駱家女人•卷二之懶婆娘 第三章 女主復位(2)
作者︰于佳

他開了門,卻見隨她前來的黑衣男子依然守在門外,她不再是流浪的白衣族人,她的身邊也不再只有他一個,那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你是因為失憶才答應嫁給我為妻的嗎?」臨走前,這是他最後的疑問。

他到現在還以為她曾經失憶嗎?斜日擦著他的肩膀走出門去,「沒有人可以讓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斜日帶走了修竹,青廬里只剩下駱品帶著珠珠過活。

鄉里人不知道青廬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那個白衣出身的六夫人走了,還帶走了他們的兒子。

一時間鄉里鄉親又開始風傳起他們混沌的腦子里所能想得到的全部緋聞,有人說斜日不守婦道,背夫偷漢跟個男人跑了;也有人說,六夫人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帶著修竹離開革嫫,回歸故土;還有人說,六先生終于醒悟,認為白衣出身的夫人配不上自己,將她休棄,打算再娶。

種種傳聞被駱品關在青廬外面,他帶著珠珠倒也逍遙自在。有空的時候他會給修竹寫封書信,跟他做些神交。

斜日,他的妻,已是漸漸離他遠去的一個名字,一個身份。

近日來,修竹又來信了——

案親大人在上,請受孩兒跪拜。

近兩月以來,斜日女主(在宮中,她不準我稱呼她「娘」)頻頻召集青族學士和金族商人于斜陽殿,當中屬臨老九出入次數最多(共計一百九十九次,平均每日不少于三次)。斜日女主常照(應為召)臨老九于內室,唱(應為暢)談一個時辰左右。每日臨老九必派人請斜日女主去正殿議事議政,常忙到三更,甚是古怪。孩兒日常思索,斜日女主會否與臨老九日久剩(應為生)情,望父親大人釋或(應為惑)。

敖聞珠珠在父親大人身邊,每日勤于習字讀文,已能書信表情,望回信中能見到珠珠親筆,以解思妹之情。

兒︰修竹拜上

整封信看下來,駱品最大的感觸是,修竹近期學業荒廢得厲害,短短數言竟有這麼多錯字,他得回封信糾正兒子。至于兒子的疑惑,還是留給他自己慢慢解答吧!

總不能什麼事都依靠他這個當爹的吧!

乘著那縷斜陽,駱品硯墨鋪紙,悠閑地給兒子回起信來,卻不知身在王宮的修竹正經歷一場劫難——

「罷月,你快放下修竹。」

已快逃出宮門的罷月沒能喘口氣,身前一道黑影飛過,黑衣男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到頭來,她還是敗在他手上。

她早該知道,這世上唯一能讓她嘗到痛苦的人便是他了,也只有他。

緊閉的眼眸再度睜開,罷月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眉宇間一如過往的溫柔,那是走到頭的釋懷吧!

「遣風,為什麼?你在我身邊數年,為什麼你還是只忠于斜日?她對你就那麼重要嗎?」罷月不服,她以為日夜的相守,總有一天他的心會靠向她。原來,時間只是幫她培養了一個叛徒,置她于死地的敵人。

遣風不做任何的辯解,在她們姐妹之間,他本來就只能忠于一人。他選擇了斜日,他無話可說。「罷月女主,你知道斜日女主對我意味著什麼。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背叛她,更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即使她已經嫁給他人,即使她已為別的男人生下兒子,你的心依然還向著她嗎?」罷月的情緒即將月兌韁,她手臂勒緊,被她束在懷里的修竹快不能喘氣了,他連連咳嗽,卻掙不開她的囚禁。

遣風驚訝于她竟知道斜日女主的秘密,「你怎麼會知道?難道是臨一水?」

罷月冷笑,在他眼中,她的智慧當真比不上她姐姐的一絲半毫嗎?「我和斜日同出一個娘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的個性、為人,我再熟悉不過。以她精明的腦袋,不可能不做任何防備就去赴約。江水要不了她的命,我……早知道。」

那你還將她推到水中?

