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一股沉重的氣氛在車內迅速的蔓延開來。
許久,童淚兒都沒再開口說半句話。
天啊!撞死人,她連想都沒想過。
從小到大,她連只螞蟻都沒殺過,誰會想得到,她今天居然會撞死一個人。
人耶!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這種人命關天的事可不是隨隨便便簡單道歉,就能賠錢了事的,如果讓遠在法國的老爸老媽知道她做了什麼,怕不哭到昏死過去才怪。
知道自己闖下濤天大禍的妮娜,偷偷的抬眼瞄了下童淚兒,見她瞼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馬上又低下頭繼續懺悔。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忽然听到車門開了的聲音,她滿懷不解的抬起頭,見童淚兒站在門邊惡狠狠的看著她,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小童,你下車做什麼?」她以為遇到這種事,應該趕快開車逃離現場才對不是嗎?怎麼她卻……
「做什麼?」童淚兒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問出這麼白痴的問題,「難道你不想去看一下那個被你撞到的倒霉鬼變成什麼樣子嗎?」她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對她尖叫。
撞到人已是事實,逃避也無濟于事,再怎麼樣,她也不可能棄人于不顧,然後再自欺欺人的裝出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良心不允許她這麼做,司法制度更不容許她這麼做。
她才不想去看個死人呢!于是,妮娜想也不想的便搖頭道︰「不想。」
「妮娜,有膽你就給我再說一次。」也不想想這禍是誰闖的,她居然敢這麼說,簡直就該遭天打雷劈。
如果不是了解她的個性只是少根筋,自己真會跟她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哦!」
「哦什麼哦!下車。」
「好嘛!下車就下車。」在童淚兒目光的威脅下,妮娜不得不屈服。
「好還不下車。」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見妮娜仍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童淚兒忍不住生氣的吼道︰「你還愣在那里做什麼?快點下來。」這女人想氣死她也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吧!
「可是——小童,我會怕。」誰知道那個人被撞成什麼樣了,說不定已經變成一堆血肉模糊的爛肉。
腦中浮現出剛剛那聲巨烈的聲響,妮娜雙手抱緊頭,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怕也要看,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妮娜以為她就不會怕了嗎?如果不是因為兩人中需要一個人冷靜的處理事情,她早就兩眼一閉,來個眼不見為淨,昏倒了事。
「我知道了。」看出童淚兒的態度是認真的,為了不感觸怒女皇的天威,妮娜只得強忍著想吐的感覺慢吞吞的從車上走下來。
見她總算下車後,童淚兒迅速繞過凹了一大塊的車頭,飛快看了下四周,終于看到不遠的地上躺了一個人,從那人高大的體型來看,應該是個男的,只是不知道是個男「人」還是男性「尸體」
她快步朝他的方向走去,然後輕輕的翻過他的身體,隨即發現他的臉被披散的黑發擋住,她想也不想的撥開覆蓋在他臉上的頭發。
霎時,一張蒼白卻不失英挺的男子面孔映入她惶惶不安的眼眸中。
「小童,那個人是不是死了啊!」隨後而來的妮娜怯生生的問道,她站在童淚兒的身後,不敢再繼續前進。
沒回答她,童淚兒開始檢查起他身上的傷勢,最後發現到他的頭上破了個大洞,而且還不斷汨汨的流出鮮紅色的血液,她心下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如果再不幫他止血,只怕這人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一命嗚呼哀哉了,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先將他送到醫院,然後再看看情況。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听到童淚兒的回答,妮娜只好鼓起勇氣上前察看情形,不意見到一張陷入昏迷中的英俊瞼孔,她當場驚艷得睜大了眼楮。
