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收工時間,若歡出外景的海灘旁已停妥兩輛九人座的房車。弄潮戲水的游客不時對著房車旁兩名儀表出眾的男人投以贊賞的目光。
誰會相信他們竟在等待同一個女子呢?
眼尖的左雲天率先看到若歡已經收起相機的腳架,遂忙不迭地迎上去。「嗨,若歡!」他喊道。
一旁的趙嬡疑惑地看他一眼,隨即跟了上去。「若歡!」他也喊。
若歡應聲回首,嘴角浮現出一朵向日葵般的燦爛笑容。
「這麼早就來啦!」她面向雲天,語氣異常溫柔。
「若歡,這位是……」趙媛狐疑地指著雲天。
「噢,差點忘了給你們介紹。」她的手伸進雲天的臂彎,巧笑倩兮。「這是我未婚夫,左雲天。」
「未婚夫?」趙嬡驚訝地張大嘴,但仍極有風度地伸出手來。「左先生你好,我是趙媛。」他實在不明白若歡在搞什麼飛機,居然在兩天之內就「變」出一個未婚夫來,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左雲天。
「听說珠寶界有一位傳奇人物名叫左雲天,請問是否就是閣下?」
「正是,請多多指教。」他禮貌地和趙媛握手。
一旁的唐莉和若歡看著他們倆慎重其事的模樣笑出聲來。
看來趙媛是棋逢對手了。
「若歡,搭我的車回飯店吧,反正順路。」趙媛誠懇地說。
她真佩服他怎麼還有勇氣說得出口,天底下有哪一個女子會棄未婚夫于不顧呢?即使是假的未婚夫也一樣。
「趙先生,很抱歉,我有義務送我的未婚妻回去。」未婚夫的身份,讓雲天佔了上風。
「開玩笑,你又不是她的監護人。」趙嬡不甘示弱。
「但她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妻子了。」雲天神態從容。
若歡杏眼圓睜,手上的相機差點掉下來,這個左雲天未免也擘得太過分了——她可沒答應要假扮成他的老婆。
「左先生你先別說大話,未來的事誰也料不準,尤其現在若歡仍是自由之身,誰知道她最後的新郎會是誰?」趙媛仍不死心。
若歡在心里暗笑,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命天子」是誰,但她卻清楚地知道絕不會是眼前正為她爭風吃醋的這兩位——趙媛,她一直把他當哥哥看待,至于左雲天,她則認為全世界沒有比唐莉更適合他的女子了。
「趙嬡,很抱歉,我要搭左雲天的車回飯店了。」若歡說。
「你——」趙嬡有種被刺傷的感覺。
「很抱歉我不能一分為二,再見。」說著,左雲天已挽起她的手揚長而去。
唐莉對趙嬡搖搖頭,露出憐憫的表情。
車子逐漸駛入市區。
「這樣對趙嬡會不會太殘忍?」唐莉問。
「這是讓他死心的唯一辦法了。」若歡無可奈何地說,她又何嘗願意傷他的心呢?
