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這個家伙?
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韋梭羅靠在窗旁注視著哥哥的相親對象,進來的人居然是住在隔壁的那個顧人怨。盡避她今天特意裝扮,深藍色的小禮服更加突顯她雪白的肌膚,五官明亮動人,盤起來的長發讓她遠離了瘋婆子的形象。他不得不承認,打扮後的她,還算是個漂亮寶貝,但這並不會讓他產生好感。
他對她的印象早在她把牆壁撞出一個破洞時,已經幻滅了。
韋梭羅不自覺地模了模曾被球打到的額頭。
她不可能永遠都保持這種淑女形象,鐵定會露出馬腳,話多的女人總有原形畢露的一天。
韋梭羅原本還有些擔心會被對方認出,但那家伙帶著虛偽的笑臉從他身旁經過,望著他的眼神就如初識的陌生人,韋梭羅這才松了口氣。
這也難怪她會認不出他來。
今天的韋梭羅是韋氏企業的二公子,和平時那個躲在屋子里寫論文的白兔眼,有著天壤之別。
一頭亂發經過抹油後變成服服帖帖的西裝頭,地攤貨的襯衫變成三宅一生的西裝,再加上因眼痛而戴上的褐色眼鏡,那個眼中只有卡通圖案的女人,怎麼有足夠的智慧認出他來呢!
韋梭羅推了推鏡框,在冷靜的表情掩飾下,心里開始盤算著一些他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做的事情。
破壞這場相親。
好吧,為了莎崗,還有韋氏的名譽。
這女人肯定只會帶來災害,他才不想叫她大嫂,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不想給她。
五星級飯店的房間里,雙方人馬相對默默坐著,韋父還沒出現。
賈家出席三個人,賈父、賈母和女主角賈黛玉。
韋家也全員出動,除了正趕往現場的韋父外,還有韋母、韋歌德和韋梭羅。
「歌德的父親有事耽擱,稍後就到了,請見諒。」韋母致歉。
賈父說︰「沒關系,沒關系,韋董事長能抽空前來,我們已感到很榮幸了。」
韋母客氣地說︰「啊,快別這麼說,事關兒子的終身大事,再怎麼忙也一定要來,真是抱歉,先用點瓜子吧。」
賈母也說︰「喔,大家請用,請用。」
不一會兒,在雙方母親的堅持下,每個人的桌前,很快就出現一小堆瓜子殼。
侍者連連進來倒了好幾次的茶水。
「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
「是啊,難得一見的陽光,是個好兆頭。」
賈母試圖打破沉默,韋母也熱烈地回應,于是氣氛慢慢地熱鬧起來,但男女主角仍很矜持。
韋歌德冷靜優雅地端坐著,時而露出禮貌性的笑容,時而與身旁的弟弟交談,並沒有主動說話。
賈黛玉也保持沉默,但絕非個性使然。
事前已經被再三警告過要表現出淑女風範的賈黛玉,拼命地壓抑想開口說話的念頭,五分鐘過去,她連喘口氣都戰戰兢兢的。
再者,向朋友借來這套所費不貲的衣服,讓她全身緊繃得像木乃伊。
都是老媽說什麼要穿有腰身的,因為男人喜歡女人有細腰,害得她硬是穿上小一號的束腰,五髒六腑大概都移位了。
平常習慣披頭散發,老媽又說像個瘋婆子,逼著她起了個大早上美容院,把頭發像蛇般盤繞在頭頂上,剛好把禿掉的地方遮了起來。
脖子涼颼颼的,害得她一上車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要不是這是她與白馬王子命中注定必須見面的場合,不然,就算給她十個最愛的卡啦雞腿堡,她也絕不會答應相親的。
冷氣在頭頂上吹著,四周是貼著粉紅花系的壁紙,雕了花的椅子還沒坐熱,菜也還沒點,桌上除了每個人的茶杯外,就是一支支的手機。
賈黛玉不禁想起西部電影,牛仔談判的時候,不也是把腰間的手槍掏出來放在桌上嗎?
啊,還真是傳神!
