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外的爭風吃醋她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對內的夫妻關系仍處于停滯狀態。兩個驕傲的人沒誰肯主動往前踏一步。
鄺已竣依然我故地在外尋找女人,依然是周期性地外宿,依然是清晨趕回為了與兒子互問早安。
每到這樣的夜晚,頌安仍照例地失眠或噩夢連連,她總是胡思亂想,他會不會有意外,車禍,遭劫。像極了那個「五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的棄婦。卻沒有一點「不是思君是恨君」的骨氣,她氣死自己了。
還好這半個月他夜不歸宿的頻率降低了,讓她得以好眠,但昨夜又是半睡半醒,持續至他凌晨歸來。
一早先打發走了兒子,夫婦二人對坐吃早智。
「你昨晚睡得不好。」鄺已竣看著她的黑眼圈,發現她總是在自己外出尋芳的日子睡眠不足,他就減少了次數,無論怎樣,自己的風流韻事給她帶來了傷害與困擾,可這個女人為什麼不能坦誠以對,再打開門迎接他。自己不用再找別的花花草草,而她也不用這個樣子,皆大歡喜多好。
「還好。」頌安並不抬頭。
「都有黑眼圈了。」鄺已竣不打算放過她。
「這是最新流行的化妝術。」頌安繼續埋頭于她的早點。
「原來如此。」鄺已竣若有所悟,「最近見你心火蠻大的,要不要為夫的幫幫你。」
「我在吃飯,請別討論反胃的話題。」頌安終于抬起頭。
「沒有男人的滋潤,女人會老得很快的。」鄺已竣繼續暗示,笨女人,這可是我的底限了,機會要自己把握。
「有外補即可,至于內補,就不必了,我哪里舍得夫君你出錢又出力呢。」頌安咧嘴笑了一下,又馬上面無表情。
鄺已竣只得擱下這個話題,想要這個 鴨子開口,千難萬難。可他也不可能涎著臉去求她,他倒要看她 到幾時。
「小同說聖誕節幼兒園聯歡,希望父母同去參加,你有空嗎?」頌安吃完早飯問著。
「我一早已答應他會去的。」鄺已竣點頭,「你聖誕節想要什麼禮物,珠寶、裘皮大衣,還是名車?」
「我都自己買過了。」頌安本來還提起些興致,一听他列的單子,又意興索然,「前幾天,我剛買了裘皮大衣,還讓他順贈了放大鏡。」
「為什麼?」鄺已竣莫名其妙。
「數清有多少根毛,之後算一下一根毛折合多少銀子。」
鄺已竣大笑,「數清了嗎?」
「還沒,這是我的飯後功課,一下子就數完了多沒意思。」語氣有些落寞。
不否認,這個婚姻的確滿足了她奢侈的,她也曾瘋狂購物過一陣子,刷卡不手軟。但興奮期過後,櫥窗里美輪美奐的商品已勾不起她的了。
有時她也懷念從前。簡單,清苦,忙碌,甚至是疲于奔命,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時,兒子的笑臉是最好的動力。和兒子去吃一頓好的,買兒子早就屬意的玩具,或者自己去買件像樣的衣服,那種滿足再也找不到了。悠閑,安逸,花錢如流水的日子讓她厭倦,她又再次渴望那種簡單的幸福。其實說到底,她是厭倦這種只有物質卻沒有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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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聖誕聯歡過得很開心,鄺家三口無異是眾多三口之家中最搶眼的。
小同真的很聰明,雖才學了幾個月鋼琴,卻可以演奏簡單的曲子了,看來兒子有這方面的天賦。父母驕傲地看著,拍紅了手掌。
在父母同樂的娛樂競賽中,三口人的配合也出奇的默契。拿了不少項目的第一名,獎品堆滿了車,小同興奮得眼楮發亮,雙頰通紅,嘰嘰喳喳個不停,「媽媽,爸爸,這將是我一生中最最最最快樂的一天。」
