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空氣中,彌漫著胭脂花粉的香氣,以及醇烈美酒的氣味,耳邊鶯聲燕語不斷,數十位穿著輕紗的嬈嬌女子不斷地穿梭,往來于生張熟魏的懷中。
這兒,正是當地最有名的青樓——醉紅閣。
在二樓的一間廂房中,一名美艷女子身披薄紗,若隱若現的惹火胴體煞是誘人,嬌媚的面容在精心妝點後更是明艷動人。
只要她那對媚眼兒一挑,立刻逗得男人心癢難耐,而她那嬌嗲的聲音一喚,更教男人全身上下的骨頭全都酥軟了。
她,雲媚蝶,不愧是醉紅閣里的當紅花魁。
此刻,雲媚蝶豐腴的身軀正倚在一名男子的胸前,那雙女敕白小手斟了杯酒,遞到男子的唇邊。
「再喝一杯吧!」
「好!」男子也不?嗦,豪爽地仰首一飲而盡。
「遲爺真是海量,再多喝一點吧!」雲媚蝶那雙媚眼直勾勾地瞅著他。
仔細一看,這個男人赫然是消失了一年多的遲仲桓!
只不過此刻的他滿臉胡渣,這副荒唐而頹廢的模樣,若不是和他極為熟識的人,實在很難將眼前的男人和一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遲仲桓聯想在一塊兒。
「不,這酒雖然香醇,卻不如你的滋味美好,我真正想嘗的是你唇間的甜味兒啊!」說著,他一把摟住雲媚蝶,給了她一個幾乎喘不過氣的熱吻。
就在雲媚蝶被吻得意亂情迷之際,遲仲桓的身子突然一僵,霎時停住了所有的舉動。
「怎麼了?」雲媚蝶媚眼疑惑地望著他。
遲仲桓繃著臉不發一言,他的眼皮直跳,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倏地籠罩心頭。
濃眉一皺,他突然推開偎在他胸前的雲媚蝶,站了起來。
「哎喲!遲爺,您到底是怎麼了嘛!」雲媚蝶嬌聲埋怨,揉了揉拐疼的手肘。
遲仲桓從懷中抽出一張銀票,擱到桌上,勉強擠出一絲敷衍的笑意,說道︰「我突然想起還有急事要辦,改天再到醉紅閣找你銷魂快活吧!」
「這樣啊!那遲爺慢走,可別讓我等太久啊!」
雲媚蝶正想起身送客,卻見遲仲桓已等不及地匆匆走了出去,他的腳步顯得顛簸而焦急,看來真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急需立刻去辦似的。???
月岩堡
聶月眉獨自一人坐在庭園的亭子里,她的容貌依舊清麗無雙,細致的柳眉卻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染上了不時輕蹙的習慣,而她的眼底深處,蘊藏著一抹堅定不移的深情和決心。
這一年多來,她獨自一人追尋著遲仲桓的下落,憑借著對他的思念與不曾稍減的愛意,她撐過了這一年多來的日子,而非要找到他不可的堅定信念,更是逼著她變得獨立而堅強。
環顧著偌大的月岩堡,她不禁想起了幾個月前的一場小意外。那時,她身上的盤纏被一名惡盜給搶了,正感到惶惑無助之際,她遇見了上官老夫人。
老夫人與她十分投緣,見她一個人無處可去,便熱絡地邀她至月岩堡來作客。
她當初之所以會答應老夫人暫住進月岩堡,一來是為了躲避這一年多來,始終對她窮追不舍的袁宇卿,二來是根據她數個月來的追尋,好不容易才查出遲仲桓似乎就在這兒附近。
暫住月岩堡的這段日子里,她不時會外出打探消息,而查探的結果令她振奮不已,因為她愈來愈肯定遲仲桓此刻就落腳在月岩堡的附近!
