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季揚飛約了齊浩天和「藍舲」到京城里舉辦的布集參觀,也順便替自己的產業做探查。
這京城里的天氣較洛陽來得寒冷,所以布料上也較他們來得厚,不過在織工上倒是不相上下。
藍綾到了布集里,就像出了牢籠的鳥兒般,這里看那里瞧的,讓走在她後頭的兩個大男人不禁相視搖頭。
「他從小就是這個樣兒。」齊浩天無奈地說。
「是啊!‘舲弟’的個性挺活潑的。」季揚飛看著「他」的背影,深有同感地說。
他待兄弟友人一向誠懇,「藍舲」、齊浩天兩人和他的個性是三種截然不同的模式,相處起來卻異常地融洽。
在他心里,早將他們當成親手足來看待。
忽然,前方不遠「藍舲」身處的攤位喧喧鬧鬧地好似起了爭執。他們倆趕緊加快腳步前去探視。
「這布料里頭摻雜了品質不高的苧麻,照理來說應該不值這個價錢。」藍綾以手去搓捻布料,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喊價的布販,言下之意是指他哄抬價格。
「是嗎?」一旁原本詢問這塊布料的客人也停下了動作,目不轉楮地等著布販的回答。
「去!去!去!‘你’這小表快別胡說,這里不是‘你’可以胡扯的地方。」布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相當惱羞成怒……
他沒想到竟然殺出這個才十七、八歲的程咬金,來破壞他將做成的生意。
「我才沒有胡說,你瞧,這布料里頭會扎人的玩意兒就是了,你這豈不是睜眼說瞎話。」藍綾理直氣壯地說。
她最看不慣商人的不老實,所以這才直言無諱的,也不管他下不下得了台。
方才的客人此刻一面模著布一面點頭,很是認同這位小扮的說法。
「小表,‘你’是嫌活得不耐煩了是嗎?」布販眼見生意已做不成,露出猙獰的面孔,威脅恫嚇起‘他’。
「你先別動怒,我說這做生意本來就講究誠信道德,更何況眼光要放得長遠,若是欺騙了客人,你往後的生意該如何經營下去?」
面對魁梧凶狠的男人,藍綾不但不懼,反而說起道理,她的一派天真,讓所有圍觀的人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你’懂什麼?!」布販大吼!這煮熟鴨子飛了的心情,只有他能體會。
「我可懂得不少,像這匹布,花色美質料亦佳,拿在手上輕盈無比,實為難得一見的上品。」她又指著左邊另一匹布說︰「而這匹,織工精細,質料既軟又薄,可為婦人小姐裁做外出服的好選擇。」
「是嗎?」圍觀的人群听了她的分析,已經有人開始擠上前來詢問這幾匹布的價格。
這意想不到的結果讓布販既驚又喜,他壓根兒沒想到眼前這小表話鋒一轉,竟然又讓他的生意興隆了起來。
「給我這個花色。」一個婦人指著藍綾方才夸獎的布料說。
「好、好,我這就給您裁下來,不知夫人您需要多少的布料呢?」
布販開始回應此起彼落的顧客要求,無暇顧及方才的小表頭。
「吁——」從人群中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藍綾,面對兩個阻在面前的男人做了一個松了口氣的表情。
齊浩天面色凝重地看著她,他做事一向謹慎小心,所以看不慣她竟然做出如此大膽的事情,若非他和揚飛在一旁護衛,她豈不置自己于危險之中。
倒是季揚飛的臉色饒富興味,他很訝異這小小蚌子的「藍舲」,到底哪來這樣大的勇氣?既不懂得拳腳工夫,也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不是嗎?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齊浩天像個兄長似地指責她,聲音里擔心的成分居多。
「我只是看不慣他欺騙客人呀!將心比心,你也不希望被騙吧?所以我就——」她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何不對。
「的確,‘他’安全回來了,而且也給了那個布販一個教訓和禮物,你能說‘他’做得不好嗎?」季揚飛站出來打圓場。
他是真的打從心底佩服起「他」的勇氣和反應,將一件原本會演變為沖突的事情處理得無可挑剔。
「是吧!,你看季兄也如此說了。」藍綾看著季揚飛,眼里閃著知遇的光芒,她就知道他懂得她的!
「好吧!但下不為例。」齊浩天搖搖頭,就是拿她沒轍。
「多謝。」藍綾一說完,隨即對兩人扮了一個鬼臉,就一溜煙往熱鬧里頭鑽去。
看著「他」的背影,季揚飛的心情無端地輕松了起來,他也不去深思原因,只覺得是受到「藍舲」那副充滿好奇模樣的影響。
但奇異地是,他的眼光竟會開始不由自覺地去搜尋那抹小小的身影。到底,這是怎麼回事?