「哇!他長得好帥哦!」原本還擔心自己會看到一堆可怕的尸塊,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超級大帥哥,只可惜他已經昏了過去,否則就可以看到他美麗的眼楮了,這點妮娜是從他的長相和一對長而卷翹的睫毛來判斷的。
听見妮娜毫不猶豫的贊嘆聲,童淚兒立刻沒好氣的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有心情管人家長得帥不帥,簡直就是標準的花痴一個……雖然她自己也覺得他是真的長得很好看。
「小童,他死了嗎?」也許是因為對象是個帥哥吧!妮娜索性大膽的靠上前貼近他,直直盯著俊俏的面容。
「你不會自己模模看嗎?」童淚兒沒好氣的應道。
聞言,妮娜忽然像是突然間觸電了般,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死命的搖頭,「我不要。」看是一回事,她可不想日後想起自己曾模過一個死人,當然,前提必須是這個人不幸死了的話。
眼見妮娜膽小如鼠的拼命搖著頭,甚至逐步往後退,童淚兒不禁一陣好氣又好笑,于是朝她招招手,「妮娜,過來。」
隨即,就看見妮娜那顆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抵死也不肯上前一步。
「我不要。」
「你不過來幫忙,我一個人搬不動他。」說著說著,童淚兒試著撐起男人沉重的身體,這吃力的動作讓她臉上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那不要搬不就得了。」
「妮娜•班德拉斯!」秀眉一揚,童淚兒冷下瞼下達最後通牒,炯然的眼神充滿警告的意味。
也不想想今天的事情是誰造成的,這笨女人居然還敢在她面前*哩吧嗦的,若不是看著兩人認識了快十年,加上班德拉斯夫婦對自己很好,她早就撒手不管了。
「好嘛!我搬就是了。」妮娜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向童淚兒,兩人合力將他抬上後車座。
確定把人安置好後,童淚兒甫回過頭,就看見妮娜打開駕駛座的門準備坐上去,她連忙喊道︰「妮娜,你在做什麼?」
「上車啊!」
「上車?」
「嗯。」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間又生起氣來,妮娜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有什麼不對嗎?」「當然不對,難道你沒發現自己坐錯位子了嗎?」自己又不是不要命了,才會繼續讓她開車。
「坐錯位子,沒有啊!」剛剛她明明就是坐在……
在童淚兒銳利的目光下,妮娜終于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剛剛做的好事,于是她嚇得連忙縮回腳,從車子的前面繞過去坐到另一邊。
總算她還有一點自知之明,松口氣,童淚兒坐上駕駛座,將車子倒退離開人行道後,直接朝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而那些從頭到尾目睹整件事情發生經過的人,在一陣面面相覷後各自作鳥獸散,原本鬧烘烘的街頭又恢復成原來的冷清景象。
另一方面,剛結完帳的夏可正緩緩的步出酒館,然而眼前一片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半個人影。奇怪,怎麼沒看見暗,他人呢!
夏可站在寂靜的街道上,一雙冰藍色的眸子迅速的掃視過四周,一顆心惶惶不安了起來。
他以為暗會在外面等他的,沒想到——
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夏可開始沿著街道仔細的找尋雲嘯月的蹤影,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始終都沒有發現到他。
會不會是他等不及,所以自己先回去了?
雖然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夏可還是決定先回去看看,于是,他倏地轉身拔腿狂奔,朝來時的方向跑去。
希望老天保佑,那家伙是真的回家去了,不然等幻一回來,發現他居然把人給看丟了,怕不將他罵得狗血淋頭才怪。
???
