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闊氣的一家知名飯店中。
張子寧被母親強制操穿了一套華麗、事實上卻一點都不適合她的衣服,與她的雙親坐在飯店餐廳中一同等著「環字」企業第二代精英公子——衛明衡的到來。
「听好啊!」李翠環仍舊絮絮叨叨的叮嚀著︰「等下見了衛先生,可得要有禮貌啊,人家問什麼就好好回答,不懂的我會幫你回答,別亂說話,知道嗎?」
「知道了。」張子寧依舊溫順答道。
張翠環看了眼張子寧藏在桌下緊握著的手,續道︰「還有啊,你也別多說話,只要多听多笑就好了,何況我也不相信你說得出什麼好听話來。哎,把你養這麼大,還沒听你說過一句入得了耳的話!你手里到底拿了什麼東西?」
她實在忍不住了,從在車上就一直注意到女兒手上似乎握著一樣東西,原本藏在口袋里,現在衣服沒了口袋,她就改藏到桌下,不是她想怎麼樣,就是覺得女兒這樣的行為礙眼。
聞言,張子寧反射性地將手放到另一邊去,也才驚覺自己原來一直緊握著牧雲天給她的手機,她略顯慌張的回道︰「沒什麼!」
張翠環微眯了下眼,伸出手,嚴厲道︰「拿出來。」
張子寧內心在掙扎,到底在掙扎什麼她也說不上來,只是直覺不想把手機給母親看見。
「你敢不听我的話?!」張翠環拔尖了聲音,她這個女兒從來沒那膽子反抗她的,因為很清楚反抗的下場只會更慘而已。
張子寧知道自己不該反抗,而且就算手機被看見其實也不會怎麼樣,但她卻還是又遲疑了一下才將手伸出來。
張翠環一看張子寧手里的東西,立即露出一臉不解又不屑,扭曲著大紅的嘴說道︰「手機有什麼好不能給人看的?」
說著,順手拿過手機要仔細察看,沒想到才拿在半空呢,下一瞬間就又被張子寧一個動作給「拿」了回去。其實張子寧的動作若要說是用「拿」的也一點都不為過,而且她的嘴巴與手同時動作,在未經大腦思考前就已經提高了音量月兌口而出︰「還給我!」
她的父母立時怔愣當場!他們這個女兒一向不起眼,稱得上乖順,從來不曾如此近乎反抗的對他們說過話,所以她此刻太過突如其來的反常舉動教他們皆錯愕不已。
而張子寧也同樣驚詫,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就在三個人互看著彼此,全都一臉愕然的當口,一個聲音打破了僵局︰「很抱歉,我來晚了,讓你們久等了。」
一個西裝筆挺、風度翩翩,看起來十足就是精英分子模樣的男子邊走向他們邊客氣地說著。
張翠環一見來者,臉色馬上換了一個表情,站起了身,還不忘不著痕跡地使勁拉起張子寧迎上衛明衡,諂媚道︰「哎呀!衛先生,快別這麼說,我們都知道你事業大生意忙,哪像我們這些沒什麼作為的小生意人,更何況我們也才剛來不久,你就別那麼客氣了。」
在沒人看見的角度,她狠狠捏了下張子寧的腰,看著衛明衡說話的聲音卻甜膩得可以膩死人,「我說,寶貝女兒啊,見了衛先生怎麼不打招呼啊?」
張子寧吃痛的動了體,但神色卻始終如一,依舊是一臉平板淡然,微低著頭,看也不看對方一眼,順從卻平板說道︰「你好。」
想必是張子寧的回應讓張翠環感到相當不滿意,她又狠狠擰了下張子寧,井趕緊打圓場道︰「衛先生你別見怪,我這女兒生性害羞。」
「不會。」衛明衡客氣道,眼光卻同樣看也不看張子寧。
「可是我這女兒個性很好的,善解人意又溫柔聰慧……」張翠環正準備好好推銷女兒,注意到衛明衡的臉色已露出些許不耐,馬上將話題一轉,道︰「哎呀!你看我粗心的,竟然讓衛先生跟著我們在這里罰站,來來來!我們先坐下來吃頓飯,再慢慢聊吧!」
于是四人便坐了下來,而大概是怕張子寧又不會說話,整個午餐席間張翠環已不再「提點」張子寧開口說話,換她自己「上陣」試探衛明衡的心意。然而衛明衡也不是省油的燈,言談間迂回著,並不直接點明對張子寧或對此次企業聯姻的任何看法,反而不斷在听似閑談之間探問「矩達」的商業動向以及張家家族大老們對此次與「環宇」合作計劃的看法等等商業事務。
一直到吃完餐點,撤下餐具換上飲料,除了張子寧以外的三個人都還在不斷的談話。
而張子寧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誰也看不出她此刻內心的焦燥與不安。對她而言,時間就像枯井里的水滴般緩慢的滴淌流逝,同時也像沙漠中的太陽般煎熬著她的身心,身邊人的談話像沒有意義的蒼蠅嗡嗡聲,飄過她耳邊,進不去她腦海里。此刻她腦中只存在著一個意念,就是她要逃離這一切,她一定要想辦法逃離這個命運!