「這就是你一生中最最最最快樂的一天了?」頌安抱著兒子,「應該說是最最最最快樂的一天之一。」
「這麼一個小人,盡用大字眼,還一生呢。」父親也在取笑兒子。
「那我就說是我有生以來最最快樂的一天之一。」小同可是有錯必改的。
「有生,天哪!」鄺已竣親親兒子的小臉。
「爸爸,聖誕節去哪里玩,尹明駿說他要去澳洲,古以萱說她的爸爸、媽媽打算帶她去日本,還有胡家勇會去美國。」
「去瑞士滑雪。」鄺已竣早訂下一家四口去歐洲的機票了。
「哦!太好了!媽媽,去滑雪嘍!」小同快樂地拍著手。
「只怕我去不了。」頌安真不想潑冷水。
「為什麼?」鄺已竣不曉得她有什麼計劃。
「每到旅游旺季,酒店都會非常忙碌,從聖誕到春節向來都是最離不開的時候,我前陣子結婚已佔用了不少休假,所以不能再請那麼長時間的假了。」
「媽媽!」小同很沮喪。
「那就把工作辭了。」鄺已竣替她拿主意,「回家當少女乃女乃。」
「不可以,我要工作。」頌安忙搖頭,再沒有工作,她會呆瘋的。
「那就來坤鵬好了,分擔一下秘書的工作,我正想再調一名秘書來替章小姐救火。」
項安有些動心,去坤鵬可以天天與他形影不離,而且他主動提出是否也意味著他要自己全面介入他的生活,這也是他鮮有的主動要緩和二人的關系,她不該放過這個機會不是嗎?
「嗯?」鄺已竣一臉的希冀。
「媽媽?」小同也搖她的胳膊。
「好吧!」頌安順應了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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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頌安沒能成功地炒掉老板,金帆想擴大業務,香港當然是先鋒,而作為沃克的秘書,頌安管理出身,普通話標準,兼通粵語、英語、法語,還會一些韓語。又對香港十分熟悉,是個不可或缺的好助手。正值用人之際,沃克自是不願放手,而頌安也不可能不講義氣地撒手而去。
最後沃克放她大假,讓她養足精神後全身心投入戰斗。
最先應知會夫君,本擬電話聯絡,但想想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出外辦事,恰好路過坤鵬大廈,她還未到過丈夫的公司,不妨上去坐坐,解釋清楚,還可以一道午餐。想到此,心情也隨之雀躍。
在接待處,頌安首先自報家門。
接待員小姐馬上躬身,略顯驚訝,「鄺太太好!」
「請問總裁在幾樓辦公?」
「十九層。」
「謝謝。」
頌安並未搭乘專用電梯,而是乘員工電梯到了十九層。
「請問您找誰?」女秘書打量她,「有預約嗎?」
「你一定是章小姐!」頌安笑著上前,先伸出手,「我是鄺太大。」
「鄺太太?」章小姐有驚訝,還有一絲慌亂,忙起身握了握示好之手。
「總裁在嗎?」頌安指指緊關著的門。
「不、不在!」章小姐仍有些慌張,「大約很晚才能回來,有什麼事需要轉告嗎?」
「不在哦。」頌安有些失望,「也沒什麼事,只是路過,上來坐坐。」
「啊,挺不巧的。」章小姐笑得千千巴巴,都沒有請頌安坐一會兒的意思,也沒趕去沖咖啡來巴結老板娘。
頌安只剩下一句話了,「那我走了!」
「您慢走,我會轉告總裁的。」章小姐立刻送客。
這就是夫君口中那位能干的秘書嗎?頌安心下暗自揣測,她憑什麼坐上這位子?但已竣是從不踫公司職員的。
有聲音,像從那緊關的門後傳來的,似乎是有東西掉在了地上。
頌安一愣,秘書也一呆,「什麼聲?」頌安指著聲源處。
「沒什麼聲。」章小姐搖頭,神色更慌張。而那扇門後又傳來聲響,似乎與她作對。
「他在是嗎?」頌安指著辦公室。
「鄺總,他、他……」章小姐不知所措。
頌安越過章秘書。
「鄺太大!」聲音很急也很怕。
「出了事,我會負責。」頌安已推開了大門。
