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真的嗎?」
陪同白安娜到花東一起出差的章小栗,在將公事告一段落後,才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訴白安娜。
初听她的話,白安娜也嚇到了,
不過回頭想想,辛戰的氣質與刻意隱藏不外顯的氣勢,從被養的男人搖身一變,成為富可敵國的古董富商,其實沒什麼好驚訝的。
「我早猜到他一定不是普通人,我上次跟你說他身上穿的那件是名牌西裝,你記得你是怎麼回我的嗎?」
「當然記得,仿冒的嘛!」在她眼里,他連身體也像是仿冒品。
哪有人穿著那種衣服,身體練得跟銅牆鐵壁一樣,不合理嘛!
「難怪昨天在跟客戶討論時,你老是發呆。」
「哪有!」她才不要讓她以為自己在想他。
「就是有,連飯都吃好少,以前你最喜歡吃牛排,今天客戶招待的牛排你吃了幾口?我告訴你,總共是兩口。」
她真後悔跟白安娜那麼要好,搞到想隱藏的心事完全包藏不住,反倒全讓她給模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她不想妥協,還想辯解。
「只是什麼?舍不得他嗎?」
「我才沒有,我如果舍不得他,干麼自告奮勇的來跟你出公差?」章小栗假裝要吹頭發,不想繼續跟她談這件事。
「少來。」白安娜搶過她的吹風機,指著她手上的戒指,要她正視這件事,「你若舍得離開他,干麼不連這只戒指都還他?」
這……她哪知道呀!
她喜歡這只戒指……她覺得他吃她很多餐,所以想拿它來抵;她只是覺得他惡整她太多,所以該得到賠償,而,想了這麼多的理由,她卻說不出口解答白安娜的問題。
沒錯,她遲鈍的發現,那家伙早介入她的生命中,扯不開了。
當玫瑰花片灑在她的頭上時,她突然驚覺自己竟然不曉得從何時開始,已經愛上那個清代古人。
當杜一龍如數家珍般的算著辛戰有多少愛慕者時,她揪痛的心告訴她,她好嫉妒他的過去,而又很不甘心自己這麼晚才認識他。
喜歡她的男人,好像沒喜歡他的女人那麼多。
彼人怨的白安娜,終于給她下了她不願承認的結論。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正是。
可是要她承認這件事,真的好難。
她昨晚一整晚都沒睡,滿腦子想的全是他,從初次的對罵、錯吻、吵架、惡搞……一直到玫瑰花瓣散落的那一刻,她壓根沒法閉上眼楮好好的睡。
他畢竟是那麼的不凡,而她卻一直把他當成米蟲,喔,天呀!想起來還真丟臉,她買給他的晚餐,幾乎沒有一頓是正常的,但他居然連句抱怨都沒有。
「他知道你要來花東嗎?」
章小栗搖搖頭,突然小聲的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
「我……不曉……得。」
章小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麼,只知道心里涌上一股酸,到最後她干脆號啕大哭。
「你別這樣嘛!」
白安娜沒法勸停她,又見她這麼難過,也跟著紅了眼眶。
全天下的人,大概只有她能理解小栗為什麼要哭泣。
他們都訂婚了,她才發現他是那麼的無懈可擊,天知道那感覺有多糟,她當然會難過的吃不下飯。
「安娜,我該怎麼辦?我把他當成笨蛋,可他並不是。」
「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我相信他不會嫌棄你的。」白安娜安慰著她。
「我不曉得,我是那麼的普通,他是被舅媽逼的,他也許並不愛我,也許並不想跟我訂婚,我說北上後就解除婚約時,他什麼話都沒說。」
難怪她會如此不安。
「他不曾說他愛你嗎?」
「從來沒有。」
「噢,可憐的小粟。」
兩個手帕交終于相擁著哭慘在一塊兒,好像這世上只剩她們兩人相依為命。
如果辛戰真的愛小栗,那麼他應該會沒日沒夜的找她,為什麼都已經過了兩天,卻連個人影都還沒看到?
不行,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
身為章小栗的好友,她當然有這個義務替她問個清楚。
等章小栗因為哭太久而累得睡著時,她拿著手機走出房間,到飯店一樓大廳打電話。
她倒想看看,那個老愛欺負小栗的男人,心里是怎麼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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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空月復時的血糖值為70-110mg/dl,飯後兩小時則不得超過40mg/dl,但他卻低于50mg/dl,這表示他的低血糖癥又發作了,而這次還有點嚴重,他自己應該知道呀,怎麼不吃點東西?」
醫生的指責讓杜一龍有點難堪,因為他完全沒辦法勸服辛戰正常的吃東西。
當他一發現章小栗不見時,他的臉孔立刻板起來,一旁較熟識他的人都知道,他若板起臉,表示他真的很生氣,而他生氣時,最好是別理他。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會因低血糖癥而住進醫院,而他還在氣他的多嘴,根本不跟他說上一句話。
見辛戰仍不理會他,他只好自言自語,「听說她到花東出差,如果真有心躲你,你去了有用嗎?」
她去花東干麼?
