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岸將運氣法門和手勢告訴霍昭黎一遍,又一一演示給他看。霍昭黎試了幾次,終于能將一枚銅板嵌進土中。他內力深厚,銅板入土極深,一看便知已比魯一絡高明。但是數量一多,卻無論如何都學不來將幾枚銅板分別嵌入土中的巧勁。程逸岸打了個瞌睡醒來,日頭已近中天,見霍昭黎吭哧吭哧練個滿頭大汗,仍無進展,搖搖頭,拖著他去吃飯。
回到鎮上,找家客棧進去,店小二見程逸岸衣衫襤褸,本要阻攔,立馬被他一錢碎銀子招呼得恭恭順順。二人隨便吃些東西,各自到房間歇了。
霍昭黎前幾日為了賺錢,重活干得累了,昨夜又是一宿未眠,因此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醒來時,只覺黑暗中身側坐了個人,胸前一陣涼颼颼,竟似被褪了衣衫。
他一驚坐起,剛好與程逸岸打量的眼對上。
「大、大哥?」
程逸岸站起來點亮油燈,雙手抱胸,倚在床柱上,看著他胸前一片平坦,不住嘖嘖有聲︰「原來真是個男的。」
霍昭黎哭笑不得,「大哥,你之前疑心我是個女人?」
「何止疑心,我一心以為你其實是個女子來的。」程逸岸遺憾地嘀嘀咕咕,「枉費生了這樣一張臉。」
霍昭黎慢悠悠理好衣服,系回腰帶,笑道︰「好在我是個男的,要不然你偷看了姑娘家的身子,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有什麼不得了的?」程逸岸無所謂地道,「為兄看過的姑娘身子多了,再多看幾個怕什麼?」
霍昭黎瞪大眼楮,囁嚅著道︰「可是、可是娘說過,不是打定主意要娶的媳婦,絕不能看人家身子的!」
他說到娶媳婦之類,不自覺紅了臉。程逸岸從未見過如此臉女敕的小伙子,不禁大感有趣,「你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姑娘身子?」
霍昭黎聞言更慌亂,笨拙地轉移話題︰「大哥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程逸岸打了個呵欠,眯著眼,口氣是十足的懶散︰「既然尋歡作樂不成,就夜游吧。」
霍昭黎听不懂他這「尋歡作樂」指的是何意思,猜想不是什麼好話,也不敢開口問他。
程逸岸帶著霍昭黎,在弄堂中穿行,過不多時,來到一堵高牆之下,霍昭黎才要出口發問。程逸岸在他耳邊輕輕道︰「你照我說做。」說完說了一串口訣,要霍昭黎依法催動內力,隨著他低喝一聲「起」,兩個身影一齊躍至半空,在牆上站定。
霍昭黎沒想到這樣簡單便能到半空,自己被自己嚇了一跳,一個趔趄,差點跌到地上,程逸岸拉他一把再一推,二人順勢落在院內。圍牆高得很,內院倒並不大,也無人把守。程逸岸飛身上了正屋的屋頂,霍昭黎跟著一躍,誰知用力過猛,躥到比屋頂高上兩丈的空中。他下意識便要大叫出聲,總算在最後關頭想起現在正在與義兄做「偷偷模模」的事情,連忙用手捂住嘴。程逸岸伸出手接住他,狠狠白了一眼後,索性提著他的領子,在瓦片上悄無聲息地行走。
程逸岸中等個子,霍昭黎見自己幾乎比他高了一個頭,竟能被他提著走得如此輕松,心中不禁五體投地。
程逸岸走到房頂邊沿,放下霍昭黎,對他做個噤聲的動作,輕輕掀開兩塊瓦片,往里頭望去。
擺著燭燈的桌前,師爺打扮的中年人對昨日見過的陶大人道︰「這筆巨款來路不明,若是著手用了出去,卑職恐怕——」