真夠活色生香的,鄺已竣正和一個女人糾纏在一起,而且地點是辦公桌上,一對正在偷歡的鴛鴦就被她這個闖入者打散了,那女人又羞又憤地尖叫著︰「你是誰?」
而鄺已竣卻有著從未有過的窘迫和狼狽。
「對不起、打擾了!」頌安搖頭攤手,「我不明情況,請繼續,別因為我的闖入而中斷。」
居然是面帶笑容的退出來,又關上門。
章秘書的精明全部消失,像做了錯事的孩子,絞著手指,又著急又羞愧,似乎是她被捉奸在床一樣。
「鄺太太!」
「叫我安妮。」
「我,我……」她不知該說什麼,
頌安反而領她坐下,「你們總裁有這愛好?」
「鄺總,他、他……」
「你給他做幾年秘書了?」
「四年。」
「不短嘛。」頌安東扯西扯著,倒好像章秘書需要安撫一樣。
門開了,那女人走出來,穿著入時,美艷動人,卻十分地灰溜溜,不敢正眼看頌安。
「章小姐,代為送客好嗎?」
「是,是!」章小姐也趁機離開戰場。
頌安走進辦公室,又關上門。
鄺已竣的領帶仍松垮著,「安妮!」真的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不用解釋,我不是來查勤的。」頌安制止他,「我只是來告訴你,我沒有辭職。」
「你別、別因為……」鄺已竣卻說不下去了。
「你誤會了,我本也沒辭職,老板準假了。當然,剛才那一幕只是更加說明我的決定正確,因為我可不想成為你的秘書,坐在那里當皮條客兼把風。」聳了一下肩,「拜拜!」
「安妮!」鄺已竣追上來抓住她的胳膊,「你別這樣,如果你生氣、妒嫉、吃醋,你就坦言,你這算什麼,表示你有風度嗎?」
「我也只剩下了風度,不是嗎?」頌安眼底滿是受傷的痛苦。
鄺已竣低頭猛地吻上她的唇,只是這次頌安沒有迷醉,因為他身上還殘留著那個女人的香水和脂粉味。她掙扎著,鄺已竣卻不放手,還把她撲進沙發中。
頌安快窒息了,感覺到他的雙手在月兌她的衣服,心里益發憤怒,張嘴便咬他的唇,鄺已竣吃痛地松開她。
頌安一下跳開,「你倒是不知疲倦,但可惜找錯了人。」
鄺已竣埋頭于沙發間,「是她自己找來的,纏著我,挑逗我。」
「你干嗎不說她強暴你?」頌安冷笑,「在你眼中,你交往過的女人哪一個不差勁?我是為了嫁你無所不用其極;若芊是膚淺和貪財的;剛才那位又加上一條是不是?海倫她們也好不到哪去,做作虛偽。沒有一個女人不是滿身缺點,鄺已竣,你也太歹命了,長這麼大居然沒遇見一個好女人,看來你命中注定只能任選一個壞女人當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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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之行,鄺已竣竭力改善二人的關系,甚至是討好的,但頌安卻如心死般的無動于衷,連平日尖刻的話也懶得說了,總是避開與他獨處的時間,不要說邁前一步,在鄺已竣看來她似乎退得更後了。
聖誕以後便是春節,頌安一直忙于酒店工作,連陪他應酬也減少了。
春節過後的幾個月里,她更是忙得團團轉,不停地出差,二人難得見面。幾個月下來,鄺已竣受不了這種冷落,又故態復萌了。
終于告一段落,頌安不用再忙前忙後,才恍然冷落了兒子,也發覺小同的變化越來越大,她這個做媽媽的真不稱職。
還是上班時間,就接到幼兒園老師的電話,希望她能抽時間來一趟,談談孩子的事情。
頌安忙請了假,開著白色的法拉利到了幼兒園。小同的老師林小姐正在等她。
「小同是不是不乖?」頌安忙問,又解釋著,「這段時間我很忙,但也覺得這孩子變化蠻大的,本想忙過這段好好注意一下。」
林小姐嘆氣皺眉,「您也發現小同變了,今天找您來,也是我最後的法子了。」
「有這麼嚴重嗎?」頌安十分驚訝。
「小同在這里就讀了兩年,記得您和鄺先生結婚前,他一直是班上最乖、最善解人意,也最聰明的孩子,我們都很喜歡他。」