※※※※※※※※※
這日,天氣燦晃晃的宜人。
晌午的陽光,將遠處的地平線渲染成一片金黃的璀燦。
季家偌大的後花園內早已是春花處處,奼紫嫣紅的,好不熱鬧。
季揚飛和藍綾坐在花園的亭子中,賞花飲酒,也品嘗春天的氣息。
近來,季揚飛閑來無事都會邀請藍綾和齊浩天一聚,但總因為齊浩天心系藍家產業,以至于抽不得身,所以,往往都是藍綾和季揚飛兩人單獨相處。
「今日天氣這麼好,那苦命的浩天又是怎麼回事啦?」季揚飛替自己斟了一杯上好的醇酒。
「浩天哥說他忙碌慣了,閑不下來的。」藍綾心中甚不好意思,她知道齊浩天是為了她復興產業心切,才連休息都犧牲了。
「人不是鐵打的,也該找時間好好休息啊!」季揚飛頗不以為然。「下回找個時間我得好好說說他。」
她無聲地點點頭,心里卻不禁氣起他這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經過這個把月來的相處,她自覺對他的感情越來越加深厚,然而,一向豪爽慣的他,卻始終未曾發現她的女兒心,她心中難免遺憾。
這經常的相處下來,她親眼見著對他投懷送抱的女子不在少數,他皆不為所動。
他雖不近,但魏仙兒卻是個例外。
她不知道,若他有朝一日發現她是女兒身,會不會開始排斥她呢?
因為害怕答案,所以,她只能日復一日以好兄弟的身份陪伴在他身旁。
「這大好春日美景,若有美女相伴,更是像極了前人宴游之樂啊。」季揚飛像是抒發感慨似地嘆道。
「季兄是在想仙兒姊姊嗎?」她挑眉而問,心情無可抑制地低沉。
季揚飛聳聳肩,不答反問︰「‘你’說呢?」
「那就是了吧!」她賭氣地說,偏過頭去喝悶酒。
氣他連和她在一起時,心中還是掛念著別的女人。
明知道他壓根就不知道她是個女人,卻又克制不住地鬧起情緒。
她更氣變得如此無理取鬧的自己。
「‘你’說是就是嘍!」季揚飛察覺到「他」的反應,只覺得好笑。
這些時日的相處下來,他早已習慣把「他」當成自己的手足來對待。
但眼前「他」的反應卻讓季揚飛興起好奇,到底這小男孩在鬧什麼別扭呀!
「我可真是想她想得緊啊!」他突然說。
明明他對魏仙兒就無半絲男女之情,偏生他又想逗逗「藍舲」,才會故意如此說。
這點人性化的轉變是認識「藍舲」之後才有的,他自己卻從不曾察覺。
以往的他背負太多的壓力,也是「藍舲」讓他漸漸地活得像自己。
「那你何不去找她,大可不必約我來這又讓自己坐不住!」藍綾聲調冷冷的,但仔細一听,還是听得出抱怨的成分。
他听到這話,終于明了「藍舲」鬧情緒的原因。
看來,這個小男孩和女人一樣,都擁有難纏的心思啊!
這新奇的發現,倒深深勾起了他的興趣,他個性向來大而化之,以為男人都該像他這般,但這世上竟有「藍舲」這樣個性的男孩存在,令他訝異的是,他竟然還不討厭。
偏女性化的秀麗外表,還有女孩子一樣的多愁善感,眼神卻又過分刁鑽慧黠,這「藍舲」就像一個矛盾體般地吸引著他的注意,無關乎性別。
接觸過世上這麼多矯揉造作的人,「藍舲」的真,像一個磁石一樣,莫名地吸引他。
「逗著‘你’玩的,我們兄弟倆逍遙快活,何必再多加個女人來自找麻煩呢?」
這可是他的真心話,他一向以為這世上最招惹不得的,就屬女人了。
「……」
「敬‘你’。」季揚飛一仰而盡杯中黃湯。
然而「藍舲」臉色還是不見改善,季揚飛索性一手勾過「他」的脖子,將「他」納入自己胸膛之前,說︰「‘舲弟’,‘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孩子氣啊!」
這突如而來的舉動,嚇得藍綾滿臉通紅,她手肘一揮,踫翻了石桌上的酒壺,「 啷!」的灑了滿空氣的酒香。
她從不知道原來男人的胸膛是這樣子的壯闊啊!
