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騎車,我邊唱著友情。雖然很老套,而且還引起路人的側目,不過沒有人能阻止我張口大唱︰嘴巴忙著,我的頭腦也沒閑著。在踏出花店的第一步起,我就決定那一步是我重生的一步,我要做個有責任心、不自私、不偷懶的人,讓可樂重新接受我這個朋友,並且以我為榮。
時間早過了上班的顛峰時段,路上沒有什麼車子,所以就算我再怎麼心不在焉的騎著車,也不至于會釀出什麼意外。
「叭!叭!叭!」
不知怎麼著,一路上老听到車子的喇叭聲在我身後響著,看看路的兩旁,只有我這一輛摩托車,該不會被按喇叭的就是我吧?一回頭,看到大鉦駕著他的愛車慢慢的跟在我身後。
一見我回頭,他立刻以手勢示意我靠邊停車,我也乖乖照做。
「你怎麼出門了?」大鉦人都還沒下車,聲音就先傳到我耳邊。
「送花啊!你看,今天有兩束花。」我坐在摩托車上,比了比放在腳踏板上的兩束花束。
「聲音還沙啞著,臉色也青得可以,黑眼圈這麼嚴重,你這樣的身體狀態還出來吹風?」大鉦雙手插腰,一看就知道在生氣。
第一次看他生氣,我覺得很委屈。才剛剛使得一個對我生氣的人消氣,現在又出現一個對我生氣的人。老天爺!請讓我有喘口氣的時間,我沒有力氣再應付第二個了啊!
「上車,我載你先把花送了,然後送你回家。」大鉦替我拿起兩束花。
「你上午不是有門診嗎?」跟在大鉦身後走著,我突然記起他昨天晚上說過今天一整天都有事情的。
「我先你送回去,再回醫院。」大鉦先把花束放到後車座,接著看了看手表,然後抿了一下唇。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快遲到了,要是再載我送完花,那他就遲到定了。
我又迅速將兩束花抱回我摩托車的腳踏板上放好。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你去做你該仿的事情,我們晚上再聯絡。」說完,不給他阻止的機會,我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平時我就大小馬路到處鑽營,偶爾也會跟交通警察玩一玩捉迷藏的游戲,所以甩掉大鉦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寧可他氣我,也不要他因為我而耽誤工作,頂多待會回到花店後,打個電話給他報平安,這樣他應該會消氣吧!
*****
沒想到我對大鉦的體貼最後還是被我自己給搞砸了。
把兩束花安全的交到客戶手上之後,還在病著的我一時太過興奮,血液整個沖到腦門,在客戶面前啪喳的倒了下來。
昏迷有兩種形式,一種是徹徹底底、不省人事的昏迷;一種是全身無力、意識卻還清醒的昏迷。我的情況正是後者。
我倒下來之後,好心的客戶七手八腳的把我送進醫院掛急診。不巧的是,我被送進大鉦服務的醫院,剛得知這一點時,我嚇得差點沒有二度昏迷過去。
先前不乖乖听話上大鉦的車,弄得現在這個樣子,萬一被他看到我這個模樣,不被他活活給罵死才怪!
不過天生伶俐的我很快的想到,這家醫院規模這麼大,急診室距離門診中心少說也有幾百尺,大鉦是不可能跑到這個地方來的。總不會這麼倒楣,有人因為牙痛而來掛急診,所以牙醫也跑到急診室來湊熱鬧!
待會要醫生給我打一劑特效藥,休息個五分鐘後,我就立刻回花店,當作-切都沒有發生過,如此一來大鉦也不會知道我被送到急診室過。
妙哉!妙哉!我不禁佩服起自己,就算在重病中也能維持一等一的精明腦袋。
正在得意之際,一聲低吼傳入我的耳朵內,接著是-張比芭樂還要青的臉。
「禾禾!」
完了!我趕緊拉起病床上的被子掩住頭,「她什麼時候被送進來的?」大鉦正在向急診室護士詢問我的事情。
「才剛送來,是一個路人把她送來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護士回答。「關醫生,你認識病人嗎?如果認識的話,請你幫她辦個手續。」
「我待會再來找你。」大鉦對著裹在棉被里的我說道,聲音不怎麼友善。
怎麼會這麼倒楣?!他怎麼會在這里出現?難道真是天要絕我?
