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宛兒來到公司,吩咐阿葆送上咖啡,便一頭栽進一堆圖稿中。
雖然何寶一心想把「冬之戀」推上國際舞台,但努力之余仍未忽略國內市場,東區一間近三十坪的店面就專門擺放當季最新推出的服飾,而隨著邱宛兒的知名度不斷攀升,東區店面也跟著門庭若市,店里的三位服務小姐經常是從早忙到晚。
除此之外,何寶也很重視上流社會那群貴夫人的消費能力,所以只要有人指定宛兒親自設計衣服,他通常都是來者不拒,反正累也只是累到宛兒一個人。
就像今天,為了完成辜夫人的要求--不花俏、大方得體、高品味,又要能夠掩飾她中年發福的微胖體型,宛兒已經為這件衣服修改了下下五次。終于,她放下手上的設計圖。
轉轉發酸的脖子,她閉上雙眼忍不住吐出一大口氣,微微抽痛的太陽穴一直提醒她該休息了,一想到那似乎永遠也趕不完的工作,她不禁又吐出一口氣。
听到門開了又關的聲音,她以為是阿葆端來她的黑咖啡。
「阿葆,咖啡放著就好。」她看都沒看一眼。「阿葆,能不能麻煩妳幫我抓抓肩膀,畫了一上午的圖,現在酸死了。」
等了幾秒,宛兒感覺到一個人來到她身後,一雙手擺在她肩上,遲疑了一下才開始按摩起來。
「阿葆,輕一點。」愈來愈重的力道讓宛兒忍不住抱怨起來。「我的肩膀快被妳拆了。」
原本稍嫌生澀的動作逐漸熟練,僵硬的肩膀慢慢地放松,宛兒輕喟一聲。
「阿葆,妳的手藝實在不輸專業人士……」
溫熱的手掌輕撫過修長的頸背,小小的吟哦聲從宛兒的口中逸出……
「邱姊!」門口傳來一聲驚呼,不能怪阿葆大呼小叫的,她才轉身進茶水室泡咖啡,不到三分鐘時間,老板的辦公室就多了個男人!
宛兒皺起眉頭,阿葆的聲音為什麼會從那麼遠的地方傳來,難道……她倏地睜開眼楮,阿葆竟然站在她眼前,還一臉曖昧,那麼為她按摩的人……
她慢慢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嚴子勁那張冷峻又充滿酷意的臉龐。
「你!」她幾乎是在下一秒鐘跳離椅子。
「妳看來是真的需要好好放松一下。」嚴子勁看著宛兒驚嚇的模樣,無辜地說道。
「邱姊,要我叫警衛嗎?」阿葆一臉戒慎,她並不認識嚴子勁。
宛兒在心里從一數到十,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冷靜下來。「沒關系,我相信嚴總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
「他就是嚴總啊!」阿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談事情。」
看著阿葆曖昧的表情,宛兒在心里嘆了口氣,不管她之前怎麼否認,現在全辦公室的人都會認定她和嚴子勁是男女朋友了。
整間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沉默,氣氛有些尷尬,嚴子勁氣定神閑的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彷佛她才是侵略他地盤的闖入者。
「嚴先生,請問你有何貴事?」宛兒瞪著他。
「沒什麼事,只是突然想見妳,就蹺班來了。」而且是在秘書不諒解的眼神下大搖大擺的走出公司,他徐徐地微笑。
「你蹺班!」宛兒揚眉,感到一陣錯愕。他的坦白在她心里刮起一道不小的風暴。
「也想找妳一起蹺班。」這是他放下主管會議和幾件例行工作後所生的念頭。
「我有很多工作等著我。」她用工作當借口拒絕他,對于他積極的態度一時無法適應。
「我看到了。」一絲失望掠過他的心。「如果妳不是這麼地忙,妳是否會和我一起蹺班?」
棒著辦公桌,他見到她眼中的慌亂,他很高興自己對她還是有影響的。
「發表會準備得怎樣?」他關心的問道。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她冷冷地道。
「別太累了。」
