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兩人之間暫時相安無事。
他們像是跳著一支奇特的雙人舞。隨著音樂前進一步,立刻又跟著那听不見的旋律後退一步,永遠都只在原地打轉。
展翼有點像一只關在籠子里太久的野生動物,失去侵略性。現在就算籠子打開了,也只能被動的等著,無法放任他的本能。
那一夜之後,他和賀千羽仍舊每天早上準時上班,各開自己的車,走自己的路。他們甚至在電梯間、停車場都踫不到頭。賀千羽總是刻意讓自己晚他十分鐘出門,又早他十分鐘下班。在公司里維持賀總與展經理的表象,讓一干同事看得莫名其妙。
早上十點半,展翼把視線從計算機屏幕移開,站起身來揉揉疲累的雙眼,習慣性看看窗外的景色。
無啥可觀。濃濃的雲層在天空堆積,透不進一絲陽光,又是春寒料峭,陰雨綿綿的日子。
輕輕的敲門聲之後,門口探進一顆腦袋。
「經理,賀總今早沒進辦公室,她家也沒人接電話。有兩份公文,麻煩你替她簽一下好嗎?會計部趕著要的。」
展翼隨著問話聲轉過身。「她沒打電話過來交代一聲嗎?」他回到座位,把公文看過一遍,一邊問著。
「沒有啊。」李冠伶話鋒一轉,開起玩笑。「經理啊,你連自己女朋友的行蹤都沒辦法掌握,小心她跑了。」
展翼微蹙著眉,簽好公文,沒有心思理會她的玩笑。「我去她家里看看,有事打我手機。」他轉身抓起外套,隨手關掉計算機,往門口走去。
「知道了。」她體貼的回答。「經理也不用急著回公司,可以好好的和賀總約會一天,有什麼事,我們都會想辦法處理的。蜀中雖然沒有大將,個個還是可以做先鋒。」超級三國迷,賣弄了幾句。
展翼回她微微一笑,他現在可沒空去想那些派兵點將的問題啊。「那我走了。」
他很快的把車子開進住處的地下停車場。賀千羽那部小巧可愛的SMART還好好的停在原位,看樣子她應該沒有出門。
那為什麼不接電話呢?
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她門前按著門鈴,老半天沒有人響應。
他思索了幾秒鐘,轉身走進自己客廳,從玄關桌的抽屜中取出一副備用鑰匙,是之前她交給他以防萬一自己掉了鑰匙。當初他只覺得她這麼輕易相信一個非她的親人的男人,十分不可思議,沒想到現在真的派上用場。
她下在客廳,不在廚房。他只好打開臥室緊閉的門,迎面而來一陣冷颼颼的寒風,讓他忍不住打個寒顫。
床上一個蜷縮的人形緊緊蒙著被子,看不到頭也看不到腳。半開的落地窗,風吹得窗簾劈啪作響。他先把門拉上,阻絕窗外的寒風,然後低身在床邊輕喊著︰「賀總,賀總!」
沒有動靜,真睡得這麼熟嗎?
「千羽,千羽!」他著急的加大音量,邊伸手去扯她的被子。
被中露出一張沉睡的臉蛋,雙眼緊閉,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他疑惑的在她額前輕撫著,竟是滾燙的……
慌亂地再幫她把被子蓋好,發現棉被有些濕濕的。她開著窗子睡了一夜,又把床放在這麼奇怪的位置,被飛濺進來的雨水打濕,哪能不生病?
又氣又急的先打電話叫救護車,他迅速的回到床邊,從櫃子里取出一條干爽的棉被替她蓋上。她仍沒有張開眼楮,兩道秀麗的眉微皺著,蒼白的嘴唇模模糊糊的吐出幾個字--
「……翼……鈴鐺……听……見的……」然後又清清楚楚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在夢中和誰對話?他嗎?彷佛听見她喊了他的名字。全世界對他最好的就是她了,為什麼又對他說對不起?