若歡轉頭看著雲天。「雲天,謝謝你。」要一個三十五歲的大男人放著正事不干,跑來參一腳這種十幾歲少年玩的把戲,實在是太難為他了。
「謝什麼?我不是早就答應過要幫你了?」他邊開車邊說。
其他的工作人員陸續下車離去。當車子經過一家大型購物中心時,若歡突然要雲天停下來。
「怎麼了?」他問。
「我去買些東西,你們先回去好了。」
「我跟你去。」唐莉說。
「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你累了」若歡早已打定主意不讓她跟來。
「你快去快回,我們在這里等你。」雲天說。「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待會兒—我會自己坐計程車回去。」若歡說著已經跳下車。「再見。」她關上車門,朝他們揮揮手。
「自己要當心。」雲天關心地說。
望著逐漸遠去的房車,若歡不禁松了一口氣。這下,雲天和唐莉終于可以單獨相處了。她雖然答應過唐莉要把他們「送作堆」,但她認為自己一定是全天下最糟糕的紅娘,要不然他們的進展不會如此緩慢。
不過,多制造一些相處的機會總是錯不了的,她想。
她其實沒有要買東西,沿著街道,她漫無目的地閑逛著,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一輛房車正在她身後走走停停地跟著。
「叭——」一陣喇叭聲突然自她身後響起,那輛車不知何時已停在身側。
她循聲轉頭,只見趙媛正搖下車窗,探出一張笑臉來。
「你的未婚夫呢?」他的嘴角泛起一抹促狹的笑意。
「他——」總不能說他丟下自己先走了吧?該死,趙媛干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他放你鴿子了?沒關系,這里有輛現成的車送你回家去。」他狡黠的說。
「趙嬡,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說著她已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你快快回去,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我不會輕易放棄的。」他語氣堅決。
「趙嬡,你太傻了。」她彎身坐進計程車里。
「再見。」他紳士十足地朝她揮揮手。
我傻嗎?回去的路上,趙嬡反覆問著自己這個問題。這輩子,他就傻這麼一次;他知道他不會後悔。人的一生就算找不到真心相愛的人,有一個可以全心為他痴狂癲傻的人也是值得的,所以他在近乎幻滅的情況下,仍然堅持不渝的追求。
棒天。
雲天接到唐莉的電話後,匆忙趕至醫院。「若歡怎麼樣了?」他急問。「傷口裂得太大了,正在縫針。」唐莉的花裙上沾滿血漬。
「怎麼會這樣呢?」雲天著急地在手術室外走來走去。
「她工作的時候太投入了,沒有注意到石塊上長滿青苔就站上去拍照,所以腳一滑就摔倒了,一塊尖石剛好刺進她的大腿里。」唐莉解釋道。
此時醫生恰巧走出手術房。「你們可以進去看她了。」兩人忙不迭奔進手術室
「你還好吧?」雲天關心地問。
「縫了二十八針,整條腿像上過了裁縫機似的。」若歡病懨懨地說。
「瞧你,都躺在病床上了,還有心情開玩笑。」雲天沒好氣地說。
「看你麻醉藥退了之後還敢不敢這麼說。」唐莉接腔。
「退了再說——對了,醫生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他說還要再觀察兩天。」唐莉回答了她的問題。
「兩天?可是我們後天就必須回法國了。」
「誰叫你出師不利呢?反正照片也拍得差不多了,你就在此好好養病吧!」
「對,總要等到傷口復原。」雲天說道,巴不得她從此留在泰國。
「唐莉,那你呢?」
「我當然是留下來陪你啊,你以為我會把你孤零零地扔在這兒不管?」
「可是,你的工作——」
「別擔心,我今年還有兩個星期的假還沒休呢!」
「對呀!這些日子你們光是工作,一點也沒有享受到普吉島悠閑的度假氣氛,剛好可以趁此彌補過來。」雲天興致勃勃。
「太好了!」唐莉歡呼。
「若歡,你說呢?」雲天問。
若歡指了指自己的腿。「遭此不測,我還有什麼話說呢?一切都听‘腿’由命了。
翌日。
雲天一進病房就看見矮幾上放了一大束黃玫瑰。
「你好點了嗎?」他的語氣一如往常的充滿了關心。
「好多了,不過麻醉藥退了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她微微蹙眉。
他走近矮幾,輕撫著黃玫瑰,帶著三分妒意問︰「趙媛來過了?」
「嗯。」她轉頭看那束花,恬然一笑。「玫瑰很美吧?」
「若歡,你這樣不行哦!」雲天放下玫瑰,移步走近她,臉上浮現一抹詭譎的笑意。
「啊?」她丈二和尚模不著腦袋。
「你怎麼可以當我的面贊美情敵的禮物呢?」他半嫉妒半促狹地說。
「雲天,別鬧了,趙媛又不在場,咱們還做什麼戲?」她白了他一眼。
雲天笑而不語,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臉龐逐漸逼近她。
「做什麼?」她頓覺雙頰火辣,連忙別開臉去。
「心跳有沒有加快呀?」他把她的臉扳正,做勢要吻她。
「啊!」她連忙推開他。「左雲天,我可沒答應要‘假戲真做’,你別乘機佔我便宜!」
「佔便宜?」他淺淺一笑。「我這是‘模擬戰局’,測驗一下你的應變能力,瞧你那副緊張兮兮的模樣,我看遲早會被趙媛看出破綻的。」
「要測驗就早說嘛!也好讓我有點心里準備。」她松了一口氣。
「早說的話就看不出我們的默契了——說實在的,我還真不相信我們之間有絲毫默契可言。」他訕訕地說。
「這麼慘啊?」她皺起眉頭。心想,雙方要是沒有默契的話,要如何共同實行計劃呢?