我的疑問在大鉦回來後得到解答。
「你這個……」看到我可憐兮兮的縮成一圈,連頭也不敢抬一下,他不知道怎麼罵我才好;「要不是我剛好到這里找個同事,根本不知道你被送進了醫院。你就是不听話!」
我使出以不變應萬變的絕招,無論大鉦說什麼,我就是悶在被子里,動也不動的。
「好了啦,你想悶死自己嗎?」大鉦忍不住,一把掀開棉被。「醫生說你沒什麼事了,只不過太虛弱了,吊完點滴就可以回家休息。」
我虛心的朝著大鉦笑一笑。
「還笑得出來?最近有沒有晨跑?」
「有啦!」我沙啞的回答。晨跑,好像荒廢了好幾天,不過至少我也持續了一段日子,這麼回答不算撒謊。
「真的嗎?」大鉦懷疑地望著我。「每天早上晨跑身體還這麼差,等你身體好了之後,我帶你去游泳和爬山。」
天啊!又是運動!還得上山下海的,那我寧可病一輩子。
*****
之後,我病了整整一個禮拜。
這個禮拜里,我有大部分的時間頭腦昏昏沉沉的,就算頭腦清醒著,也渾身無力,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每天我都對可樂說︰「對不起!」
可樂沒生我氣,那幾天她對我很好,每天留在家里照顧我,林明達也每天出現,他們兩個像一對小夫婦一樣,在店理有說有笑的,笑聲連樓上的臥室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鉦也每天出現,不過他還生我的氣,幾乎每次來探病時都沒給我好臉色。剛開始我會愧疚的陪陪笑臉,之後我也就賭氣不理他,每次他一出現,我就假寐。
他會坐在我的床頭,偶爾用手模模我的額頭,偶爾替我拉好被子,然後才離開。
我和可樂之間的心病苞著這次的感冒一起治愈了,並且多了個朋友,林明達。
大鉦因為每天來看我的關系,和可樂、林明達也熟稔起來,甚至混得比我還熟。
靶冒的那段期間,我常听到他們三個人在樓下花店聊天的笑聲,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
「禾禾,待會你是不是要到醫院去?」
自從上一回和可樂鬧得不愉快之後,為了避免重蹈覆轍,現在在上班時間,我不管到什麼地方去都會先向可樂報備,而且看牙的次數也減半為每兩天一次。
「我看個牙,大概一個小時回來。」
「你晚上順便請大鉦來吃晚餐嘛,我也叫明達過來。」
又請大鉦來吃飯?我翻了翻白眼。「我怕他沒空。」
「怎麼會沒空?你是他的女朋友,不好好看著他是不行的。把他找來,我和明達會給你們制造機會獨處。」可樂心花怒放,精神高昂。
可樂美其名是制造獨處機會給我和大鉦,事實上呢,則是把我和大鉦留在花店里,然後和林明達雙宿雙飛。
「是嗎?可是我們幾乎每兩天就見一次面,夠了啦!」我雙手托著下巴,很沒精神似的。這個姿勢成為我最近的標準姿勢,大鉦說過我幾次,但是他愈說我就愈故意,現在倒是真的養成習慣了。
「兩天才見一次面,又不通電話,怎麼會夠?禾禾,你對愛情的態度實在是太不認真了,小心哪一天被大鉦甩了都不知道原因。」
可樂現在說起話來一副頭頭是道的樣子,尤其是分析愛情這檔子事情時,更是有專家的架勢,和以前畏畏縮縮的姿態完全不同。
「你對大鉦付出的心血要是有我一半就好了。」她很得意地說道。
可樂還真是付出很多的心血在林明達身上。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店里每個月的電話費帳單上四位數數字。
每天起床後、睡覺前她都會打電話給林明達,林明達下班之後還必須到花店報到,要不然可樂就會一直打電話追蹤,直到林明達出現為止。
最可怕的是,可樂極力的打進林明達的圈子里。因為每天中午送便當給林明達,她認識林明達公司里的每一個同事,並且和他們處得很融洽,甚至有些人已經管她叫林大嫂了,她因此而快樂苦。
可樂雖然大部分的時間在花店里,不過她靠著一只電話和在公司的人際關系,打听到林明達上班時的每一個行動,林明達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有時大半夜我起床上洗手間時,還听到可樂講電話的聲音。真佩服她的毅力,難道她都不用休息嗎?
