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死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爸爸,為什麼?」
「不準哭。周家的子弟不會哭,我的女兒不會哭。」
「來,殺了他。這是剛剛送來的戰犯,由你親自處決。」
「我不要、我不要殺人!」
「你必須!你將來要繼承我們家的艦隊,有一天你得上戰場。」
「好,如果不想殺人就不要殺,不喜歡戰爭就不要上戰場。沒有人能強迫你選擇。」
「你是我的守護天使.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騎士。」
「沒有人可以控制我!有一天我將會征服整個銀河系,站在世界的最頂點,所有人都將听我號令——我想不出有什麼值得我分心的。」
「怎麼樣?遭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這是為了你而穿上,納蘭誠介。讓我決定褪下軍服的人是你,自然也要為你重新穿上——」
我要再次成為戰姬,奔赴屬于自己的戰場。
沒有人,沒有人幫助我,沒有人能解放我。世間沒有所對的守護天使,更沒有所謂的白馬犄士。
不要輕易相信人,更不要愛上誰,那只會讓自己受傷。
我是戰姬,我要回到自己的戰場,這是我命運。
「我就是梅琳•奧斯丁,是納蘭誠介的妻子。"周梅生搖搖頭、緩緩打開眼簾."我是戰姬。」
她眼鏡地環顧四周,額前沒有殘留一滴因惡夢而流的汗珠,腦海更是前所未有的澄清與透明。
雖然她的身體被關在一間黑暗的斗室里,但她的視界卻異常清晰。這陣子一直困擾地的黑霧終于散去了。
她立起身,試著轉動被反捆在身後的雙手,繩子捆得很緊,只要輕輕轉動手腕,立即一陣疼痛。但她毫不在意,甚至還微微撇嘴冷笑,慶幸他們竟然大意到未捆綁她
的雙腳。
「太小看我了。」她冷冷∼句,在眼瞳適應黑暗後觀察著整間房間的構造。
四壁似乎是以某種堅固的金屬打造,她以身子去感覺,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縫隙。只有其中一面牆,有一道應該是門的接縫。
有門。只要有出口她就有辦法出去,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問題是,她應該等待他們主動,還是她自行采取主動。
她咬唇凝思,艾略特並沒有和地關在同一間牢房里的事實令她心神不寧。雖然她寧願此生不再見到那個男人,但——她欠他一個人情。
一念及此,她不顧手腕可能瘀青流血,利用從小習得的技巧掙月兌了繩索。接著,她解開上衣第一顆梅花形金口鈕,用兩根手指夾住。
鈕扣是用全銀河系只有聖保羅行星才有的少量蘊藏的特殊金石制成,外表並無特殊之處,按下花蕊部分可發出細細的雷射光束,足以切割任何金屬。
現在她所要做的,就是沿著門邊那條細細的夾縫小心翼翼地切割,直到門被切開,或者因為紅外線的感應引來守衛探視究竟。
無論是哪一種情形,都將代表她可以從這間狹窄的牢房順利逃月兌。
☆☆☆
艾略特一恢復清醒,立刻被帶往一間富麗堂皇的廳里。大廳的四壁及天花板全鎮滿了鏡子,經過鏡子的反復折射後,影像幻化為令人眼花繚亂的繽紛多采,甚至讓人
分不清物我,神智陷入迷離狀態。
這是仿幾百年前凡爾賽官鏡廳的構造,就不知主人是純粹的模仿或是別有盡心了。
他被安排坐在大廳中央一張座椅上,雙手則被捆在椅背,確定牢固後,帶他來的人便悄然退下,只留他單獨一人。
他環顧四周,"這是你特地安排的審問庭嗎?我不得不承認你挺有創意。」
「是嗎?」一個低沉的嗓音哈哈大笑起來,"多謝你的贊賞。
艾略持試著尋找聲音來源,觸目所及卻盡是他被捆綁在椅子上的身影。
「怎樣?到現在你還畏首畏尾,不敢現身?"他嘲諷地說。
「倒不是我不敢現身,而是我發現讓一個人面對自己在鏡中的無數身影接受審判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人漫不介意他的嘲弄,"再說你也早知道我是誰了吧。」