「別擔心,我來想辦法。」他站起來,走到窗前,又踅回來。
「如何?」她著急地問。
「有一個辦法,但需要你的配合。」
「說說看。」她說。
他狡猾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暗自慶幸終于為這個計劃多時的主意找到了「面世」的機會。
「嗯,是這樣的,」他清清喉嚨。「首要任務就是讓我們達成默契,而這是有方法可依循的——就是多接觸,多了解彼此。」
「好一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附和。
「所以,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共同生活。」他托出主題。
「好主意——什麼?」她的語氣急轉直下。「你……你是指同居?」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點點頭。
「我不要!」她大嚷。
「為什麼?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
「不要就是不要!」她蠻橫起來。
「難道你是怕自己抵擋不了我雲天的魅力不成?」他使出「激將法」。
「你少臭美了,到時候受不了誘惑的,不知道會是誰呢!」她不甘示弱。太陽底下沒什麼新鮮事,她可不認為一對孤男寡女相處同一屋檐下會有什麼好事,更何況他還是唐莉的準男朋友。
「好吧,那我們就來一招‘以毒攻毒’——全天下兩個最具魅力的人踫在一起,結果是互無反應,對不對?」
「在武俠小說里好像看過類似的情節。」她愣愣地說。
「所以啦,你也不必太擔心,更何況我們不過是假同居之名,實則為擊退趙媛罷了。」嘿,以毒攻毒?他可不信這一套。
「真的?」她仍感懷疑。
「當然,而且我還可以照顧你的腿傷。」他拍胸脯保證。
「我考慮看看。」她遲疑。
「別考慮了,我看你明天出院以後,我就直接去飯店接你好了。」他打鐵趁熱地說。
「我——」
「OK!我知道你默許了。」不等她說完,他就拍拍她的肩膀,隨即別過臉去,偷偷露出勝利的一笑——這招叫霸王硬上弓。
棒日黃昏。
左雲天在飯店門口撥電話給若歡。
「若歡,我現在在飯店外面,要不要我去幫忙搬行李?」
「不必了,我馬上來。」
不一會兒,電梯就停在一樓,若歡、唐莉和兩個推行李車的服務生一走出電梯門,守候多時的趙媛連忙上前。
「你真的要走?」趙嬡神色倉皇。
若歡點點頭。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他依依不舍地問。
「當然,趙媛,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他緊緊地看著她,眼中浸滿愛戀。「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當然可以。」她不忍拒絕。
「你——討厭我嗎?」他鼓起勇氣問。
「怎麼會呢?趙嬡。」這一問,竟問得她的心微微發疼,天啊!他知不知道自己正極力把對他的傷害減至最低?