不只是我覺得可樂的行為有點過度,連一向不管他人閑事的大鉦都忍不住對我說過︰「可樂把明達管得太死了,這樣下去對兩個人都不好。」
那時候我還白了大鉦一眼,說他是見不得別人如膠似漆的感情,現在我倒是同情起林明達來了。
在我還考慮著要不要叫大鉦來吃晚飯時,可樂又拿起話筒撥電話。
「喂!江小姐,我是可樂,明達在嗎?」
江小姐是林明達的秘書,可樂最近和她通電話也通得很勤,目的是想從她口中得到林明達在公司時的每一個消息。
「不要喊我林大嫂,人家都還沒決定要不要嫁給他!」可樂嘴里這麼說,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沒兩下,林明達接了電話,可樂的聲音更甜了!
「明達,今天要來哦!大鉦也會來,我們幫禾禾制造機會嘛,嘻--來啦!我不管,反正你不來,我跟你翻臉……」她賣命地撒嬌著。
我在一旁听都听膩了,怎麼可樂從不覺得厭倦?
哪一天我也這麼跟大鉦撒嬌看看,也許他會樂不可支。
*****
「蔡小姐,你來看關醫生了啊!」牙科的護士每次看到我來,就會大聲的調侃道。
我裝出嫻雅的笑容。看你的大頭鬼!為了替大鉦留些面子,這句話我永遠只能在心底偷偷罵。
有一回在診療室門口听到牙科護士對大鉦抱怨道︰「關醫生,你的女朋友派頭好大,每次看到她,她的臉都臭得可以。」
開玩笑,我又不是女公關,干嘛沒事對著人發笑?!犯花痴才如此!差點沒沖進去擺更臭的臉,看看我的臉到底礙著這位女護士哪一點。
接著我听到大鉦回答她︰「這句話你可別讓她听到,要不然她一定回你一句︰‘我又不是花痴,干嘛沒事對著人笑?’」
真是知我者大鉦也!有他這句話,我決定對他的同事友善一些,免得以後他在醫院難做人。
「等一會我就下班了,不打擾你和關醫生了。」女護士走到我身旁曖昧的暗示道。
我揮揮手,像揮趕蒼蠅一樣。她還以為我在和她道別呢,我根本不想和她說任何話、有任何交集。
閑雜人等離開之後,大鉦照慣例換下醫生的偽裝,把眼鏡和口罩取下,變回我喜歡的模樣。
他堅稱這是我才能享受到的特殊待遇。
「你覺得男人的友情比較可靠還是女人的?」趁著還沒開始看牙,我趕快發問。
大鉦一手拿著鑽子,一手拿著鑷子,想都沒想就給我答案。
「男人的友情比較可靠。」他回答,然後命令我張大口。「嘴巴張大點!」接著開始在我的嘴里大做工程。
我咿咿呀呀的用相近音問道︰「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看你和可樂就知道了啊,你不覺得自己好像個小可憐一樣,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淡薄的友情?」
「胡說!」我口齒不清地反駁道。
大鉦用不知道什麼可怕的器具以酒精燈燒烤了兩下,然後放進我的蛀牙洞里,這個動作不斷的重復數十次,我甚至聞到自己口中傳出的焦味。
「你就是嘴硬加上自尊心太強,不肯承認自己處于弱勢里,老把自己裝得很強悍,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大鉦一邊治療我的牙,一邊說道。「這樣很痛嗎?」
「啊!」我痛得跳起來,撥開他的雙手。「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和牙醫熟稔就是有這種好處,對他有什麼不滿意可以直接反應,不用老是把痛往肚里吞,搞得自己滿月復委屈。
「這點皮肉之痛就受不了?還以為你的忍耐力特強,可以承受別人所無法承受的待遇。」大鉦裝出詫異的臉,嘴角卻透著笑意。
「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我撫著臉頰,又氣又痛的。
「一點都不莫名其妙。你有沒有想過換個工作?」
怎麼又跳了一個話題?