「沒想到你有如此變態的嗜好,檢察官,我以為你每次在法庭上追著無辜的人窮追猛打已經夠累了,竟然還有此閑情逸致私下扮演法官的角色。你認為這樣很有趣嗎?」
「在法庭上我面對的不過是一些無聊的市井小民,但現在可是堂堂溫沙侯爵在接受我審判呢,怎能不讓人感到興奮?」
艾略特冷哼一聲,立刻追問起他最關心的事來,"梅兒呢?你將她帶到哪兒了?你沒對她做什麼吧?」
「听听你緊張的口氣,這麼關心那女人的安危?」
「你究竟將她怎麼了?」他一字一句自齒縫逼出。
「放心吧.她現在在另一間房里,還好好活著呢。」
艾略特悄然松了一口氣,"安東尼,你究竟想怎麼樣?難道是因為在法庭上辨不過我,才想到這種私下解決的怪招?」
安東尼•米克貝爾加再次縱聲大笑,"就憑你那三流的辭才?我怕的不是你,"他忽然停止笑聲,語氣陰沉,"是周梅生。」
艾略特雙眉一揚,"你怕梅兒?莫非你怕她恢復記憶因為你才是那真正的凶手。」
「不錯,我就是當晚闖入的另一個人。」
雖然他坦然承認,艾路特仍忍不住震驚,"真是你!為什麼?你半夜間進星揚府里究竟有何目的?」
「你問得太多了,侯爵,別忘了現在你才是被告。」
「這麼說是你打傷天藍了,你又是怎麼傷了梅兒的?為什麼開槍射死管家?你潛進那里究竟有何目的?」
「看樣子你這個代罪羔羊的問題倒是不少,也罷,就讓控檢察官先來解說一下整個案情吧。」
艾略特屏氣凝神。
安東尼則慢條斯理地開口,"其實那晚我本來並不打算親自出馬的,只是這個挑戰太過迷人了,如果能從那個自以為是的平民家里竊得軍事機密,那個俗稱軍神的家伙
想必再也神氣不起來了吧。所以我才決定由我親自給他一個教訓。」
「你還在為軍校時期的事懷恨在心?」
「當然,那是我一輩子的恥辱!你和陛下竟然跟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平民鬼混在一起,還插手管起我組織幫派的事來,讓我在手下面前顏面盡失,這種恥辱我一輩子也忘
不了。」
「你就因為這樣,才決定竊取軍事機密?」
「當然不是!這只是原因之一。"安東尼冷哼一聲."重點是我需要奧斯丁行星聯盟在各行星衛星間的警備分布,我要知道要怎樣才能逃過聯盟的聯合監視網。」
「你想做什麼?」
「還不懂嗎?」安東尼冷冷地嘲諷."當然是為了進行走私。」
「走私?你是指毒品?」
「毒品,還有人口。」
「人口?該死的!"艾略特禁不往低聲詛咒。
「侯爵何必如此憤慨?我買賣的不過是一些賤民罷了。」
「什麼時代了?你還真以為你的血統高人一籌?」
「至少我不像某些人作賊自己高貴的血統.跟一群賤民鬼混在一起。」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是非不分的愚民,喬才會進行立憲改革!」
「就是因為有他這樣自甘墮落的皇帝,我才要想辦法保住我們貴族血統的純正!"安東尼反駁,"我買賣的都是那些妄想攀權附貴、一步登天的平民,他們妄想借著與
斌族聯姻,淨化自己的血統,我絕不容許!」
這家伙瘋了。艾略特不屑地撇撇嘴,"我不想听你長篇大論,你只要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你那位軟弱的女當事人。"安東尼發出一聲既像鄙夷又像嘲弄的冷哼,"我避過那些警衛,順利地潛入賀家,卻听見腳聲跟在我後頭。我藏起
身,發現原來是賀天藍那不知死活的小女娃,我一棒打昏了她,進了書房。沒想到她的叫聲卻引來那女人,我這才發現有人先我一步潛入賀府。那時候她拿槍指著我,我本
來以為自己死定了,她卻遲遲沒開槍。"他忽然一陣笑,"女人就是女人,就算給她一把槍有什麼用?她連個板機都不敢。只可惜她遲疑了,也幸好她遲疑了,那個老管家
才有機會跑來替我送死。」
「你是什麼意思?"艾略特語音發顫,"梅兒她不可能——」
難道射殺管家的人真的是梅兒?不,他不相信!