就像可以枕靠一生一世似的。
嗅著季揚飛身上好聞的味道,她不禁整個人暈陶陶地靠附在他的身上。
直到他放開她以後,她卻因為自己方才大膽的作為燒紅了雙頰。
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她的?
她眨著因擔心而顯得無辜清靈的雙,眼看著距離她不到一尺的季揚飛。
他會不會因此發現她是個女人呢?
心中半是擔心他會發現,卻又好希望他能察覺,這種掙扎真教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她的擔心似乎是多余的了,只見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仿佛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
其實,在季揚飛心中也是萬般掙扎、充滿震撼的。
方才,他只是想借由彼此間兄弟般自然熟稔的舉動,來化解「藍舲」那小小腦袋里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情形,沒想到竟讓自己也陷入一種撲朔迷離的窘境。
是不是每個男孩的身上都會像「藍舲」一樣,有著如此芬芳的花香呢?還是有著像「他」這樣柔軟舒服的身子呢?
那一剎那間,他竟以為自己擁著的是一個溫香軟玉的佳人。
他知道自己欣賞「藍舲」,欣賞「他」的勇氣、「他」的個性,但是,卻不知道自己竟已對「他」如此著迷。
這樣唐突的想法嚇壞了他,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啊!
他一向自持秉禮而不逾矩的,怎麼這會兒卻……
而且,對象還是男的。
他只好刻意地裝成冷靜無事的樣子,否則這想法要是讓「藍舲」知道,「他」不知道會怎樣看輕自己。
就這樣,兩人誰也沒再提到方才那暗情波涌的情況,一切就好像都不曾發生。
園里的風光依舊旖旎,無邊的春情繚繞。
時間,仿佛就一直停格在這最美好的時刻。
※※※※※※※※※
這天夜里的胭紅樓,尋芳客依舊是絡繹不絕。
然而,在魏仙兒的廂房之中,氣氛卻像是凝住了似的。
「你好久沒到仙兒這來了。」魏仙兒輕輕吐出這一連串銀鈴似的抱怨,然而,對面的人兒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是嗎?」季揚飛舒適地靠在椅子上,對于魏仙兒的話沒做正面回答。
魏仙兒委屈地看著他,其實,他對她的感情她自己心里早有個準了。
他對她的關懷是口語上的,而非實際行動上的。
就像是對待妹妹一樣。
他和她之間不曾有承諾,對于他,她也沒有太多的立場可以要求他。
要求他多陪陪她、多想想她,甚至,多在乎她一點,可是……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心愛的男人,然而,她對他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她不甘心只做他的紅粉知己,如果可以,她要的是他全部的愛啊!
所以那天,她才會編出她已經和季揚飛在一起的謊言來欺騙藍綾,她沒有辦法忍受看到他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呀!
「是因為最近生意比較忙嗎?」魏仙兒不死心地追問。
「也還好。」季揚飛依舊回答得簡短。
他不認為和女人之間需要太多的解釋,女人從來就不是他停駐腳步的理由,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
即使他因此種下許多情債亦然。
他多少知道魏仙兒對他的心意,可是,他明白她並不是自己心目中那個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的女子。
所以,他一直注意不去給她過多的希望。
就連來胭紅樓,也大多是因為生意上的應酬,而非私人上的情感。
但今天則不同,自從和「藍舲」那日一別之後,他的心情連續幾日都亂糟糟的,找不到一個出口。
他總是無緣無故想起「他」,沒有理由的。
抑或是在夢里,他總看見「他」,化身成一襲冷衫襦裙的女子,長發如錦緞般披泄,裙裾迤逼曳地,娉婷漫步地走向他,那神情是奇異地魅惑,卻又格外地嫵媚。
夢醒後,他總是一身冷汗地驚坐起,為自己的怪夢感到羞慚。
那裊娜的人兒是為什麼出現在他的夢中,又為何在他的夢境中幻化為一個絕色佳人?
到底,他是怎麼了?他急需一個人來為自己解答。
「仙兒,你曾經對女人產生好感嗎?我指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好感。」
魏仙兒听他這樣問,疑惑地說︰「沒有,為什麼這樣問?」
季揚飛頓了頓,才說︰「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會對‘藍舲’產生不一樣的感覺。」
這話一出,嚇壞了魏仙兒,難不成她當初的恐懼要成真了嗎?
季揚飛當真受到藍綾酌吸引了嗎?