「只要你不討厭我,我就還有希望。」他的眼中光芒乍現。
「趙嬡,你這是何苦呢?」這已是她第三次對他說出這句話。
「我會把你贏回來的。」他肯定地說。
「後會有期。」
若歡的嘴角牽出一抹苦笑,隨即撐起拐杖,逕自朝門口走去。
「像趙媛這麼痴心的人,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唐莉挨近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攙扶她。
「命運就會開我們這些平凡人的玩笑。」她搖搖頭,一抬眼就看見左雲天沐浴在落日余暉中的挺拔身影。
雲天直奔過來,從另一邊攙住若歡。
「哎呀,我自己可以走啦!瞧你們左攙右扶的,別人還以為我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呢!」若歡拂開唐莉和雲天。
雲天瞥見行李車上多出來的三只大箱子,不禁驚成一張大嘴。
「若歡,你來普吉島大‘瞎拼’(Shopping)嗎?他驚問。
「沒有哇!我忙得連逛街都沒時間呢!」
「那,這些行李……」他指著那三只箱子,一臉迷惑。
「哦,那是唐莉的。」她恍然大悟。
「唐莉?」怪了,他又沒邀唐莉同住。
「嘿,你不會以為我會丟下唐莉一個人吧?要嘛,我們一起待在你家;要不嘛,我們都不去。」她狡黠地說。
「你——」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一次,他竟然栽在她的手上。
「如何?」她氣勢凌人。
「哎,若歡,我看咱們就算了,別再為難左少爺了。」唐莉酸不溜丟的,心中挺不是滋味。
「你們也太小看我左雲天了——來來來,一起上車,家里正等著開飯呢!」他無計可施。好不容易才說服若歡暫住家里,他可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這只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二十分鐘後,車子駛進濱海區的一幢白色別墅。別墅右前方有一池養滿蓮花的水塘,水塘周圍植滿美人蕉。
「你們來得正好,園里的許多花都開放了。」雲天指著不遠處的大理石和天人菊。
「簡直像座植物園!」唐莉贊道。
「請子不少園丁吧?」若歡問。
雲天微微一笑,「加上我,總共才三個。」
「我才不信咧!這麼大一片園地,就只有三個人整理?」唐莉不可置信。
「尤其你還是園丁之一。」若歡接道。
「怎麼?你們看不起我?在從事珠寶業之前,我可是專攻園藝設計的。」
「我還以為商人只會附庸風雅呢,想不到你還能親自栽植花草。」若歡半諷半捧。
說著,車子已緩緩泊在門口。
听到引擎聲,女佣匆忙奔至雲天面前,喘著氣說︰「左先生,念荷小姐的佣人……打電話來……」
雲天等不及攙若歡下車,即倉皇奔進室內。
敝了,左雲天向來不是氣定神閑的嗎?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慌張呢!「念荷小姐」想必是一個重要人物……若歡在心里胡亂揣測著。
唐莉攙著若歡走進廳堂的時候,雲天剛好放下電話。
看見她們,雲天兩道緊鎖的眉隨即舒展開來。「先坐一下,馬上就開飯了。」他殷勤地說。
男佣把行李搬進來後,旋即快步走向雲天,只見雲天在他耳畔竊竊私語,一轉眼,男佣就已沒入另一扇白色門里。
「什麼事這麼神秘?」若歡納悶,和唐莉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色。
「沒什麼,處理一些私事罷了,我們先去用餐吧!」雲天輕松帶過。
穿過一道擺滿盆栽的長廊後,他們轉進飯廳,飯萊香撲鼻而來……
為了清洗一頭長發,唐莉特別起了個大清早,現在正在庭院里收拾毛巾。
門鈴聲突然響起,于是她本能地奔向大門。
「誰?」她問。
「趙媛。」依然是低沉渾厚的嗓音。
她打開門,禮貌地問︰「你這個痴心漢,有何貴干?」
他靦腆地笑了笑。一束黃玫瑰已捧到胸前。
「我知道若歡她不肯見我,但可不可以請你把花轉交給她?」他的聲音喑啞,仿佛一夜都沒睡好。
「沒問題。但你是堂堂大飯店的經理,以後這等小事隨便派個人來就好,橫豎你也見不到若歡。」唐莉好心建議,一手接過黃玫瑰」
「盡避希望渺芒,我仍願一試。」
「難道沒有其他女孩可試?」
趙媛搖搖頭。「若歡是唯一。」
唐莉也搖搖頭。「你太死心眼了。」
「不,不,沒有人會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子從身旁溜走的。」他固執但深情地說。
「感情是絲毫勉強不得的。」她嘆氣。
「我沒有勉強,不過是盡全力去愛她。」
唐莉辭窮了。對于一個執迷不悔的人,說什麼都是多余。
「希望你的一往情深打動她。」她說。
「但願。」他咬咬牙,說道︰「我走了,再見。」
「再見。」她說著,已關上大門。
唉,這麼深情又瀟灑的男人若歡也忍心拒絕,她又開始替她惋惜了。
進到室內,把玫瑰插進花瓶時,她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老天,已經七點一刻了!和工作小姐在八點半還有一個研討會議呢!