「嚴先生,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何目的?」她無法接受他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我就是想來看看妳。」他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向她靠近一步。
「那好,現在你已經看到了,你可以走人了。」宛兒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我有那麼討人厭嗎?讓妳連一分鐘都無法和我相處?」他靜靜地說道。
他高大的身軀矗立在眼前,她失神地想起自己過去也曾問過相同的話,而他的回答……她甩甩頭,阻止自己再掉進回憶的漩渦里。
「嚴先生,對不起,我還有事情要忙,沒辦法好好招待你。」她恢復冷靜。
嚴子勁感到氣餒。「嚴先生、嚴先生!宛兒,真有必要用這麼冷硬的稱呼對待一個老朋友嗎?」
雖然她就站在離他一臂遠的地方,他卻感覺她離他好遠,她心中的傷口看似完好,其實只是敷上了一層冷漠的武裝,一切只為了害怕再次受傷……他想將她擁進懷中,用遲來的深情呵護她,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贏回她的心。
他再朝她接近,她卻馬上移到辦公室另一頭。
「嚴先生,我不認為我們是老朋友。」宛兒斷然反駁。
「我可以再次證明我們的關系絕對比老朋友還有更深一層關系。」他故意提起幾天前那個吻。
宛兒懊惱地撇開眼,他眼底一抹促狹的眸光令她想起那個該死的吻。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他的態度為何有那麼大的轉變?太多的疑問困擾著她,又不知該如何尋得答案。
「你到底想怎樣?」所有的困擾化作一聲憤怒的反擊。
直視進她的眼里,嚴子勁決定不再慢慢來,她或許需要時間才能遺忘那段痛苦的回憶,但無論她需要多少時間,他都一定會陪在她身邊。
「我想追求妳。」不在乎是否會嚇跑她,他說出心里的話。
宛兒瞠大眼,彷佛沒听懂他說的話。
「妳沒有話要說嗎?」她的反應讓他有些挫折。
「為什麼?」她喃喃地問,情緒還處在極度的震驚中。
「因為我浪費了六年,而現在我要把那六年找回來。」他神情堅毅地看著她,六年前她單飛法國,然後又是他去了美國,兩人一再地錯過彼此,現在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再發生。
「這……太可笑了。」他憑什麼一出現就想找回失去的六年?又憑什麼認為她會答應?她當過一次傻瓜,絕對不會再當第二次。
「不可笑,我說到絕對做到。」他以無比嚴肅的語氣說道。
宛兒苦澀一笑。看著他,就好象看見六年前的自己,她也曾經以無比堅決的勇氣靠近他,卻換來滿身是傷……
「嚴總經理,我不知道你時間多到可以和我這種小人物開玩笑,你的時間或許很多,但我的時間得用來努力工作,很抱歉,你請回吧!」怕自己會再次沉溺在痛苦的記憶里,她不得不下逐客令。
「宛兒……」見她一再地封閉起自己的心,嚴子勁就心疼不已。
「你請回吧!」她走到門前打開門。
嚴子勁知道愈逼她,只會得到反效果,決定今天到此為止。
「好,我先離開。」他也走到門前,出其不意地將手覆在她緊抓著門把的手上。
這突來的接觸令她嚇一跳,想抽回手,但他卻緊握著不放。
「但,我絕對不會就這樣放棄的,我會再來,尋回我失去的那六年。」說完,他便大步走出她的工作室。
她沒有質疑他為何如此堅決,更沒有問他該如何找回那失去的六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掌心的溫度還留在她手背上,靠在門板後,宛兒一顆心仍因他說的話而激動不已。
她應該當著他的面拒絕他的,她該用當初他對待她的態度回絕他,她……該死……為什麼無法忘記他?為什麼要讓他一再地侵擾她的心緒?