「你是指什麼樣的感覺呢?」雖然她小心翼翼的隱藏,聲音里仍泄漏出些微的顫抖。
「我也弄不清楚,反正就是一種怪異反常的情緒,覺得︰他’……好像女人似的。」他滿臉的懊惱,不知說出來是否正確。
魏仙兒瞧著季揚飛這樣一個剛強的大男人,臉上竟流露出困窘的神情,心底早已涼了一半。
再這樣下去,若他知道藍綾真真實實就是個女人,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她沒有太多的籌碼可供揮霍。
除了她的愛。
但眼前情勢緊迫,若一不小心,她輸去的可是一輩子的愛啊!
「我想是你最近忙壞了,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吧!」她謹慎地試著去導引他的想法。「男人就是男人,又怎會變成女人呢?」她的聲音像催眠似的。
「可是……」他還想解釋,卻被她出聲阻止。
「瞧瞧我,難不成我能夠在下一秒讓自己變成一個男人?」她媚盈于睫,嬌笑地睨著他。
「當然不可能。」季揚飛失笑。
「可能是你的身邊一直都太缺乏女人了呢?」她柔軟的語調讓他心安。
真會是這樣嗎?這連日以來的不正常僅是因為這些原因?
「讓我侍候你吧!也許等你的精神舒緩下來,就不會再產生這種困擾了。」魏仙兒說完,隨即以熟練的手法替他按壓起來。
也罷,季揚飛舒適地合上雙眼。
他在心中暗忖,說不定,一切就真如仙兒所說的,他只是太累了,
「藍舲」就只是個不成熟的男孩,才會讓他產生這種錯覺。
僅此而已。
※※※※※※※※※
湘庭湖畔,飄著杳杳的霧氣。
天空是艷麗的橙又透著些許的紅。太陽就要下山了。
這日傍晚,季揚飛又邀「藍舲」和齊浩天到湘庭湖上夜游賞樂。
沒想到忙碌的齊浩天,仍舊在約好踫面的時間爽約,只是派了一個家丁餅來通報。
「唉!看來,今日的游樂之行,又獨缺浩天了。」季揚飛對著身畔的「藍舲」說。「太可惜了,枉費眼前這大好景致。」眼前的美景教季揚飛贊嘆不已。
「不知又是什麼重要的事耽誤了浩天哥啊!」藍綾也想不透,為什麼齊浩天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一樣。
然而,當她每回問起的時候,他卻又總是說沒有,要她好好放心去玩。
他的用心良苦,她了然于心。
「我看,是我季揚飛惹他討厭了吧!」季揚飛轉過身來說。
「沒這回事,浩天哥常和我夸贊你,要我多跟你學習呢!」她急忙幫齊浩天解釋。
「是嗎?」他疑問,隨即領著「藍舲」上了岸旁的一艘畫舫。
船行湖上,引來陣陣涼風送爽,好不快活。而舫中之人,更是聊天飲酒,愜意極了。
這晚的夜色出奇的澄亮。
銀白的月綻放出冷凝的光芒,月色下的「藍舲」,竟宛如連日來夢中的美人,窈然眼前。
季揚飛一瞬也沒肯移開他的視線,是暈黃的夜讓他看不真切嗎?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刻意制造話題說︰「近來莊里的生意好嗎?」
•嗯……听浩天哥提起,近來你似乎有將產業重心移轉至城外的念頭?」藍綾倚著桌,修長的指頭不住地把弄小巧的酒杯。
他注視著「藍舲」白皙潔美的手,突然感到一股熱氣襲上咽喉。
他又喝多了嗎?否則怎會覺得全身燥熱呢?
他竟然羨慕起「藍舲」指尖的那個酒杯,他到底是怎麼啦?
他強自鎮定住心神,清了清喉嚨,說︰「我想,這洛陽城內的市場不大,若由‘你’和我共享,只怕兩家都得不到太多利益,還不如我將重心移轉,這樣對‘你’我都有好處。」
藍綾一听,知道他此舉竟是為了她和齊浩天著想,鼻一酸,不禁熱淚滿眶。
「季兄,你的好意我在這心領了,但是,你犯不著為了……我們做這樣大的犧牲啊!」
她本想加上「萍水相逢」,但又覺得不妥,于是硬生生地將它吞下。
這季家在布界的勢力還是遠勝過藍家,若說有一方要移轉產業的話,也應該是他們,而不是季揚飛。
他為他們所做的,是她怎麼樣也還不了的恩情呵!