唐莉連忙奔進浴室,嘩啦啦開始放水洗頭。
再出浴室時雲天和若歡已開始用餐了。
「一起吃吧!」雲天說。
「不了,我開會快遲到了。」
說著唐莉已頂著一頭濕發跑進臥房。
雲天啜了一口咖啡,抬頭盯住若歡略顯蒼白憔悴的臉。「昨晚又沒睡好?」
「哎,老毛病了。」若歡輕松帶過。
「睡前服過安眠藥嗎?」他關心地問。
「當然,我可不好意思再作夢尖叫擾人清夢了。」她咬了一口三明治。
「你要是再尖叫,我就把你扔進後院里陪向日葵睡覺。」那一聲驚天地泣鬼神般的尖叫,雲天至今仍心有余悸。
「向日葵?」她雙眼發亮。
「嗯,後院里植了數百株的向日葵。」
「太好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她興奮地說。
「你喜歡向日葵?」他放下咖啡杯,正色看著她。
「嗯,所有的花里面,我最喜歡向日葵,你不覺得它是—種會讓人微笑的花嗎?一見到它,我自然就會心花怒放,所有的煩惱皆一掃而空。」若歡開心地說。
「你有什麼煩惱需要它來清除?」他挑了挑眉,企圖引出她心底的秘密。
「要是真能清除就好嘍!不過看到整片向日葵田時,會暫時遺忘某些事例是真的。」她仍沒說出重點。
這時,唐莉已打扮得光鮮亮麗地跑進飯廳。
「對了,若歡,早上趙嬡送來的花我已經插在客廳的花瓶里了。」唐莉邊說邊彎身穿鞋。
「他送花來?」若歡杏眼圓睜,心想,這趙媛未免也太神通廣大了,才搬入左家第二天,他就找上門來了。
「人家可是徹底的痴情種呢!」唐莉說著,轉向雲天。「看來你的‘情敵’可不是省油的燈哦!」
「怕什麼?我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雲天自信滿滿。
「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若歡附和。
「喲,你們倒是合作無間嘛!」唐莉酸溜溜地,目光在雲天的臉上徘徊流轉。
「再怎麼說你還是最大贏家啊,反正雲天‘用完’就還你。」若歡察覺到她深情的目光。
「什麼?把我‘用完’?」雲天覺得啼笑皆非
「‘完壁歸趙’嘛!」若歡答。
「好啦,好啦,我要走了,再見。」唐莉拎起皮包準備離去。
「不吃完早餐再走?」雲天問。
「已經來不及了。」她急說。
「當心不吃早餐會衰老得快哦!」若歡接腔。
「別唬我。」唐莉白了她一眼。
說著唐莉已朝門走去。
「唐莉!」若歡突然喊道。
「干麼?」她回頭。
「謝謝你幫我主持今天的會議。」
「誰叫我命苦呢!」唐莉夸張地做出呼天搶地的動作。
「哈哈哈!」雲天見唐莉那副令人發噱的模樣,忍不住放聲大笑。
「再見。」唐莉背對著他們揮揮手,直往門外走去。
一出大門,雲天的司機早已坐在車里等她。她不禁朝室內望了一眼,隱忍多時的憂慮霎時浮現臉上——雖然若歡和雲天只是在做戲,但他們看起來多像是一對真正的戀人呀!而且,她發現雲天似乎對若歡愈來愈感興趣……她必須有所行動,並且主動出擊才行,因為她不相信和他只能是朋友關系。
上車後,各式各樣的出擊計劃開始在腦海中運轉,一朵詭譎的笑緩緩自她嘴角綻開……
唐莉走後,雲天即伸手輕敲了一記若歡的小腦袋。
「怎麼了嘛?」若歡嘟嚷著。
「什麼‘完壁歸趙’?你要把我送給準?再亂說話當心我叫湯尼出來和你玩‘親親’。」雲天沒好氣地瞪著她。若歡差點把嘴里的咖啡噴出來。「吃東西時,可以不要提到湯尼嗎?」她白了他一眼。
「誰叫你胡言亂語。」他說。
「我哪有?本來就應該把你還給唐莉的。」她一臉無辜。
「為什麼要還她?她既不是我媽,又不是我老婆。」他丈二金鋼模不著腦袋。
「雖然她不是你媽,但是我相信有朝一日她一定會成為你的老婆。」
雲天笑了起來。「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我會從中牽線啊!」她認真地說。
「你省省力氣吧!」雲天又敲了一下她的頭。
若歡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正色看他。「怎麼,你不喜歡她?」