他的緊張她看在眼里,一口悶氣堵在心頭不上不下,好生難過,「我以為只要把她推離我們之間,你的眼里就只會剩下我一個。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找她的心不死,你對我還是克守著主僕之義。」

「斜日女主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可能棄她于不顧。」

「我對你連心都舍下了,你又為我做了什麼?」罷月不服,在這場爆廷斗爭中,她沒有輸給自己的親姐姐,她是輸給了她今生今世唯一愛的男人,「在最後關頭將我逮住送給我姐姐發落嗎?還是親口告訴她,當年是我將她推入江水,妄圖取她的性命?你想用我的命證明你對她的真心嗎?」

罷月狂笑不止,「你好傻,你竟然比我還傻。我知道我做什麼都得不到你,可你呢?」她拎起懷里的修竹,在他面前甩了甩,「看見了吧?這是斜日的兒子,是她和那鄉間的教書先生生下的兒子。人家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就算付出得再多,她又能還你多少?你說,你是不是最傻的那一個?」

遣風不擅表達感情,更何況此時救出修竹乃第一大事,「罷月女主,你還是先放了修竹再說。」

「他是我的護身符,有了他,我才能安全離開王宮。否則,斜日能放過我嗎?」她這個姐姐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必定雙倍奉還,親情對于生長在王宮中的她們來說——大不過權力。

遣風想要強行救出修竹,又怕罷月一怒之下傷了孩子,兩廂為難,他唯有靜觀其變。

修竹被勒得脖子都快斷了,他扁著嘴念叨︰「小姨,你不要一錯再錯了。我知道你對王位根本沒興趣,你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個。」

罷月一驚,沒想到落到這步田地,竟是這黃口小兒最知她心。她手一軟,放過了修竹脆弱的脖子。「你怎麼知道……」

「是我娘……不!是斜日女主說的。她還說,你錯就錯在太執著,對這個男人沒必要花那麼大的心思。有些東西,是你的終究還會是你的。」修竹一板一眼重復著娘親無聊時跟他嘮叨的閑話,這些不經意冒出來的見解竟叫罷月、遣風錯愕不已。

罷月徹底放下了反擊的,仰天長嘆,「姐姐,你連這都看得透,我這輩子注定輸給你了,要怨只能怨我們是整個革嫫最尊貴的姐妹。」

半蹲子,她撫去修竹臉上的塵土,不小心瞄到他頸項上的淤痕,她有點抱歉。爭權奪位數年,因她而死的人不計其數,這還是她第一次為自己的行為所帶來的傷害感到抱歉。

細看這孩子,有雙和斜日相似的狡黠的細長眼,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有著同樣眉眼的自己。凝視著他的臉,她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和斜日擠在一張床上睡覺的日子,那樣的時光早已一去不復返了。

「再叫我一聲‘小姨’好不好?」她鄭重請求,修竹成了她和斜日間最後的一點聯系。都說王室無親,她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斜日會嫁給鄉間一個窮教書先生,起碼她擁有了幾年單純快樂的生活。

不知道上天會不會給她同樣的恩賜,若是如此,失了女主的身份對她來說是福不是禍。

起身,風吹去披在她肩頭的那身赤袍,離開王宮,她僅著白衣。「我跟你走。」

她走向遣風,放下權力,放下王位,放下流著血忍著痛去爭奪的一切。她輸了,徹徹底底地輸給了自己的親姐姐,因為眼前這個黑衣男人。

她甘願下半輩子活在禁錮中,還是因為……他。

她在他一尺之外——這一次,他牽住了她的手。罷月想象了多年的情境竟在此時發生,他牽她的手,沒有將她拉回那個充滿的王宮,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抓住了她的手,只為將她拉離王位爭奪。

他卻不知,這多年來,她的爭斗之心全是因他而起。

罷了!罷了!

罷月忘記計較,修竹卻沒忘記爹的教誨,對長輩要有禮貌,送長輩離開要問好。

「路上小心,小姨!」

小姨就這樣走了,現在修竹面對的問題是︰他怎麼才能回到王宮?他是被小姨蒙著眼楮抓出城來的,不太清楚回斜陽殿的路噯!

還是先回青廬吧!

回家的路,他比較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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