不知經過多久時間,對張子寧而言已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突然一句利箭般的話直挺挺飛射進她耳里「那就這麼決定吧!下禮拜六我會派人將聘禮送到府上,緊接著禮拜日訂婚,結婚的日子就再談,主要是要看雙方的家族長輩想要如何對外界宣傳這場企業聯姻,這樣,可以嗎?」
張翠環笑開一張涂滿口紅的鮮紅大嘴,也笑皺了整張臉,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衛先生說什麼都沒問題!」
訂婚?結婚?下個禮拜日?
這三個字眼就像三支利箭猛地刺穿張子寧如玻璃般與外界隔絕的那面防護罩,踫的一聲巨響,爆開她的自我思維,瞬間猶如將她震落入北極冰海,教她打骨子里徹底冰寒起來。
她訥訥出聲︰「我……我還得上班。」
「不用了,傻女兒!」張翠環笑得可開心了。道︰「剛才我們去接你時不就已經幫你辭職了嗎?更何況,你就要嫁人了,作為環宇企業的少女乃女乃,怎麼可能還需要工作呢?」
依照現在的情況,就算張子寧不辭職也不行了,更何況,反正是自己家族的事業,隨便派個人去說一聲不就得了?還用得著煩惱嗎?
張翠環不忘諂媚︰「我就知道衛先生一定會懂你的好!現在你只要乖乖待在家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下個禮拜日就會有人去接你了!」轉頭看向衛明衡,仍舊笑得像中了頭彩,「你說是吧,衛先生?」
衛明衡終于看了眼張子寧,笑了笑,不帶任何感情的。
其實他早就查過張子寧的底,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平凡,是那種上街隨手一抓就有一大把的女人。他之所以會同意這樁企業聯姻,是因為張子寧剛好符合他要的妻子條件——不會吵、不會鬧、不會給他惹麻煩。
只要娶了這樣的女人,無論他在外面做了什麼事,都可以不用多加費心去「調解家務」。他花天酒地、女人一個換過一個也不用擔心她會吵會鬧,以張子寧的調查資料來看,她那種平凡乖順又不起眼的條件恰恰好符合他的擇偶要求。
而且她是一個有身家背景的女人,這起碼的條件則是要讓家族里的那些老頭子無話可說,不會再多加干涉他的私生活,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張子寧是怎麼樣的想法,他會娶她的原因,是因為他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只是一個「買來擺著的裝飾品」而已。
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男人,張子寧突然升起一股惡心反胃,還很想吐的沖動——嫁給這樣一個看起來既冷血又無情的男人?倒不如先叫她自行了斷還來得干脆輕松……
她感覺整個世界在旋轉,為這一切遠遠月兌離她原本生活軌道的情況,她就像人造衛星被拋擲到遠遠的外太空般孤獨無依。
***
張子寧被送回到住處樓下時已是晚間十點。那是因為在午餐結束過後,她母親便帶著她開始四處采購「嫁妝」,不是她突然想開始當一個稱職的母親,而是為了「矩達」的面子,再怎麼說也得替她這個就算放到聚光燈下也不會有人注意的女兒打點一下「門面」,更何況。現在張子寧可也是她手里的一顆金蛋了,她得把她捧在手里好好照料、照料。
「明天早上十點我再來接你啊!」丟下這一句,張翠環便使喚司機開車,心里盤算著明天還得再添購些什麼東西……
等到父母的座車駛離,張子寧馬上三步並作兩步的直往樓上跑去。
她要趕快逃走!她不要就這樣葬送自己的一生!她什麼都沒多想,一心一意想著要回去打包行李,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坐上一班可以離開這個城市到最遠最遠的地方去的車班,頭也不回的逃!