雖然時間已經過了半夜,然而位于馬德里郊區的大型綜合醫院「聖提亞」依舊是燈火通明。
醫院外,相隔兩條街的街道上,童淚兒駕駛著幾乎快拋錨的跑車努力朝醫院的方向急駛前進,幾分鐘後,車子終于到達醫院,很快的在入院大廳前停了下來。
她很快的從駕駛座走下來,同一時間,幾名醫護人員也在接到大廳警衛的通知後匆匆趕到大廳前,現場緊張的氣氛立即升到最頂點。
「怎麼回事?」醫護人員試著想了解狀況。
「我們的車子撞到了他。」童淚兒毫無掩飾的簡短回道,隨即跟著醫護人員一起到急診室里。
昂責留守急診室的醫生立刻迎了上來。「病患目前的情形如何?」醫生一邊檢查男人身上的傷口,一邊對著隨後而來的醫護人員問道。
「情況恐怕不太樂觀,根據這位小姐表示,當初她下車察看時,病患已經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狀態,經過初步檢查後,我們發現他身上有幾處撕裂的傷口非常的深,不但有嚴重的出血情形,胸部也曾受到強烈的撞擊,所以我們懷疑他的內髒可能已經受到損壞,甚至有內出血的情形。」
「我知道了,凱莉,你去準備一下,這人必須盡快的動手術,另外,連絡心髒科的雷恩醫生,請他立刻過來一趟,因為我很可能需要他的幫忙。」說完,醫生立刻指示一旁的護士將男人送進急診室附設的手術房里。
走廊上,童淚兒按捺著焦急的心情,望著表示手術正在進行中的紅色燈泡,沉著的等待著結果,望著妮娜的眼神隱約有股不安的神色。
手術室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濃濃的血腥味,這股特殊的氣味令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死亡。
「準備止血鉗……擦汗。」
「是。」望著逐漸被鮮紅色的血液渲染成紅色的白色床單,每個人心中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偌大的空間籠罩著一股不尋常的低氣壓,忽然間——
「糟了,病人的心跳停止了!」負責看管心電圖的護士發現上面的曲線突然間變成一直線,立刻緊張的喊道。
「讓開,準備電擊……準備,一、二、三,砰——」猛烈的電擊讓病人的身體重重地彈起又落下。
「MissJim,病人現在的情形如何?」
「心跳、血壓一直持續在下降,病人的瞳孔也有放大的跡象……」
幾分鐘後,機器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聲音。
「糟了,病人的心跳已經完全停止。」
「快點,準備電擊……讓開,一、二、三,砰——」
急救持續進行了一段時間後,手術房里的每個人神情凝重的望著機器的熒幕,發現心電圖維持呈現一直線,心里大致有了個底。
終于,就在急救進行將近二十分後,負責手術的醫生沉痛的正式宣告急救無效。
踩著沉重的腳步,醫生輕輕推開手術房的門,猛地迎上童淚兒不安的目光,他肅穆的臉孔忍不住升起一絲愧色之情。
「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他摘下口罩,沉痛而哀傷的說道。
听到這樣的結果,焦急的等在外面的妮娜立刻嚇得落下害怕的淚來,仿佛直到此刻她才真的了解到自己做了什麼事。
「不會吧!」她怎麼看都不覺得那男人有副短命相啊!有些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童淚兒想也不想的就一把推開醫生直往里面沖。
「小童——」妮娜沒想到她居然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只能焦急的站在走廊上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手術室里,護士正在做最後一次的確認和檢查,並仔細的將儀器一一關上,在見到童淚兒突然沖進來的一剎那,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小姐,你不可以——」
「走開。」」把推開擋在前面的護士,童淚兒迅速走向手術台,接著開始對「尸體」做CPR,盡最後一絲努力。
避他是上帝、真主阿拉或是什麼觀音、菩薩的都可以,總之求求您別讓他死啊!她今年才二十二歲,不想這麼早就背負起一輩子的良心苛責。
一邊誠心的祈禱著,童淚兒再一次將耳朵貼上他冰冷的軀體,此時,她似乎听見胸腔里傳來一絲微弱的心聲。
護士被她這一連串詭異的舉動嚇得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正當她想上前制止她時,忽然,童淚兒興奮的抬起頭,對著她大叫道︰「快叫醫生,他沒死。」
「不可能的,他明明就……」護士原本想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忽然看見一旁尚未關上的儀器熒幕真的有了變化,一時也忍不住驚訝的睜大了眼。
怎麼可能?剛剛他明明就死了啊!怎麼會——
見護士仍愣在原地,童淚兒干脆自己沖出去找醫生,在走廊的盡頭欄截住人後,她不由分說的便拖著他往手術室走。
剎那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長長的走廊上響起,很快的,所有人又陷入一陣前所未有的混亂中。
???
