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病房門又推開,原來是彼得安德信直接由飛機場跋到,手上拿著大盒禮物,一臉胡髭渣。
小英歡呼,渾忘一切煩惱。
她的手術定在下周一。
在安家是大事,對醫院來講,稀疏平常,屬日常營運之一。
彼得悄悄與林茜說︰「是生母!」
林茜點頭。
璜妮達是安家一分子,她插嘴︰「你可有問?」
「問什麼?」
璜妮達忿慨,「當日為什麼把幼嬰扔在街角?難道這樣問算是無禮?」
林茜不出聲。
「她姓甚名誰又幾歲?一直住在什麼地方?以後打算怎樣對小英?這些日子,她吃睡如常?」
彼得說︰「璜,請給我拿咖啡來。」
支開了她,兩人松口氣。
「這次現身她也需要極大勇氣。」
「我們一家應與她見個面吧。」
林茜說︰「她已經走了。」
彼得大表意外,「什麼?」
「她完成使命,走了。」
「沒與小英相認。」
「各人想法不一樣,她已悄悄離去。」
「何等意外。」
璜妮達捧著咖啡進來,听到也不作聲。
「多麼奇怪的女子,每次做法都叫人訝異。」
璜妮達這次說︰「走了也好,英的生活可重趨正常。」
林茜說︰「也許,應待華人夫婦領養小英。」
彼得答︰「華裔嬰孩難尋同種族養父母,華人只佔五分一領養個案,華裔家庭少與社工機構接觸,他們領養孩子理由,也與白人家庭不盡相同。」
「所以嬰兒給了白人夫婦,屢見不鮮。」
彼得咳嗽一聲,「林茜,我再次要求復合,我們是一家人,沒理由分開。」
「彼得,小英即將痊愈,難關一過,我體力可以應付的話,一定會投入工作,我始終不是一個好主婦,讓我們維持現狀。」
璜妮達瞪她一眼,「固執如牛。」
林茜把管家推出門外,「今日你是末日天使,來審判死人與活人嘛?」
「璜說得對。」
「彼得我們都愛你,但我不想回到從前冷戰歲月。」
「我會努力爭取。」
「之前不是听說你與火石輪胎女子約會?」
「我與她一起不自在。」
「給些時間。」這名前妻真開明。
「林茜,我已活了超過半世紀,下了班只想擱起雙腿像今晚般聊天喝咖啡,誰還耐煩穿成企鵝似在宴會廳雙眼凝視女伴含情脈脈……博取什麼?」
林茜笑,「你的確什麼都有了。」
「希望小英恢復健康。」
他們舉起咖啡杯祝願,「健康。」
周一,大日子。
小英進手術室時嘻嘻笑,林茜份外心酸。
李月冬醫生心情大好,「林茜,我不會給病人家屬虛妄希望,但是這次我真的十分樂觀。」
彼得整個人垮垮的,不住搓著雙手。
李醫生說︰「揚,你與父親去打一場壁球好了。」
彼得答︰「醫生真是鐵石心腸。」
醫生笑,「交給我。」
李醫生陪著病人進手術室……
林茜說︰「人類醫術也真的進步了,我倆是鐵證。」
彼得想一想︰「卻仍然只有治療,沒有預防。」
「噓。」
只見揚在看一份報告,林茜說︰「讀給我們听了解悶。」
「這份報告自網上下載了給小英看︰‘白人家庭領養兒童,不一定只因不孕,不少家庭的子女長大了,基于愛心,願意照顧身心可能有障礙兒童,除了在本地領養,還可透過中國政府提供的國際領養機構……’」
林茜說︰「同事徐慧晶去年往中國福州領養一名女嬰,很健康活潑,一提起幼嬰,她立刻會笑。」
揚說︰「全是女嬰。」
「據統計,每年有百萬計女嬰遭遺棄。」
「二十年後女性人口流失將造成不可思議的後果,為什麼越是文明古國越是歧視女嬰?」
林茜說︰「有幾本書寫這個現象,基于政治因素,吞吞吐吐,未能暢所欲言。」
揚說︰「我替女性不值。」
「若干年前,社會資源有限,女性教育水準普遍低落,找不到較好工作,又因體質,不能做勞工,沒有收入,便遭人歧視。」
「原來如此。」