蹦蹦蹦的直奔上樓,到達她居住的樓層時,突然在轉角處差點撞上一個人,她嚇了一跳,煞住腳步,抬頭看見眼前的人時她忍不住又驚詫的倒抽了口氣,滿眼的不敢置信,怔愕地直瞪著眼前的人看。
牧雲天也被她嚇了一跳,見她滿眼驚慌,立即上上下下仔細察看她,擔憂地問︰「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還好嗎?」
張子寧慢半拍的腦袋還停留在「逃亡」這件事上,突然加入的牧雲天像過熱的保險絲,讓她的腦袋一下子突然短路。
見她呆愣的模樣,他不禁緊張地問︰「你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手機一直都打不通?今天中午我甚至打電話給你同事,你同事卻說你中午不到就突然不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讓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沒有留她住處的電話號碼,想說反正有手機,怎知禮拜日打了一整天,手機都是沒有回應的電話語音。他禮拜日又得去酒店上班,還得工作到早上,根本沒辦法來找她,就那樣擔心了一整天。後來,到了今天早上,他的下班時間她的上班時間,他利用那天晚上她那群同事留給酒店少爺們的資料打電話到她公司找她,還是找不到人,只好到她住處察看情況,以為她生病了沒人照料,沒想到竟然還是找不到人,最後他就只能等在她家門口,想說她總不可能無故失蹤吧,他總有辦法等到她的……
所以他其實已經在這里等了將近十個小時,他的緊張擔憂可想而知。
對于他的緊張與擔憂,她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訥訥地說著︰「對不起……」
他像是終于放下一顆懸著的心似的長嘆了口氣,拉過她的手,自然地將她擁進懷里,「你手機沒開是不是?」
她僵在他懷中瞪大了眼,為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兩人身體相貼的熱度燙得她舌頭打了結,只能訥訥應聲︰「嗯」
「怎麼不開機呢?」雖然擔憂不解,但他語氣里還是一貫的柔情,將她擁人懷中是為了確定她的存在,以平撫自己多時以來的擔憂。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繼續僵在他懷中……腦中只有一個問題︰她曾經被人這麼擁抱過嗎?
他也不在意她沒有回答,只道︰「下次要記得開,好嗎?」
她乖乖點頭,「嗯……」沒有。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從不曾被人擁抱過,就連她父母抱她的記憶都沒有。
他放開她一個手臂的距離好看著她的臉,問︰「那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什麼麻煩吧?」他當然沒忘記那天她喝醉時所講的話。
經他這麼一問,之前的驚懼像一個大浪翻涌上岸,打得她回過神來。她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瞪大了眼說道︰「你馬上帶我私奔!快!」
「私奔?」他愣住。
「對!私奔!」她又叫了聲,拉著他的手就往屋里大步走去,邊通︰「越遠越好!不管是哪里,只要馬上離開這里就好!」
進到了屋里,張子寧便迅速整理起行李,牧雲天看著她忙碌的開始「打包」心里略略有了底,從容地走到她身邊,拉住她像蜜蜂般整屋子飛來飛去的身子,安撫道︰「等等,子寧,子寧,冷靜一下!」
將她拉坐在沙發上,柔聲道︰「來,先坐下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坐立不安地說道︰「我們可不可以在路上再講?」
他捧住她東張西望,像在防範什麼似的臉,溫柔依舊︰「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她看著他好一會,他的神色雖溫柔,但隱含一種不容抗拒的堅毅,明白他這種表情所代表的意義,她輕嘆了口氣,真實告訴他關于她的家世,以及今天變相相親的整個經過。
她說得簡單,卻已足夠讓牧雲天明白她會有那麼多存款以及個性那般淡然的原因。原來她有一對勢利又虛榮的雙親。不過,這對他而言並不構成問題,他在意的當然不是她的錢,從一開始他就不在意她究竟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錢,所以自然也不會在意她究竟是什麼樣的背景。對他而言,張子寧是他喜歡的女人,所有她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所以,請你帶我離開這里,越快越好,越遠越好!」她請求道。