沒想到封念辰居然會那麼快就回來,夏可偷偷瞄了眼他陷入沉思後的側臉,用力的吞了口口水,「幻,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暗為什麼會突然……」老實說,直到現在,他還想不通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一下子就不見了。
「當時你從酒館出來後,就沒見到他的人?」沒想到一回來,就听到雲嘯月失蹤的消息,封念辰一顆心迅速往下沉,早先因抱得美人歸的好心情也立即消失殆盡。
「嗯。」夏可面有愧色,輕輕的點了點頭,顯得有些戰戰兢兢。
「當時你結完帳就立刻出來了嗎?」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看戲的展傲魁出聲問道。
「嗯?」被展傲魁突然這麼一問,夏可忽然間愣了一下,隨即才支支吾吾的回道,「當……當然啦!」因為心虛的關系,他回答時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一雙眼楮左顧右盼的,就是不敢直視兩人。
「真是這樣嗎?」展傲魁仍毫不放松追問。
如果讓他們知道,當時他結完帳後,因為剛好看到一位西班牙美女,所以和她多聊了幾句才出來,不知道會怎麼樣?
「當然。」思索了會兒,夏可立刻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回答。
封念辰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是不知道啦!不過,邪那家伙個性最賊了,萬一要是讓他抓到了把柄,到時怕不把他整得死去活來才怪,所以他絕不能說實話。
聞言,展效魁劍眉迅速一挑,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我又沒說不信,你那麼緊張做什麼?」他雙手交疊的枕在腦後,整個人斜躺在沙發上,模樣看起來十分愜意。
不知道如何回應的夏可想了一下,決定裝傻到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嘖嘖嘖,真是沒想到……」展傲魁一臉惋惜的斜睨著夏可,「才多久沒見,你居然變笨了。」
「你說我變笨了?」向來自詡聰明過人的夏可怎堪被人如此侮辱,忍不住大聲抗議,「邪,你給我說清楚,我是哪里笨了?」這家伙一定是嫉妒他,所以才會這麼說。一時間,也忘了是他自己決定要用裝傻這一招的。
「沒什麼。」俗語說的好——天作虐,猶可為,自作虐,不可活。
他原本還想只要梵能從實招來,那麼基于坦白從寬的原則,他也許會發揮難得一見的善心,稍微提示他一下暗的下落,不過看樣子,恐怕是不需要了。
夏可氣呼呼道︰「你這家伙還有臉說我,那我問你,好好的,你不待在自己的地方,跑來西班牙做什麼?」
「嗯,問的好。」
「你跟我來這一套,快點回答我的問題。」這家伙該不會把這兒當成是他的地盤了吧!
「我來看看。」
「看什麼?」幻這里他又不是沒來過,有什麼好看的。
「笨蛋。」
「笨蛋?在哪里,我怎麼沒看見,邪,你是不是在……」剩余的話在展傲魁意有所指的目光中全部消逝在嘴邊,夏可恍然大悟的罵道︰「你這家伙,你給我說清楚,我究竟哪里像笨蛋了,你說……」老虎不發威,還真當他是病貓啊!今天,他非得要邪給他一個交代。
「我有說什麼嗎?」微垂下眼瞼,展傲魁態度閑散的吐出這麼一句話,語氣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你——」聞言,夏可立刻氣急敗壞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和展傲魁徹底的理論一番,忽然……
「梵,讓我靜一靜。」封念辰緊蹙著眉道,現在的他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來思考雲嘯月可能會去的地方,必要時,他甚至不排除連絡其他的人,大家一起幫忙找。
「嗯,對不起。」見封念辰一臉沉重的表情,夏可立刻意識到現在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他乖乖的坐回沙發上,不再開口說話。
整個客廳隨即陷入一陣凝重的氣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