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他有多久沒听到人家跟他說一句「仲騏,你真的好厲害噢!」?
正握著筆桿準備在企劃書上簽下姓名的同時,田仲騏的腦里驀地浮現這麼一句話來。
望著企劃書上密密麻麻的中文,他的心不由得飛得老遠。
他想起了分居十多年的妻子。
一回想起妻子老是板著一副不耐煩的表情,頓時讓他大失原本的好心情。
悶悶地接續著手上簽名的動作,門板突然傳來一陣聲響,他頭也不抬的喚著來人進來。
本以為進門的人會是他的特助江子強,然而一陣特別的香氣傳來,頓時讓他明白來者是誰。
田仲騏沉默的放下手中的金筆,抬起頭來看著已經站到他的桌前、兩手環胸的分居妻子周萱。
他的黑眸先是不著痕跡的在她的身上掃視過一圈,看到她全身都是CD當季的春裝後,他才淡淡地開口問道︰「有事嗎?」打從他們協議分居之後,倘若她不是剛好有要事相求,是絕對不會跑到公司來找他的。
周萱眉一挑,毫不客氣的吐出一串要求,「我沒錢了!明天匯幾十萬到我的戶頭里吧!」
田仲騏輕搖搖頭,拒絕她過分的要求,「一開始就說好的,我一個月給你三十萬,不能再多了。」
「可是,三十萬根本不夠!」單上個美容瘦身中心,一個月就要花上她快幾十萬的會費了,更別提她固定還要打內毒桿菌,拉拉皮、抽抽脂的。
知道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周萱更是佯裝嬌媚的抬手拂開頰邊的頭發,然後慢慢地將她的身體靠向桌面,還拋了記媚眼。
「拜托嘛!人家還有好多店沒去逛呢!你都不知道今年春裝的樣式有多美……」
田仲騏突然揚手打斷她的嬌喃。「這不關我的事!」他抽開被她手肘壓住的文件,凝視著她的臉。「我說過,我只會支付文件上所寫的金額,也就是一個月三十萬!」
媚笑的靠近他,周萱嘟起小嘴,小女人似的撒嬌著,「可是,之前你都會給我的……拜托嘛!不然,就這麼一回!下次我絕對不會這樣了……」
田仲騏依舊搖搖頭。
對他而言,幾十萬只不過是每日他進出股市的零頭,當然不會構成什麼難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向來容忍度超強的他突然產生無比的反感。
或許,是憶起她從沒有開口稱贊過他,總是一臉冰冷的模樣,所以,他也產生了強烈的反感。
再三懇求仍不見事情有轉圜的余地,周萱的表情一沉,臉上的嬌態瞬間消失。
她不悅的叉著腰,臉上頓時浮現精明。「好吧!不然條件交換好了!」
之前實在沒有辦法可想時,她總是會用她名下的股分來換取比市價高出數倍的現金,雖然現在她手上的股分所剩不多,但是依舊能夠作為牽制他的籌碼。
田仲騏定定地看了妻子幾秒,直到她顯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他才吐出一句模糊的低喃。
「你剛剛說什麼?」周萱一時沒有听清楚,連忙追問。
「沒……沒事!」接觸到妻子勢利的目光,頓時讓田仲騏恍然回神。見鬼了!他剛剛竟然會有這種念頭!
回過神來的他匆匆地允諾將會匯款到妻子的戶頭之後,隨即不耐煩的揚手要她速速離開。
見到妻子關上門扉後,他才沮喪的抬手支著頭,喃喃自語著,「一定是被晚上的夢境弄昏頭了才會這樣……」!還真的是見鬼了!