他看她一眼,眼中有著深思,「然後呢?」
「然後?」她不懂他所指為何。
「離開這里到一個遠遠的地方去開始過新生活,然後每天無時不刻都擔憂著你父母會不會有一天找到你?然後也許在經過五年十年之後,你終于相信你父母不會再來找你,然後你才能真正過屬于自己的生活?」
她眼中蒙上惶惑,搖頭道︰「我沒想那麼多,現在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知道嗎?」他看進她的眼,道︰「你的人生從來就是以「你不要什麼」為主軸在運轉,你曾經想過你要的是什麼嗎?」
「我只想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什麼是你想要的生活呢?像現在這樣每天上班下班,有自己的空間,與其他人完全沒有任何交集,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我……」
「你從來不認為自己的人生是多麼貧乏枯竭嗎?」
「我……」
「難道你真的願意就這樣終老一生嗎?」
他步步進逼、咄咄逼人,終于讓她情緒漬堤,不禁憤然喊道︰「不然我還能奢求什麼呢?!」
她不自覺的握起了雙拳,眼中滿是對自己人生的不平與不甘,「我的人生從我一出生就已經被迫決定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變成現在這樣啊!可是我該像我大姐一樣,認命的順從這一切,然後嫁給一個她根本不愛的男人嗎?還是像二姐一樣試圖反抗,卻還是落得被迫順從家族決定的命運?或者像我小妹一樣,干脆在很早以前就挑選好會讓家族長輩滿意且自己也可以接受的對象,然後就那樣過完自己的下半輩子?我可以告訴你,我都不想要!因為一旦被規範,他們會限制你的就不只婚姻這件事,他們會限制你所有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未來長長的一生都必須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你知道嗎?我只求我能夠「不要」!因為我根本無法奢想我能夠要得到什麼!」
她一口氣說完一整段話,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微微泛著紅暈,胸口起伏不定地微喘著氣,顯示情緒還處于激動狀態。
他看著她難得爆發出來的情緒反應,道歉道︰「對不起,我不該逼你逼得這麼急。」嘴里這麼說,但他眼里卻隱藏著一抹高興,像是對她的情緒發泄感到相當滿意。
她的確該多發泄一下情緒才好,他看得出來,在她冷淡疏離的表象下,其實潛藏著一些可以發光發熱的東西,就像一座被雪凍冰封的山峰,一旦雪融,他確信那將會是一座值得期待的山光水色。
「其實我只是認為,與其逃避,倒不如勇敢面對。」他對上她困惑的眼,續道︰「你願意相信我嗎?我有辦法讓對方主動取消婚約。」
「下個札拜六下聘,緊接著禮拜日就要訂婚了,怎麼可能?」她誠實的露出全然不信的眼神,「更何況對方根本就不在乎我是誰,他只是要一個掛名的老婆而已,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我這種既有身家背景又全然不會惹麻煩的最佳人選呢?」
她遲鈍歸遲鈍,但她並不笨,而且其實還算非常有自知之明。由衛明衡平日的「花名」來看,她用膝蓋想也情得出來對方為什麼會那麼爽快就答應婚事的原因,所以她才更加害怕。因為一旦嫁給了那種人,就絕對是被關進一座墳墓,葬送掉一輩子。
他笑得自信滿滿,誘哄道︰「你就相信我吧。」
「不要!」她難得這般干脆,「這可是關系著我的一輩子呢!」
「你的一輩子就是我的一輩子啊!」理所當然似的,他笑得可高興了,「所以你才更應該相信我,我絕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讓那個衛大少主動解除婚約。」
她看著他笑得理所當然之後又突然揚起一抹邪惡的奸笑,不搭輒的冒出一句︰「你的表情真豐富。」
他又一笑,天真得像個小孩,俯身啄吻了下她的唇,「謝謝。」
「不要老是突然親我!」其實她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帶她出游慶祝生日那天,他早不知偷親她多少回了,但她還是叫了聲,瞪了他一眼。