「像唐莉那麼聰慧的女子的確讓人難以抗拒,但是我已經有意中人了。」
「啊?你怎麼不早說,害人家瞎忙了半天。」她咕噥道。
「你又沒問我。」他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不過,」若歡的眼楮機伶伶地轉了兩圈,「反正死會可以活標嘛!唐莉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
「你別白費心思了,我是不會輕易見異思遷的。」他抬頭看她,露出一朵深不可測的笑容。
「可以告訴我這個幸運得主是誰嗎?」若歡十分好奇。
「也該讓你知道了。」他說。
「洗耳恭听。」她正襟危坐,滿臉期待。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臉龐,終于鼓起勇氣,深情地吐出下面幾個字︰「那個人——就是你!」
「哈哈哈!」若歡聞言大笑,完全沒有他預期中那種感動、錯愕的表情。
「笑什麼?」雲天茫然地問,心里對若歡的笑聲恨得牙癢癢的。
「雲天……你……真會……開……玩笑……」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若歡!」他忍不住大吼。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睜著一雙大眼無辜地看著他。「講了笑話又不準人家笑,沒道理嘛!」
「誰講笑話啦?」他沒好氣地問。
「你呀!用頭皮想也知道,你怎麼會喜歡我嘛!」
「你這麼沒自信?」他詫異。
「我既不溫柔,脾氣也壞,又不像唐莉那麼有女人味,而且還是個工作狂……」她滔滔不絕地數落著自己的缺點。
「可是,你的出現總是讓我覺得喜悅。」他握住她的縴縴小手,含情脈脈地望著她剪水潼潼的雙眸。
「不會是你的錯覺吧?」她說著,手本能地抽回來。
「若歡尸他忍無可忍,不相信她竟會在此時此刻潑他一盆冷水。「請你正視我的感覺!」
「可是,唐莉她……」她仍欲辯解。
「這件事和唐莉無關!」他淡漠地說。
「但是她喜歡你啊!」她說得理直氣壯。
「那是她的事。」口氣仍然淡漠。
「你不能這麼無情。」她為唐莉感到可惜。
「總比濫情好。」他說。
「唉!」若歡嘆了一口氣。「那我要如何向她交代呢?」
「怕她知道我們‘弄假成真’?」
「誰要和你‘弄假成真’!」她白了他一眼。「我是怕已答應過她要拉攏你們了,如果你不肯配合,我豈不是言而無信?」
「看來你不是當紅娘的料呢!」他調侃道。
「誰叫你不肯配合。」她咕噥著。
「這種事怪得了我嗎?」雲天頓覺啼笑皆非,但更令他啼笑皆非的是,她居然把他的告白當成是「開玩笑」,他這輩子再也沒有踫到比這更挫敗的事了。
但是他相信自己一定會逐漸開啟她的心扉,讓自己進駐到她的心中。
深夜。
唐莉滿身酒氣地撞進雲天的臥房,隨即軟綿綿地趴到雲天身上。
雲天倏地驚醒,忙不迭地扭亮床頭燈。「唐莉,你怎麼會在這里?」他睜大了眼。
「嗯——呃——」她打了一個酒嗝後,迷迷糊糊地說︰「別吵,我……要……睡覺……」她伸手攀住他的頸子,整個人柔軟地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
「唐莉,你走錯房間了。」他盡量使自己保持鎮定。
她渾圓的和混著酒精的體味,讓他的心跳本能地加快。
「我……我沒有……走錯……是你錯了……」她語無倫次,雙手仍緊緊攀住他的頸子不放。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離自己的身體。「唐莉,乖,听話,回自己的房間去睡覺,好不好?」他像哄孩子似地。
「我……要睡……覺……呃——」她又打了一個酒嗝,臉順勢埋進他的胸膛里,小巧的鼻尖在他的睡衣上來回磨擦游移。
「唐莉……這是我的身體,不是床啊!」他忙把她推開,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喪失自制力。