他把手伸進被中,找著她的手輕撫著,想把自己手上的熱度傳遞到她冰冷的手心。
床頭櫃上放著一串和送他的那只一模一樣的風鈴。他想到賀千羽一再叮嚀過的話--要記得搖鈴啊!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麼她要把床放在這個特異的地方,又開著窗睡覺。
這樣一來,就算半夜躺在床上,她也可以听見從他的陽台上傳來的風鈴聲。
他哪里值得她這麼對他!
他覺得有一扇門在眼前打開了。
有一個人不嫌麻煩,不惜辛苦,甚至不怕生命危險,為他開了鎖,等著他走出去……
他走了出去,走向那個一直耐心等候的人……
恢復意識前,她先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花香。沒有玫瑰那麼濃,不像桂花那麼甜。像是她種在陽台上的白雲花。純白的六瓣星形小花,和流蘇有三分相似,剛剛從葉叢中抽出花睫,已經開花了嗎?
她沒辦法在陽台上種上一棵流蘇……
真的是白雲花,就放在她床邊的矮櫃上。這不是她的房間,也並不是太陌生的地方。
她睜開眼楮,呆呆的瞧著那簇小白花,還有一張溫柔的微笑臉孔映入眼簾……
「妳醒了?」他問道,聲音和笑容一樣溫柔……
賀千羽想要坐起身,只覺得全身一陣乏力,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變得困難。
展翼忙坐到她床邊,扶著她的上身,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妳得了肺炎,醫生說要好好休養幾天。」
賀千羽隱隱約約記得寒風夾帶雨絲打在臉上,讓她睡不安穩。她不想把門關上,怕錯過他的鈴聲……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太眼熟的布置,讓她即使身在病中也一眼看出自己身在何處。
雖然沒住餅院,她卻曾在醫院中陪一位病人好幾天……
「醫生說只要妳肯好好休息,又有人可以好好照顧妳,等妳明天體力好一點就可以出院。」
「那好,麻煩你去幫我請個看護,我明天就出院。」她有點不情願的說。一出院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靠在他懷中。她留戀的更偎緊他一些,可以更清楚听見他有力的心跳。
現在她還是病人,理當有這個權利。
「我來應征,好不好?不支薪的。」他誘之以利。「妳一定餓了,我先喂妳吃點稀飯,是我親手熬的,妳可以試試我的能力是不是夠格當一個專業的看護。」他讓她靠回枕上,轉過身從保溫壺中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粥。
湯匙伸到她唇邊,賀千羽貪婪的把那匙香軟的粥咽了下去。
他的話、他的笑容、他的神情,讓她胃口大開--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看護了。他的專業能力叫做幸福……
那碗粥當中真的有幸福的味道。那是只有他才懂的調味,是他的獨家配方……
她把兩碗粥吃得干干淨淨,展翼拿了面紙,輕輕擦淨她唇邊的殘漬。「很好吃吧?」
她點頭。就算他喂她吃的是砒霜或是鶴頂紅,她也會心甘情願把它吃光的。
「我喂飯的技術也很好吧,一點都沒有灑出來。」
她又點頭。
「那我當然是很夠資格當妳的看護,不許說不。」他霸道的威脅。
賀千羽覺得他有些地方不一樣,很大的不一樣……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楮,這樣她才有勇氣拒絕他的好意。「你還要忙公司的事……」
「妳放心,公司有那群娘子軍在。」他忽然想到李冠伶說的話。「蜀中猛將如雲,足當大任。」那些小女孩講話真是有趣。
他回想起那些仰慕的眼神,之前只覺得煩,現在卻覺得她們真是天真可愛……
這世界多麼美好!愛情讓他的人生剎那間變得繽紛多彩。
忽然听見他掉了兩句文言文,賀千羽有些反應不過來。心里想著他今天真怪……
「你也生病了嗎?」她模了模他的額頭,溫度似乎還算正常,肺炎不會傳染的吧?