「邱姊,周先勤又送來了一束花。」阿葆手捧著一大束花,花都快將她整個人淹沒了。
宛兒抬頭,看著助理手上那束香水百合,眉頭愈皺愈深,這一天一束花已成為令她頭痛的原因。
她馬上做出決定。「拿出去分一分。」眼不見為淨。
自從那晚吃過飯後,周先勤不知是哪根筋不對,開始一天一束花加電話攻勢,更對外揚言要追求她,完全不理會她的拒絕。
一個嚴子勁已夠讓她心煩,再加上一個周先勤!她實在不知如何處理這棘手的問題。
阿葆抱起那一大束百合走出辦公室,在門口和何寶擦身而過。
何寶走進辦公室,雙手搭在辦公桌上,整個人往前傾,一臉興奮。
「關于伊媚百貨公司服裝發表會的企劃,我已經想好了,模特兒可以從中庭五樓高的地方從天而降,就像仙女下凡……」他表情夢幻。
「下個星期到伊媚百貨公司提企劃案時,你就照這樣講吧!」宛兒知道何寶會做好事情的準備,不用她擔心。
「妳也同意的話,那我就立刻去寫下來。」何寶正要轉身,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留下來。「妳說,我們該不該和嚴總討論討論……」怎麼說嚴總也是「冬之戀」的幕後老板,再說這次的發表會最大的功臣是他。
「寶哥,發表會是我們的事,和他沒有關系。」宛兒不明白,怎麼突然間對何寶而言嚴子勁變得無比重要?
提到嚴子勁,她不禁想起兩天前他說過要追求她的話,當時她像個膽小表般地逃離他,但兩天過去了,他卻一點行動也沒有。
何寶注意到宛兒臉色不怎麼好看。「宛兒,我覺得妳對嚴總有很深的成見耶,我個人倒是覺得他人很好啊!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嚴總經理是在兩年多前一個慈善晚會。」
「寶哥,我沒有空,我還有幾張圖要趕。」宛兒不想听到任何有關嚴子勁的話題。
「活了三十年,」他可不讓她打斷。「我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奪去全部的目光……」
宛兒看著他,想起過去也曾在阿南的身上見過相同的崇拜和敬佩。
「妳是他的學妹,應該很清楚他的男性魅力,他在大學時代一定是個大受歡迎的人物。」
「我和他沒那麼熟。」她不悅地說。
「妳是否也對他崇拜不已?」見宛兒臉色微變,何寶趕緊又接著說︰「在那場宴會上,嚴子勁以他獨特的男性魅力風靡全場,而且最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是,他大手筆的捐出一千萬給受虐兒基金會。」他的口氣是尊敬的。
「寶哥,一千萬對全勁企業來講不算什麼,而且別忘了捐款是可以抵稅的,又有功企業形象。」宛兒表情譏諷,她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佩服的,何寶那崇拜的神情讓她覺得刺眼。
何寶真是被她打敗了,他白了她一眼。「妳真是殺風景啊,小姐!只可惜妳猜錯了,那晚嚴子勁是以他個人名義捐出那筆錢,和全勁無關。」
「那只說明他是個有錢人。」
「小姐,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市儈?」何寶皺著眉,從不知道宛兒會說出這麼損人的話。「那晚出席晚會的達官顯要有一籮筐那麼多,可是有誰能夠拿出那麼一大筆錢做善事?沒有,只有嚴總經理一人。」
「寶哥,你可不可以別再談他了。」宛兒不願再讓嚴子勁繼續侵擾她混亂的心。
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阿葆開門進來,跟在她後面的是正被討論的嚴子勁。
「邱姊,嚴總經理找妳。」沒問過上司是否願意見他,阿葆便自作主張將人帶到。
宛兒瞪著阿葆一臉夢幻的神情,懷疑她是不是被收買了,她甚至還看見阿葆對嚴子勁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讓她心生莫名的嫉妒。
「嚴總,你來得正好,我和宛兒正好談到你。」何寶立刻堆起親切的笑容,把嚴子勁帶到辦公桌前。
嚴子勁深邃的黑眼直瞅著宛兒,她卻閃躲著視線,不敢看他。
「我告訴宛兒,你曾在慈善晚會捐出一千萬,我說你是個大善人,她說那是因為你是個有錢人……」一旁的何寶滔滔不絕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這兩個人彼此之間的暗潮洶涌。
「何先生,我並不是唯一一個捐款的人,而且比我更有善心的人比比皆是。」嚴子勁謙虛的說。
「那晚我看到的可不是這樣,我還听到幾個貴夫人談論到你,每個人都想把女兒許配給你這位台北社交圈的黃金單身漢呢!」何寶對宛兒不悅的表情視而不見。
「何先生,你太抬舉我了。」嚴子勁笑笑。
宛兒懶得插嘴,就讓何寶一個人捧他就好。
「嚴總,你記得我們宛兒以前在學校是什麼樣子嗎?」何寶又把她扯進來。
嚴子勁的視線緊緊鎖住宛兒,眼里有一抹溫柔的縫蜷。「她是個懂事的女孩,那時我教她西洋劍,她總是會在我身旁學長、學長喊的,我尤其記得她那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溫暖著每個人。」
他說得愈多,宛兒的表情就愈難看,回憶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劃過她的心!她怒瞪著他,他怎麼能夠提起那段往事,就像說一個無關痛癢的笑話一樣!