「那就這樣說定了哦!」他笑得純然無害。
「不要!」她可沒忘記他們方才的話題,想拐騙她?哼,她也是會學乖的。
「試試看嘛!」
「不要!」她微鼓著腮幫子,雙手環胸,一臉堅定的模樣。
看她這種難得顯現出表情的模樣,他心里升起一股濃濃的愛憐。想必她一定不自覺自己的改變。而她更不會知道,她現在這模樣是多麼惹人憐愛,像是一顆好吃的紅隻果,好想咬一口……
行動派的他腦中才興起這個念頭,身體便已經開始緩緩靠近她,滿腔柔情、深情款款,臉孔在距她臉蛋十公分的地方停住,看進她的眼,柔情萬千的說道︰「我想吻你。」
她早就睜大了眼看著他越靠越近,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狀況,只能像尊石像似的僵在當場,連聲音都卡在喉嚨里,只能沙啞的發出一聲低低的單音︰「嗄「可以嗎?」他問,又靠得更近了些。
她反射性地想往後退,才發現他的雙手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從她兩側伸到她後方的椅背上定住,她恰恰被圈圍在他的雙手與身體以及椅背之間,根本無處可退,當她發現這個事實,身體的硬度又更強硬了些。
「你叫我不許偷吻你,所以我想經過你同意……讓我吻你,好嗎?」他抬手輕撫她細致的臉頰,輕柔得像一朵軟雲。
她微張口,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當然不是沒親吻過她,但之前的親吻都太倉促,而且都是在她驚嚇或還來不及反應的當口,原本就遲鈍的她根本無法有太深刻的感受。然而,此刻他的鼻息已與她的融合在一起,她甚至可以在他眼里看見自己的倒影……雖然她對相貌的感受力一向低,但相處多次之後她也發現到了,他其實是個好看的男人,此刻他靠得如此之近,他眼中的波光炫惑了她的眼、她的神志,他的氣味迷茫了她的心、她的所有感官知覺,她已經無法思考她微張的櫻唇實在太誘人,他輕語︰「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了哦……」最後一個字的音節剛落,他的唇已然印上她的。
一股電流奔竄她全身,震裂石像,崩解成碎片。
他輕吻著她的唇瓣,如細雨灑落湖面,似雲朵輕撫天空,溫柔的、憐惜的、不帶半點威脅性的,慢慢融化她的唇、她的心。
而在最初的驚嚇過後,她也慢慢被他那溫潤又溫暖的熱度柔柔融化,就像女乃油融化在松餅上那般自然……她好驚訝人的唇竟然可以那麼柔軟,還帶有些許清甜的滋味,有些新奇、有些羞怯的,她細細切切地感受著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牧雲天終于不舍的離開她的唇,滿足的輕嘆了口氣,將她輕輕擁在懷里,讓彼此消化這一次親吻所帶來的沖擊感受。
她眼中仍有著迷茫,像做了一場夢,整個臉蛋紅撲撲的,像飲了一杯酒,正暖暖微醺著……
餅了一會,他緩緩開口說道︰「你就相信我這一次吧,我一定會讓對方主動解除婚約的,這樣你也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啊。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在你身邊的,你一定要相信這件事,因為再怎麼樣,我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
她又靜默了好一會,清醒的神志重新凝聚之後,她才慢慢開口道︰「身為一個情夫……都要說這些甜言蜜語嗎?」
「什麼?」他一時之間還不太反應得過來,過了幾秒,他終于想通——原來她以為他對她說的一切以及所做的一切,全是因為他是她買下的「情夫」的緣故。
讓她以為她花了一百萬買下他這個「情夫」,原本就只是一開始的手段,對她那般個性淡薄、情感遲鈍的人而言,讓她認定他的存在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是最首要的工作,否則他苦心追求了半天,她可能還毫無所覺。所以他當初使了點手段。
然而現下的情況,更可以說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沒關系,他有的是對策。
「原來……」他將頭偏向一邊,故作可憐狀,聲音哀淒地說道︰「你連最重要的事都忘了……」
「啊?」她的一顆心又被懸起,坐正面對他,問道︰「什麼最重要的事?」他不會又爆出什麼驚人的內幕吧?
