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西南方的一個小村落,隱藏在深山中的「瑞村」,是看來與世隔絕的彈丸之地。村里的年輕人大多到大城鎮里求發展,只剩下不到二十戶的老弱婦孺,比鄰而居以求相互照應。
尋常平靜的村子,今日卻籠罩在一股詭譎的氣氛中。
在老態龍鐘的村長家中,此刻聚集全村僅存的婦幼和老者,以及四位遠從外地來房的貴客。
瑞村這所以存在數千年不滅,歷經改朝換代而不消失的原因,便是要盡忠守護當年解家祖宗受封之地。而解家的祖物,也由當時受過解家恩惠的康家後代所誓言代代守護。
「請容我查對身分。」康老村長皺著眉,要求查一查解家族譜及兩人的身份證明。
在查對無誤後,康老村長的眉皺得更緊了。「奇了,不該是這樣的啊!怎麼這一代繼承無端出現了兩人?」
邵蕾和席蔚兩人心驚地對望了一眼。
「我們也想听听您的解釋。」
奇的是,解祁星自從一踏上河南省境,本來擔心他可能會承受不住舟車之苦的席蔚,意外地發現他的身體狀況已不必仰賴點滴,就如同正常人般健康。
「康家世世代代守護聖物,等待解家第三十代的傳人前來解封,先祖只言見物有感者為解封之人,至于其他……則並未言明。」
邵蕾回想起解祁星曾經告訴過她的解家祖訓,再配合康老村長的話語推敲,立即欣喜地道︰「這麼說來,並沒有任何提及有關非繼承者會死的話羅?」
「有的。」康老村長將解家族譜平攤在桌面,並指著其上一處說︰「解家第十五代的注上標示︰此下單傳三十代後方休。而今兩位少爺便是其所指的第三十代傳人,至于‘後方休’之意……」康老村長搖搖頭,表示不解。
究竟懲罰是停在這一代呢?亦或是下一代?這恐怕只有等聖物解封之後才能分曉。
「兩位少爺準備好了嗎?」
解祁星和解祁辰交換一個了然的眼神,然後無言地轉向康老村長。
「那麼,四位請隨我來。」康老村長搖晃地站起身,對著屋內其他村人說道︰「其他人在這里等著。」然後便領著四人往屋後走去。
懷著忐忑的心情,邵蕾任由解祁辰溫暖的大手緊包住自己的,跟在他身後走向窄小的後門。鬼宿……他在顫抖!邵蕾擔心地望向解祁辰看似堅強的寬背,終于忍不住松開自己讓他緊握的手,上前自他身後圈擁住他。
「別怕……辰……」這一切不是他的錯!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輕喚他的名字!這讓解祁辰有了存在的真實感。
微微地放松全身緊繃的肌肉,解祁辰緩緩吐了口氣。他能理解這一切確實不能怪罪于自己,但他就是禁不住害怕得發抖。
他輕輕拍拍邵蕾環在他胸前的手,將她摟至自己身邊。「我沒事。」然後繼續邁步走向自己不得不面對的未來。
◇◇◇
康老村長家是一間背倚著山脊而建的磚造房子,背倚著山脊建造乃是為了隱藏解家祖先所遺留之物而設計的。
老舊沉重的石門在金屬門鎖應聲而開之後,被康老村長緩緩推開。
隨著石門開啟之後,落入眾從眼底的,是一片黑鴉鴉、每株雜草皆有齊人高的野地。
「請緊跟著我。」康老村長略為囑咐之後,身形便沒入這一片荒煙蔓草中。
在這看似無路的雜草地中,四人隨著康老村長行約百步,忽覺眼前一暗,身旁的雜草不復,他們才驚覺自己竟已身處在一座直徑約有兩公尺高的圓形隧道中。
隧道壁上皆是崎嶇凸起的岩石,且不見絲毫植物生長,足見洞壁岩石之堅硬。