既已確定了遲仲桓的下落,也該是她離開這里的時候了,畢竟月岩堡雖然舒適寧靜,而且上官家的人待她極好,但這兒終究不是她能永久居住的地方。
正在盤算間,耳邊突然傳來月岩堡堡主上官朔方的吼聲,她愣了愣,直覺地朝聲音方向走去一探究竟。
才剛走到回廊的轉角,就見上官老爺和老夫人也正匆忙走過去,顯然他們也听見了上官朔方的吼聲。
她突然頓住了步伐,心里有些遲疑。也許發生的是上官家的家務事,她不過是個外人而已,哪有立場去探看究竟?她應當要趕緊回避才是。
然而,就在她正想轉身走開時,耳邊傳來的對話卻令她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朔方,發生了什麼事?」上官老爺和老夫人問道。
「這混帳受人指使,潛進堡里擄走了可依。」上官朔方揪住一名青衣男子的衣領,殺氣騰騰地說著。
花可依是他的女人,是他這輩子認定的妻子人選,如今卻被人使計擄走,吉凶未卜,他真恨不得當場將這青衣男子大卸八塊!
「他們為什麼要擄走花姑娘?有什麼目的?」兩個老人家驚愕不已,沒想到竟有人敢潛入月岩堡擄人。
「他們的目標是聶姑娘,要我在日落之前帶著她去換回可依。」
聶月眉聞言不禁一愣,立刻猜出這樁擄人事件的幕後指使者一定就是袁宇卿。
自從一年多前她刺傷了袁宇卿,並趁夜離開之後,這段日子以來,袁宇卿總是鍥而不舍地追著她,原本她以為只要躲進月岩堡,就能暫時避開他的追逐,豈料還是被他找到了。
她知道袁宇卿不會武功,所以能夠理解他為什麼會派這名青衣男子潛進月岩堡擄人,但是她實在不懂,這男子擄的為什麼會是花姑娘而不是她呢?
難道是這名男子弄錯對象、抓錯人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上官老爺擔憂地問道。
「我當然要去救可依!」上官朔方的答案沒有半點遲疑。
「但是……難道你要犧牲月眉?」上官老爺和老夫人皆不由得皺起了眉。
「不,我會親手把可依救回來。」上官朔方的眼中有著堅定的決心。
將上官朔方的堅決與深情看在眼里,聶月眉的心受了不小的感動。
她看得出來,上官朔方是真的愛極了花可依,他眼中的深情,她也曾在另一個男人的眼底看見……
「仲桓,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你?」她不禁悵然地低語。
看著上官朔方匆忙趕去救人的背影,聶月眉無聲地嘆了口氣,細致的柳眉鎖著一抹愁緒。沒想到在她正打算離開月岩堡的時候,竟然會發生這件意外。
她的目光定定地望著上官朔方離去的方向,心中有了決定。
上官老爺和老夫人在這段期間內對她照顧有加,她也該在離開之前為他們做點事,就算是報答他們的恩情吧!???
聶月眉一路上形色匆匆地趕路,早已氣喘吁吁、香汗淋灕。
由于她完全不會武功,根本趕不上上官朔方的速度,所以她更不敢稍有停頓,深怕遲了一步就來不及了。
當她終于趕到位于月岩堡西南方不遠處的一間破廟時,已被踹得支離破碎的木門顯示上官朔方早已趕到。
「快說!你到底要不要把聶月眉帶來給我?要是你再不答應,我就立刻殺了這女人!」
破廟里傳來了一陣叱喝聲,聶月眉認得這聲音,知道開口的男人正是袁宇卿,而听他那不耐的口氣,顯示出他已動了殺機。
在叱喝聲後,廟內陷入一陣緊窒的沉默,顯然上官朔方礙于花可依在袁宇卿的手中,不敢輕舉妄動。
像是看準了上官朔方的焦慮,袁宇卿趁勢威嚇道︰「既然你不願意,那這個女人我留著一點用也沒有,不如我現在就一刀送她上西天吧!」
聶月眉聞言一驚,趕緊奔進廟中。
「住手!」她急嚷著,那聲調雖然細柔,卻有效地定住了眼前一觸即發的暴戾情勢。
袁宇卿一听見她的聲音,立刻停下了所有的舉動,霍地轉頭望向門口,一見到她,他的眼中立刻迸射出癲狂而熾烈的光芒。
「你終于還是來到我身邊了。」袁宇卿目不轉楮地望著聶月眉。
他終于還是找到她了!終于再次見到這個令他朝思暮想,渴望得連靈魂都疼痛的女子!