「徐慧晶曾向我說︰她在廿世紀七十年代出生,可是她母親仍有重男輕女思想,自幼對她兄弟有求必應,對她則諸多推搪。」
「也許是慧晶多心了。」
「其實慧晶資質品格均勝她兄弟多多。」
揚忽然說︰「奧都公卻沒有這種想法。」
「所以小英這件事暫時不告訴他,免他操心。」
「耽會我與揚去看他,免他疑心。」
大家重重吁出一口氣,將炭酸氣吐出胸肺,像是舒服了許多。
彼得公司有人來找,他們在走廊上密斟,終于他無奈說︰「有一個大客戶一定要見我。」
林茜說︰「你去吧,這里有我。」
揚說︰「我去找奧都公喝杯咖啡。」
「開著手提電話。」
所有人走開,還有媽媽。
這時,有人悄悄走近,「安德信太太?」
林茜抬起頭,看到一個華裔青年。
她立刻問︰「你是小英的朋友?」
「我是工程系同學朱樂家,昨日才听蜜蜜說英要做手術,這一學期我在愛門頓羽球集訓,來遲了對不起。」
那俊朗的華裔青年長得像東洋人漫畫中素描的正面角色,濃眉大眼,笑容可掬。
他手中拿著一束小小紫藍色毋忘我,一本英文書,打算送給小英。
林茜馬上對他有好感,「英在手術室,醫生會間歇同家屬匯報。」
「我竟不知她病重。」
林茜答︰「來得十分突然,大家都吃一驚;你是小英好友?」
朱樂家忽然有點忸怩,「英不知我存在。」
「怎麼會。」
「我不過是芸芸眾生中一名。」
說著面孔忽然紅起來。
林茜微笑。
她想起少女的她追求者多得叫她父親拔掉電話插頭,又對上門按鈴的男同學惡言相向。
林茜十多歲時喜歡穿窄衫、短裙,像個模特兒,活月兌是典型蠢金發女,一點宗旨也無,一天活到另一天,快樂似神仙。
她吁出一口氣,擺出一副家長模樣︰「工程科範圍廣闊。」
「我專修橋梁建築。」
「多麼有趣。」
少年打鐵趁熱,「可是都不及新聞行業多采多姿,我自幼追看‘林茜說……’時事節目,只見你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無處不去,社會五花八門奇異現象,你深出淺入,一一道來,叫觀眾心曠神怡,大開眼界。」
好話誰不愛听。
林茜本來繃緊神經被朱樂家逗得輕松起來。
這時看護出來,「安德信太太,手術進展良好,病人情況穩定,約三十分鐘後可以出來。」
朱樂家「呀」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可見小英在他心目中地位不輕。
他更加活潑了,「剛好趁英蘇醒把書送上。」
「是什麼書?」
他給林茜看,是福克納的「聲與怒」,林茜噫的一聲,他接著打開扉頁,林茜更加詫異,原來右上角有福克納親筆簽名。
朱樂家說︰「我自網上拍賣得來。」
這少年也許家境與功課均稀疏平常,但這樣懂得生活情趣,已經難能可貴。
做人最終目的不過是健康快樂。
林茜已認定他是女兒的男友。
「我代英多謝你。」
「英有廣泛閱讀興趣。」
英最需要的不是名成利就,而是健全溫暖的家庭,假使不能夠,才求舉世聞名吧。
活了那麼久,生活經驗豐富,林茜發覺快樂與升官發財毫不掛鉤,年薪千萬,紅遍北美,不過是剎那興奮,明朝醒來,又得更艱苦維持身價不跌,時時刻刻動腦筋求更進一步,苦煞人。
十分耕耘,半分收獲,一刻不能松懈,敵人虎視眈眈,到了這個位置,如此高度,每個行家都是敵人,那里還有朋友。
可是已經走上這條路,又不願前功盡棄落來做個普通主婦。
林茜連(火合)蛋都做不好,不是太生,就是煮得蛋黃發綠,剝殼時又弄得支離破碎,只得重新回到新聞室去。
這時听得小朱問︰「安德信太太最近讀些什麼書?」