他們的確是在談判,不過不是生死的談判,而是婚姻的談判。
這也滿像簽署合約的場景,有人被賣,而有人買了。當然,她自認為是買方,眼前的美男子可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
賈黛玉故作文靜,但心里頭卻不停地竊笑,還不時偷瞄坐在對面的韋歌德。果然神似她的偶像福山雅治,和相片不太一樣,整個人文靜多了,還帶點憂郁的氣質。
他看來不像多話的人,賈黛玉什麼都不怕,就怕比她話還多的男人。
韋歌德的眼光突然和她相遇,但卻羞澀的馬上移開眼神,緊張不安地翻動著桌上的餐巾紙。
賈黛玉瞧著對面這個她親手挑選的如意郎君真是越看越得意,嘴角不禁越揚越高。
「啊炳,令媛的笑容好甜美。」
話題突然被韋母轉到她身上來,賈黛玉趕緊笑得更燦爛,嘴角揚得更高。
「啊,令公子真是風度翩翩。」
賈母趕緊回報一顆奉承彈,以免失禮。
雙方忽然從沉默轉變成馬屁大會,爭相稱贊著對方。
韋母圓潤的臉盈盈笑著,耳垂上的珍珠耳環晃啊晃。「我說令媛的臉一看就很有福氣,瞧瞧她的耳朵,寬又厚,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貴夫人的命。」
賈母也卯足了勁,硬是從腦袋瓜里找出不少形容詞。「令公子才是大官命呢!瞧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器宇軒昂、文質彬彬、談吐不凡、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啊,老媽用的是什麼詞呀?也沒听見他說半句話,哪能知道他談吐不凡、學富五車的,這……未免也太夸張了。賈黛玉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連忙踫了桌下母親的腳。
不料,還沒來得及制止母親,賈黛玉就听見嘲諷的聲音。
「是呀,我這哥哥全身上下都是優點,就連放的屁也是香的,你們要不要聞聞看!」韋梭羅冷諷說。
呀呀呀,竟敢欺侮我老媽,這家伙不想活了嗎?
輕易被點燃怒火的賈黛玉正想反擊,但卻被韋母捷足先登。
「呵呵,我們家小羅就是愛開玩笑,八成是瞧見哥哥的相親對象,吃味了。」說完還強拉著兒子的手臂,故意模了下他的頭,「乖,改天媽也幫你找位像賈小姐這樣好的對象。」
韋梭羅揚揚右眉,太陽穴隱隱跳動。
韋母在他大腿上捏了一下,並以銳利的眼神提出警告。
他才不甩呢!
韋梭羅寧願大家現在恨他,也不要等生米煮成熟飯了再來受苦。
「是,真嫉妒,我老哥身旁永遠不缺女人,而且個個漂亮得像時裝模特兒,唉!真希望像他一樣艷福不淺。」
「啊?」賈家的人全睜大了眼楮,露出驚訝的表情。
對于平日寡言的弟弟的反常舉動,韋歌德滿臉狐疑地看著他。
到是臨危不亂的韋母面不改色,依舊若無其事地呵呵笑著,「小羅最愛開玩笑,他的意思是說,歌德最近掌管的部門來了多位美女,和美女共事,小羅可羨慕死了,他一向最崇拜他哥哥。」
姜還是老的辣,硬是讓韋母又掰了回去。好不容易說服兒子來相親,加上眼前這個女孩長得甜蜜蜜的,韋母第一眼就喜歡她,才不想讓這發瘋的兒子給搞砸了。
「哎喲!」韋母這回在他大腿上用的力,絕對會瘀青的。韋梭羅痛得跳了起來。
「嗯?」賈家人再次露出震驚的表情。「怎麼了?」
韋母露出慈祥的笑臉,「小羅,我知道你是在擔心爸爸,沒關系,你可以到外面看看你老爸來了沒,順便幫他停車,你爸停車技術最差了。」
母親分明想把他弄出去,不,他才不呢!
韋梭羅故意避開母親的眼楮,「媽,你忘了,車是老王開的,他停車的技術可比我強多了。」
「我以為你擔心……」韋母仍不死心。
就在這個時候,韋父終于趕到,推了門進來。
「抱歉,抱歉,臨時有事,真的很抱歉。」韋父一見空無一物的餐桌,連忙說︰「還沒點餐嗎?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了大家吃飯時間,小姐,我們可以點菜了!」
賈父禮貌地站了起來,「董事長,你太客氣了。」
「不、不、不……我應該……」
就這樣雙方又你來我往地客套一番。
賈黛玉快受不了,拿起手帕遮住嘟起的嘴,不時翻白眼。
連最龜毛的韋梭羅也看不下去,他放下原本交插在胸前的手臂。
兩人竟異口同聲地說︰「好了,讓我們先點菜吧!」
別說其他人感到驚訝,就連他們自己本身也嚇了一大跳。
為了撇清,韋梭羅故意說︰「賈小姐的貪食癥又發了。」
賈黛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還真像討人厭的蟑螂。
她也不甘示弱的回嘴道︰「韋先生的胃大概快餓扁了。」
「我說……賈小姐的眼楮已經發出饑餓的警報,瞧瞧她那對快冒火的大眼楮,如果我們不趕快點些菜讓她消消火,待會兒把飯店燒了起來,我們恐怕難逃一劫。」
「你們才該瞧瞧韋先生的那張大嘴巴,餓昏頭了,搞不清楚狀況,小心點,我們還是快讓侍者上菜,以免他的胃酸過多吐了我們一身!」
韋梭羅強忍住怒氣,但卻控制不了一直跳動的右眉。
「賈小姐真是體貼,對在下念念不忘,不過,奉勸你還是多多注意自己,小心怒火攻心,破壞了你那一身漂亮的衣服,啊,這也難怪,這套衣服的格調和你實在是不相襯。」
太過分了!真是欺人太甚!