「你千方百計、不擇手段,不就是為了逼我現身嗎?」
「聶姑娘,你怎麼會到這里來?」上官朔方皺著眉,不明白她怎麼會知道花可依被擄走的事。
「我听見了你和老爺、老夫人的對話。他是沖著我來的,我怎麼能連累你們呢?」聶月眉嘆息似的說著。
上官老爺和老夫人待她如此親切和善,她怎能恩將仇報地害死他兒子和未來的媳婦?
包何況,她看得出上官朔方和花可依是真心深愛著對方,又怎麼忍心因為自己而害得他們天人永隔?
「過來我身邊。」袁宇卿熱烈地望著聶月眉,朝她伸出一只手。
「你先放了花姑娘。」
「不行,你得先到我這里才行。」袁宇卿堅持著。
等待了這麼久、追尋了這麼久,他日思夜念、夢寐以求的佳人終將來到他的身邊,他絕不容許在這一刻出半點差錯。
「聶姑娘……」上官朔方有些遲疑。
「上官大哥不必自責,這男人原本就是沖著我來的,若不是因為我,花姑娘也不會身陷險境。」聶月眉頓了頓,轉而對袁宇卿說道︰「只要我過去,你真的會放了花姑娘?」
「放心吧!你是知道的,我要的從來就只有你而已,只要你願意跟在我身邊,不論你說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
「好,希望你真的會守信。」聶月眉蓮步輕移,緩緩地走了過去。
霎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全凝聚在聶月眉身上,袁宇卿是因為終于快得償所願而極度興奮著,上官朔方則是屏氣凝神,打算在袁宇卿最疏于防備的那一刻出手。
只要他能順利制住袁宇卿,那麼不但花可依的性命不會再受威脅,就連聶月眉也不必白白犧牲了。
就在聶月眉已走到袁宇卿觸手可及的範圍之時,上官朔方正要出手,忽見眼前銀光一閃,下一瞬間就听得袁宇卿哀嚎一聲,原本握在手中的短刀也 ?一聲掉落地面。
仔細一看,原來剛才那道銀光是一把銀色飛刀自窗外射入,狠狠地刺入袁宇卿的手臂。
在看清楚傷他的暗器是把薄如柳葉的銀色飛刀後,袁宇卿的臉色驟變,忍痛拔起刀子扔到一旁。
「該死的!竟然是他!」袁宇卿憤恨地咒罵著。
他知道眼前的情勢對自己不利,只好趁著眾人的注意力暫時被轉移之際,迅速退到破廟的內室,從一條他先前無意間發現的密道逃月兌。
聶月眉整個人僵立在原地,她沒有察覺袁宇卿已經逃走,也沒有察覺花可依已被上官朔方解除束縛擁在懷中,此刻她的眼中除了那柄銀色飛刀外,什麼都看不見、也听不見了!