難怪回家找沒人,上次舅媽拉住他的手,詢問她能不能將小栗交給他時,他還大言不慚的點頭。
這會兒呢?人都不見數天,他卻還不知道為什麼。
「她把你送她的東西都交給司機……」
「出去。」
辛戰再也沒法跟杜一龍交談下去。
都怪他,沒事這麼多嘴干麼!
以他了解她的程度看來,如果一下子把他的事全告訴她,肯定會把她給嚇跑,沒想到杜一龍先替他嚇跑了她。
她也許會覺得自尊心受損吧!
唉!用力的嘆口氣。
心念一轉,他趁著護士沒注意,出了醫院,當他伸手欲招呼計程車,有兩個身影慢慢的往他走近。
罷開始,他還沒注意到,等他發現時,心跳頓時加快,臉色更白到不行。
他暗暗後悔,他應該告訴她,他有多麼的喜歡她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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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還是會來,最後,你自己還不是得去面對他。」
沒錯,這句話白安娜已經講了一百遍了,但她還是沒有勇氣。
她甚至想干脆辭職回台南算了,省得還得跟他踫面。
不過,這方法更糟,因為面對舅媽,遠比面對辛戰來得困難。
「好了,到了,真的不用我陪你嗎?」見計程車到達目的地,白安娜關心的問向章小栗。
章小栗的心跳忽然快速了起來,「我不該回來的。」她真想逃走。
但她還是下了車,她得跟辛戰說清楚,反正當初她也講過了,舅媽一回台南,他們的婚約就可以解除,那一晚的事,就當做沒發生吧!
再說,他那麼有錢,隨便找個安身之處,應該不難吧!
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她回到了她最心愛的窩,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往鎖孔一插,門刷一聲被拉開。
「你總算是回來了。
辛戰比她更快的將門打開,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緊緊的擁住她。
那感覺好像極擔心她,可她不得不面對——兩人並不相配的事實。
「呃,我回來是想跟你講清楚,有關我們……」
「這位就是我的孫媳婦兒嗎?」
她話都還沒講完,辛戰已經被拉開,有一位慈祥的老女乃女乃,一把擁住她。
「來來來,快點進來,老頭兒都快憋不住想罵人了,快點進來給他瞧瞧。」等等,現在情況到底是怎麼樣?
章小栗壓根沒想到.家里會有其他的人。
她有點受到驚嚇,不過當她瞟向辛戰時,發現他顯然比她還緊張。
「好了,還站在那里干麼,不會說話嗎?」
說話的人是辛戰的爺爺辛火雄,他的個性跟名字一樣,火爆得不得了。
從辛戰有記憶以來,爺爺講話的口氣就像軍官在命令小兵一樣。
這也是他老穿著一身老夫子裝的原因,沒辦法,自小被逼的,沒得選擇。
「小粟,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爺爺,那位是我女乃女乃。」
這下子該怎麼辦?叫爺爺、女乃女乃嗎?
她是要回來談解除婚約的事,再這麼叫好嗎?
「笨蛋,你沒替我們介紹她,她怎麼會叫我們?」
天呀!章小栗被辛火雄的吼聲給嚇了一大跳。
這會兒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兩個老人家住紐西蘭,而辛戰則四處流浪。
「噢,知道了,這位是章小栗,我的未婚妻。」
好個嚴格的爺爺,章小票以為自己也會受到嚴厲的教訓。
「乖,我的孫媳婦兒,不怕,來,上前給爺瞧瞧,」辛火雄溫柔的一把拉住她,笑咪咪的說︰「都怪那個兔嵬子,也不早點告訴我們,竟讓咱們這些大人們,全都沒參加到你們的訂婚典禮。」
說著說著,他拿出一本存摺,放在章小栗的手上。
「初次見面,也不曉得娃兒你喜歡啥,所以只能粗俗的送上這個,希望你別嫌棄老頭兒我俗氣。」
初見面就送錢,的確是有點俗氣,不過,辛爺爺的態度卻完全不讓人感覺不舒服。
「好了,我曉得你剛出差回來,去休息吧,別招呼我們了。」
啊,這樣好嗎?
她轉頭看了辛戰一眼,有點被眼前的情況給搞胡涂了。
見狀,辛戰趕緊拉著她的手回到房間。
不曉得是她看錯了還是怎樣,總之,她好像看到他松了一大口氣。
「怎麼回事?」
「我被你害慘了。」
「怎麼說?」
「剛才我在醫院……」
「你怎麼了?!」
一听說他上醫院,她緊張的打斷他的話。
辛戰感覺到她的關心,表情立刻變得十分哀怨,語氣還夾帶著抱怨,「你要去花東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吃不下飯,你也知道的,我有低血糖癥,一旦沒有按時吃東西,就會不支倒地,這次差點送掉了小命。」
「那你干麼不吃?」
「你都不要我了,我怎麼吃得下。」
她簡直說不出話來。
他怎麼可以這樣?那萬一她離開他,呵,她不就成為殺人凶手?