那陶大人愁眉深鎖,道︰「這一節我如何不知?只是災情嚴重,朝廷又不富裕,有了這筆銀子,可以多救無數百姓。性命交關的當兒,旁的事,也顧不上這許多了。」
「大人也知道,這些銀子必是非偷即搶,若從平民百姓,又或者江湖人士處得來,倒也無妨;只怕萬一牽扯上朝廷權貴,到時追究下來,大人您就難辦了。」
「何師爺,你的意思本官明白。那些朝中地方的權貴們,可比朝廷有錢多了,若真是從他們那里得來的錢財,那乞丐拿了來用之于民,也是理所當然。渾渾噩噩混了大半輩子,到這把年紀,再不為百姓做個一兩件事,就來不及了。就算是有風險,得罪了誰,本官也一肩擔了便是。」
那師爺不再勸阻,嘆了口氣,與陶大人一道商議起錢糧劃撥。
霍昭黎本來覺得那陶大人向富戶低頭求救,全沒有戲文里欽差大人那般的威風,如今听他這番話,心中不禁好生相敬。
程逸岸突地一拍他肩,說聲「好了,走人」,便自顧自騰空而起,像是空中有架梯子一般,走幾步便立在了高牆之上。霍昭黎張大了嘴看著,直到程逸岸做個手勢,才先跳下地,又直直向上跳躍,總算是成功趴在了牆頭之上。
二人翻出院落,走了幾步,程逸岸突然停下來,朗聲道︰「何方高人?若有貴干,不妨出來一敘。」
霍昭黎听得莫名其妙,卻見拐角處閃出一個高高的人影來,沉聲道︰「久聞毒飛廉程逸岸輕功獨步天下,果然名不虛傳。」
定楮看去,只見來人二十七八年紀,一身黑衣,端正的國字臉上波瀾不驚,毫無被叫穿行藏的狼狽。
程逸岸點頭算是謝過,道︰「敢問閣下何方神聖?」
「在下石可風。」
程逸岸微微眯了眯眼,隨即拱手道︰「原來是追風神捕石大人。程某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大人二字不敢當。在下不過替官府辦差的卒子而已。」
「石大人過謙。不知程某所犯何事,有勞大人夤夜相從?」
「夤夜相從」之語,歷來是用于男女私奔,石可風任他佔口頭便宜,肅容道︰「‘游絲絡網’可是程兄的獨門藥物?」明知是毒藥,出口時卻只說「藥物」,足見他做事極重分寸。
程逸岸側了側頭,雖有不解,還是點頭道︰「是。」
「服藥一個時辰後渾身浮腫、神志不清,幻覺全身被絲網捆綁,再過三個時辰,血脈逆行,氣絕而死——游絲絡網的藥效,當是如此?」
「石大人見多識廣,自然不會錯的。」程逸岸說著收起笑臉,問道,「誰中了此毒?」
石可風端詳他許久,似在判斷他是否明知故問,之後才緩緩開口︰「你說呢?」
程逸岸想得一想,立刻道︰「應當是昨日被程某逼著開倉賑濟的那幾位。」
「程兄手中犯的人命不知凡幾,因均系江湖仇殺,衙門原管不了這許多。可這回受害的是普通百姓,既然程兄供認不諱,那麼請隨石某到衙門走一趟。」
霍昭黎听得這人要抓程逸岸去衙門,在一旁大急,連忙閃身擋住程逸岸,說道︰「這位大人,從昨天開始我和大哥一直在一起,他絕沒有跑去毒死人家,你一定弄錯了!」
石可風從旅店追蹤二人出來,此時才看清霍昭黎的臉,說道︰「姑娘,此事與你無關——」
程逸岸捂住嘴嘻嘻笑了起來,對石可風道︰「他可不是姑娘,貨真價實的男人。」看石可風愣了一下,他十分愉快地轉向霍昭黎,「兄弟,你說得不對。你在房里睡覺的時候,不知道我干了什麼吧?那段時間,去那幾戶人家下個毒,時間足夠了。既然石大人這樣悠閑地在和我們說話,不急著要解藥,那幾只鐵公雞的大限看來還未到,算起來他們差不多就在那個時候中毒的。而且石大人多半還是循著什麼蛛絲馬跡,才追蹤到我倆所在的客棧——啊呀,這回你大哥我是要抵賴也賴不掉了!」他攤了攤手,擺出一副大勢已去的樣子,任誰一看,都知道是在做戲。