***
一轉眼,已經進入大學聯考的考季,繁重的課業已經讓田仲騏應付不過來,更別提要撥空寫信給郁淨悠了。
郁淨悠怎麼會不了解他的難處,雖然接不到他的信感覺有些落寞,但是,她還是告訴自己,一切先以他的課業為重。
這個時候,反倒變成她寫信寫得勤了。
害羞的她雖然不好意思在信里寫些過于露骨的字句,卻仍然很努力的將日常生活所見到的每一件事,化成文字敘述讓他知道。
之前他曾經告訴過她,每當他讀書讀得很累的時候,總會拿她寫給他的信再三瀏覽,在他枯燥的生活中,閱讀她的信已經變成他僅有的生活消遣了。
斑中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了,學校畢業典禮當天,田仲騏特別起了個大早跑去等她,這是他們認識三年以來,第四次私下見面。
雖然,每天可以一起搭同一班的公車,但是,一見到他站在電線桿旁等待,郁淨悠臉上的表情比中了獎還快樂。
「你怎麼……」
「噓……」田仲騏示意要她跟著走進一條死巷,等到兩人都走進死巷後,他隨即站到她的身側,含笑的凝視著她。
他輕聲說道︰「郁郁……我好想你……」
聞言,郁淨悠的粉頰漲紅了起來,心里頓感甜蜜,眼角眉梢布滿了情意。
她淡淡地輕哼了聲,表示自己也有同樣的想法。
見著她美麗又溫柔的模樣,田仲騏一時壓抑不住沖勸,伸手攬住她的肩,將臉埋進她的秀發,焦躁又渴望的磨蹭著。
郁淨悠伸手便要推拒他的親近,一踫觸上他不住顫抖的背脊,才意識到他有說不出口的煩悶。
與其說他此刻的動作是在對她示愛,倒不如說他是在向她尋求一點溫柔的撫慰。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的神態,原本要推開他的手臂一軟,推拒的動作也變得溫柔起來。
拍著他結實的背脊,她的動作像是在呵護一個受了傷的孩子。
田仲騏微帶著顫抖的說著,「我好怕……好怕考試當天會發生一些無法控制的狀況……」
聯考將近,許許多多的雜念一一涌上,他禁不住煩惱的想著,萬一這些日子他讀的重點都沒考出來,害得他落榜……或者,是他到達試場的時候,發現準考證忘了帶……或者,考試的時候他剛好睡遲了,好不容易趕到考場,結果監考老師卻不準他進入試場……
這些煩惱讓他在夜里不得安眠,每每在惡夢中驚醒。
一直以為他已經把恐懼壓抑下了,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傾訴,但是,不知怎地,一接觸到她溫柔的眸光,他的恐懼便紛紛涌上心頭。
他並沒說出心中的憂慮,郁淨悠也只能猜測他的想法。可能是因為他的個性比較求好心切,得失心也稍重了些,所以,才會如此害怕考試當天會發生突發狀況吧!
她輕輕地撫著他的肩,直到他的背脊不再發顫,她才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句,「我覺得你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田仲騏輕輕地移開身子,一臉的懷疑。
郁淨悠輕淺的笑了下,主動握住他的手,誠懇的凝視著他。「因為你是我心目中最棒、最聰明的天使呀!對我而言,沒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到的!」
田仲騏對自己的能力仍然感到相當懷疑。「說不定是你高估我了。」
「不會的!」驀然放開他的手,郁淨悠從書包里掏出一封信函,撕開信封之後,才從里頭掏出一條系著紅絲線的靈符,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手心。
她認真地說︰「不只是我對你有信心,你看,這是昨天我跟我媽媽一起到廟里拜拜求來的,我已經幫你問過玉皇大帝了,連它都說這次你一定會順利上榜的!」
田仲騏沉默的望著掌心的靈符,久久之後,他的嘴角才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連玉皇大帝都對他這麼有信心了,他豈能再害怕下去呢!
此刻,他的心頭又漲滿了勇氣。
「我知道了,謝謝你!」田仲騏深情的睨著她,親蔫的撫著地垂在頰邊的短發。
怕癢的郁淨悠立刻輕拍掉他不安分的手,輕聲的嬌嗔著。
兩人在無人的死巷中你追我擋的嬉鬧了一會兒,當巷口傳出有人交談的聲音時,機警的田仲騏隨即收回兩人嬉鬧的動作,悄悄地拉住她的右手,傾身在她的耳邊低聲詢問,「等我考試考完……我們再一起出去走走,你說好不好?」
害羞的郁淨悠驀然漲紅了臉,靜默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的應了聲,「好!」
「那就這麼說定嘍!」
田仲騏調皮的捏了下她紅隻果般的臉頰,才在她嬌嗔、跺腳的可愛反應中,離開死巷。
***
大學聯招結束的隔天,早上八點鐘不到,田仲騏和郁淨悠便興匆匆地搭上開往秋茂園的公車,大概是意識到兩人不必再拘泥于校規的限制,所以,此刻他們不但大大方方地坐在一張雙人座上,臉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兩人第一次到孔廟約會時的戰戰兢兢了。
一上車,田仲騏便向郁淨悠表示他覺得自己聯考的成績應該相當不錯。
「你的第一志願是哪里?」郁淨悠眨著大眼,好奇的詢問道。
因為將來我得接管我父親的公司,所以,我的第一志願是台大經濟系……」田仲騏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話還沒有說完,他隨即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對!他要是真的選填台大……那他不就得跟郁郁分開了!
