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寒看著坐在自己對面,一臉失魂落魄的妹妹。小融這樣子已持續了四、五天,她真是看不順眼到了極點。
她心里決定一會兒吃完飯,一定得好好說說她。
吃進一口菜,天水寒擰起眉,不動聲色的吐出,再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緩慢吃著飯菜的妹妹。
事情很不對勁。天水寒放下碗,看著始終沉默的妹妹。
「小融,今天的菜好吃嗎?」
「嗯。」天水融抬起頭看向她,不懂她為什麼會問這個,莫非今天的菜不合大姐的胃口?可是她明明是挑大姐愛吃的菜做啊!
「有什麼不對嗎?大姐。」
「好好的一道麻婆豆腐給你弄成甜的,你說怪不怪?」天水寒雙臂環胸的看著一臉茫然的妹妹。「虧你還吃得下去。」
「真的嗎?」天水寒連忙夾起一塊豆腐送入口中,隨即垮下小臉。
「真的耶!對不起喔,大姐,我再去重做。」說著,天水融端起盤子就要往廚房走。
「不用了,你坐下,我有話和你說。」
天水融听話的坐下,怯生生的問︰「有什麼事嗎?」
「這句話該是我來問你吧!出了什麼事?」
廚技是天家女兒自幼琢磨的基礎技能,如果連這個都出了問題,那她肯定小融是遇上大麻煩了。
「沒有啊!大姐。」天水融拼命的想讓她相信,「大概是我睡昏頭了,誤把糖跟鹽搞混了,就這樣而已,我下次會多注意的。」
「小融,你在說謊。」長姐如母,小融是她看著長大的,她豈會瞧不出她這陣子的異常。
「我沒……」她反駁的話在天水寒的逼視下心虛的住口,接著連頭也低下,活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天水寒也只能嘆氣了,她說謊的技巧真是數十年如一日,一點長進也沒有。
「小融,你到底在煩惱什麼?」見她嘴唇動了動,天水寒先一步開口︰「別再和我說沒事,就算你再說個一百次,我也不會相信。」
天水融抬起頭,像是在問她為什麼。
天水寒淡笑。「你從小靈那里回來後,就每天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整天說不定就是這麼發著呆過日子,一點精神也沒有。這根本不像你,如果這樣我還會相信你沒事的話,那我這個姐姐也真是白當了。說吧!是什麼事?」
「大姐……」天水融欲言又止,擔心的看著天水寒,而後只能沒力的吐出一句︰「時差的關系吧!」
她怎麼能告訴大姐這種事!尤其自己又胡里胡涂的和雲亦凡有了那激情的一夜,若讓大姐知道了,別說自己小命難保,說不定她一氣之下會殺到雲家,揪出雲亦凡要他給她一個交代,那不是更麻煩!
「你是飛到火星去過暑假嗎?都回來一個星期了還有時差問題。」
「我累啊!而且M……C來了,所以沒精神,你又不讓我出去,每天在家當然會無聊。」天水融絞盡腦汁想著所有可能的借口,只希望能夠瞞過大姐,別讓事情變得更復雜。
「明天你就開學了,我希望到時你會好些。」天水寒沒再多說,決定找個時間打電話問問小妹。事情是在她那里發生的,她總該說得出些端倪吧!
這些妹妹真是令人放心不下,還有水漾。
想到二妹,她的頭更疼了。水漾離家快半年了,也不知道到了哪兒、人好不好?
唉,長姐難為啊!
天水融看著大姐緊皺的眉,心底說了不下十次的對不起,但最後還是只能選擇進廚房,為辛勞的大做一頓美味的大餐。
***
藍天白雲,心情卻是陰暗的。
哦!她的人生是黑白的。
一臉晦暗的走出校園,天水融只覺得全世界的不幸全落在她身上了。
唉,果然是愛不對人吶!看著朋友們為了愛情變美、變快樂,自己卻只能像個婚姻失敗的婦女般思緒紛亂、心情低落。
她怎麼那麼慘吶!
拖著沉重的腳步,她決定就這麼給他走回家,反正就算早點回到家,也一樣是發呆,不如在外面多曬點太陽。
正這麼想時,停在一旁的車子車門忽然打開,打里面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說的將她整個人扯進車里。
綁架!