林茜笑︰「年輕時動輒史略月兌史坦倍克、加謬沙特、馬爾蓋斯聶路達,此刻床頭放著《一百張椅子》、《一百雙鞋子》這種圖畫書。」
「有無讀小說?」
「我喜讀愛情小說,可是現在很少有人寫這個︰做得越好,蕩氣回腸,感人肺腑,評論越是輕蔑,做得理智,又不算愛情小說了,你說可是。」
朱樂家不住點頭。
這時醫生出來了,「林茜,一切順利。」
看護跟著推出小英。
躺在病床上的她瘦弱得似一只破布女圭女圭,可憐。
「小英,醒醒。」
「女兒,握一下我的手。」
英無力,只是牽一牽嘴角。
李醫生看著年輕人,「你是英的男友?」
朱樂家唯唯喏喏。
「戴上口罩穿好袍子,進去說一兩句話,不要久留。」
朱樂家立刻遵命。
李醫生微笑,「給你三分鐘。」
林茜點點頭。
李醫生坐下來,月兌下罩袍,「下午還有一個同樣手術︰四十五歲男子,有兩個十歲及八歲兒子,捐骨髓給他的是一個陌生十八歲少女。」
林茜說︰「我們一家都已經登記。」
李醫生忽然說︰「林茜,我也是領養兒。」
「看見小英,像是對牢鏡子一般。」
林茜連忙說︰「你已健康成長,事業有成。」
「養父母是一對教授,不知怎地,一直瞞著我,臨終才委托律師告知真情。」
「你一點沒有思疑?」
「真的沒有,至親至愛,他們視我為掌上明珠,悉心栽培,我三歲起便跟名師學小提琴。」
林茜忍不住問︰「可是為什麼自私地不告知身世?」
「他們是好意。」
「何故?」
「我自己去調查過,得悉我是之子。」
林茜算得見識多廣,可是也不禁聳然動容。
「試想想︰若一早知道答案,如何應付。」
林茜感慨說︰「你真是明白人。」
「遲些才向小英透露這次捐贈者身份。」
「我明白,我現在進去看她。」
林茜推門進去,只見女兒已睜開眼楮,听著小朱說話,一眼看到林茜,張口喊媽媽。
林茜一向自比鐵漢,可是此刻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一切都好,英,大家都放心了。」
小朱悄悄走到一邊去插好毋忘我。
這時候病房門打開,所有的人都來了︰奧都公、揚、璜妮達、赫辛。
每個人過去說幾句話,三分鐘全被看護請出去。
這時,忽然听得小英的聲音,「死不了,又擔心頭發會否長回來。」
李醫生保證︰「一定會。」
這時小英又說︰「可惜捐贈者不是高加索人,否則靠人家遺傳細胞,我或許終于可以擁有黃頭發白皮膚。」
揚說︰「你先睡一覺,醒來雙眼會變藍。」
兄妹又開始揶揄,小朱駭笑。
這分明是種族侮辱,但在親厚的兄妹間,反而成了最佳笑話題材,由此可知,無論什麼,你不放在心上,人家也就奈你不何。
小朱有頓悟。
幾次三番,他與同學大打出手,就是因為人家一句支那人、清人、吊梢眼、傳滿洲……這種稱呼,恁地小氣,何必對宵小那麼認真呢。
這一家人給他極大啟示。
這時英伸手招他,他走近……
「朱樂家,多謝你來看我。」
「我是那個在圖書館時常坐你對面的人。」
「我知道,你桌上總有一袋巧克力豆。」
「正確。」
「下次見你,我會打扮一下。」
「我不喜女孩化妝,你這樣已經很好。」
英已乏力,他告辭離去。
林茜喚住他,「朱,可有時間,我們回家慶祝,一起喝杯香檳。」
小朱求之不得。
回到家,老鄰居又出來打探消息,得知手術成功,喜極而泣。
安家準備了簡單自助食物,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自以巴之爭說到華裔導演作品,忽然話題又轉到詩的功能,新古典建築包括巴特農神殿被西方國家模仿次數……
是揚先叫出來︰「我累了,爸媽精力無窮,難以應付。」
小朱笑著道別。
安宅各人回房休息片刻,又陸續去看小英。