嚴子勁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縱使知道自己很殘忍,但只有這樣才能逼她面對過去,進而忘掉。
「何先生,可不可以請你出去一下,我有些私事想對宛兒說。」
何寶覺得眼前的情況愈來愈有趣,曖昧的氛圍一直圍繞著這兩人,他對宛兒投去一個曖昧眼神,識相的把辦公室留給他倆。
「你在亂講什麼!」一等門關上,宛兒立刻指責道,這下她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說過我會再來的。」他走到她身側,將大皮椅做九十度旋轉,讓宛兒沒有選擇的只好面對他。
她撇開眼,逃避他深情的注視。
「我知道妳需要時間來接受我的追求,所以我給妳兩天的時間,我希望……」
宛兒轉頭看他,瞧他說得如此肯定,彷佛她已經答應他的追求。
「等等……」雙腳一蹬,她退離他一臂遠。「我並沒有答應你任何事情。」這兩天來,她混沌的腦袋理不出個頭緒,但她卻清楚一個問題,六年前他將她的愛視為糞土,為什麼六年後的現在卻要回過頭來追求她?
「宛兒,是我表現得不夠誠懇嗎?」他本來就不覺得事情會順利進行,現在見她的反應,看來他還有一大段路要走,才能取得她的信任,讓她卸下防備。
「你為什麼要追求我?六年前你拒絕過我的不是嗎?你曾說過我像塊牛皮糖,你不是好不容易才擺月兌我,為什麼現在卻又自動送上門?」
「我願意當那塊牛皮糖,黏著妳。」
「你!」她被他的耍無賴氣到說不出話來,但氣歸氣,心里卻不自禁涌上一股淡淡的喜悅。
「六年前我說了很多不可原諒的話,我知道妳還在氣我,所以不信任我。」嚴子勁接近她,她卻迅速繞過辦公桌,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氣他,但更氣自己,氣自己為什麼還要受他影響。
「嚴總經理,我想你或許應該把這個機會讓給別的女人,何寶說有很多政商名流想把女兒介紹給你不是嗎?」宛兒冷冷的說。
「妳在吃醋嗎?」他在她再一次逃開前抓住她的手,一雙黑眸睨著她,心里是這麼奢望著。
「我才沒有吃醋。」她不看他,怕表情會泄漏心里的情緒。「你放開我。」
「這輩子我絕對不會再放手。」他堅決的摟著她縴細的腰。
「你……」宛兒氣惱的瞪著他,他結實的身軀和強烈的男性氣息不斷擾亂她的思緒,讓她無法冷靜面對他。「你放開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妳說謊。」他的手緩緩移動,感受掌心下柔軟的嬌軀,他低下頭,鼻中吸進一口屬于她的味道。
「阿南要幫我介紹相親對象,對方是個不錯的人……」情急之下,她說出這個星期六的相親約會。
他整個人僵直,隨即抬起頭看著她,當他望進她眼中時,他知道她並沒有說謊。
「原來阿南當起了皮條客。」他嘲諷地說道。
「你……」她氣憤不已。
「我說過,我絕對不會放手的,這輩子妳的男人只會是我。」他語氣堅決,他錯過她一次,現在他絕對不要再失去她。
用盡所有的力氣,她將他推開,他憑什麼認為她還會接受他?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愚蠢的邱宛兒。
「你說過我是個令人厭煩的牛皮糖,我走開了,還你一個平靜的生活,為什麼你還要來擾亂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自信呢?」她不想表現懦弱,但淚水卻不爭氣地凝聚在眼眶里。
「宛兒……」嚴子勁感到一陣心疼,自己真的帶給她如此大的壓力,不,他想要的是呵護她呀!