「為什麼要換工作?我現在的工作就是我的事業。你今天很不正常,說話不按牌理出牌。」
「今天我說的話全是出在你身上的問題。」
「我全身上下的問題除了蛀牙,再來就是認識你。還有什麼問題?關大醫生。」雖然比他矮半截,但是氣勢可不輸他。
有時真懷疑他是不是女人投胎的,說話好聲好氣,性情溫和,唯一見他生氣就是我感冒還騎著摩托車往外跑的那件事情。
「你和可樂的相處模式有問題,工作也有問題。」大鉦正色說道。
「哪有……」我的聲音變得微弱。
其實,現在的可樂我一點都不喜歡,但是又必須每天和她相處。她心情好,我像對著快樂的黃鶯;她心情不好,我像對著刺蝟。
「嗯?你不會真的變成忍者龜了吧?」大鉦質疑道。
我噗哧笑了出來。「什麼忍者龜?你哪里听來的?」
「你對可樂忍氣吞聲的態度不像忍者龜像什麼?說實在的,你很不適合當忍者龜,哪一天你會爆炸、發瘋的,你一定要找個時間和可樂溝通,不要老是委屈自己,我看了都覺得心疼。」他摟著我,搖啊搖、晃啊晃的。
「不準你批評我的明友。」我掙開他並且警告道。
「好好好,我不批評,但是我可以給建議嗎?」
「可以,但是必須是我喜歡听的建議。」
「仔細考慮換工作這件事情,你年紀不小了喔。」大鉦親了一下我的額頭。「你總不可能在花店送花、打雜一輩子吧?」
「當然不可能,」我假裝以手袖用力的擦拭他剛親吻的痕跡。「我的志願是當個家庭主婦。」說的是真心話。
早想過自己的能耐,連一技之長都沒有,最後只行找長期飯票這條路可行。有時真慶幸自己生為女人,窮途末路時還行這一條路可走。
「不會吧?當個家庭主婦?」大鉦看我的眼神像看只飛上天的大象一樣的驚奇。「可是,我還沒打算要娶你哪!」
我狠狠捶了他一拳。「我也沒說要嫁你!少往臉上貼金!」
*****
有時,我覺得大鉦並不喜歡可樂。
「大鉦,可樂說找一天我們四個人一起度假去。」我說道。這件事是早上可樂突然提起的,我覺得無所謂,所以也沒有反對。
大鉦將手上的雜志放下,認真地問道︰「是可樂說,不是你說?」
「這有什麼差別?」我膩到他身上,用手踫了一下他的鼻尖,測試他的油性肌膚在我的努力之下是不是有所改變了。
「如果是你說的話,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果是可樂說的話,很抱歉,我得考慮考慮。」他學著我動作,也踫了一下我的鼻尖,最後還捏了一下。
「你不尊重我的朋友,就是不尊重我。」我有些不悅。
「天地良心,我對你可是百分之百的尊重哦!」他立起右手,做出一副正氣凜然的表情。
「你干嘛這麼認真?」我攀著他的脖子。
「不認真點怎麼行?我的三魂七魄都快被你勾去了,我要是不尊重你的話,早就.....這樣了!」他一把將我抱住,在我的脖子上又親又咬的。
被他呵癢得受不了,我笑得幾乎無法呼吸,只得急忙喊停。
「哈--停--我不行了!」
大鉦果然放開我。「看你下一次還敢不敢放肆。」他又換了一張大老爺的表情。
我仍厚著臉皮坐在他膝上。「有何不敢?」
「你不怕我?」
「誰怕!」
「真的不怕?」他的臉逼近,表情越發認真。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由他的膝上跳了下來。
「你不會對我起了色心吧?」我試著問道。
「我還以為你真的這麼笨。」他拿起雜志,若無其事地看了起來。
听他話中之意,好像真的是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哇!真的好險!我拍拍胸脯壓壓驚。
「你這個……大!」