她屏住氣息,緩緩地走過去,彎身拾起那柄銀色飛刀。
細女敕的小手緊握住刀柄,仿佛還能感受到上頭存留的一絲溫度,她激動而專注地端詳著手中的刀子,那神情,簡直就像是在凝望久違愛人的臉龐。
花可依見狀,不由得猜測地問道︰「聶姑娘,你認識這柄飛刀的主人?」
聶月眉的注意力終于被拉了回來,她小心翼翼地將刀子收起來,沉靜美麗的臉上綻著一抹神秘的笑容,卻並不打算回答花可依的問題。
「花姑娘,很抱歉因為我的緣故,害得你身陷險境。」
「別這麼說。」花可依搖了搖頭,說道。「這又不是你願意的,怎能怪到你頭上呢?」
「還好現在總算沒事,我也該走了。」聶月眉轉頭望向窗外,目光凝望著遠方,眼中有著堅定不移的溫柔。
「聶姑娘打算上哪兒去?」上官朔方關心地問道。「你一個弱女子只身在外方便嗎?」
「別為我擔心,我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她笑著說道。
幾乎每個人光看她的外表,都以為她是個沒有自保能力的柔弱女子,其實不然,否則這一年多來她也沒辦法獨自撐過來。
「我該走了,咱們後會有期。」聶月眉朝他們微微一笑後,便不再猶豫地轉身離開。
就在她即將走出破廟之際,花可依突然開口喚住了她。
「聶姑娘!」
聶月眉回過頭來望著花可依,無聲地詢問她有什麼事。
「祝福你。」花可依真誠地說著。雖然她並不知道聶月眉要到哪兒去,但她直覺她是要去追尋屬于自己的幸福。
聶月眉愣了愣,再次朝她綻放溫柔的微笑。
「謝謝你,也祝你們能白頭偕老。」???
聶月眉一走出破廟,立刻急切地四處張望,卻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中有些失望,卻不氣餒,因為這情況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倘若遲仲桓要讓她見他,剛才也不會只以飛刀搭救,而不直接現身了。
「仲桓,我知道你就在這附近,我知道你正在看著我,你為什麼不出現?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想見我嗎?」
她對著四周的空氣說著,心里深信遲仲桓一定听得見她的這番話。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陣沉默,她不禁輕咬著下唇,有些泫然欲泣。
一年多沒見面了,此刻明明心心念念的夫婿就在她身邊的某處,她卻無法見著他,要她如何不激動難過?
「袁老爺和夫人的歹毒計謀,我根本不知情,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是無辜的,對不對?」
自始至終,她都如此深信著,她相信他不會被片面之詞給蒙蔽了。
她相信他之所以會離開她、逃避她,一定是有什麼理由,或是他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仲桓,你可還記得咱們洞房花燭夜那晚,你親口對我說出的承諾?你說你會照顧我一輩子,做我一輩子的倚靠,這幾句話,我細細地收藏在心底,從來都不曾忘過。」
她環顧四周,雖然仍舊沒見到遲仲桓的身影,雖然四周仍只有微風吹拂的聲響,但是她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就在她的身邊,正聆听著她的話,這讓她精神一振、勇氣倍增。
「仲桓,不論你到底為了什麼而躲我,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她信誓旦旦地說著。她有預感,離他們夫妻相見的時間不會太久了!
滿懷著期待與信心,她又再次環顧了四周後,才緩緩地轉身離開。
直到聶月眉走遠後,一抹挺拔的身影才從隱蔽處走了出來。
望著漸行漸遠的縴弱背影,遲仲桓握緊了雙拳,眼底有著壓抑的痛苦與深切的愛意。
「眉兒……」他低喊著這個令他心疼的名字。
罷才听著她的話語,感受到她的憂傷與激動,他多想上前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多想好好地吻吻她、抱抱她,一解相思之苦。
然而,幾次沖動的想邁開步伐,卻都及時被理智給強行壓了下來。
這一年多來,他雖然不在她的身邊,卻始終對她的行蹤了若指掌,在得知她住進了月岩堡後,他本以為她應該安全無虞,沒想到袁宇卿竟還是找上了她。
好在方才他直覺她有危險,在趕赴月岩堡的途中恰巧見她行色匆匆的不知要往何處去,他一路尾隨著她,這才及時解救了她。
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她依舊是這般的美麗無瑕,但現在的他早已經喪失擁抱她、守護她的資格了!如今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躲在暗處看著她,保護她,至于其他……一想到殘酷的現實,他已不敢抱持任何的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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