驀然,他發現之前設定的生涯規劃,並沒有替她預留空間。
郁淨悠卻沒有想到那麼多,她只覺得台大是一所很難考,而且是要很聰明的人才能讀的好學校。
「好棒……」她一臉欣羨的瞪大眼楮,隨即發現到他驟然變得落寞的情緒。「怎麼了?」她不解的開口問道。
為了不想影響兩人出游的興致,田仲騏突然要她看著窗外的景色,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這件事還是等放榜之後再來煩惱吧!說不定,他根本就考不上台大經濟系。
「你看……很美,對不對?」他指著遠方蔚藍的海面。
看見窗外的海景時,郁淨悠隨即忘了剛才腦海里的思緒,全部的注意力頓時轉移向美麗的海景。
「真的好美喲!」臉貼在窗邊,郁淨悠忘情的贊嘆著。
「你沒有來過秋茂園嗎?」
「小時候有跟爸媽來過……不過,現在已經記不得秋茂園里面是什麼樣子了。」盯著窗外,郁淨悠頭也沒回的說道。
瞧著她像是看見寶藏的燦爛眼神,田仲騏忍不住悄悄地伸手撫玩她被風吹揚的黑亮短發。
郁淨悠從窗子看見他的動作,立刻縮起身子,故意讓他撲了個空。
「嘿嘿!」她一臉「被我逮到了吧」的神氣樣。
田仲騏有些懊惱的收回手,才一會兒,他又突然抬手摟住她的肩膀,將她牢牢地抱緊。
「嘿!這比撫玩你的頭發要來的有趣多了!」望著動彈不得的她,田仲騏驕傲的表示道。
他愛看她漲紅的臉頰,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動人韻味,見她越是容易害臊,他就越愛逗她。
「快放開我……」郁淨悠紅著臉拉開他宛如八爪章魚的手臂,微嗔的瞪著他。突然覷見有人正盯著他們,她連忙窘困的低語著,「有人在看了啦!」
田仲騏抬頭直視盯著他們不放的男人,不在意的低語著,「讓他看呀!反正我們又不是做不可告人的事情。」
听出他話里的隱喻,男人忍不住臉一紅,突然不懷好意的朝他們倆湊近,刻薄的低語道︰「還在讀書吧!要是被學校和你們父母知道你們現在在做什麼,我想他們一定會很生氣……」
「不勞你費心!」田仲騏毫不受威脅的挺起胸膛,冷冷地睥睨著男人。「我們已經高中畢業了,況且,我們父母都相當贊成我們來往!」反正,他們從來沒有因為兩人的交往而荒廢了學業,或者出過什麼差錯。
被他這樣一諷,男人頓時覺得有些赧然,嘴里仍不忘嘀咕著,「哎呀!大概不是什麼好學校畢業的啦!這個社會真的病了,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懂得規矩了!」
熱戀中的田仲騏與郁淨悠自覺行得正、坐得端,根本無懼于男人的閑言閑語。
兩人相視一笑,有默契的將目光調離,停駐在遠方的藍色海岸。
不久,公車停靠在秋茂園前面的站牌,田仲騏先是跟售票員買了兩張全票後,才偕同郁淨悠一塊入園。
除了進門便能看到一尊人坐在牛背上的大銅像之外,秋茂園服一般的公園沒有什麼兩樣,一樣有著花圃、樹林、水地,還有好似走也走不完的林蔭小道。
郁淨悠見到種在花圃像倒掛小鐘的指甲花,她巨細靡遺的向他解釋著,「在古代,仕女們就是拿這種花的花瓣擠汁來漂染指甲,這種花的汁液相當濃稠,也因為它有這種用途,所以,它才被取名為指甲花。」說罷,她立刻撿起一朵掉落在地上的指甲花,然後擠出汁液涂在指甲上給田仲騏瞧瞧。
田仲騏訝異。看著她染上淺紅色的指甲,好奇的追問,「你怎麼會這麼清楚?」
聞言,郁淨悠突然有些羞怯的吐吐舌。「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啦!像我都把時間花在看這種閑書上頭……當然會知道的比較清楚一點。」
「不會呀!我倒認為你的人生比我來得精采多了!」尾隨在她的身後,田仲騏真誠的說道。「至少,我覺得你對事情的感受力比我來得強。」