「我還真希望自己是個大哩!一口把你吃到肚子里。」他將雜志移下來,看著我的眼楮。「親愛的禾禾,現在知道我有多尊重你了吧?」
听到大鉦這麼說,讓我有點感動起來。我偎坐到他的身旁,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大鉦,謝謝你。」
「光是嘴巴說謝有什麼用?」他又開始得寸進尺起來。
「我愛你!」我說。
「我也愛你!」他答。
*****
「禾禾,送花!」快到中午時,可樂把花束交到我手上。
她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也司空見慣了。
早上的時候,她還心花怒放的說有事和我商量,拐彎抹角的說了大半天,才知道今天是她和林明達相識四個月紀念,她要給林明達一個意外驚喜,希望今天晚上我能自動消失,把花店留給她。
我不明白相識四個月有什麼好紀念的,不過看到可樂喜孜孜的樣子,我要是敢說個「不」字的話,她大概會馬上翻臉吧,戀愛中的女人陰晴不定的個性,這四個月以來,我已經在可樂身上充分領教過了。
沒想到才半個小時的光景,就听到可樂在電話中和人吵了起來。我由吵架的內容研判,她通話的對象應該是林明達,吵架的原因是林明達晚上有重要的應酬,不能到花店來。
最後,可樂用力地甩掉電話,然後一句話也不說,躲到樓上去,直到剛剛才走下樓。
我接過花束,看了看花束上面的地址便往外跑。這種時候,能跑離花店多遠,耳根子就越清靜。
「等一下!」可樂像命令一只小狽似的喊住我。
「怎麼了?」我問。
「這個便當你幫我送去給他。」
「喔。」不敢多問,我拎了就走。
騎上摩托車,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不知道以前是哪一個烏鴉嘴的朋友對我說過風水輪流轉這句話,想當年我對可樂呼來喚去的,好不威風,現在這個落魄樣要是被那些朋友給看見的話,一定一點同情也得不到,反而被譏諷幾句。
突然有種感覺,我今年一定流年不利、犯太歲,要不怎麼會每天生活得水深火熱?
不但是生活不如意,這幾個月來,因為可樂把所有的心思花在林明達身上,無心經營花店,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可樂也曾幾次明示我,她隨時可能嫁作人婦,要我趁早為自己作打算。
花店的業務我一向一知半解,沒有可樂,根本撐不下去,莫非我賴以維生的事業也將在這一年中垮掉?
想起前些日子大鉦建議我考慮換工作,難不成他有神通,知道花店遲早收掉?真不甘心,好像每件事情都會被他說中似的。
想著想著,已經騎到林明達的公司樓下。我將摩托車停在路旁,拎著便當才走到大樓門口,就遇上了林明達。
「禾禾!你怎麼來了?」林明達看到我,似乎很驚訝。
我把手上的便當亮出來,他便明白的點點頭,接了過去。
看得出他的心情也不大好。這也難怪,早上才和女朋友吵了架,現在心情怎麼好得起來?我好心的建議他︰「林明達,你晚上最好還是抽空去看一下可樂,買個小禮物啊,或者送一束花也可以,可樂今天真的很生氣。」
林明達嘆了口氣。
「今天晚上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應酬,她為什麼不能體貼我一些?有時真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
這個林明達,居然在我面前抱怨起可樂來?雖然很能體會他的心情,但是畢竟可樂是我的好朋友,我豈能不為她說話?
