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兆風的公寓休息了一天,名玢又回到進益上班。
坐在雷兆風幫她準備的辦公室內,辦公桌上則放了幾份冠榮的財務資料,不過都是一些對外的公開資料,所以對于她正在調查的事毫無幫助。
「你似乎對面前這幾份資料很有興趣。」一道男性嗓音傳來。
名玢拾起頭,看見眼前站著一位三十歲上下、長相英俊斯文的男性。
她合上手上的資料,皺起眉,疑惑的看著他,剛剛她沒听見有人敲門的聲音。
「我先自我介紹,我姓蔡,是企劃都的小組長,大家都叫我小蔡。」蔡組長說,對于自己擅自闖人一點愧色也沒有。
名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以前沒見過你,其他同事推派我來認識一下新同事。」小蔡帶著過于迷人的微笑,像是故意在她面前展現瀟灑。
「我剛來公司幾天。」她低調的回道。同部門的同事都以為她是美國分公司派來的,並不知道她其實是在暗中調查冠榮。
「听說你是從美國分公司派來進修的。」小蔡仍不放棄。
「是的。」她笑笑,沒有多做解釋。
美人的冷淡,令小蔡臉上出現懊惱的表情,視線不經意地瞄到桌上的文件,他眼楮一亮。「冠榮企業,你對冠榮有興趣?」
「只是稍稍研究一下。」她拿過一份資料夾蓋上,開始感到不悅。
「那你應該知道進益即將和冠榮簽約的事吧?對冠榮來講,進益是它起死回生的良藥,不過冠榮已經病人膏肓,想起死回生可沒那麼簡單。」
「你怎麼知道?」她眉頭微皺。
「我們公司曾經對冠榮做過調查啊!不過那是幾個月前的事了。」終于找到美人有興趣的話題,小蔡很高興地接續下去。
「做過調查?」雖然冠榮曾和進益接觸過,進益對冠榮做調查是很正常的,但雷兆風為什麼不告訴她?「你知道調查的維果嗎?」她問得有點急。
「那你可問對人了,我正好參與其中。」小蔡有點得意的說,他一向對美女知無不言。
名玢還在想該怎麼從他口中套出資料的消息,沒想到他倒自己先露餡了。
「冠榮的財務問題是出在人身上,有人任意挪用資金,造成資金運用出現問題「人?」她娥眉輕蹙。「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因為進益提出的合作條件和冠榮談不攏,合作最後沒談成,所以調查也告一段落。其實冠榮就好像一個爛攤子,沒人敢接收,這次進益願意提供資金,他們應該感謝得痛哭流涕才對……」他自顧自地說道。
「這麼說,只差最後一個步驟了……」她喃喃地說著,想起曾姨的話,冠榮隨時都會發生第二波財務危機。如果是公司內部人為的疏失,或者有人從中惡意搞垮公司,不揪出內賊,即使有無窮的資金援助,危機仍永遠無法解除……
「我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拿到那份調查資料?」她決定利用他。
「那是公司的機密資料,誰都不能隨便看的。」小蔡搖頭,他可不想冒被殺頭的風險。
「我只看一眼。」她用可憐兮兮的眼神啾著他,甚至起身走到他面前,不惜運用美色發揮影響力,手指在桌上無意識地劃著,一瞼我見猶憐的表情,是男人無法抗拒的致命吸引力。
小蔡的堅持在動搖。「如果被上面的人知道,我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
「不會有人知道的。」
他再看她一眼,決定豁出去了,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那我總該有些好處吧!最近有一部好片子……」
她懂他的意思,這是他的交換條件,除非她答應,否則一切免談。為什麼男人都喜歡用這種伎倆?她在心里冷冷地想道。
「好,我答應。」
「好,今天中午午休時,我會把資料帶到這里。」他敲定時間。
☆☆☆
午休時間,整個企劃部除了名玢之外,其余同事都下樓用餐了。
為了等小蔡的資料,她特地留在辦公室等他。
餅了十分鐘,有人敲門,名玢趕緊上前開門。
「雷兆風?」她驚訝地看著門外的人。
「我的出現似乎讓你很驚訝。」雷兆風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
「我的確感到驚訝。」名玢輕蹙娥眉。
他走進辦公室,環視這間臨時整理出來的辦公室。
「你怎麼沒去用餐?」他瞧見桌上一疊冠榮的資料,看來她的確很用心。
「我不餓。」
她走過去把百葉窗放下。