見她一臉懊悔,他知道她的爛同情心又在作祟了,他可得好好的利用機會。
「再說,我爺爺、女乃女乃千里迢迢的來到台灣,透過一龍才在醫院找到我,可沒看見你在我身邊,所以兩位老人家都對我很不諒解。」
「為什麼?」她根本不敢相信,老人家怎麼可能認定了她?
「因為我家很傳統,一旦認定了哪個人就不能反悔,而且也不能離婚,上次爺爺沒來,我們或許還有機會選擇,現在他來了,你恐怕不能跟我解除婚約了。」
怎麼會這樣?她沒想到辛家居然是那麼的傳統。
這麼說來,她不就跑不掉了?
「我可以向他們解釋……」
「你想看我死嗎?」
昨天在醫院接到白安娜的責罵電話,辛戰整夜不能成眠。
他實在沒法了解她為什麼會覺得他們門不當、戶不對?他們都在一起了,干麼還去理會那麼無聊的事?
那些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少女乃女乃們,難道都是門當戶對的?
所以,他打了通電話向爸媽討救兵。
只是沒想到爸媽自己沒來,反而叫爺爺女乃女乃來,還說什麼他們演的會比較逼真。
見章小栗似乎有點心軟,他更明白,她雖然愛跟他吵吵鬧鬧、但在打罵間,倒也同他建立起厚實的情感,更別說他已經離不開她的這個事實。
「你只要準時吃飯,就不會有事了呀!」
「如果你真要那麼做,那麼,我死了也沒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她快被他給煩死了!
他是個有錢人,當然不會在乎別人怎麼樣,但她覺得家庭背景差太多的感情,絕對撐不了太久。
包何況,他從沒說他愛她。
「你不要逼我,我真的沒法和你在一起。」
辛戰一听她這麼說,立刻緊擁住她。
他好不容易才遇見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開她。
「有的,總有辦法的,我是那麼的……那麼的……」
傳統的教育,讓他不像一般時下的男人,老把愛放在嘴邊,可白安娜說過,她會完全沒有安全感,是因為他不曾對她說他愛她這句話。
「我……我是……」
真糟糕,都什麼節骨眼了,他卻連那三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吧,那如果你也是個有錢人,我們算不算門當戶對?」
他避開說那句話,改用另外的方式來談。
章小栗立刻覺得不對勁,趕緊拿出剛才辛火雄給她的那本存摺,打開一看,天呀,九個零是多少錢?!
她在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億……她的戶頭里面竟有十億?!
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不算,這些錢根本不是我的……」
辛戰真的快被她給打敗了,難道真的要說我愛你,才能挽回她的心嗎?
「好吧,那……」
屏住氣,他的心跳忽然急速加快,他輕咳了幾聲,試圖清清喉,接著,他緊盯著她的眼楮,回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她那張愛罵人的嘴、愛瞪人的眼,還有五音不全的歌聲,以及看著玫瑰花瓣時變得好迷人的臉。
他試了幾個音,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輕輕的吟唱出,「我就是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
事出突然,章小粟的眼眶不爭氣的濕了。
「我就是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在沒讓她感動得神魂顛倒前,他繼續唱個不停。
餅了好一會,她終于被他深情的模樣給逗笑了出來。
這家伙是去哪找到這麼首歌,歌詞里竟然全是愛你愛你,又還唱不完的一唱再唱。
他突然單腳跪地,激動地問著——
「章小栗小姐,請問你是不是願意嫁給我這個沒有吃東西就會昏倒的男人?」
不曉得是他的求婚台詞太過好笑,還是被剛才那首愛你愛個沒完的歌打動了,她的心結一下子全打了開來,點了頭。
他又開始唱起愛你愛你,將她抱了起來,在原地繞了好幾圈。
章小粟笑了,且笑得好開心。
在門外偷听的辛女乃女乃,用著一種哀怨又不諒解的眼神瞪著站在一旁的辛火雄。
「干麼!」
「原來辛家的男人,就數你最不解風情,當年的求婚竟是一句‘幫我洗衣服吧’一點誠意都沒有。」
見辛女乃女乃生悶氣,再怎麼威嚴的辛爺爺,也只能乖乖苦笑。
而被擁在辛戰懷里的章小栗終于明白,當愛情要來時,可不會選什麼浪漫的時間、地點,且這個男人注定是你的時,就算他被你當成無賴養在家里,你還是得乖乖的走人他的愛情圈套。
誰教她當時要答應這男人,讓他寄養在她家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