天水融的腦海中立時浮現這兩個字,嚇得她連尖叫都忘記。
「你在怕什麼?」
靶覺車子緩緩開動,由左側傳來的聲音相當耳熟,就像是……
「亦凡!?」
我的老天啊!這下子她倒寧願自己是被綁架了。
「要不然你以為是誰?」
雲亦凡的口氣相當不善,大有來找人算帳的意味。
這陣子他的生活被她攪得有如人間煉獄,尤其每每想起她「吃完就跑」的行徑,更是嘔得連飯也吃不下;連忙三兩下解決完堆積的公事,半刻不多耽擱的飛來台灣尋人。
天水融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想象得到,若她真答了「綁匪」這兩個字,雲二少爺可能會在一怒之下將自己「撕票」。
「有什麼事嗎?」
想了半天,她只能問出這句話,還是低著頭問的。
她不敢面對他,也不願去看他那張生氣的臉。
老天爺,您也幫幫忙嘛!她是想他,但只是想想而已,也從未要求過要「美夢成真」的,不是嗎?
做什麼讓他真的出現在她面前,而且還這麼突然,教她嚇一跳不說,還尷尬得要命!這下子該怎麼辦?
還有,他到底為什麼來?
「你再問一次‘有什麼事’看看!」不待暖身,雲亦凡的火氣早已在來的路上累積到達最高點,現在一開口便順勢發泄了出來。
她居然還敢裝傻,問他「有什麼事」!難不成她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她全給忘了?還是她壓根兒就不想記得任何有關他的事?
天水融教他那句雷吼給嚇得一楞一楞的。
好凶、好可怕、好……懷念喔!
真的是好懷念,想起剛回來的頭幾天,她每天待在家中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後來才想到是他那火力十足的吼叫聲。
「要不然……」她相當畏懼的開口。「要說什麼?」
「你給我好好想想,應該說什麼?」滿腔怒火的開著車,雲亦凡對她的反應相當不滿意。
要說什麼?天水融想得相當用力,莫非是……
「好久不見?」
「天水融!」
標準的雲亦凡式吼叫當場直沖車頂,回蕩在車內,震得教天水融不禁掩耳,相當不悅的看向他。
「你沒事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啦!」
嗚……她怎麼這麼歹命啊,居然會愛上這種人。
還好兩人沒有什麼共度一生的約定,要不她的雙耳的壽命肯定會銳減,假以時日必定耳聾。
「沒事?」他的語氣變得輕柔,但卻十足危險。打了方向燈停下車,雲亦凡轉頭面向她。
哇!她都可以看到兩簇火焰在他眼中跳舞了。
「呃……」她困難的吞下口水。「有什麼……哎呀!」問他有什麼事又不行。
「算了,到底想怎樣你就直說嘛!別再和我打啞謎了。」她投降,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而雲亦凡又希望由自己口中听到些什麼。
「你倒是挺輕松的嘛!」真是不知死活,死到臨頭猶不知。雲亦凡咬牙,真想手一伸掐死她算了。
「我哪有!」天水融反駁。「是你自己一出現就莫名其妙的大發脾氣,不知道是誰招惹你了,卻把氣全出在我身上——」
「莫名其妙?」雲亦凡截斷她的抱怨,「你說我莫名其妙?」
「不是嗎?」天水融在他的火眼威脅下越來越心慌。
不會吧!莫非惹他生氣的人是她?
「惹了你的人該不會就是我吧!」
「要不然還有誰?」
「可是……」她分明才剛見到他不到半個小時,也沒得罪他啊!「我是哪里惹了你?」
「天水融!」今日第二度,這三個字再次響徹車內。
她雙手早已迅速掩耳,面露委屈。
「人家真的不知道嘛!」
雲亦凡氣得胸腔有股氣郁結在那里,差點無法順利呼吸。
這女人真的很夠膽!
「意思是,你早就把十天前的事全忘光了?」
十天前?天水融滿臉問號。
說真的,在再見到他的沖擊下,她很難去想起十天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亦凡頓時氣結!