霍昭黎無奈地道︰「大哥,你不要開玩笑了!快點跟這位大人講清楚,不然會被捉去打板子的!」
「事實俱在,我可講不清楚。」程逸岸聳聳肩,「別擔心,雖然講不清楚,我們可以畏、罪、潛、逃。」
他聳肩之後便抓住霍昭黎的手,說到「畏」字時身在半空,最後的「逃」字說出口時,二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可風一直全神戒備,提防著程逸岸突施奇襲後逃跑,卻沒料根本不曾交手,他們就從眼前憑空消失。
「咚」的一聲,腳下不知踩到什麼東西,石可風拾起來,只見瓷瓶身貼的紙上寫著一行細字︰「兌水內服一次,禁食一旬。」
他愕然望著二人消失的方向,嚴肅的臉容不自覺松弛開來。
二人月兌身,不再回客棧,程逸岸一路往南邊走,霍昭黎一言不發跟著他。到了一條溪邊,程逸岸去捧水喝,霍昭黎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溪水中倒映出的星辰閃爍,冥思許久,才下定決心問道︰「大哥,是不是有人在陷害你?」
「哦?怎麼說?」程逸岸像在說不相干的事一般,淡淡回應。
「大哥不會去殺人的,定是別人栽的贓。」
「我為什麼不去殺人?」
「大哥是好人,好人不殺人。」
程逸岸一口水吃進鼻子,不住嗆咳。
他好久才緩過氣來,嚴正地對霍昭黎道︰「這麼離譜的事情,以後別再在吃東西的時候說。」
「大哥雖然有時候奇怪,但肯定是好人!」霍昭黎依然堅持主張。
「好人?」程逸岸皺起眉,像是吃到了什麼令人作嘔的食物,嘴角又如往常般輕蔑地彎起,「這樣輕飄飄的兩個字,放眼天下,卻哪里有人承受得起?」他回頭睨著霍昭黎,眼中顯出幾許同情,「昭黎,這世間的事,沒一件如你想的那樣簡單。」
霍昭黎怔怔看著他在溪中清洗的雙手,臉現迷惘,隨即又恢復清朗的神情,笑道︰「娘也常說我笨。這世上的事,我不懂,大哥懂就好,大哥自然會慢慢教我。」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程逸岸背對他,想象那燦爛得幾令星月失色笑容,開始覺得頭痛,「說到教你,剛才那個能飛起來的法子,你覺得怎樣?」
霍昭黎高興地道︰「那個很有用啊!如果能夠飛得像大哥那樣好,以後村子里石榴桔子收成的時候,就方便多了!」
都什麼跟什麼啊?他就不能想點別的用處?
程逸岸越發覺得頭痛。咬咬牙,盡量讓聲音听起來慈祥,柔聲道︰「既然如此,我便來教你吧。順便還有些別的功夫,你學了,日後行走江湖會方便些。」
霍昭黎一個勁點頭,開始想象收成季節能幫到多少鄰居。
「你听好,我所使的輕功,共有三套。青雲梯用于空中騰躍,亂石步應敵時能奏奇功,快哉風則是逃命本事了。剛才教過你的口訣,是青雲梯的入門法。‘青雲梯’語出‘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他站起身,見霍昭黎一臉迷惑,解釋道,「那是李白的詩。」
霍昭黎愣愣重復︰「李白?」
「對,就是那個李白。」
「哪個?」霍昭黎轉頭四處看,還是沒見到周遭有「那個李白」。
「你不會……不識字吧?」程逸岸試探著問,心中已絕望了七八分。
「我娘教過我一些大字,不過沒好好學。」霍昭黎撓著後腦勺,嘿嘿笑得挺不好意思。
程逸岸額上青筋暴起,善意耐心的表情再掛不住,揪著他的衣領惡狠狠地道︰「明天開始,給我好好從頭念書!」
別的江湖人怎樣他不管,但是身邊黏著個連李白也不認識的主兒,他是斷斷不能忍受的!