「我和妳得了一樣的病。」一種名為愛情的熱病。
「你真的被我傳染了?」她伸手想把他推遠一點,無奈力不從心。「那你快點去找個地方休息,免得愈來愈嚴重。要不然像這樣交叉感染,我們兩個不是永遠都好不了嗎?」
「我不要痊愈,我也不要妳痊愈。」他笑著說道。「我們要一直一直這樣交叉感染下去。」他邊說著,邊貼近她的唇,在她唇上柔柔的游移,不讓她有回答的機會。
賀千羽覺得全身熱了起來,腦袋中昏昏沉沉的。
她的肺炎一定更嚴重了……
可是他一點也不像生病的樣子。雖然他的唇也是熱熱的,被她雙手環住的頸項也是熱熱的,心跳的頻率十分不正常,也和她的一樣……
他們得的一定不是肺炎,是心髒病。
這可要嚴重得多……她忍不住逸出一聲申吟。雙手把他拉得更近,交叉感染就交叉感染好了。
只要他們是同病相憐……相愛……
那個有點疏遠、有點冷淡,十分矛盾的展翼哪里去了?
在他的堅持之下,賀千羽只好順從的讓他抱著走出醫院門口,坐進車子。又一路抱出電梯,走進家門,直到她臥室。
他沒有先讓她在床上躺下,卻先把她放到沙發上坐好。
那張大床依然放在一個奇怪而尷尬的位置,離他的臥室陽台最近的地方。
展翼輕松的動手把它挪回原位。賀千羽還想阻止︰「喂,你干嘛動我的床,放在那里就好。」
當初她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搬到貼近落地窗的位置。
展翼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沒有停手的意思。
賀千羽急了。「你別動它,風水專家說那里是財位,最適合擺床了。」
風水專家這麼說?展翼有點好笑她的借口。
不過也沒錯,那一夜又是風又是雨的,可不就害她得了重感冒了嗎?當然是風水專家說的。
不理會她的抗議,他自顧自把床擺好,接著讓她在床上安安穩穩的躺好,被子也蓋得妥妥當當,才開口說道︰「妳不用擔心錯過了我的鈴聲,我不會再作惡夢了,用不著那個鈴鐺,」
被他當面說破了心意,又拆穿謊言,賀千羽不由得羞紅了面頰。又若有所思--他不再作惡夢了,他也有了成功的事業,他需要她的地方愈來愈少了……
她的計畫只剩一樣尚未完成,他的終身大事。
韓婉兒……為什麼她結婚時不來問問她的意見呢?她一定上天下地也要幫她找到一個好丈夫,除了展翼之外……
她真痛恨這一部份的計畫。
沒有韓婉兒,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展翼據為已有。
她還是一樣可以把他據為已有啊!她現在已經明白那天他說的什麼是和她一樣的病了。
她永遠也不會痊愈的。
他真的也是嗎?
反正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她樂觀又自私的想著。
可是和他在一起,她會舍得他心中永遠壓著一個沉重的疑問,得不到解答嗎?
她不會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嗎?她悲觀又合理的自問。
「唉。」心中舉棋不定,只能嘆氣。
「是不是很累了?」他體貼的問,一雙明澈的眼溫柔地凝視著她。這樣的眼光是她無法招架的。她垂下頭,顧左右而言它︰「你去上班吧,我一個人沒有關系的。」
「公事我也可以在家里處理啊!反正我們家有完整的計算機設備,不會耽誤工作的。」他開玩笑的加了一句︰「大老板。」
我們家?他忘了這邊只是她的家嗎?他自己的家在對面,山的另一邊……
「哼!」她板起臉,故做嚴肅的教訓。「你別趁機偷懶,告訴你今年的業績要是達不到預定目標的話,我還是會炒你魷魚的。」
展翼可不怕她威脅。「妳現在就炒我魷魚好了,那我剛好可以當妳的全職看護。一天二十四小時守著妳,寸步不離的跟著。」
「我才不要一個大男人一天到晚像只跟屁蟲似的跟著我。」他的笑意感染了她。這就是調查報告中的展翼吧!是她之前來不及認識的……
「病人沒有反對的權利。」她只有任他宰割的份。
他不懷好意的在她全身上下巡游一遍。她頰上有未褪盡的淺紅色澤,棉被底不是隱約可見的優美曲線……
侵略性的眼神看得她心中發毛,又喜又懼的瞪他一眼,卻是色厲內荏。
她怎麼可能拒絕得了他?