「是,你全忘了。」該怎樣懲罰她?有了,他想到了。
「沒關系,我可以從頭提醒你。」
假笑著說完,雲亦凡輕輕的抱住她,給了她一記深入、火辣而纏綿的法國式熱吻。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天水融終于想起了十天前的事,應該說是那晚發生的事。天啊!報應來了。
一吻完畢,雲亦凡放開她,好整以暇的問︰「想起來了嗎?如果還想不起來的話,我願意繼續讓你重溫舊夢。」「不用了、不用了。」听他這麼說,天水融想否認也不敢了。「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那好。」雲亦凡看著她,等著她的解釋。
「很好。」天水融干笑,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麼。
「所以……」雲亦凡壓下怒氣,緩慢的說。
「所以?」天水融膽戰心驚、頭皮發麻的等著他的怒吼。
沒辦法,她實在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麼,更不明白自己該「配合」的說些什麼話來安撫他。
預期中的怒吼並沒有發生,因為雲亦凡已經氣到無力了;所以他只是相當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的心虛及茫然,咬牙質問︰
「在莫名其妙的和我發生關系後,隔日一大早便走得不見人影;你做出這種‘吃了就跑’的事,難道不覺得該向我解釋一下嗎?」
「呃……」天水融的臉馬上紅了起來。
要死了,就知道遇上他準沒好事,這不就應驗了?
吃了就跑?真虧他說得出來,她像嗎?
看她呃了半天也呃不出個所以然來,雲亦凡壞心的加上一句︰
「若不是你的反應欠佳、家里又管得嚴,我真要以為你是一夜的身體力行者,不把上床當一回事呢!」
天水融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原本嫣紅的臉也在听到他的話後瞬間變得慘白。
一夜?原來他當她是那種女孩子?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她給他的可是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呢!
看著天水融遽變的臉色及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雲亦凡相當後悔。他知道自己是過分了點,但他仍忍下想道歉的,只希望听見天水融的解釋。
「你說話啊!」
相當漫不經心的語氣,只是加速錯誤的發酵。
「真對不起,如果這就是你想听的。」天水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來平淡而不發抖,「但是你猜對了,我就是那種不把上床當一回事的一夜力行者,但我想你也不該這麼反應過度,畢竟你自己也是會員之一,不是嗎?」
雲亦凡被她的話給激怒。「我反應過度?」
「不是嗎?如果我沒記錯,光是我在加拿大的時候你前前後後就不知道帶了多少個女人回家,怎麼就不見你抱怨還是生氣過?怎麼,有種族歧視還是國籍差別待遇?為何獨獨找我麻煩?」
雲亦凡的額角隱隱作痛,他第一次發現,其實天水融也不是真的那麼天真,有些時候她也是相當伶牙俐齒的。
「你給我搞清楚,我再怎麼花心也是有原則的好不好!」听到她說起自己的眾女友,雲亦凡忍不住澄清︰「那些女人都是我朋友,大家交往了發生關系有什麼不對?而且我雖然花心,但不!若非女孩子主動表示,我是不會去佔人家便宜的,更何況外國女孩開放慣了,她們對這種事並不若東方女孩重視——」
天水融打斷他的長篇大論,「那你就是種族歧視!」
「不是!」雲亦凡向她拋去惡狠狠的一眼。「我只是在解釋各國國情的不同。」
「那不就是國籍差別待遇?」天水融冷笑。
「也不是!你閉嘴,听我說完!」雲亦凡大聲阻止了她的反駁。
「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樣,據我所知,你家的家教很嚴,對于這方面也相當保守,我只是相當好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而且,就一個被‘用完就甩’的男人來說,向你追討個原因也不為過吧!」
天水融咬著下唇,不想告訴他為什麼,因為自己的感情是萬萬不能曝光的,尤其對象是他。
「說話,但是別再賭氣拿‘一夜力行者’來敷衍我。」
「做這種事需要原因嗎?」天水融努力的辯解,刻意裝作不在乎。「你也知道我在家時總是被我大姐管得死死的,我也想試試做那種事是什麼感覺,我也會想冒險、圖刺激,這有什麼好問的!」
「是嗎?你的心態倒是轉變得挺快的嘛!」他嗤笑。「剛才我不過是懷疑你的貞操,你就一副要哭的樣子,現在我質疑的可是你的道德人格,你卻擺出‘那有什麼大不了’的樣子,這似乎說不太過去。」
「你管我!」他以為她喜歡這麼說嗎?