這次,蜜蜜先去,她輕聲訴苦。
「——他住新德里,是印度理工電腦科學生,廿二歲,活月兌書蟲模樣……」
英說︰「印度理工學生全是精英中精英,收取率只是百分之二,耶魯大學是百分之十。」
「廿一世紀了,家人還逼我盲婚。」
英微笑,「你不可拒絕?」
「叫家人名譽受損是死罪。」
「我的天。」
「倘若我躲到你家,連你們也有危險。」
「我不相信。」
「你不讀新聞?兩年前西岸溫埠白石區有一名印裔女子私奔回鄉與一貨車司機結婚,她父母與叔父買凶在當地殺死她,且逍遙法外。」
英瞪大雙眼。
蜜蜜黯然,「明年我就要同陌生人結婚。」
「趁現在多通電郵,互相了解。」
「我心中另有標準。」
「誰?」
「像你兄弟揚最好。」
小英大吃一驚,「不可能。」
「我仰慕他聰明上進樂觀,自愛愛人——」
英點頭,「活潑、有幽默感、又具生活情趣。」
「勤奮好學,待己嚴對人寬厚,什麼事都一笑置之,不予計較。」
「他是黑人。」
「膚色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憑這膚色他進大學可獲優待。」
「英,我一直看著他奮力保護你這個妹妹,真叫人感動。」
英點頭。
「大雨,他把傘子讓給你,你累了,背你走,替你提書包,細心教你打籃球,誰欺侮你,擋你面前,好幾次為你到校長室听教訓,我都看眼內。」
英也微笑,吁出一口氣。
「進了大學,督促你讀書,在演講廳旁听保護你,在合作社買午餐給你吃……唷,羨煞旁人。」
英很滿意,「沒想到黑人那麼細心吧。」
「听說一次他幫一個華裔少女拾起書本,那少女見到黑人嚇得哭起來。」
「那是個十歲八歲小女孩。」
「你小時不怕他?」
「小時我思想混淆,以為每個家庭都由不同膚色人種合成,像一袋七彩巧克力豆,清一色?那多悶。」
蜜蜜說︰「我渴望有白皮膚,那樣,我可以夜夜笙歌,穿低胸衣,到不同男友家過夜,紋身,戴臍環,多開心。」
「嗯,酗酒、吸毒、躺街上。」
「英,你真是我好友。」
這時揚進來了,蜜蜜臉紅,立刻告辭。
揚問︰「蜜蜜為什麼眼紅紅?」
「父母命她明年回家鄉結婚。」
「盲婚?」
「說得好听些,是家族安排的婚姻。」
「她打算順從?」
「揚,那是她家的事。」
「唏,幸虧我們在安德信家長大。」
「揚,可否幫我追溯那位捐贈者身份。」
「英,不要勉強。」
英不出聲。
「至于你我生母是誰,也毋需理會。」
英抬起頭來。
「你有許多功課要趕出來,如不,則需多讀一年。」
「我情願趕。」
「我幫你。」
「好,明天開始。」
「那個朱樂家,我們都喜歡他,他有勇氣,不怕白人黑人。」
英笑得落淚。
揚說︰「不夠膽子,誰敢追求你?不過白人又還客觀些。」
英說︰「揚,換一個話題。」
他們說到希臘政府又問英國索還阿爾琴大理石雕塑一事。
揚說︰「所謂阿爾琴大理石,其實是雅典巴特農神殿牆上一幅浮雕,一八一一年被考古學者阿爾琴爵士帶返倫敦,其實是搶掠盜竊行為。」
英說︰「整座大英博物館模仿巴特農神殿建造,館內的東方文物部有一列列中國佛像頭部與手部作拈花微笑狀,全從石像砍下運走——」
看護進來說︰「讓病人休息。」
揚問︰「你是否英國人?」
看護笑嘻嘻,「我正是希臘裔。」
大家都笑了。
兩個星期後,小英出院。
她頭上已長出茸毛似短發。
新骨髓即時開始運作,紅白血球數目恢復正常。
安德信母女都得到重生機會。
林茜放下心頭大石,出差往非洲,前象牙海岸一帶內戰連連,亂成一片,極需關注。
彼得如常回公司主持大局。
英返回校園。
那樣混亂場面忽然又平靜下來。
英定時返醫院檢查,監視病情,每次都得到好消息。