「別過來!」她舉起手阻止他,此刻她的心是如此的脆弱,他若靠近,她一定會奔進他懷里變成當年渴求他注意的邱宛兒,然後又走進相同的死胡同。
「給我一個機會補償妳。」他想撫去她臉上的驚惶。
「為什麼你要再出現,為什麼不讓我有一個喘息的空間?」她一股腦兒把所有的怨懟全發泄出來。「因為你的無情,我不得不躲到法國療傷,現在你卻大剌剌地出現在我面前要我接受你,我不是沒有感覺的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宛兒,我願意付出一切,讓時間重來……」
「不可能的……」她閉緊雙眼,強忍著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崩潰。「你走,別再來了,你不可能讓一切重來的。」
「宛兒……」
「你走!」她的語氣輕微顫抖。
不忍再傷害她,縱使有滿心的不舍,嚴子勁還是默默地走出辦公室。
瞪著闔上的門,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滑過臉頰,為六年前的她、也為現在依舊受他影響的她……
本來想找個借口推掉相親,但為了氣嚴子勁,宛兒還是照約定時間來到餐廳。
從飯局開始到現在,她一直讓自己置身事外,淡淡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心里真正的想法,只有阿梅從她輕扯餐巾的動作看出她有多不耐煩,看來這次大概又和上次的結果一樣,成不了!
「阿南,你一定不知道,灰仔和胖妹結婚了,而且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了!」李文章笑談著大學同學的近況。
「灰仔?那個發誓絕不讓女人綁住的灰仔,和胖妹結婚?」阿南驚呼,提高的音量惹來鄰桌不滿的眼神。
李文章點頭,帥氣的臉流露出些許的惋惜,他是替好友灰仔感到不值,一個英挺的美少年偏偏被一朵圓仔花給纏上!
宛兒看著李文章,內心頗不以為然,她不知道灰仔是何許人也,但她還記得同屆的胖妹。
胖妹人如其名,身材胖胖圓圓的,雖然沒有美麗出眾的外貌,但她有一顆慈善的心,臉上永遠掛著甜美的笑容,到處與人分享她的喜悅,她不覺得這樣的女人有什麼不好的。
「我們去參加婚禮的人個個是跌破眼鏡,自翔為電機系大帥哥的灰仔竟娶了電機系的……」顧及到在場的兩位小姐,李文章頓了一下,沒有把到了嘴邊的損人話語說出來。
一股說不上來的氣憤橫亙在宛兒的胸口,阿梅更是氣到跳腳,本以為李文章是個不錯的男人,有不錯的家世背景、不錯的工作,人也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配宛兒剛好,沒想到一頓飯都還沒吃完,她對他的評價已從八十分跌到剩下不到五十分。
「你沒去參加他們的婚禮真是可惜,他們倆站在一起的畫面……」李文章直搖頭,沒發現兩個女人已向他投來殺人的眼光。「不過,我倒是可以理解灰仔為什麼會娶胖妹?」
「為什麼?」問話的人是宛兒。
兩個男人同時轉過頭看著宛兒,李文章的眼神流露出濃厚的興趣,就和他第一次在服裝雜志上驚見宛兒的美貌時一樣,在得知她是阿南老婆的閨中密友後,他就更積極促成這次的飯局,畢竟像她這樣兼具美貌和才能的女人已經很少了。
阿南察覺到事情不對勁,阿梅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而宛兒……則是一臉山雨欲來前的平靜,他見識過,當年他叫她參加西洋劍比賽時她就是這個樣子。
「因為胖妹有個開電子公司的老爸。」李文章不覺有異。「娶個這樣的老婆就可以少奮斗三十年,我還听說胖妹是家里的獨生女……」
「你的意思是,灰仔是因為錢才娶胖妹的?」宛兒冷靜的聲音听不出一絲的激動。
「我沒這樣說。」李文章笑得曖昧。「不過……事實教人很難不那樣想。」
「阿章,談談你的工作……」阿南不得不阻止,因為他相信再談下去,場面一定會很難看。
「李先生,你不認為男女間有真愛嗎?」宛兒冷冷地打斷阿南的話,阿南在心里大喊︰慘了!