賈黛玉被他激得火冒三丈,包裹在貼身小禮服里的胸部不停地劇烈起伏,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正當她準備反擊時,卻听見撕裂的聲音,清脆又迅速。
她馬上感覺胸前一陣清涼。
「啊!」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賈黛玉發出尖叫,趕緊抓起椅背上的披肩,擋住曝了光、呼之欲出的胸口。驚慌之余,卻讓她瞄到那個與她處處作對的家伙正得意的大笑。
懊死的!
她狠狠的瞪著他,心里想著,一定得給他顏色瞧瞧。
太丟臉了!
實在是太丟臉了!
這輩子從來沒發生過這麼糗的事,都是那個白痴害的!
賈黛玉把難听的話都罵盡了,仍然無法泄恨。她一回想起剛剛所有在場的人的尷尬眼光,不由得火冒三丈,尤其是她心儀的韋歌德,居然面紅耳赤不敢正視她。
啊!
不管,她咽不下這口氣,一定得討回公道,要那個白痴、卑鄙的小人也嘗到苦頭。
站在盥洗室鏡子前的賈黛玉,整整衣服,將披肩的兩端打了結,遮住裂開的領口,卸了妝洗了臉,並放下長發。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仿佛已解除魔咒,恢復原形,哼,此仇不報非君子!
賈黛玉拿出扇子,打開後在空中揮了揮。
咻!
「啊……」漫漫白霧消逝後月老出現了,打了個好大的呵欠。「好困,啊,怎麼了?你找我干嘛?不是安排你們相見了嗎?談戀愛是你們的事,可別找上我,我對這種親嘴的事可不懂!」
她雙手叉著腰,「喂,是你說只要是有關我結婚的事,你都要幫我的。」
「是、是、是呀,我已經幫你牽好紅線了,你還要我做什麼?」
「幫我修理一個很討厭的人。」
月老捻著胡子,「這……不行,違反我的原則,我的工作是撮合天下有情人,不是整人、修理人。」
「但如果這個人妨礙我的戀愛,阻礙我的婚事,說不定因他作梗,害我和命中注定的人無緣,你說,要不要給他一個警告?」
「啊?有這種人?敢破壞我月老的好事?」
太好了,月老心中的火焰被她稍稍揭起,賈黛玉趕緊打鐵趁熱。
「是嘛,是嘛,就是有這種惡霸!月老,你一定要幫我主持公道,不然以後誰還會相信姻緣天注定!」她挽著月老的手臂,撒著嬌說。
月老的心被她逗得酥麻麻的。
「好,好,告訴我,你想怎麼做?」
賈黛玉在月老耳旁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堆,並露出得意的奸笑。
炳,好小子,這下我看你往哪里躲!身為將來的大嫂,得好好給他來個下馬威才行。
咦?怪了,眼皮怎麼一直在跳?
韋梭羅剛用完主餐,心滿意足地喝下紅酒,對于剛剛發生在賈黛玉身上的糗事十分得意,卻沒來由地眼皮亂跳。
他相信這一搞,哥哥對她的好感一定全沒了,誰會喜歡一個潑辣、口出惡言的女人,父親和母親應該感謝他才對,還好在一切都還沒開始前,已經看到了對方的真面目。
但事情似乎並不如他所想。
韋母對他使了個眼色,私下輕聲地說︰「小羅,你先回去!」
「為什麼?」
「我不想讓你再把氣氛弄擰了,瞧你剛剛把賈小姐激怒成那樣。」
韋梭羅扔下紙巾,皺著眉,「媽,我是想讓你們看看她的真面目,她才不像你們所想的那樣賢淑溫柔,剛剛和我對罵的樣子,你都看到了吧?」
「噢,歌德才不需要溫柔的女孩子,像賈小姐那樣朝氣十足的很可愛,又活潑又開朗,當歌德的妻子最適合不過了。」韋母滿意地說。
啊,天啊!朝氣十足?有沒有搞錯?