他哀怨的看她一眼,「你真的忘了你給我一百萬之後,我們簽訂的期限是多久嗎?」
她微低下眼,眼中有著掙扎。
其實她一直不敢去問他這個問題,因為她根本不想預先知道自己可以理所當然的擁有他多久……所謂「擁有」這樣的想法,對她而言其實太超出她思考範疇與人生觀,畢竟她從來不曾想過要去「擁有什麼」,就如牧雲天所說,她一直是以「不要什麼」為生活目標,所以當「想要擁有他」的這個念頭鑽進她腦海時,她其實是感到相當震驚與震撼的。
與相處的時間長短無關,當「想要擁有」這個想法一鑽進腦里時,它就會在那里扎根,並且在不知不覺之間迅速成長茁壯。根本無法控制……想是因為他的笑的緣故,每當她看見他對著她笑,她總會忍不住希望可以一直一直看著他的笑,不會失去……這樣,就算是想要「擁有」吧?
雖然對這樣的想法感到相當震驚,卻也有著同等的無奈,畢竟他並非「真的」是她所擁有的……但,無論她可以擁有他多久,她只希望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快樂樂的,然後她會在期限來到時默默離去。
不想看著他問,低著眼,她慢慢問道︰「多久?」
他看了她一眼,舉起右手比出食指。
她也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遲疑地問︰「一年?」
他搖頭。
「一個月?」
搖頭。
「一個禮拜?」她眼中已經透出「真的這麼短嗎?」的遺憾神情。
還是搖頭。
「一天?」
仍舊搖頭。
見他不斷搖頭,她抬頭定定凝視著他,專注得像準備下注的賭徒。最後,她小心翼翼又有些覺得不太可能的,問︰「那不然……十年?」
他仍舊搖頭。
她嘆了口氣,「難不成是一輩子?」她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
他深情款款地凝視她,那眼神霎時吊得她一顆心噗通噗通直跳,終于,他開口了︰「不是。」
鏗鏘有力的答案教她的心也跟著被猛地撞擊了下,她不禁變了臉色,提高音調︰「那到底是——」
「一個小時。」他笑,非常認真的那種。
她張口頓在那里,像被潑了一盆從北極運來的冰水,啞口無言。
「一百萬,一個小時。」他又重復了遍,神情依舊認真得像在復述法律條文。
她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眼中閃過悲慘、沮喪、無奈……一個小時?而且在那個小時之中她很可能都在睡覺……睡一個小時睡掉一百萬?這樣算不算金氏世界紀錄?
最後,她有些虛月兌地問︰「那你現在還在這里做什麼?現在早超過期限了啊……」
他心疼地捧起她滿是哀傷的小臉蛋,溫柔笑道︰「所以現在在這里的我並不是因為金錢的關系與你在一起啊,小笨瓜!」
輕點她鼻尖,寵溺地擁過又是一臉愕然的她,道︰「我是因為愛上了你,所以心甘情願跟你在一起啊!」
她直覺推開他,抬頭看進他的眼,驚問︰「你愛上了我?」他讓她的心髒簡直像在坐雲霄飛車,忽高升忽墜落.的好不驚駭。
「是啊!」他笑得理所當然。而且他相信她對他也不是全然沒感覺的,從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了,他的心在跳躍、在飛舞!好高興啊!
「我年級比你大很多耶。」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這個。
「四歲。」他比出四個手指頭,笑著,為她的思考方式感到有趣。
「嗄?」
「你只大我四歲。」他晃了晃四只手指,「我已經二十四歲,所以你只大我四歲。」他高中畢業就先去服兵役,然後才上大學,因為他希望大學畢業後可以直接回牧場堡作。
「那也不少啊,我上高中時你才小學呢。」她眼楮仍瞪得大大的。
「我不介意,你很介意與年紀比你小的人談戀愛嗎?」他問得認真。
「我當然不會介意。」她答,「只不過……該介意的人是你吧?」
「我不介意。」他笑起,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而且依照研究顯示,在婚姻關系中女性比男性年紀稍大是有許多好處的,因為一般女性比男性較長壽約四五歲,所以剛剛好啊!我們正好可以一起手牽手白頭到老,最好可以一起死去,這樣我們就都不會感到寂寞了。」
婚姻關系?白頭到老?一起死去?他們什麼時候已經談到這方面的事情了?他未免也太……太浪漫……太不切實際了吧?
「所以,首先——」他又一笑,「我就帶你私奔吧。」
「咦?」什麼?什麼時候話題又跳回這里了?
她還處于驚訝與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狀態,就見他站起了身,拉起了她的手往門口走去,「走吧。」
「嗄?你要帶我去哪里?」她在門邊訝問。
「私奔啊!」他回頭沖她一笑。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