「好……溫暖……」她又趴回他的胸膛。
「唐莉,不要這樣!」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讓……我睡嘛……」她軟軟地說。
「回房去睡,好不好?」他扶住她的肩膀,耐著性子說。
「不好!」她突然大叫。
「噓,小聲一點,你會把若歡吵醒。」
「若歡!若歡!若歡!你滿心都是若歡!」她歇斯底里地咆怒著。
雲天一愣,沒料到她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怎麼啦你?」
她拉過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歡你……」從第一次在曼谷……見到你……就開始了……」她斷斷續續地說,聲音哽咽。
「你……」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雙手環住他的腰,臉頰緊貼住他的胸膛。「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唐莉,你听我說——」
她打斷了他的話。「愛我……好……不好?」她說著說著,竟哭了起米。
她其實只有三分醉意,這回不過是以酒壯膽來表明心跡罷了。
「唐莉,別哭——」他以袖角拭去她的淚,心中十分不忍,但他明白自己勢必得把事情說清楚才行。
她在他的懷中,情緒漸漸緩和下來。
他這時才輕輕扳住她的雙肩,把她推離自己一些距離說話。
「不哭了哦?」他小心地問。
「嗯。」她哭得水汪汪的大眼正深情地凝視著他的面容。
「來,先坐一下,我倒杯水給你喝。」他輕巧地回避她的目光,旋即轉到牆角的飲水機去取水。
「喏,喝水。」他把一杯溫水遞給她。
她默默地喝水,仍不時抬眼看他。
「酒退了嗎?」他看她仿佛已清醒不少。
「好多了。」她今晚根本未曾真正醉過。
他走往落地窗,啪一聲拉開窗門,把頭探進清冷的夜色中,任憑夜風吹拂著他紛亂的思緒。
「唐莉,有一件事我必須和你說清楚。」他背對著她,語氣嚴肅。
「什麼事?」她問。
「我知道你是好女孩,但是別再對我付出感情了,因為我們之間不可能……」
「為什麼?」她打斷他,緊緊咬住牙根。
「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斬釘截鐵地說,並不想對唐莉有所欺瞞。
「是誰?于若歡?」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可怕。
「這並不重要。」他回頭望她,夜風微微吹動他的頭發。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好,這是你親口拒絕我的,我會記住。」她怎麼會不記住呢?左雲天可是生命中第一個拒絕她的男人。
「你怪我?」
她擠出一絲笑容,即使是笑,也是蒼涼的。「怎麼會呢?」
「那麼盡快忘記我,對你會好些。」
她那朵淒測的笑仍殘留在嘴角。「生命中有很多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但我會听你的話,努力把你忘記。」她明白自己說這些話不過是讓他不要過于自責,就算他不愛她,她也不希望他太難過。
雲天微微一笑,臉上僵直的線條緩緩松弛下來。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我回房睡覺了。」她為自己找個台階下。
「晚安。」他為她拉開門。
但願她能遺忘,痛苦的根源之一就是無法遺忘,因此活得愈久,生命便愈沉重。他輕輕關上房門,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或許她明早起來就忘了這一切,恍惚記起時也以為只是昨夜的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