「怎麼?連你這個替她辯護的律師都動搖了?」安東尼似乎很以他蒼白的表情為樂。
「你說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提高語量。
「冷靜點,侯爵,人又不是你殺的,何必如此緊張?還是她被判死刑會令你痛不欲生?你該不會真把她看得比你的性命還重吧?難道真如外界所傳言的,你已經中了這女人的邪,無可自拔了?」
「該死的!安東尼,你給我住嘴!"艾略特激動地連人帶椅站起來,"梅兒不會被判死刑的。她沒有殺人!」
「那就得著陪審團怎麼認定了。
「什麼意思?」
「開槍的人確實是她,雖然她瞄準的對象是我。」
「說清楚點!」
「當時我倆在書房相對峙,老首家卻湊巧在這時候沖進來,用棍子往她頭上一擊,她跌倒在地,我乘機朝她開了∼槍射中她肩部,又開了幾槍都被她躲過了,後來地掙
扎地回射我一槍,幸好我及時抓了那呆呆站在一旁的蠢老頭來當擋箭牌。MF-01不愧是新開發的終極迷你武器,只一槍就讓老頭斃命。我一直很好奇那女人究竟從哪兒弄來這
種武器的?我用足各種管道也買不到MF-01。"安東尼停頓數秒,"總之,老頭死了之後,那女人好像受到很大的打擊,定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然後就暈過去了。我本來還
想補上一槍的,可是警鈴卻不知怎地響了起來,我只得匆匆離開現場,連槍都忘了留下。"他嘆口氣,"可惜,因為忘了把凶器留在現場,讓你有機會借此大做文章,一直
沒辦法將那女人定罪。」
「你——卑鄙!"艾略特咬牙切齒,眸中滿溢恨意。
「上法庭告我啊,只可借你沒這個機會了。今日你將在這里接受我的親手處決。」
艾略特冷哼一聲,重新坐下,"你以為你是上帝?」
「也相差不遠了,在這里我就是上帝。"安東尼冷笑,"有什麼話要答辯嗎?法官允許你在臨刑前發表感想。」
艾略特默然不語。
「嘖,無話可說了嗎?」此時其中一面鏡牆開啟,安東尼閑閑地走出,來到艾略特身前,手中的槍指著他。"真無趣,我本來還期侍侯爵律師來段精彩的自辯呢。」
「我只問你一句,你把梅兒怎樣了?」
「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顧到她?」
「你敢傷她一根汗毛,我不會放過你!」
「是嗎?」安東尼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我倒很想知道你打算怎麼報復呢。化為厲鬼嗎?只可惜我不信那一套。」
「你逃不過法律制裁的!」
「法律制裁?"他瞪視他,忍不住狂笑起來,"你就只能想出這種毫無創意的台詞?更何況會接受法律制裁的不是我,是周梅生。」
「你想做什麼?」
「明天她就會因為謀殺賀府的管家,在辯護律師無意間得到真相時又再度犯下謀殺罪行而移送法辦,而這一次,我這個首都首席檢察官將會親自將她定罪。」
「你!」
艾略持真想殺了他!
「這樣的人竟會是在一年前由首都人民親自選出的首席檢察官?這種內心奸邪、表面上卻裝作正義凜然的惡徒!大伙兒都被他愚弄了,被他偽裝的假面具所惑!包可
怕的是.他要以同樣的偽善陷害梅兒!這該死的惡徒!