「大、大哥,你的臉、你的臉——」方才程逸岸站的位置背光,霍昭黎看不清他的臉,現在靠近,才發現程逸岸面容已與之前不同。
絲毫未被他的詫異語氣感染,程逸岸無所謂地道︰「連那個吃白食老頭和呆瓜捕頭都認得出我,那張臉自然不能再用了。咱們兄弟一場,也該讓你見見我的真面目。」
霍昭黎看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之前他扮店掌櫃和樹林中遇到時,是同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孔,這幾日裝成乞丐時,則是截然不同的卑瑣扮相,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輕易認出來了。本以為其中有一張是他的真容,想不到,真正的面貌竟是這般……可惜。
本來算是斯文清秀的容貌,右邊臉上,卻被一塊的暗紫色胎記籠罩他由額頭至臉頰的大部分皮膚,夜里看來,甚至有些猙獰。
霍昭黎心中一顫,握住他手,低低地道︰「大哥一定不好過吧?」
「什麼?」程逸岸一愣。
「我小時候一次出了疹子,臉上都是一粒粒的紅斑,經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來看我,竟然有人嚇得哭著跑掉了。雖然過沒多久疹子就退了,但想起當時他們的樣子,心里還是會很難受……」再抬起頭時,眼楮周圍竟然紅了一圈。
「你傷心什麼啊?真是個小孩子。」程逸岸粗魯地將手從霍昭黎掌中抽出,受不了地按住他的頭猛拍。
「我當年只用五天就能踏到三丈以上。」程逸岸木然看著不知第幾次摔在地上的霍昭黎。他早知道霍昭黎不怎麼聰明伶俐,卻沒想到他竟然苦苦練了整整半個月,才到這種程度。
霍昭黎吃驚地道︰「大哥真是聰明。」
「你——繼續。」程逸岸翻個白眼,背過身去,掏出一個香瓜吃起來。連他這素喜損人的都罵得累了,只求眼不見為淨。這幾日,程逸岸並不急著趕路,一路上都在督促著霍昭黎習文練武。成果是他會顛三倒四地背《夢游天姥吟留別》以及能一口氣竄到半空——然後跌下來。
之前借宿的村莊,清靜空闊,本是習武的好地方,可是霍昭黎到了那里,便勁道十足地與農人一齊收割谷物,壓根把「正事」忘到了九霄雲外。程逸岸一怒之下,第二天就拖著他啟程,順道再加背《赤壁賦》兩篇。霍昭黎心中自不情願,但他性情本就溫順,被這結拜大哥冷冷一瞥,便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程逸岸不說要去哪里,霍昭黎也沒想要問,這般走走停停,現在已到了湘鄂交界的一處鎮上。程逸岸臉上醒目的胎記,必然引來旁人目光,但他本身舉止自如,絲毫不見卑怯之相,倒讓別人無從另眼相待起了。
每日總要找一處僻靜的地方做早課,今日同樣以霍昭黎被狠狠痛罵收場。稟賦雖不高,但勤能補拙,程逸岸的這義弟,總算是能中規中矩地踩出「青雲梯」的步子了。
「明日開始一邊練青雲梯,一邊教你些拳腳功夫。」
看程逸岸躊躇滿志的樣子,霍昭黎心中叫苦,卻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大哥的好意。
二人邊走邊說,不多時來到市集。現在辰時已過,街上一片熱鬧景象。霍昭黎暫時不去想明日的苦難,東看看西看看,十分開心。
「快給我抓住,別讓人跑了!」
喧鬧聲中突然加入高聲呵叱,人群在推擠之下被硬生生開出一條道,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一邊高聲叫罵,一邊朝二人所在的方向過來。