一听到母親竟然這樣回答,他差點傻眼,這麼說自己是幫了倒忙。怎麼會?他怎麼也想不透母親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媽,我真不敢相信你會這樣想,那個女人實在是很粗俗。」他睜大了眼,臉紅脖子粗地辯駁。
「住口!小羅。」韋母又捏了下他的腿,「快點離開,最好趁賈小姐還沒進來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搗蛋。」
他不服氣地轉頭望著哥哥,「難道你也覺得這樣的女人很好?」
韋歌德優雅地一笑,「她很可愛呀!」
真是的!自己犧牲形象不惜與那女人斗嘴,竟然變成這般局面,太討厭,太令人生氣了,滿肚子怨氣的韋梭羅再也吃不下剩下的餐點了。
他擱下酒杯,板起了臉。
「各位失陪了,我有事要先走。」
「沒關系的,請慢走。」
听見韋梭羅要離開,賈父和賈母還真是松了口氣,尤其是賈母,她很擔心接下來還會惹出什麼更火爆的事,按黛玉的個性,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當然,不會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他。
韋梭羅離開的背影正好被準備報仇的賈黛玉撞見了,真是天賜良機,原本想將報復的行動交給月老去做,但想想又不甘心,沒瞧見那家伙的狼狽樣,怎咽得下這口氣,賈黛玉偷偷地尾隨在他身後。
盡避已經離開飯店了,韋梭羅還是滿月復怨氣。
他將手插在褲袋里,滿懷心事一步步朝停車場走去,此時的天氣晴朗得像個大蒸寵,熱得他額頭冒汗,但是當他再走了幾步路後,便發覺不對勁。
淅瀝嘩啦的雨聲從他身後如猛虎般撲來,不一會兒,只見烏雲密布。
「搞什麼?」他抱怨著。
月兌下外套擋雨他快步跑了起來。
月老得意地出現在躲在飯店玻璃窗旁偷看的賈黛玉身旁,邀功地說︰「嘿,這樣可以了吧?給了他一頭雨水瞧瞧。」
她才不感到滿足,這樣也不過是讓他淋了點雨,比起她的羞辱還差得遠呢。
「不,還不夠,快點嘛,月老,再多給他一點教訓,再多一點……」
月老左右手胡亂比劃了一下。
韋梭羅一不留神腳步踉蹌,狼狽地跌個狗吃屎,濺得他滿身都是雨水。
「哈、哈、哈……」
賈黛玉捧月復大笑,笑到不支倒在玻璃窗旁,一只手還撐著旁邊的柱子。
「做得好,月老,做得好,再來幾次。」
瞧他笨拙爬起來的樣子,賈黛玉真巴不得剛剛看見她出丑的人全都在場。她靈機一動,朝身旁的月老伸出手,「快點,變台照相機給我。」
謗本不知道有四只眼楮正窺視著他的韋梭羅,又接連跌了好幾下。
污水弄髒的臉,又著實地貼了好幾次地面,被雨水嗆了幾次都分不清。
身上的西裝毀了,吹好的發型毀了,連鞋子也完蛋了。但是頭頂的烏雲沒有散去的跡象,天空仍然淅哩嘩啦地下著大雷雨。
瞧自己一身狼狽樣,韋梭羅氣急敗壞地跺腳,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什麼霉運!
他無語問蒼天,但飯店內的賈黛玉可得意洋洋。
嘿嘿,這些可是將來要制服他的秘密武器,如果他膽敢再破壞她和白馬王子的進展,她就要這些糗弊了的相片曝光。
透過相機的鏡頭,拼命地按下快門。不知道按了多少張,當她看見他沮喪地站起來,面對渾身濕透卻不知所措,像只待宰的公雞,賈黛玉的手卻停了下來。
她有點心軟。
想想其實他也沒有太壞,只不過是說了幾句不中她意的話。或許他這麼做有他的原因,也許他是真的不喜歡她。
總不能強迫所有的人,第一眼看見她都要有好印象吧?反正韋歌德遲早都是她的人,又何必和這個未來的小叔太計較呢?
算了吧!賈黛玉的腦海中響起這句話。
月老仿佛能听見她心中的聲音,轉過頭問︰「還要再來幾次嗎?不然,我可要請雨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