「怎麼樣?不錯的劇本吧。這一次就算她在法庭上再怎麼辯解,甚至將我也牽涉進去,也絕對沒有人相信她。民眾會因為她射殺侯爵而強烈不滿,搞不好還要求跳過審
判在接公開處決她呢。"安東尼得意地微笑,"而我,將因為親自將這名女凶手定罪,而贏得所有人的敬意。」
「沒有人會相信是梅兒動手殺了我的.假若真是她動的手,她會笨到留在原地等人去抓她?太荒謬!」
「或許不尋常,但少了你這位大律師為她辯護,恐怕沒別人會想到這一點吧。」
「喬他們會想到。」
「他們?他們因為好朋友的死去傷心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有心思想這麼多?說不定他們還是第一個找周梅生算帳的人呢。」
「可惡!"艾略特全身顫抖起來,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明知有人會利用他傷害梅兒,卻完全無力阻止?他發狂地站起身來,直直朝安東尼撞去,後者一時未及提防,踉蹌倒地,卻很快地站起身子,手槍再度指向他。
「別輕舉妄動,你的命可掌握在我手里呢。」
「別輕舉妄動的人是你。」
一個清冷的語音冷冷揚起,安東尼內心一涼,緩緩側過身子。
是周梅生,她站在這里,右手握著槍對準他,面上毫無表情。
「你不敢開槍的。"安東尼喃喃道,"你沒膽子殺人。」
「你可以試試看。"她微微一笑,眼眸卻毫無笑意,這可不是MF-01,不會一槍斃命,我可以先針穿你兩條腿,讓你疼痛莫名,倒地不起」
「你只要一開槍,我的手下就會發現異狀,到時候你一樣逃不了。」
「你是指外頭那些不中用的爪牙?"她秀眉輕挑,
「很抱歉,他都被我打發了,否則你以為我怎麼來到這里的。」
「梅兒,你殺了他們?"艾路特望向她,先前見到她的喜悅已逐漸被一股不安感取代。
「沒有。但如果有必要時我會那麼做。"周梅生冷冷地說,"那天晚上就是我一時遲疑才會錯手殺了一個不該殺的人,如果我早早有殺人的覺悟,老管家也不會死。」
「你因此而自責嗎?」這就是她下識封住記憶的原因?艾略特禁不住一陣心疼,"那不是你的錯,梅兒。」
「若不是我沒膽開槍就不會發生那種事!我第一次殺人,竟然就失手殺了一個無辜的人!"她激動地反駁,燃燒著怒火的眸光驟地直直射向安東尼,"就是因為我一時
心軟沒殺了你,才會害了一個無辜的老人.才會惹來後來那一大堆事,你放心,這次我不會犯同樣錯誤的。我要親手了結你,了結我早該在那天晚上做的事!」
「你——"安東尼極力克制在她眸光逼視下不覺顫抖的身軀,"你如果開槍,我也馬上開槍,我死了艾略特也別想活。」
周梅生的臉上神情沒有一絲牽動,依舊冷若冰霜,"你以為我會在乎?」
「別想騙我你不在意。"安東尼強迫自己微笑,"艾略特對你這麼好,甘心放棄一切也要為你辯護,你敢說你們之間毫無私情?」
「我們之間沒什麼,我們只是單純的委托人與律師之間的關系。」
艾略特一震。他感到周梅生的語氣是認真的,她並不只是在說服安東尼,她是在向他宣告。她在告訴他他們之間已經結束。為什麼?難道她已經想起來了?想起他們之間
的一切?
不,別這樣。艾略特望向她寫著決絕的清麗臉龐,止不住內心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感。別真的讓她想起一切,別讓她變成這般冷淡的模樣,別讓她離開他!
但她卻以一句淡淡的宣稱擊碎他所有的希望,"我不需要他來為我辯護,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我是戰姬。」
「不,你不是!你不是戰姐,你最恨人家這樣叫你!"艾路特心緒激昂起來,雙手拼命想掙月兌繩索約束縛。
「我是!"她情緒也激動起來,"這個身分也是你逼我的,是你強迫我重新穿上軍服!」
他黯然望她,"我很抱歉,是我的錯。你到現在還是不能原諒我嗎?」
她咬著蒼白的唇,默然不語。
「梅兒,求你——」
就在兩人都心神激昂、不能自己時,安東尼悄悄地開始後返,試圖擺月兌周梅生的牽制。
周梅生墓然一回神,發現他的行動立刻扣下扳機,安東尼大腿中槍,但他還是立即回應她一槍。
她俐落地閃了過去,沒料到安東尼這一槍只是障眼法,他真正的目標是指向艾略特。
扁束迅速前他逼近,她反應不及,只能選擇側轉身子將他推開。
兩人同時臥倒,艾略特首先倒下,驚恐地望著她在自己身旁軟倒。
血!令人跳急速加劇的鮮血淚僅自她身上流出。
「梅兒你沒事吧?海兒!」
周梅生勉力側過頭,唇角微微一牽,"我們——兩不相欠了——誠介——"接著,濃密的眼簾緩緩低伏。
不!不可能!不能再發生一次這種事!梅兒不可能再度從他眼前消失!他驚恐地瞪大眼,排命搖頭。不能再一次!他無法承受再-次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寶貝!