「病人肚子餓了,要吃飯。吃……」她竭思盡慮想要找出一樣最麻煩的菜色。熊掌?鮑魚?滿漢全席?
有什麼是可以讓他忙上三天三夜別來理會她的?
「看護也餓了,餓得很久了。」他接著說下去,接得真是順口。「要吃……」他想吃的只有一樣,可不像她猶豫老半天。
露骨的言詞讓她的雙頰燒得更紅。「隨便你煮什麼吧!」她此刻只想將他立即打發出門。
「一定是妳喜歡的,我們兩個人誰都不會失望。」他俯身輕吻著她的唇片刻,然後輕快的轉身走出房間。
賀千羽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他連走路的樣子都變了。
之前從醫院回來,他一路都抬頭挺胸,直視前方,或是低頭溫柔的凝視著她。以前他總是頭低低的,怕別人認出他,又怕看見別人眼中鄙夷的目光……
現在他又是流蘇花開,從樹下走過的那個男人……
他是不一樣了,公司所有的人也都看出來了。
現在他們不再只是一對名義上的情侶。
賀千羽不再開她那部小車出門。既然兩個人住在一起--生病時為了照顧她,展翼早就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又在同一個公司上班,似乎也沒有理由不同車往返。
至少可以省下一筆汽油錢,展翼說得理直氣壯。
敲門聲響了起來,賀千羽兀自坐在椅子上發呆。
沒等她響應,來人自動開門走了進來,手里提了兩個飯盒。
「吃飯了。」他對于賀千羽的喜好已經掌握得一清二楚。飯盒是他從一家餐館買回來的,全是她喜歡的菜色。
賀千羽靜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無奈的嘆口氣。「你到底要怎樣?」
展翼順手放下飯盒,拉了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我沒怎樣啊!」他有點無辜的回答。
這樣沒怎樣?那還要怎樣才算怎樣?
「我只要你和從前一樣就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他伸手輕觸她的面頰,柔軟的觸覺讓他流連忘返。「我出獄了。」他一語雙關。
「你只要處理好公事就夠了。」她靠回椅背上,月兌離他手指的勢力範圍,雖然拖延了好幾秒鐘。
「我耽誤公事了嗎?」他咄咄逼人的追問。他很肯定沒有。
「我是成年人,頭腦清楚,四肢健全,不需要你的照顧。」這是違心之論。那種被他寵愛的感覺是什麼也代替不了的。
「我喜歡照顧妳。」這個權利是她給的,沒道理收回去。
「可是我不喜歡。」不喜歡她一步一步繼續沉淪。
口是心非的女人。「我們是男女朋友啊!妳不能剝奪我的權利。」
「誰說的?」她反射似的否認。
「妳親口說的啊!真這麼健忘?沒關系,我幫妳復習……」他們可以由第一課重新上起……
「哪有……」是有的。她只好改口︰「那是為了替你……」
「替我解圍?」他接著說完︰「所以妳不惜說謊?」
「那是因為公司損失不起你這員大將,在商言商,沒別的意思。你自己也知道,你是公司的搖錢樹。」她一副精明的市儈語氣。
「妳呢?妳損失得起嗎?」
他從來不是她的,哪里談得上損失不損失?「你忘記我已經有了未婚夫?」
展翼抓過她的雙手,在上頭細細撫模。縴長的手指細膩優美,從掌心到指尖沒有任何礙眼的東西。
她的戒指早就從手上失蹤了。「不見面也不聯絡的未婚夫?」他清楚至少最近這幾天他們都沒有聯絡。
賀千羽拉回手,有點後悔忘了把自己買的戒指戴上。
戒指戴了礙眼,不戴危險。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總算還記得撿現成的句子來用。雖然連她都覺得這話莫名其妙。
「妳的前任未婚夫是半個洋人,我肯定他不會懂得這句話。」他其實也不懂。現在他一天二十四小時,分分秒秒都想看到她。都想著她的聲音面容,怎能不在朝朝暮暮?