「其實這個構想也不完全是為了你們,是我自己也想到洛陽城外闖闖看,試試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面對「藍舲」的感謝,一向豪放慣了的他顯得不自在極了。
「總之,謝謝你也祝福你。」藍綾替由自己和他各斟了一杯酒。「這杯酒,就當是‘小弟’我敬你。」她先干為敬。
季揚飛也舉杯回禮︰「敬我倆的友情,也敬‘你’我都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然而,這話卻讓她一下子又莫名傷感起來。
「好兄弟而已嗎?」她低頭淺笑,細細的話語中卻有著些微的哽咽。
忽然,她抬起熒熒的雙眼,直直望向對面的他,不閃不躲的說︰「如果你可以選擇的話,你希望今日在這湖上同你賞月的,是我還是仙兒姊姊?」
這長久以來的疑問,一直困擾著她,今日借著酒意壯膽,她終于問了出來。
「這……」他訝異「藍舲」竟會這樣問,這要他如何回答呢?
若說是「藍舲」,又覺得兩個大男人賞月不妥,但要他說想和魏仙兒一起,卻又明顯違反他的心意。
「一個是兄弟、一個是女人,如果是‘你’,‘你’又會怎麼選擇呢?」他反問。
她不回答,只是默默在心中道了句︰我會選擇你。
「等‘你’體驗過和女人在一起的滋味時,‘你’就會知道了。」他慢條斯理地說。既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索性留給「藍舲」揣測的空間。
但藍綾卻誤以為他的言下之意,是指他會選擇美麗的魏仙兒。
「是嗎?我想我永遠不會知道的。」听到這樣的回答,她的雙眼隱隱地泛起淚光,在月色的照拂下格外晶瑩。
想來,這外頭的傳言是真的。
季揚飛是真的迷戀著魏仙兒,而她和季揚飛之間,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
但這已傾注的感情,收得回嗎?抑或是止得住嗎?她卻一點兒也沒把握。
她伸出手去撥弄湖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藍舲」姣好無瑕的面容以及白皙優美的頸部曲線,看在季揚飛眼中,宛如出水芙蓉般的動人。
出水芙蓉……
他開始懷疑起自己到底是中邪了嗎?竟會用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一個男人?他近來真的是越來越反常了。
竟為了一個男人到暈頭轉向的地步。
這太不像他了,以往這種事從不曾如此困擾他的。
船行至湖中央,忽然船身一個搖晃,一時沒抓穩的藍綾,就這麼不小心地掉進湖中,季揚飛見狀,想都沒多想就跳了下去。
這夜兒寒冷,湖中的水更是冷冽得刺骨,讓不諳水性的她沒掙扎幾下就開始往下沉。
等到他好不容易從水中將她攬了上來,她早已被冷冷的水浸得渾身發寒,暈了過去。
他連忙請船夫生起了一小盆爐火,將全身發顫的「藍舲」枕在他的胸前。
他輕輕拂開「藍舲」散落在兩頰的濕發,感覺到「他」長長的眼睫毛煽動,紅唇也不住地顫抖,仿佛還是很冷的樣子。
但是這樣的他,水靈蘊秀地就像是個女子,縴細的骨架更是男子中少有,孱弱的模樣,竟讓他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憐惜。
相對于「藍舲」的寒冷,他卻是全身燥熱,心情莫名的浮動。
!老天,他怎會對一個男子起了這樣的念頭?
強克制住自己紛亂的心思,他試著要月兌掉「藍舲」身上濕重的衣裳,讓「他」能感覺溫暖一些。但不踫還好,二踫觸到「他」女人般柔軟的身軀,卻讓他整個人像受到電擊般產生一股酥麻。
當真邪門得可以了。
天哪!他的病真不是普通的嚴重了。竟會對一個男人產生遐想。
而且……竟然有想要吻「他」的沖動?
毀了毀了,活了這二十五年,他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愛的竟然是男人。
他哭笑不得。
不過,雖然如此,他的手還是沒停下來,生怕「藍舲」會因此而染上風寒,他于是加快了幫「他」換衣的動作。
當錦袍沿著「藍舲」細致的頸肩弧線慢慢滑落時,露出一片賽雪的肌膚,仿如吹彈可破般剔透。
他的視線被眼前這一片美景給吸引住,不自覺心跳加速了。
可是,隨著衣服褪至腰際,他竟然發現……這他一直以為是男人的「藍舲」,居然用潔白的布條纏綁著胸部……
誰來告訴他,這天大的荒謬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