他不允許!他必須做點什麼,可惡,他不能就這樣讓她離去!
驟地,艾略特一聲狂吼,不曉得哪來的力氣讓他掙月兌了繩索,他甩開椅子,雙手抱起已陷入昏迷狀態的周梅生。
☆☆☆
「笨蛋!你再急也沒有用。"安東尼喘著氣,一面忍著大腿的劇痛一面嘲弄他,"你以為我會就這樣放你們離開嗎?」
「就算你不願意,恐怕也無力阻止吧。"另一個聲音加入他們。安東尼回頭,驚異地發現發話的竟是皇帝身邊的憲兵總監,他身後一字排開,盡是身著軍裝的憲兵。
安東尼的牙關禁不住打顫,"你們——你們怎麼可能在這里?」
「你很聰明,懂得趁路易離開的時候-一解決那些調查官,卻沒發現我的手下一直在遠處監視著侯爵家的一切。你一帶走他們兩人,我就立刻召集憲兵跟上,只可惜稍稍耽誤了一下,失去了你的蹤影。"憲兵總監微笑,"幸好還是找到你的巢穴了。」他一揮手,兩名憲兵立刻一左一右的將安東尼扣押。
安東尼被帶下之後,憲兵總監來到艾略特面前,"你沒事吧?侯爵。幸而陛下擔心你的安危,昨晚特別下令要我派人暗中監視你們,否則這次侯爵恐怕凶多吉少。」
「別說那麼多,我要立刻送她上醫院!」
「別擔心。我已經通知都立醫院,救護車馬上就來。」
「謝謝。"他語調沉暗,眼眸緊緊定在懷中的周梅生身上,怎麼也離不開。
憲兵總監隨著他調轉視線,"陛下本來以為她有可能對你不利,沒想到她卻反而救了你。」
「她永遠不會傷我的——"艾略特喃喃低語,心髒卻緊緊地抽痛。
☆☆☆
她月兌離了危險期,她回家了,但她卻不想見他。
她不想見他——
「艾略特,你還好吧?」
恍若來自遙遠地方的聲音輕柔地喚著他,他不想反應,只想讓自己深深地陷入,陷入暗黑的最深處,忘了思想,忘了所有的一切。
「回答我,艾略特。"溫柔的噪音固執地繼續喚他,不肯讓他沉淪,"回答我。」
「別理我。"他語音沙啞,頭深深地埋入雙腿。
「所以你還活著?"女人在他面前蹲下,強迫似地抬起他的頭。
他深深地望入那雙舉世無雙的藍眸,輕聲嘆息,"夕顏,你就不能不管我?」
「怎能不管你?她昏迷的時候你寸步不離地守在她床邊,現在她回來了,把你趕出病房,你又寸步不離地守在病房門口。這兩天索性什麼東西也不吃了,光呆呆地坐
著,身體怎麼受得了?大家都擔心死了。」
「別管我,讓我一個人。」
「你還想在這兒坐多久?」
「直到她想見我為止。」
夕顏凝視著他,藍眸氤氳著霧氣,"她還是不肯見你?」
他深吸一口氣,用手把梳一下頭發,"我想地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我了。」
「我想不透,為什麼她會不想見你?」
「因為她恨我。"他語聲暗啞。
夕顏不解,"這更奇怪了,你待她那麼好,她怎會恨你?而且她不就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嗎?」
「她是為了還我人情。"他微牽嘴角,笑得令人心疼。
「人情?」
「她說,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艾略特,"她低低地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艾略特望向她,金色的服眸閃著異樣光芒,"夕顏,你相信嗎?」
「相信什麼?」
「我曾經對你說過我一直在尋找一位夢中人,甚至曾經誤以為那個人是你。」