「我是管不了你。」
第一次,雲亦凡笑得開懷,天水融則看得渾身發冷。
「你想怎樣?」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仍是笑。「不怎麼樣,只想去問問你大姐該如何處理罷了,畢竟你和我的關系已經那麼親密了,總該去向她坦白認罪,以表示我的負責,不是嗎?」
「我都說了我不介意啊!」天水融急得拉住他。
若是讓大姐知道了還得了,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很抱歉。」雲亦凡輕輕掙開她的手,惡意地笑道︰「因為我介意。」
「不行,你不能去!」
看他重新開車上路,天水融亂得失了頭緒,情急之下用力拉起手煞車,車子一震後急停在馬路中央,四面八方則傳來眾車不悅的喇叭聲。
「你在做什麼?」雲亦凡被她嚇了一大跳,連車也忘了要開走便轉頭看向她。
「我……我……」天水融自己也嚇到了。
「說話啊!吞吞吐吐的誰知道。」被喇叭聲吵得心煩意亂,雲亦凡決定先將車子開到路旁的空地上停妥,以便好好的說說她。
車子一動,天水融的手幾乎是下意識的又往手煞車處移去,幸虧雲亦凡早有準備,立刻一把抓住她。
「還想再來一次嗎?」雲亦凡皺起眉,三兩下便將車停妥,嚴厲的看向她。
「你知不知道剛才的情況很危險?你做事也先預想一下後果好嗎?萬一方才後頭的車子反應不及,造成連環車禍怎麼辦?」
「誰教你說要去……要去和大姐說……我們的事。」一開口,天水融就委屈的哭了起來。
她也知道不應該,她也很怕造成車禍啊!可是……一听他說要去告訴大姐兩個人的事,她情急之下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一想到大姐會知道,天水融更是哭得淅瀝嘩啦的不可收拾。
「你哭什麼啊?」雲亦凡真的快受不了了,「別哭了!」
等了好一會兒見她仍無收勢,他無奈的大叫︰「你還哭?」
「我又不是劉雪華,可以說不哭就不哭的。」天水融也很無奈。
「誰是劉雪華?」
「演員啦!」天水融抽抽噎噎的回答,慢慢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雲亦凡只能討饒。管她是誰,重點是讓他眼前的女人停止流淚。
「你到底在哭什麼?就為了我說要告訴你大姐?」見她真的點頭,雲亦凡還有點不信。「算了,不說可以,但是你必須給我個原因,讓你興起與我的念頭的原因。」
天水融眼中剛現的光亮被他的「但是」給迅速澆熄,陷入兩難的局面。
絕不能讓他告訴大姐,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又怎能在他面前坦承自己是因為愛上他,所以才會讓嫉妒蒙蔽了心,自願獻身給他?
「不說的話,我只好請你大姐出面詢問了。」
他不懂,說個原因有這麼難嗎?
「你不要逼我。」她覺得好煩。
「是誰逼誰?」雲亦凡絲毫不打算放棄。
「你很奇怪耶!難道每個和你發生關系的人,你都要一個個去問她們原因?」
她才不信!若真如此,他早該改行去當調查員了。
「我已經說過了,你和她們不一樣。」雲亦凡已經開始覺得不耐煩了。
一件簡單的事怎麼會變得那麼復雜?自己不遠千里來找她,只是為了確定她的心意是否和自己相同,為什麼一切會變得這麼麻煩?
「你听我說!」雲亦凡抓住她的肩,要她直視自己。「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在她之前,自己不是沒玩過快餐,但他相信她不同,再怎樣好奇,她也不會拿自己的清白來玩。
若要說是兩人彼此有感覺,可從連日的爭吵看來卻又不像;他是到她離去後才漸漸感受到對她的依戀,但她呢?
天水融足足楞了三秒,才大聲的反駁︰「才不是!誰會愛上你這只暴龍,脾氣差、臉又臭,我哪會那麼沒眼光——」
雲亦凡無比輕松的打斷她的滔滔不絕,話中有著不容錯辨的愉悅。
「據說一個女人說話越急越快,通常說的都是反話,在她們愛人面前尤是。你覺得呢?」
「你……」天水融的臉再次漲紅,不知該怎麼說。
她一把揮開他的手,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水融!」來不及抓住她的雲亦凡只能扼腕自己為什麼不先鎖上車門,但他隨即露出笑容。
沒關系,她這逃跑的行為不就等于是默認了嗎?