英參加了一個互助會,這個會的成員很有趣,全屬華裔兒童領養人,定期聚會,籌劃活動,幫養父母更和諧了解地帶大這一群來自遠方的孩子。
英成為他們的非正式顧問,她本身是活生生例子,可以提供許多實例︰受同學取笑該怎樣應付,到何處學習華文,應否回鄉尋根,哪幾個節日非過不可,平時,穿西服還是穿中裝……
英都盡量為養父母解答。
會里有不少專家提供意見,但他們都喜歡英出來現身說法。
「你長大後可寂寞?」
「長大後只覺幸運。」
「你是否真正與養父母有深切感情?」
「我們真愛對方。」
「可以舉例說一說嗎?」
「先一陣子,家母需要做肝髒移植,我與兄弟願意捐贈,而家母,隨時會為我倆擋子彈。」
養父母們聳然動容。
「假如有人追問為什麼要領養他們,怎樣回答?」
英抬頭說︰「我家的老保母時時說︰‘那是耶穌給的禮物。’」
家長們釋然。
那一日,英為他們講解華人冬至這個節日,從太陽移位到南回歸線說起,白裔嘖嘖稱奇︰「原來你們一早已有天文地理。」
那天回家,璜妮達問她︰「英,你見過揚沒有?」
英一怔,「什麼事?」
「我兩日兩夜沒見過他,你上次看到他是幾時?」
英想一想,「星期一下午。」
「那已是三天前的事了。」
「他沒有打電話回來?」
「音訊全無,護照、衣服,全在房間里,只駛走一部吉普車。」
英楞住,她說︰「我找他的朋友談一談。」
英回房打了十多通電話,可是朋友都說這一兩天沒見過揚。
英開始像璜妮達般擔心起來。
英找到養父商量︰「我們想報警。」
「英,他是否在別省有活動,你一時想不起?」
「他沒提起。」
「查他電腦日志。」
一言提醒了英。
她走到兄弟房間,按下密碼,查看他的日志。
最新一項約會記錄是三日前星期一下午︰慈恩孤兒院領養部。
英驀然抬頭。
揚一直說他不擬追究身世,此刻又為什麼追查到孤兒院去?。
英放下一切出門。
璜妮達滿頭汗追上︰「你一定要告訴我去什麼地方。」
「璜,你隨時撥我手機號碼。」
她駕著車子先到慈恩孤兒院。
昂責人對她說︰「是,我們的確在星期一見過安德信揚,已把他所要的資料交給他。」
「我是他妹妹,可以告訴我是什麼消息嗎?」
「資料只屬于當事人。」
英嘆口氣。
她獨自到派出所報案。
亞裔警官看到一個黑人青年照片,忍不住問︰「這是你兄弟?」
「我倆都是領養兒。」
「請到這邊登記資料。」
英帶著揚的護照,她把兄弟車牌及信用卡號碼告訴警察。
「他行為可有不良記錄,他可有損友?」
英一一否認。
「你可以走了,一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
英面如土色回到家中,一言不發,璜妮達反過來安慰她︰「那麼大一個男子,走失也不打緊,誰敢動他歪腦筋。」
「揚活了這麼大歲數,從未試過離家出走。」
「這一陣家里多事,他受到壓力,也許到朋友家散心。」
英搖頭。
「可要通知林茜?」
「不要驚擾媽媽。」
「你一個人做事要當心,可要找蜜蜜幫忙?」
「蜜蜜也是個女孩子。」
「你那些男朋友呢?」璜忿忿不平,「全是好天氣之友?」
有一個朱樂家……
英問他︰「你可有時間來一下?」
朱三十分鐘就趕到安宅。
英剛接到警方電話,「是,是,我馬上去。」
英掛上電話,「警方查到揚最近用信用卡時間是星期日凌晨,在史嘉堡汽車旅館。」
璜妮達說︰「你當心。」
英忽然鎮定,「阿朱,跟著來捱一次義氣。」
她飛車到史嘉堡汽車旅店,駛進停車場,便看到一個警察站在輛黑色吉普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