「算了啦,你就遷就她一點,今天是你們兩個相識四個月紀念,她很重視的。」
「又是紀念日?!」林明達又嘆了口氣,這口氣比之前的還要讓人覺得沉重。
「我走了。」我揮揮手,趕著完成可樂交代給我的工作。反正林明達不過是想抱怨一下,現在總該抱怨完了吧。
「禾禾,你有沒有空?」林明達跟了上來,喊住我。
「啊?」
*****
餐點都吃了大半,林明達還是一言不發,真搞不懂他特地約我出來吃飯的原由,難道只是要我看他的苦瓜臉?不對!應該是想塞住我的嘴,免得我把剛才他對我說的肺腑之言告訴可樂。
「林明達,我吃飽了,謝謝你的午餐。」
我打算告退。都已經站起身了,林明達這才開口。
「其實……我想和可樂分手。」他艱澀地吐出這句話。
我瞪大眼,腦中一片混亂,又坐回位子上。
彼不得公共場所不得大聲喧嘩的基本禮儀,我幾乎是吼叫地問道︰「分手?為什麼?你們兩個不是很好嗎?」
林明達頓了頓,許久才又開口。
「開始我們真的很好,我喜歡可樂,她對我的體貼更是沒話說,可是……你也看得到的,可樂愈來愈干涉我,我的每一件事情都得經過她,我的朋友她全都要認識,連我吃的東西都沒有自由。」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便當。
「你可以跟她溝通看看,給彼此一些空間……或者……」我試著改變林明達的想法,卻不知從何下手。
「我試著和她溝通過幾次,但是她堅持自己的想法,認為她有充分理由去參與我的每一件事。她把愛情看成是生活的全部,可是我沒辦法全天候的跟她玩愛情游戲。這四個月來,我得到一個認知,我和可樂根本不適合。」
林明達說的是事實,可樂的行為我也親眼所見。可樂對林明達一往情深,要是知道林明達現在心里的想法,不知道會有多激動的反應?我不敢去想像,只有盡量去制止這件事情發生。
「你們兩個才交往四個月,還在熱戀期,所以可樂才會希望無時無刻的看見你,也許過了一陣子,你們的感情穩定了,她也就不會如此了。她真的很愛你,你可以再努力看看。」
林明達搖搖頭,心灰意冷的慘狀。
「我真的無法再忍受過著被監視一樣的生活,太累了!禾禾,你可不可以幫我....」
猜都不用猜,我知道他要我幫他什麼忙,我堅定的拒絕。
「不行,你自己跟她說清楚!」不是我怕事,而是感情的事最好是當事人雙方自己說清楚,由一個不相干的人來談豈不好笑?
「我怕由我跟她說,她會受不了刺激,我怕她……反正你和她是最好的朋友,我想過,你來跟她說是最妥當的。其實我過一陣子就要出國了,可能再也不會回到台灣,我們兩個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見面,這樣對我和她都好,有個美好的回憶。」
我突然有點厭惡眼前的林明達。他不想當罪人,想全身而退,軟弱、逃避、不負責任這些缺點在他身上一一浮現。
「你滾得愈遠愈好!」我咬牙切齒地罵道。
「我不是想躲避,我也是被可樂逼得受不了,才會出此下策。也許我的離開,可以使她反省自己,下一次再談戀愛時,才不會黏得這麼緊。說實在的,真是沒有男人受得了的!」
可憐的男人,明明已經將軟弱的內心表露出來,卻還企圖找借口掩飾,把所有的過錯推給對方。
「你可以出國,但是請你在出國前自己找機會告訴可樂你的想法。另外,警告你最好找個我不在場的時候跟可樂談,要不我可能會說些落阱下石的話,把你當敗類一樣的討伐!」我起身離開,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