他盯著她,沒有阻止。「膝蓋還痛不痛?」
名玢沒有馬上回答,他眼里的關切令她一時失神,直到回神後才緩緩搖頭。
「隔壁街有一家川菜館,廚師手藝很不錯,想不想一起去吃吃看?」他就是特地下樓來帶她去吃午餐的。
「你是總裁,你的身分特殊,我不想因一頓飯而受到特別的關注。」她躲避他的注視,一股莫名的熱流流過心頭。「你最好還是趕快離開吧,否則同事回來看到了,搞得謠言四起就不好了。」
「你怕被別人看見和我在一起?」他促狹地問,並故意接近她。
「還是小心點好。」
突然,這情況讓他覺得好笑。「你說,我們像不像是幽會怕被教官抓到的高中學生?」
「你……」他的比喻讓名玢有些惱怒。
「那我們是不是不該浪費時間呢?」他向她靠近。
「雷兆風,你想做什麼?」在他火熱的注視下,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你說呢?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他一步步逼近她,她則一步步後退,直到背抵在牆上。
「你……你說過不會強迫我的。」她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但躁紅的雙頰仍泄漏了混亂的心思。
「絕對不會有強迫。」他強健的手臂撐在牆上,將她固定在自己和牆壁之問。
「這里是辦公室,請你自重。」她撇開臉,避開他的目光。
「我是不是該提醒你,身為情婦的你,不該拒絕你的主人。」他嘴角噙著笑意,想讓她放松下來。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名玢臉色一沈。原來對他而言,這終究只是一場交易。
見她不語,雷兆風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顎,望進她閃躲的眼里。「舌頭被貓咬掉了嗎?」
她垂下眼,拒絕讓他看進她脆弱的心。他的一句話提醒了她的身份,合約上寫得明明白白,她只是他雷兆風的情婦,期限是三個月。
「你真的該走了,午休時間快結束了。」她的聲音失去了活力。
「我都不擔心被人撞見,你擔心個什麼勁?」
他的手一用力,逼她面對他,然而無預警地見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痛苦,他的心竟一陣揪痛。
曾經,他被她冷傲的個性所吸引,認定征服這個女人是高難度的挑戰,所以展開了捕捉她的游戲。但現在她已在他懷里,為什麼他卻一點勝利的快感也沒有?難道單純的征服已不能滿足他?
「你的調查工作還順利吧?」他放開手,改撩起她頰連的一給發絲。
「還好。」她警告自己別受他輕柔的語氣影響。
「有無進展?」他欺近她,陣陣熱氣輕吐在她耳後。
「我已經查到了重點。」她的身軀輕顫,他一定注意到了,因為他的手又更過分的玩弄起她小巧的耳垂。
「你有一對漂亮的耳垂。」
「雷兆風,你到底想怎樣?」她想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冷硬一點,但似乎不怎麼成功。
「一個吻。」他想也沒想就提出要求。
「你……」她罵人的話沒來得及出口。因為他的唇已覆蓋住她的,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她想推開他,但是當他伸出舌頭舌忝吮她的唇,誘惑她加入,舌尖和她的相纏時,她的雙手也在同時纏上他的頸背。
像是得到邀請似的,他貼近她,緊得沒有一絲縫隙,更加深這個吻。
她揪緊他的衣領,身體偎向他,一種奇異、陌生又絢麗的感覺席卷而來,她的心跳得更加狂野。
母親的遭遇讓她不相信世上有天長地久的關系,但是他卻令她長久以來的信念動搖,他的身影逐漸侵入、佔滿她的心。
一陣敲門聲震醒沉溺在欲火中的兩人,雷兆風不情願地抬頭,見到她配紅的雙頰時,幾乎想不顧一切的繼續,他低咒一聲。
有那麼一秒,名玢根本無法思考,她眼神迷蒙地仰望著他,直到另一聲敲門聲將她自的邊緣拉回。
「不管外面是誰,打發他走。」他的語氣里有著壓抑的欲火。
「邵小姐?」外面傳來一個男聲。
是小蔡!這下名玢真的清醒了。
「給你三秒鐘,否則就由我來。」
「邵小姐?你在嗎?」小蔡試探性地問,他明明听見了聲音。
「別出聲。」為了阻止雷兆風,名玢只好用手捂住他的口。
雷兆風不敢置信的揚起眉。他又不是見不得人,這小妮子有必要把他藏起來嗎?