順著蜿蜒崎嶇的隧道前行,約莫走了十分鐘,來到一間足有二十坪大小,平均高度約有兩層樓高的天然石室。石室的頂上岩石崎嶇,但有不少個穿透山脊有如拳頭般大小的洞眼透進日光照亮石室。
在這幾束灑落的光束中,四人可以清楚地看見石室中再無其他出路,而依著岩壁延伸而出的,是一塊有如一張單人床大小的平板岩塊,石塊上平放著當年解祁星和解祁辰在父親書房內窺風了那只破舊箱子。
「原來不是木箱……」解祁星第一次如此近看這只箱子,才發現它是用一種類似銅的金屬制成,當時年幼的他們因為與父親有一段距離,所以一直以為那是一只木箱。
此刻正在一束光線射照在這只老舊的銅箱上,所映照出的紅銅色光芒不禁令解祁星心頭一陣浮動。
「辰,你沒事吧?」忽听邵蕾一陣心急的焦喊,解祁星立即回過神來。
解祁星轉過身,只見身旁的解祁辰一如當年他們在父親書房門外偷窺時的反應──他單膝跪地,面部表情痛苦的一手撫著胸口,仿佛呼吸困難地拼命喘著氣,額上還不停地冒出汗珠。
席蔚見狀,立即由隨身皮包內取出一瓶掌中型迷你氧氣,覆在解祁辰的鼻子上,並要他緩緩深呼吸。
呼吸雖然轉為順暢,但胸口的那股窒痛卻不曾平息。解祁辰困難地抬眼望向解祁星。
一如兒時一般,他們之間不需要言語,只消用眼神就能傳達彼此心意。但這次和兒時不同,解祁辰的眼里寫著不舍,而解祁星的眼寫著了然,仿佛他們從這只銅箱上看見或知道了什麼。
「不……」看見他們之間交流的眼神,邵蕾立即撲進解祁辰的懷中哭喊,這麼殘忍的事,怎麼會發生在他們兄弟上?
而一旁傷心的席蔚,此刻卻只能悲哀自己沒有放聲痛哭的立場。
「看來事實已經明朗。」康老村長彈動他老邁的舌簧,粗啞著聲道︰「小少爺,該由你來撕去這只封條。」當封條一撕,也是他的使命終于卸下的時候。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聚集在痛苦跪坐在地的解祁辰身上,而解祁辰的目光則是定定地望著那只被日光曬得泛著紅光的箱子。
當目光被那紅光吸引住,解祁辰全身的疼痛仿佛在一瞬間消失,一股莫名的吸力將他牽引至石床前。
手指緩緩地向封條處靠近,當石縫間灑落的光束照射到解祁辰的手時,他仿若被燙著般的握緊拳頭。
「再讓我想一想。」他痛苦地縮回手。
「小少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呀!」康老村長眯著幾乎張不開的雙眼搖頭說道。
看見解祁辰如此痛苦,解祁星猛地朝銅箱站前一步。「干脆由我來撕吧!」說著,他伸手就要探向銅箱。
「萬萬不可……」
話聲未落,就已看見解祁星伸出的手猛地縮回。不是因為康老村長的阻止,而是當他的手被光束照射到的同時感到一陣刺痛,有如踫觸到燒紅的木炭似的,皮肉上被烙燒得泛起一絲白煙。
「這怎麼可能?」席蔚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這是她行醫多年來不曾踫到的邪門事!只不過短短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而且是一束看似無害的日光,卻狠狠地在解祁星的手背上烙焦一塊皮膚,形成一個醒目的褐黑色圓形印記。
「唉!」康老村長嘆口氣說道︰「這事在我先祖你在世的時候听他告誡過,可是當時我年輕看盛偏不信邪,趁夜里不見日光的時候進來想要撕下封條……」康老村長話一頓緩緩地伸出自己隱藏在長棉襖袖里的右後,那是一只僅存拇指的手!「當下就被神力給震斷了四指!想來聖物是對大少爺有所顧忌,手下留情了。」