彷佛是在笑宛兒的天真一樣,李文章揚眉。
「那要看妳是如何定義真愛,要灰仔談愛……」他的視線望向阿南。「阿南也知道的,太陽可能要從西邊升起了。」
「沒有人是永遠不變的……」宛兒逼視著他,正準備好好教訓他一頓時,阿南搶在她前頭開口。
「喂,今天可不是要來談八卦的。」他扯了個難看的笑,還是趕快在一切變得無法收拾前喊停。
即使有阿南熱絡的帶動氣氛,氣氛還是愈形僵滯,宛兒更索性不發一語,沉默地等待飯局結束。
就在侍者送上甜點時,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
「學長!」阿南先發現嚴子勁。「沒想到你真的抽空過來呀!」
「阿南。」嚴子勁微頷首,視線在另一個男子身上停留數秒,像是在衡量什麼,最後落在宛兒身上。
阿南的臉上充滿驚喜,連忙起身要另外弄一張椅子來,卻被嚴子勁擋下來。
「什麼意思?」問話的是阿梅,她一頭霧水的看著老公那過于興奮的臉,在場的人大概就只有他會歡迎嚴子勁的出現。
「昨天我接到學長的電話,我們兩個聊啊聊的就聊起了西洋劍社的事,然後我就告訴他今晚的飯局,我想學長也認識宛兒,如果他有時間過來,那也可以算是西洋劍社小小的聚會,沒想到學長真的過來了。」阿南笑著解釋這整件事。
宛兒憤憤地瞪著嚴子勁。他絕對是計劃好的,故意打電話給阿南,然後名正言順的出現。
「學長,這位是我大學的同學李文章,今天是特地安排……他和宛兒認識……」最後幾句隱沒在阿南錯愕的表情里。
「宛兒,妳還在生我的氣嗎?」嚴子勁沒等阿南說完,就徑自在宛兒右側的空位上坐下。
在座的幾個人莫不發出驚愕的抽氣聲,其中尤以阿梅的反應最大,她詢問的眼神直盯著宛兒,無言地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學長,你和宛兒……」這當中最鎮定的阿南,問出了大家的疑問。
「宛兒沒告訴你嗎?」嚴子勁半是寵溺半是責怪的看著宛兒,那天得知阿南要幫她介紹對象之後,他便透過各種關系聯絡上阿南,故意在此刻出現在這里,他要她知道他說的話都是真心的,他絕對不會放棄她的。
邱宛兒冷冷的瞪著他,卻在他眼里見到專注的深情。
「宛兒是我的女朋友。」嚴子勁大聲宣布。
「啊!」
「什麼?」
阿梅和阿南同時驚叫出聲。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文章最先恢復,壓低的聲音表現出他的不滿。
「嚴子勁!」感覺到肩上的大手重壓了一下,宛兒不敢相信他竟然當著阿梅和阿南的面說出這種謊話。
「宛兒是氣我老是為了公事而忽略她,所以才會用這個方法處罰我。」他自有一套解釋。
「可是……」阿南一下子點頭,一下子又表現出不解,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啊?
「宛兒?妳和他……」阿梅更是一臉疑惑,怎麼從沒听宛兒提起過這事?
宛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試著要解釋。「別听他胡說八道,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李先生,很不好意思,這是宛兒開的一點小玩笑,希望不會對你造成困擾。」嚴子勁說完便起身,順勢拉起宛兒的手強迫她跟著他。「阿南,我和宛兒先走了,改天再聊。」
兩人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餐廳入口,留下錯愕的三人面面相覷的看著彼此,不知該如何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