「會嗎?可是,我媽都說我把注意力用錯地方了。」回頭看著他,郁淨悠可愛的俏臉漾滿憨憨的笑意。「你知道嗎?這是我頭一次說我愛看閑書,卻沒有被人罵呢!」
「放心,我是不會罵你的。」語畢,田仲騏順勢想上前握住她的手。
他們兩個人的手接觸的剎那,郁淨悠又紅著臉,故意加快了腳步。
低頭看著自己的大手,田仲騏挑起眉頭,突然綻出一抹淘氣的笑靨。
他加快腳步,不一會兒就趕上她,然後大手一拉,把她拉進四下無人的樹林里。
「捉到你了!」
近距離望著他火熱的眼神,郁淨悠的臉紅得像快燒起來。
她將手抵在他的胸口,頭低低、面紅紅的嬌嗔著,「你把我帶進來這里做什麼?」
「想好好的看看你呀!」田仲騏突然握住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故作凶惡的說道︰「說!罷才你為什麼要跑給我追?你明明知道我想做什麼!」
「我哪知道你想做什麼啊?」感覺一股火熱從兩人交握的掌心一路蔓延開來,郁淨悠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扭身體,此時她渾身發燙,臉頰好以發燒的灼熱起來。
郁郁怎麼會這麼可愛呀!看著她嬌俏可人的模樣,田仲騏發現自己想多親近她的是怎麼也壓抑不下來。
凝視著她澄澈的眼眸,他不自覺地心跳加快、呼吸濁重,他傾身靠近她的耳邊,對著她低喃了句,「郁郁……我想吻你……可以嗎?」
郁淨悠的粉頰又突然漲紅,她已經害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田仲騏輕輕地執起她小巧的下巴,溫柔的輕啄她柔女敕的臉頰,直到她臉上的神情不再緊繃,他才緩慢的靠近。
當他們倆的唇瓣觸及對方的剎那,兩人都不由自主的閉起眼,屏住呼吸,仿佛他們正用著全部的心神感受這份親密。
之前田仲騏從未親吻過任何人,而他對親熱的認知也是從坊間黃色漫畫,或者是電影里面看來的。
靶到有些害羞的,郁淨悠忍不住稍稍移動了子。
田仲騏立刻驚奇的發現到當她軟軟的唇瓣輕輕地磨蹭過他的嘴時,突然讓他有種宛如觸電的酥麻感。
緩緩的,在盡量不嚇著她的情況下,田仲騏開始用嘴輕輕地磨蹭著她的唇瓣,享受著輕吻她的快感。
他像只貓的直磨跨著她柔女敕的小嘴,再以舌頭輕輕地舌忝著地甜美加蜜的唇瓣。
突然涌上的熱潮讓郁淨悠禁不住的睜開眼,當她近距離的發現到他正用著灼熱又渴望的目光凝視著她,瞬間又讓她窘困的合上眼瞼。
輕顫的眼瞼仿佛訴說著她內心波濤洶涌的情潮。
兩人又輕吻了一會兒,直到田仲騏自覺得下半身的沖動大有快壓抑不下的情況時,他才氣喘噓噓地移開兩人緊靠著的身體,亢奮又激動的凝視著她。
見到她被他吮得紅腫的小嘴,田仲騏差一點又情難自禁了。
此時,恍然回神的郁淨悠睜開迷蒙的大眼注視著他。
「不行……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田仲騏忍不住從喉嚨里發出嘶啞的低號聲。抬手棒住她嬌美的臉蛋,亢奮難耐的他湊身在她的耳畔磨蹭,嘴里嘟囔著,「每次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的時候……我都好想、好想一口把你吞進肚子里去……」
郁淨悠一窘,連忙從他的懷抱中掙開,背轉過身,害羞得不敢直視他的眼神。
田仲騏猶然涎著笑臉,從背後將她緊緊地摟住,附在她的耳邊輕聲低問,「你還喜歡嗎?我是說……剛剛我們所做的事。」
哪有人問得這麼直接的!窘困的郁淨悠尷尬的白了他一眼,卻在他不死心的追問聲中,輕輕地點了下頭。
見狀,田仲騏立刻心滿意足的咧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