「有所顧忌?手下留情?」解祁星細細咀嚼這八個字里的意思,這兩句話似乎有什麼矛盾之處,但一時間卻又說不上來。
「我明白了……」解祁辰忽然能所領悟地一笑。
「辰?」邵蕾伴在他身邊,頗為不解地望著他。「你明白了什麼?」
「我也不敢確定……」解祁辰望向一旁的解祁星,眼神里盡是堅決。「不過,我想我準備好要撕開封條了。」聞言,一陣心悸猛地在邵蕾和席蔚的心顫開,她們同時轉向解祁星。
「正確的決定。」解祁星坦然露出一抹笑容。雖不知封條一撕之後自己究竟會變得如何,但是他已不想逃避。
「小少爺,日光就要西斜了,請趕緊解封才是。」康老村長催促道。
解祁辰定定地再與解祁星交換一個眼神,然後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面對紅照映下的痛楚,左手緊握著邵蕾的手,一把將封條撕下。
「成功了……」康老村長欣慰地呼道。沒想到能在他這一代親眼目睹咒封的解除,他們康家總算不負當年解老爺的囑托,為解家保存了後代!
封條一除,解祁辰的胸口立刻感到有如巨石壓心一般地絞痛,他不能自己地跌僕在石床上。
「辰!」邵蕾驚呼。
「我……沒事……」他緩緩站起身。「接著只要……打開盒子便行了吧?村長?」
他咬著牙隱忍痛苦地問道。
「是的,小少爺。」解祁辰轉向銅箱,一手覆在箱蓋上,露出一個嘲諷的詭笑喃喃說道︰「猜猜看美其名為傳家寶,還讓子孫大費周章地守護了千年,卻又用這種邪門的咒語封住的,到底會是什麼?」他只手掀開箱蓋,頓時由箱子里綻射出青紅乍紫的異芒,讓他來不及細看箱里的物品,便被這怪異的光束給照得心神一震,而向後昏厥在地。
一旁的解祁星卻清楚地看見平放在箱子里的祖先遺物,他吃驚地踉蹌後退,臉上的表情完全的驚恐。
「辰!」這怪異光芒照得邵蕾睜不開眼,明顯地感受到解祁辰握著她手的力量一松,她立刻撲向前,用她的身子替他遮去那怪光的照射。
說也奇怪,當邵蕾為了護衛解祁辰而以身子擋住強光的同時,箱子里的祖物卻翩然飄起,正巧飄向解祁星的雙肩上。
就只這一眨眼的瞬間,異光消失了,席蔚、邵蕾以及康老村長睜開雙眼,石室內的景象令他們錯愕!
解祁辰毫無疑問的在邵蕾的保護下昏厥在地,但可以明顯地看見他胸口緩但沉穩地起伏著;但倒臥在一旁的解祁星可就不然!
「是……白綾!」康老村長不敢置信地呼喊。他們世代守護著的聖物竟是一件殺人凶器!
只見解祁星面色蒼白地躺臥在地,頸間平鋪著一條白色綾緞──僅僅是方才輕輕飄落在他頸上,但當席蔚沖上前探視時,解祁星卻已沒了心跳和呼吸!
席蔚不信邪地伸手揭去他頸間覆蓋著的白綾,卻愕然驚見解祁星頸間那道觸目驚心的絞痕。
「席蔚?」看著她背對著自己發呆,邵蕾怯怯地開口叫喚。
邵蕾的叫喚驚醒了猶自怔忡的席蔚,她回過神,立刻俯為他施行心肺復蘇術。
「不!你不能死……」她跪在他身側,雙掌猛力地施壓。「我是為了什麼才當醫生的你知道嗎?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心肺復蘇術!還好邵蕾有學過,可是……這不是對呼吸心跳停止的人才這麼做的嗎?難道……邵蕾猛地瞪大雙眼,痛苦地體認到一個事實──星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