不能把小蔡關在門外,否則她想要的資料可能就飛了。
名玢看看雷兆風,決定稍後再對他解釋。
「蔡先生。」她毅然決然地將門打開一小條縫,迅速換上笑臉迎接,一只手還捂著雷兆風的嘴。
「邵小姐,原來你在啊!」小蔡欣喜地說。
「我剛才在講電話,所以沒馬上過來開門。」她扯了個謊。
「邵小姐,我把資料帶來給你了。」小蔡揚揚手中的牛皮紙袋。
資料?門後的雷兆風濃眉緊蹙。
「謝謝。」名玢伸出另一只手。
「我先進去再說。」小蔡可沒被沖昏頭,事關機密,他得小心點。
「不!」名玢擋在他面前。「我的意思是,現在不方便,午休就快結束了,若是讓同事見到可能不太好。」
小蔡想了一下。「你說得對,這是你要的資料,別忘了晚上的約會。」
名玢接過資料,沒等小蔡走遠,立刻開上門。
「拿來。」在她的手移開時,雷兆風毫不客氣地說。
「這沒什麼,只是一份資料。」她不給。
「關于什麼?」他的語氣冰冷,陰鷙的眼神掃向她手中的文件夾。
「……冠榮的調查資料。」她知道無法對他隱瞞。
他的下顎抽動,看得出來已陷在憤怒的邊緣。「才幾天時間,你就勾搭上可以給你好處的男人,你可真不浪費時間,說!你和那個拿資料給你的人訂了什麼約會?」
「只是一場電影。」她後退一步。
「這是機密資料,我應該開除這個擅自作主的員工。」他緊握雙拳。
「你不可以這樣!」他不是開玩笑的,但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小蔡為了這事被開除?「是我要求他的,是我自己提出用一場電影做為交換條件的。」
「你沒有給他屬于我的東西嗎?」他氣瘋了,語調充滿憎惡,方才的溫柔已被他丟到火星了。
「什麼?」她錯愕。
「你是我的情婦,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他的臉上罩著寒霜。
情婦?她雙手抱住腰問,抵抗這個殘忍的羞辱。「沒有。」
「最好是沒有,別忘了,冠榮的生死存亡全操之在我。」撂下狠話後,他轉身離開辦公室。
有好一會兒,名玢沒辦法思考,她無法集中思緒,只能茫然的瞪著前方,一直到外出的同事陸續回到辦公室,吵雜的談笑聲刺激她,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眼眶乍然涌上濕意,她痛苦地閉上眼楮。
如果可以,她願意用生命換回在美國的一切,只求能夠遠離雷兆揚、遠離邵家、遠離她所憎恨的一切……
☆☆☆
如果不是剛好有事找雷兆風,來到位于二十樓的總裁辦公室,名玢不會知道今天是進益和冠榮正式簽約的日子。
那天雷兆風帶著怒氣離開她的辦公室,她原以為他會阻止她和小蔡出去,但他沒有。所以她仍舊和小蔡看了電影,然後在他提出共進晚餐的邀約之前,便借口頭痛,早早回到雷兆風的住處。
她想找機會把整件事情及她的立場版訴他,讓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冠榮、不是為了邵家,而是為了她死去的母親。
但是等了一個晚上不見他的蹤影,她所凝聚的勇氣也在等待之中漸漸消失。
當黎明來臨時,她放棄了向他坦白心事。
也罷,只要能完成母親的遺願,給母親一個完美的交代,她什麼都不求了。
「名玢?你怎麼會在這里?」邵昊宏發現站在門外的女兒。
正要退開的名玢停下腳步,會議室里幾十雙眼楮全盯著她,只除了那個被眾人圍住的主角。
「我……」名玢像是一時找不到聲音,不知該說什麼。這段日子她沒和邵家聯絡,此刻的相遇,格外令她難堪。
「我正借用令千金並購方面的長才幫我處理一個case,邵董,你不會不同意吧?」雷兆風替她解圍,銳利的黑眸掃過她臉上。
「原來是這樣啊!」邵吳宏不疑有他。
「我們還以為你回美國了。」邵玫翎斜睨著名玢,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這小私生女。
「我不打擾各位了。」名玢不想留下來面對邵玫翎惡毒的嘲諷。
「別急著走,留下來和大家一起慶祝。」邵昊宏已想過,他不能再忽略這個小女兒了,未來他要好好補償她失去的父愛。
「不必了,你們談就好了。」名玢搖搖頭,正想離開,卻被曾姨攔下。
「給你父親留點面子。」她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而且,關于你母親的事。我也要和你談談。」
名玢看著曾姨,遲疑地停下腳步。