***
守株待兔了三天,雲亦凡終于見識到天水融要躲他的決心——不出家門、不上課,也就是不讓他有機會再逮到她。
OK!她是做得夠徹底了,逼得他不得不踏上「天谷」的台北總店,也就是天水融最怕的天水寒的辦公室。
天水寒知道她三日沒去上課嗎?雲亦凡想到這里,三天來的郁悶才稍稍化解。
哦!他是個報復心極重的男人。
向通報的秘書道過謝,他走進天水寒的辦公室。
「你好。」天水寒含笑帶他入座,順手倒了杯咖啡給他。「好久不見,小靈好嗎?」
「她很好,寶寶也很好,如果你想知道得更詳細,請直接撥電話給我大哥。」
他今日來的目的是她妹妹沒錯,只不過不是最小的。
天水寒放下杯子,露出玩味的眼神。
「如此說來,我是否該問問你的來意?」天水寒看著眼前這並不相熟的姻親,猜想他與三妹最近的失常是否有關。
「沒錯。」他二話不說的承認,「我來是想和你談談水融的事。」
丙然。
「請問一下,小融怎麼了?」她相當配合的問。
「你知道她三天沒去上課了嗎?」
「她三天沒去上課嗎?」天水寒皺起眉。她總以為她早上沒課,下了班又比她晚回家,自是沒發現。
「沒錯。」他仍是這句話。
「雲先生——」
「叫我亦凡就可以了。」雲亦凡相當和善的打斷她的話。
「亦凡。」天水寒也配合的改口。「小融三天沒去上課的事,我會好好的問問她,但請問你是如何得知的?」年紀輕輕便在商場中打滾,天水寒自然不是好打發的。
小融沒去上課事小,弄清楚雲亦凡的來意才是重點。
「因為我找不到她,她根本連大門都沒踏出一步。」天家位在守衛森嚴的住宅區內,沒有通行證根本進不去;而他在大門口等了三天,根本沒見到人。
「哦?沒想到你這麼關心她。」天水寒露出微笑,那笑卻讓他心里發毛。
他怎麼有見到自家大哥的感覺?
「我不得不,因為我有事找她。」雲亦凡硬著頭皮展露笑容,只不過是皮笑肉不笑罷了。
「想必你一定相當期待我問你找小融有何事!」
「如果可以的話。」雲亦凡相當坦白,只因他知道自己是瞞不過眼前的人。
「那是何事?」
雲亦凡松了口氣。幸好天水寒很配合。
「因為我想向她求婚。」
「別又來了。」天水寒皺起眉,覺得惡夢有重新上演的可能。
「呃?」他是第一次提啊!
想起一年多前,被她帶回家的小靈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怪模樣,而後便是追來的雲亦塵。
「我們天家有哪里對不起你們雲家嗎?」
「呃……能不能說清楚點?」雲亦凡虛心求教。
但天水寒根本不想理他。
「先是雲亦塵半押走了小靈,再來是你和小融,讓我真想問看看你家還有沒有兄弟,畢竟我還有個妹妹下落不明。」
「兄弟是沒有,但有個妹妹,也是不知道人在哪里。」雲亦凡楞楞的回答。
「敢情我還得懷疑小漾是不是同性戀?」天水寒雙眼一瞪,半開玩笑的哀嘆。
「這我不清楚,也沒興趣,我比較想知道你對這樁婚事的看法。」
「不同意。」天水寒恢復優雅的啜了口咖啡。
「為什麼?」雲亦凡幾乎要由沙發上跳起來了。
「因為你不適合她。」雖然沒有真正和雲亦凡相處過,但她多少也對他的花心事跡有所听聞,會讓小融嫁給他才怪。
「哪里不適合?」雲亦凡眯起眼,脅迫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你和她會幸福嗎?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想過了。」
「讓我這麼說吧!依照我對你的淺薄了解,你那花心的行徑絕對不適合我們天家的人。」
「我愛她,小融也愛我。」雲亦凡考慮著是否該直接找人將天水融擄回去了事,因為天水寒並不若他想的會支持他們。
「那又如何,眼光要放長遠。你現在愛她,不代表會永遠愛她,小融也有可能只是一時迷惑,日子久了就會忘了。」
天水寒說服他也告訴自己,畢竟他與小融相處不過短短一個月。
「我不會!」火龍噴火了。
「但我不相信。」天水寒露出抱歉的神情。「我必須為妹妹的將來打算,不能將她一生的幸福就這麼貿貿然的斷送了。」
「在我手中嗎?」雲亦凡臉都綠了。「為了一個人以往做的錯事,就獨斷的對他下評論,你不覺得這樣太不公平了?」
「看不到我想看的東西,要我如何相信?」
「你想看什麼?」
「看你的誠意!」
誠意果然是一個很可怕的名詞。