「我知道,真的很感謝你們。」頌安點頭,當年園里的老師都極疼小同,甚至于偏愛。
「自從你和鄺先生結婚後,小同就開始變化了。從前你們母子生活拮據,而現在他成了全園,甚至于全港最富有的孩子,接送是名車,吃穿用玩也是最好的。」
「我婆婆和先生太嬌慣他了,可能也是認為虧欠他六年,想補回來。」
「但這些滋養了他驕縱的脾氣,他已儼然成了園里的小霸王。」
「啊!」頌安難以置信,「小同他怎麼變成這樣,老師沒與我婆婆談過嗎?」
「談過兩次,但鄺老夫人不以為然,沒有起到效果,前天,小同仗著學過拳腳,把班上一個小男生打得口鼻流血,鄺老夫人沒一句道歉的話,也沒讓小同去道歉,只用錢了事。我想這絕不是一種好的教育方法。」
「我明白了,給老師添麻煩了。」
「這倒不會,可我真的不願見到小同長大後變成個只會使用暴力的富家子。」
頌安點頭,「我現在接小同回家,和他好好讀一談。」
見到媽媽,小同開心地撲到她懷中,「媽媽好久不來接我了,我今天好高興哦。」
頌安卻沒有敞開懷抱,「媽媽!」小同發現媽媽臉色陰沉,這通常是暴風雨的前兆。
「跟我回家!」
一路上頌安也不和兒子講話,小同自然也不敢廢話一簍筐。
——/※/——
進了家門,「少女乃女乃,小少爺!」泉叔迎上來。
「女乃女乃呢?」小同忙問,只盼女乃女乃來護駕,否則他會被修理得很慘。
答案令他絕望,「老夫人出去了。」
「很好!」頌安已挾起兒子進了他的房間。
「少女乃女乃。」泉叔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你們不要管。」頌安扔下話。
听見鎖上門,小同嚇得縮起來,「媽媽!」
頌安坐在床上,「小同,記不記得你初上幼兒園時,一次被人欺負,推倒在地的事?」
小同點頭。
「摔得痛嗎?」
「痛!」
「媽媽怎樣?」
「媽媽傷心得哭了。」
「還好你記得,那我問你,你打小朋友,打到流血,他會不會痛?他媽媽哭沒哭?」
「媽媽,可他……」小同想辯解是他欠揍。
「回答問題。」口氣異常嚴厲。
「會痛,他媽媽也哭了。」小同哭喪著臉,「可他……」
「閉嘴!」頗有張飛喝斷長阪橋之勢,小同自然嚇得如秋風中的樹葉。
「我看是時間太久,你忘記了!」頌安拎過他,巨靈掌已拍向他的小。
「媽媽!媽媽!」小同開始嚎啕。
「長出息了,學會打人了。」
「稱王稱霸了。」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生你、養你,更不該帶你回來。」
巴掌未曾停歇,用雨點形容決不為過。
小同只剩下哀號︰「哎喲!媽媽,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錯哪里了?」巴掌停了一下。
「呃,呃……」又不知錯在何處。
本以為可以結束皮肉之苦,卻又被重創,「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救命稻草,你人在何方?
「有女乃女乃護著你,可以不听我的話了。」不提此人還好,一提此人,頌安的無名火又躥起萬丈高,小的災情更加嚴重。
「爸爸,爸爸!」雖如此的淒風苦雨,小同的神志還很清醒,馬上轉移注意力,「媽媽,別打了。」
「你也知挨打會痛,打別的小朋友時,你怎麼不知道人家也會疼,人家的爸爸,媽媽、女乃女乃也會心疼。」
「我、我知、知道了。」小同哭不成調,不斷地抽噎。
有人拍門,「開門,開門!」是鄺老太太在大叫,「你在干什麼?」
「女乃女乃,快、快救、救我!」
「媽媽在、在打我!」小同總算盼到了救星。
「快開門,不許打我孫子。」鄺老太太急得在砸門。
鑰匙聲響,門開了,鄺老太太沖進來,從頌安的手掌下解救出慘遭嚴刑拷打得孫子。
「女乃女乃!」小同仍在哭,「媽媽打我!」
扒開褲子,已打的紅腫。鄺太太又氣又疼,一揮手給了兒媳一個耳光,「你憑什麼打小同?」
頌安捂著臉,瞪著眼,有些發蒙。