「我曉得,"夕顏輕輕點首,"梅生就是你的夢中人,不是嗎?」
「不只是這樣,"他停頓數秒,猶豫著要不要向她傾訴,但她那對勿忘我般美麗的藍眸有一種魔力,讓他不自覺地繼續,"她就是梅琳皇後。」
「梅琳皇後?"她不能置信地瞪他,"你知邊自己在說什麼嗎?梅琳可是兩百多年前的人呢,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正確地說,她擁有梅琳的靈魂。」
「梅琳的——靈魂?你在嘗試告訴我她的靈魂轉世為周梅生?」
「或者不是轉世,或許只是梅琳殘留世間的記憶電磁波,因為偶然踫到一個磁場相合的人而結合在一起。」
夕顏咬著唇,試著消化他這段令她震驚莫名的言論。確實有人提出靈魂是一種能量,當軀體逝去後有可能再找到磁場相合的人附著,身為科學家的她並不排斥這樣的假
說,但——發生在她的好朋友身上?
「如果梅生是梅琳皇後,那你豈不是——」
「納蘭誠介。」
夕顏忍不住搖頭,"這太玄了!真會有這種事?」
「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
「如果一一如果真是這樣,梅生為什麼要恨你?他們兩人如此相愛!」
「那是因為歷史不知道全部的事實。"他撇撇嘴,仿佛在自嘲,"歷史只記得納蘭斌介在梅琳死後郁郁終生,卻不曉得他其實就是逼死梅琳的元凶!」
夕顏聞言,陷入一陣怔忡。
如果艾略特說的是真的,那他們兩人就是她的祖先——只有少數人曉得她身為納蘭氏的後裔,是銀河歷四年五年喬雲的父親發動政變推翻蘭奧帝國後唯一幸存的皇室成員。雖然那段在皇宮生長的童年已逐漸自她記憶中談出,但她仍深深記得記梅園給她的感覺。
憶梅園,是皇宮里最償炙人口的一座庭園,園里值滿一大片梅林,而梅林中夾的擁梅徑更令許多文人墨客歌頌不已。
那是納蘭誠介為了愛妻梅琳特別建造的庭園,只可惜庭因尚未落成,梅琳就不幸辭世。憶梅園便成了納蘭誠介下半生最常流連忘返之地,于園內獨行,憑吊逝去的妻子。
小時候的她最喜歡一個人到憶梅園里漫步,只因為那里是整座宮廷唯一讓她感到愛意與溫暖的地方,在那里,她總感覺濃濃的愛戀與沉沉的哀傷。
而現在坐在她面前的男人竟然就是那個納蘭誠介,蘭奧帝國的開國君主。
經過兩百多年的悔恨與尋覓,他終于找到了讓他鐘愛一生的女人,而她——竟然不原諒他?
夕顏不能相信,這大令人心酸了,她無法接受。
「艾略特,不管你曾對她做過什麼,她一定會原諒你的。"她急切地勸慰他,"你是如此深愛她,她怎能不原諒你?」
艾略特只是心緒低落地垂首,"我對她所做的超過你所能想像的。我不敢奢求她原諒我,甚至祈禱她永遠不要憶起從前,但她——"他悠然長嘆,"終于還是記起了。」
「不,不要這樣,振作一點!"她輕輕搖晃他的肩,知道大家都在為你著急嗎?喬、星楊、燻然、韓、忘塵。還有我。振作起來,求你。」
他默然不語。
「振作一點!別忘了你還有一場闢司要打呢。周梅生的案子還等著你去解決呢。」
艾略特總算揚起頭來,"是啊,我還有一場闢司哪。"他喃喃地說,神情恍惚,"我一定要盡我全力為她辯護,絕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他忽然站起身,搖搖晃晃
地走著,"我得回去準備一下。」
夕顏凝望他因虛弱而站立不穩的身影,愴然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