雲亦凡真覺得不公平,「為什麼一樣姓雲,待遇差那麼多?」
「是嗎?」天水寒笑得一派輕松,「我記得的不是這樣喔!」
雲亦凡眼神一閃。「我大哥也吃過你的排頭?」
見她不置可否的笑笑,雲亦凡覺得心里平衡多了。
「我要娶水融。」
「我說了不準,不服的話去問那個笨蛋,看她敢不敢和你私奔。」天水寒頓了頓,笑看著不平的他。「別說我不相信你的愛,就連小融也不信,要不她干嘛躲你?」
「她情願主動獻身給我,卻不肯給我愛她的機會?」雲亦凡真是搞不懂那個女人的心思。
「你剛剛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次?」天水寒相當溫柔、有禮的詢問,甚至還露出笑容。
雲亦凡心中警鈴大作,只能跟著傻笑。
「我忽然想到有事要回家一趟,不嫌棄的話就來家里坐坐吧!」天水寒仍是一貫的溫婉,不過溫婉得教人害怕。
苞在她身後離開,雲亦凡忍不住開口︰「拜托你,不管如何生氣,記得留她一命,我還等著娶妻呢!」
天水寒聞言只是回眸一笑,不再說話。
雲亦凡因那一笑冷到北極去了。
天水融,你千萬要堅強!
她們會這麼怕天水寒,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
尾聲
「小融,限你十秒內給我出來!」皮包一放,往沙發上一坐,天水寒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的直接朝天水融的房間大喊。
「大姐今天怎麼這麼早……啊!」雲亦凡?「你真的去講了?你怎麼可——」
「小融!」天水寒一喝,天水融立刻乖乖閉嘴。「過來坐下。」
看著天水融順從的坐下,雲亦凡再一次臣服于天水寒的「秘技」下。
她到底用什麼辦法把她們這些妹妹管得死死的?吃符灰嗎?
「話我不多說,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天水寒直接切入主題,反正她看到這種陣仗也該知道是什麼情形。
「大姐……」天水融叫著她,目光卻惡狠狠的瞪向雲亦凡。
「我發誓這是意外。」他也不想害她這麼慘啊!畢竟這股氣不久後一定會轉移到自己身上,他何必呢?
誰信你!
「小融!」被晾在一旁的天水寒相當不滿。「他說的都是真的?」
天水融看著對面那兩張面容扭曲的臉,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行。
最後,她選擇效法華盛頓。「是真的。」
天水寒听了真不知該怎麼說。莫非她的家庭教育做得不夠好?要不為何小靈是如此,小融也是如此?而且還有志一同的全敗在雲家男人身上。
這也就算了,畢竟相愛後有進一步的發展也是無可厚非,但小融居然做出先半強迫推銷,而後又畏罪潛逃的事,這就讓人不可原諒了。
「今天你最好給我說清楚,要不就等著去爸媽墳前懺悔。」
「大姐——」天水融才一開口,就教雲亦凡打斷。
「大姐,你別生氣,反正事情都發生了,我也願意負責,不如直接來討論結婚事宜。」
「叫得挺順口的嘛!」天水寒給了他警告的一眼。「這是我們姐妹的事,請你先別插嘴。」
「可我也是當事人啊!」雲亦凡一點也不贊同她的話。
「我可以讓你變不是。」天水寒又露出笑容,成功的堵住他的口。「小融,繼續。」
「我不知道。」猶豫了很久,她只吐出這麼一句話。
若不是熟知她的個性,天水寒絕對會直接發飆。「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樣,就繼續過日子啊!」
此話一出,換雲亦凡想掐死她了。
「亦凡呢?」天水寒以眼神制止他的妄動,轉頭看向少根筋的妹妹。
「回加拿大過他的生活。」
明知道他們絕不想听見這種答案,但天水融還是很老實的說了。
「你說你們天家有對不起我們雲家,我倒覺得相反。」雲亦凡頭大的看著天水融,明白的表現出他的不滿。「相信我,絕對是我們家上輩子欠了你們什麼。」
天水寒點點頭,算是同意。
「你愛他吧?」天水寒如是問。
雲亦凡其實不是她想象中那麼差勁,況且若依小融的作法,大概不用半年她就會像枯萎的花朵般死去,要不就是變成個沒血沒淚、沒反應的行尸走肉,畢竟這一個禮拜已有征兆可循。都愛得那麼深了,還推辭什麼?