「名玢,我們正在慶祝進益和冠榮簽下合約,未來五年內,兩家公司將會展開密切合作。」邵昊宏對女兒稍作解釋,然後轉向雷兆風,朝他舉杯。「我相信有雷總裁的一臂之力,冠榮將可安然度過難關。」
「邵董,兩家公司合作將可創造更多商機,這對進益同樣是一大利多。」雷兆風揚客氣地說。
「雷總裁,對于兩家接下來的合作方案,我有個企劃……」邵玫翎藉機靠近雷兆揚。
名玢不想听那些互相吹捧的官腔,所以和曾姨移到角落談事情。
「事情進行得怎樣?」她開口問。
「你是知道你女乃女乃的,她對這種事很迷信,怕做不好會影響邵家後代的子子孫孫,所以日子還在看。」曾姨把玻璃杯擱在桌上。「不過你放心,這事一定會辦好的。倒是你,我去飯店找你,才知道你退房了,你現在住哪里?朋友家嗎?」
她答應過靜淑,名玢在台灣期間會好好照顧她,因此之前和名玢失去聯絡,她十分擔心。
「我暫時住在朋友家。」名玢一語帶過,沒有說出事實。
「哦……你現在真的在進益上班嗎?」曾姨難掩擔心地看著她。「嗯,我在這里上班。」名玢撇開臉,剛好見到邵玫翎掩口輕笑,把手搭在雷兆風手臂上,雷兆風不知又說了句什麼,花痴的邵玫翎差點就笑倒在他懷里。
她實在看不下去,所以又轉回頭。
「那你在美國的工作呢?你打算留在台灣嗎?」
「曾姨,我不打算留在台灣,等這里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會回美國。」她的視線停在一株高大的南洋植物上,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微微輕顫,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會感到陣陣的顫痛,是因為看到他和邵玫翎狀似親密嗎?
曾姨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畫面,眼里出現了輕蔑的笑意。「看來玫翎已把雷兆風當成新目標了。」
名玢沉默,控制不住地看向他。
雷兆風微側著頭對邵玫翎說了一句話,視線不經意地對上名玢,兩人對望,他飽滿的唇角譏誚地抿起,眼里的嘲弄深深刺傷她的心。
「玫翎為了接近雷總裁,好幾次借契約有問題,約他單獨見面。」曾姨並沒有發現名玢的異樣,仍逕自說︰「她對雷兆風的企圖很明顯,不過雷兆風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女人方面他尤其小心,怎麼形容這種男人呢?游戲人間,我想大概沒有女人可以綁住這樣的男人吧!」
游戲人間?名玢在心里苦笑,原來那就是他和女人的關系。
看著眼前邵玫翎和雷兆風交纏的景象,就像一把千噸重的鐵鎘狠狠地敲著她的腦袋,她困難地移開視線,卻怎麼也揮不走雷兆風的影子。
「或許不久之後就會傳出冠榮和進益聯姻的美事。」她嘴角扯了下,縱使心頭掠過一陣陣苦澀的痛,還是得強打起精神,裝作若無其事。
「那還得看攻翎有沒有這本事。」曾姨笑道,笑容里摻雜著嘲弄。
邵家的其他兩個女兒已經嫁人,結婚後便不再插手管公司的事,唯一最有野心的,就是邵玫翎。好在她生下了邵家唯一的兒子,雖然目前還是國三生,但是最得邵老夫人疼寵,連帶地也穩固了她的地位,邵玫翎也威脅不到她。
「怎麼說?」名玢不懂。
「我听說之前雷兆風的父親為他訂了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沒想到他竟當著他父親和女方的面拒絕,一點面子也不給。那個女孩各方面的條件都比玫翎強,雷兆風卻連看都不看一眼,玫翎如果不用點心機,哪能綁得住這種男人?」
名玢的視線不自覺又移向雷兆風,剛好見到他為邵玫翎拉開椅子,臉上溫柔的神情令她難過得閉起眼。理智上她希望邵玫翎真能擄獲雷兆風的心,那他就會結束兩人不正常的關系;但是另一個情感的她.卻因見到他倆在一起而感到心痛……
心痛?!伴隨而來的強烈情感令她震驚,她……愛上他了?!
她的心遺失了,她愛上一個游戲人間的男人,而這男人卻只當她是交易的一部分……
她以為自己夠冷靜,不會讓男女之情影響理智,但她錯了,到頭來她還是逃不開自古以來糾纏難解的情事。
「曾姨。我還有事,先離開了。」她決定逃離這一切。
「名玢……」曾姨想阻止名玢,但還是慢了一步。
不理會曾姨的挽留及眾人的目光,名玢走出會議室,只想快快離開,或許離開了,她就有能力再建築一座城堡來護衛脆弱的心。
她沒發現,身後一雙沉沈的黑眸一直跟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