而小同也被嚇得停了哭聲,張大了嘴。
「他,再不管教就來不及了。」頌安回過神。
「我孫子很好,用不著你管。」
「他還好,好到飛揚跋扈!」
「一定是他老師嚼舌根,明天轉園。」
「那他打人怎麼講?」
「小孩子打打鬧鬧是在所難免的,也賠了一大筆醫藥費,足夠他全身都治一次了。」果然財大氣粗。
「媽,這樣是不對的。」
「對與不對,不用你來教我。」本就看她不順眼,礙著孫子不與她一般見識。可今兒個她居然敢對寶貝孫子下手,這還了得,幸虧阿泉機靈迅速通風報信,再遲些,不被她打死,「難道打孩子就對了?」
「是為了讓他知道打別人也會疼!」
「那一定是別人理虧,可你沒權教訓我孫子。」
「我沒權?」頌安快氣瘋了,「我是他媽媽,」
「你也配做小同的媽媽,你懷他,生他的目的,全出自于母愛嗎?明明可以讓他富足,卻讓他過得很窮困;明明他有顯赫的家世,卻讓他被人恥笑,只為爭得我們的憐惜,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
「我沒有。」頌安忘了那個「照單全收」的吵架必勝法門。
「有沒有你心知肚明,你這個狠毒、貪財、工于心計、放蕩又下賤的女人。」
每一個字都如利刃在割頌安的心,她退了一步,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媽媽!」小同最怕媽媽流淚了,「媽媽,小同錯了!小同再也不打人了。媽媽,你別哭,你要還生氣,你就再打我吧,女乃女乃,你別罵媽媽,別打媽媽。」
「你听听,你都不如個孩子。」
接了電話匆匆趕回來的鄺已竣一進屋正看見這一幕,「發生什麼事?」
「問問你的好老婆。」又多了一個盟友,鄺老太太的氣勢更加旺,「居然把小同的打得又紅又腫,哪有這麼狠心的媽媽?」
鄺已竣抱過兒子驗傷,果然不差,心里自是又疼又氣,「他一個小孩子,你怎下得了手!天大的錯也不是這樣的糾正方法,東尼對你的畏懼,多半源于你的暴力吧,看不出你是這樣的母親。」
頌安無言以對,這個家果然沒有她的位置,可以進入,完全因為她生育了小同,僅此而已。擦了一下淚,出了房間,回到她的空間舌忝傷口。
——/※/——
晚飯沒有下樓吃,也沒有人叫她,她好比一個無人理睬的小狽。
一直躺在床上默默流淚,很晚了,房門被推開,一個小人溜了進來,「媽媽!」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頌安扭亮燈,擦了淚,才坐起來。
「疼,想媽媽,睡不著。」
「媽媽看看。」小已變青了,「擦藥了沒?」
「女乃女乃給擦了。」
「對不起。」頌安抱過小同,「媽媽其實不該打你!爸爸說得對,天大的錯,也該和你講道理,不該打你。」
「媽媽不生小同的氣了?」小同問。
頌安搖頭,「小同也不怪媽媽了嗎?」
「當然不怪,我知道因為我犯錯,媽媽才會打我,我乖,媽媽才不會打呢。」小同一本正經地說著從前媽媽灌輸他的理論。
「對不起。」頌安有些愧對孩子。
「不過媽媽打我也好。」小同又冒出一個怪談。
「為什麼?」
「這樣好像以前哦,我以為媽媽有了爸爸就不管我了呢。」竟在吃爸爸的醋。
「小傻瓜,媽媽還是最疼小同。」
「哦!」小同安心地偎進媽媽懷中。
「為什麼打小朋友?」頌安還是要搞清兒子施暴的動機。
小同想了一下,才抬頭,「爸爸是不是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不理媽媽?」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前幾天鄔家齊說爸爸不愛媽媽,愛別的女人,他說報紙雜志上都有寫。他笑我,我氣了,就打了他。」
頌安看著兒子求證的小臉,心情沉重,這就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所帶給孩子的負面影響,「爸爸和媽媽都很忙,所以沒時間在一起,但並不是不相愛,那些報紙上的東西信不得。」