唉!她真的是教育失敗,養了窩怪蛋。
「你敢否認看看!」雲亦凡乘機撂下威脅。
「呃……」為什麼他們總是要問這個問題?
「我回去上班了,你們慢慢談。」
天水寒決定讓兩人獨處,也不再排斥多了個雲姓妹婿的事實。畢竟女人最大的幸福便是和自己所愛的人一起生活,至于雲亦凡先前的「惡習」,她選擇去相信現在愛上小融的他,就算不行,也還有雲亦塵和她頂著,不怕他不改。
傍了雲亦凡鼓勵的一眼,她拿起皮包回公司,留下相視的兩人。
天水融看著大姐離去的背影,不知道該不該叫住她。
事實上她是松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家中只剩雲亦凡和自己,兩人還要「談談」,她就覺得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丙不其然,大門才剛關上,雲亦凡就氣勢萬千的移坐到她身邊。她暗自吞下口水,試著不著痕跡的往一旁靠;但結果更慘,她被圈在沙發扶手和他之間。
「這是我家……」
「閉嘴!」雲亦凡沒耐心听她說些廢話,他受夠她了!「說得很堅決喔!鎊自過自己的生活,挺不錯的嘛!」
天水融怯怯的縮著身子,很清楚的知道大少爺他發火了。
「說話!」
罷才明明是他要自己閉嘴的。在他的逼視下,天水融也生氣了。「要我說什麼啊!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耶,這麼死命的咬著我的事不放是為什麼?別告訴我因為我們是姻親,還是我不同于你那群身材火辣的女伴,我受夠了!是,我是愛上了你,所以不能自己的獻了身,但那又如何,又能代表什麼?以往這麼對你做的人何止我一個,而且可預見的,以後也絕不可能沒有。」
她相當認真的看著他。「我也不願意這樣,我幾乎是逃回台灣的,除此之外,我又能怎麼做?你不是個願意安定的男人,我也要不起你,當初沖動下做的事我不後悔,但我也不曾想過要藉那一夜來向你要求什麼。強摘的瓜是不會甜的,這道理我還懂。我很難過,為了不讓自己更難過,我選擇離開;而對你,我希望你就忘了一切吧!」
她說出來了,她終于忍不住說了。天水融捂住臉,不希望讓人看見她傷心失意的表情,那讓她覺得自己太脆弱。
雲亦凡震懾于她突如其來的告白,第一次明白自己在她心中的評價有多麼低劣。天水寒沒說錯,他的名聲實在贏不得天家人。瞧瞧,他帶給愛他的人這麼多痛苦,更遑論眼前這個還是他心之所愛的人。
「水融。」他火氣全消,以前所未有的溫柔拉開她的雙手,小心翼翼的吻上她顫抖的雙唇。「你知道我和你大姐說了什麼嗎?」
天水融只能搖頭,沉溺于他少見的柔情中。
「我向她提親。」他再次吻她。「我要娶你。」
原以為懷中的人會展顏歡笑,卻沒料到天水融卻哭了。
「怎麼了?」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
天水融不斷的搖頭,又掩住臉。「我不要、我不要!」
「為什麼?」雲亦凡黑了臉,但仍保持輕柔的語調。
「我說過了,強摘的瓜是不會甜的。」如果他是因為親戚關系的壓力而決定娶她,她不要!即使代價是會孤獨的老去,她也不要一樁無奈的婚姻。
「笨蛋!」他半真半假的罵。「放心吧,瓜是自己掉下來的,自落的瓜就保證甜了。」
「呃?」她放下雙手,楞楞的看著他。有這句諺語嗎?
「意思就是我愛你。至于我以前的荒唐行徑,我以我的家族名譽起誓,絕不會再犯。」
「耶?」
有必要這麼震驚嗎?「小姐,請說‘我也愛你、我願意’,好嗎?」雲亦凡眨眼建議。
「這是真的嗎?」見他大笑點頭,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願意,我也愛你。」她又哭又笑的撲入他懷中。
「很抱歉,你說反了!」
雲亦凡仰首大笑,給了她最深情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