「你憑什麼說他是前任?」他肯定的語氣讓她有點不滿。
「就算本來不是,現在也是了。妳以為我會讓妳腳踏兩條船嗎?」
「你怎知我不會回他那條船,非得上你這條船不可?」
「妳告訴我的呀!」雖然她沒親口說出。「我知道妳……」愛我。他本來想說出這三個字的。可是若不是百分之百肯定,愛是不該輕易出口的。他另選了一個用詞。「喜歡我。」
逼惑的眼神讓她說不出謊話。如果僅僅是喜歡,還比較好解決。她不想附和他的結論,也無從否認,只好沉默。
「我也……喜歡妳。」這也不是他真正想用的字眼。不過還是按步就班開始吧,不用急。
「為什麼?」她有哪一丁點是值得他喜歡的?
他恨她都來不及……
展翼訝異的揚起眉,賀千羽不像是那種極端缺乏自信的女人。
通常一個美麗的女人,會問的是「為什麼不」,而不是「為什麼」。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啊!」初識時正是他最狼狽的時候。回想當初的情景,他仍是十分疑惑。
只能說她對星座的沉迷造就他的好運。
賀千羽其實可以回答自己的問題。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只有她相信他的無辜,他會喜歡她,也是理所當然。
「繼續說下去,就變成兩個餓著肚子的傻瓜互相標榜了,吃飯吧!」她首先打開飯盒。
展翼也有同感。愛情並不是在實驗室里做實驗,不需要去抽絲剝繭,問它怎麼來的。只需要接受它,享受它就夠了。
他靜靜的凝視著她,好一會兒都沒動眼前的飯盒。怎能不愛她?
賀千羽彷佛也察覺他的目光,抬起頭回了他一個微笑。
不知怎的,他覺得她的笑意有些不安,眼神竟有些悲淒……
淡淡的月光從落地窗投射進來,模模糊糊映出他的五官。幾縷黑發落在額前,兩道劍眉橫過平滑的前額,挺直的鼻梁下,那張不分時地愛偷襲的嘴,唇角微揚,彷佛正作著好夢。
是夢見她了嗎?
他的惡夢已經遠離,她的惡夢仍醒不過來。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里。她抬手輕撫著他濃密的黑發,嘴唇輕觸他的唇。他的眼臉動了動,她趕忙移開,免得真吵醒了他。
來不及了。展翼睜開了眼楮,手臂一緊,將她拉回來。「怎麼不睡?」他輕聲問道。
「欣賞睡美男啊。」她微笑答道,略微慵懶的低沉嗓音讓她的雙手不由自主放回他光滑的胸膛上輕撫著。
「只是欣賞嗎?沒有偷襲?」他揶揄的問。
賀千羽可不承認。「那是某人的習慣。我才不會有事沒事就這樣那樣,動手動腳的……」
「沒有嗎?」他低笑出聲。「那現在在我身上這樣又那樣的那雙手,不知是屬于誰的……」
賀千羽這才警覺到她的雙手自有獨立的意識,已經滑到他腰間,正打算繼續向下……她立刻停下動作,可又舍不得收回來。「都是被你傳染的壞習慣。」她喃喃抱怨。
「我不會抗議的,隨妳的手愛到哪兒就到哪兒……」
他的低語愈來愈模糊,最後在她唇間完全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