「我就說嘛。」小同放心地點點頭。
自己辜負了兒子的信任,等到他再大些,必然會發現這全是謊言,那時他該情何以堪?頌安不敢想象,但現在還不得不欺騙他。
「但既然報上寫了,他也不過是復述了一遍,所以你打人是不對的!明天,媽媽陪你去向人家道歉。」
小同皺起眉,有些不情願。
「做錯事就要道歉,就像媽媽打你不對,媽媽要向你道歉一樣,而且媽媽還會保證以後再也不打你了。」
小同點點頭,「我明白了。」
「還有,以後也不許欺負別的小朋友,當年咱們很窮時,你也沒去學跆拳道時,別的小朋友欺負你了嗎?」
「沒有,可其實,我、我也沒欺負他們。」
「欺負了別人還不自覺呢,那我問你,你有沒有在別的小朋友不順著你時,威脅人家,或者推人家,把人家弄哭?」
「有。」小同低下頭。
「你以前有做過這種事嗎?」
「沒有。」小同終于明白什麼叫欺負人了。
「你明白了,那也得記得向被你欺負過的小朋友道歉,保證不再犯了,」
「嗯!」
頌安訓話完畢,拍拍兒子,「那今晚和媽媽一起睡吧,不過你不要趴著睡了。」
——/※/——
一大早,泉叔就告訴老夫人,少女乃女乃已領小少爺出門了,說是去道歉了。
鄺老太太氣鼓鼓地坐在餐桌前,鄺已竣下來吃早餐沒看見妻子和兒子,遂問︰「安妮和東尼呢?」難道他的妻子還賭氣不吃飯嗎?晚飯可以不吃,但早餐可不能不吃,看來真的要他去請了。
「你老婆非領著你兒子去賠禮道歉。」
「哦!」鄺已竣放下心,不理會母親大人憤憤的口氣,拿起財經報紙,喝著咖啡。
「你哦什麼!」鄺太太見兒子無動于衷,更加生氣。
「打了人家,就該致歉,哪有只賠醫藥費就了事的。媽也不能讓東尼小小年紀就認為錢可以解決一切,畢竟錢不是萬能的。」
「小同一向很乖,一定是那孩子惹到了他。」
「那也不可以使用武力。」鄺已竣放下報紙。
「那她用武力來教訓小同就對了?」
「當然也不對,所以說你們兩個的方式都有問題,但她帶兒子去道歉卻是對的。」看見媽仍是氣憤難平,鄺已竣嘆氣道︰「媽,我知你氣在哪,你對孫子可是寵上了天,可他媽媽非但不寵,還拳腳相向,但兒子仍是向著媽媽。這也難怪,母子連心,又相依為命了五年,昨晚他就是溜到安妮房里睡的。」
「閉嘴!」
「收到!」閉上嘴巴。
「所以才更該讓小同遠離她。」鄺老太太一會又冒出一句。
「媽媽是不能取代的。」否則他用得著犧牲婚姻嗎?犧牲?鄺已竣在暗問自己,有嗎?工作以外,他越來越喜歡往家跑,和兒子嬉戲,和老婆斗嘴,不再空虛,不再需要無聊的女人來填補,上一次夜不歸宿已是半個月前的事了,現在他快變成新好男人了。
「小同全是照樣學樣。」鄺母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如果不是她每一次都用體罰來糾正孩子的錯誤,那小同也不會把打犯了錯的小朋友當成理所當然。」
「有理!」鄺已竣馬上點頭。
「該反省的是她自己,小同秋季就念小學了,我想送他去瑞士。」
「啊!」鄺已竣嚇了一跳,「去瑞士?」
「對,像你一樣。」
「可我那時已十歲了,東尼才六歲。」
「那是因為你的英語不夠靈光。」
「不好,不好。」鄺已竣大搖其頭,「他太小了,況且安妮一定舍不得,以為你要讓她骨肉分離。」
「再說了。」鄺老太太在心里謀劃著,兒子越來越向媳婦靠攏,處處在意她的感受,不是說是一場交易,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嗎?為了哄那個趾高氣揚的老婆開心,兒子不再花天酒地,轉而回歸家庭,這她倒沒有異議,可她真覺得丟臉,兒子不是號稱萬人迷嗎?什麼時候行情跌到看女人的臉色了,而且還是看那種女人的臉色,「我陪孫子去瑞士念書,讓你們過二人世界!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