程逸岸蹲在一個攤前挑揀桃子,霍昭黎站在旁邊,正有趣地看他還價,腰間突然被一雙細細的胳膊抱住,「哥哥救命!」十來歲的男孩子,滿身滿臉傷痕,小小的身子藏在霍昭黎身後,露出一張驚懼的臉,烏黑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視漸漸逼近五條大漢。
「小朋友,怎麼了?」霍昭黎雖不明眼前發生什麼事,卻下意識地用手將孩子護住。
大漢們走到跟前,粗聲道︰「喂,這兔崽子是我家老爺買了去做小廝的,你識相的就放開!」
「他們打我,不給飯吃,還、還要我做很惡心的事情!」孩子抽抽噎噎地哭著,一張女敕臉像是快破碎一般的淒慘,霍昭黎早已被挑起的惻隱之心瞬間轉為氣憤。
「你們怎麼可以欺負這樣小的孩子?」他抬起頭來,怒視五條大漢,雙目如火。
大漢們被他的怒容所懾,竟然發了一陣愣,首先回過神來的一人道︰「這兔崽子老爺已經給錢買下了,是我家的東西,你多管什麼閑事?」
「不過你若是願意替了他去伺候我家老爺,倒也不是不可以。」話一說完,其余四人都嘿嘿地笑了起來,神情十分下流。
忽然,笑聲戛然而止,每個人嘴里,都塞了一顆小桃子。程逸岸手里拿著個大桃子,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道︰「嘴真臭。」
大漢們大怒,一哄而上攻向程逸岸。
程逸岸的身子像是被風吹起的白紙一般,輕飄飄往後退了丈余。
「昭黎,走人!」市集上的人都被嚇跑了,沒有再看還耍什麼猴戲。
「可是這個孩子……」霍昭黎摟著趴在他懷中的孩子,猶豫不決。
「人家的東西隨他去。」他說了這八個字的當口,已各接了大漢們一招,察覺這些人不過是尋常壯漢,內力極淺,當即放心了些。
霍昭黎糾正道︰「不是東西,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他看程逸岸以一敵五,擔心他難以支撐,但被孩子緊緊抱住,也不忍扳開他去救援。
「就算是人,也是人家的人,你管這麼多做甚?」程逸岸抽空咬了口桃子,左腳後踢,踹開背後襲擊之人。
「但是他很可憐……」霍昭黎看著孩子殘破外衣上滿是血跡,心中憐惜不已。
「可憐的人多了!你要一個個救嗎?」程逸岸不耐煩地伸掌推出,躺在地上人增為三個。
霍昭黎想也不想,回道︰「能救得一個是一個!」
「你自己都靠我吃喝,救了這小孩怎麼處置?」
霍昭黎一愣,低頭柔聲問那孩子︰「小朋友,你家在哪里?」
「沒有家……爹娘……都死了。」孩子滿眼是淚地抬頭看向他,一扁嘴,號啕起來。
「看吧看吧!」程逸岸清理完渣滓,拍拍干淨手走過來,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
霍昭黎抿著唇,帶點為難,殷切地望向程逸岸。
程逸岸皺眉瞪他,「你想干嗎?」
「大哥,我們……」
程逸岸揮手打斷︰「你別說了!我不會答應的。」一個累贅就夠受的了,再加一個,他是要開慈恩堂嗎?
「大哥!」霍昭黎輕輕扯扯他袖子,被他一掌揮開;霍昭黎不死心,又抱起那孩子,走到正前方,兩雙又大又圓的眼,齊齊望定了他乞憐。
「你們煩不煩?」程逸岸生氣地呵斥,孩子立時全身僵硬,攥住霍昭黎上衣往後縮,看來是嚇了一跳。
「小朋友別怕,大哥是很好的人!」
「這麼點小孩子,你說兩個大男人怎麼帶?」
霍昭黎听他口氣有所松動,急忙抓住時機,「我來帶!我來帶!絕不會煩到大哥!」
程逸岸受不了地看著他——這會兒怎麼又如此乖覺了?「隨便你。」說完轉身就走。
霍昭黎大喜,抱著孩子快步追上。
走沒幾步,他又停下,叫道︰「大哥。」
「又有什麼事?」看這種畏畏縮縮的樣子,就知道他要說能把人氣吐血的話了。
「那個……你剛才買桃兒,是不是沒付錢?」
程逸岸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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