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印,君印,你怎麼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銘徽擔憂的聲音,她才發現,她竟倒在地板上。
君印抬頭,眸中滿溢著迷惘。「要回去了嗎?」
要回去了嗎?回去永遠都會接納她的神佛身邊、回到那片能讓她心神平靜的山林?
「你怎麼了?」銘微不顧君印的問題,看著她缺乏神采的眸子,他只憂心君印的情況。
「沒事,回去了,就沒事了。」君印虛幻地笑了開,從容地從地板上爬起。
「走吧!」她拍拍塵土,看著銘徽。
而銘徽卻沒有動,只是怔怔地看著君印的舉止,試想從她的和平中找出方才的激動。
「不向這里告別?」銘徽終從她眸底看出一絲的依戀。
見銘徽沒有走的意思,她僅是苦笑了下,猶豫了片刻,才從懷中拿出一柄匕首,再三翻看後,才將它靜置在冰涼的地板上,和方才的淚水依伴著。她愛戀昕岑的心緒,似也一並留在這兒了。
「走吧!」再抬眸,君印再沒有依戀。
她已下了決心,就不會更改,再不會更改了。
※※※※※
昕岑不耐煩地瞪視著他身前,正滔滔不絕發表言論的張力恆。打從他在御書房用過晚膳後,張力恆就出現在昕岑身前,現在都己過了兩個時辰了,他似乎還是沒有停止的打算。
听著那些看似緊急實則無關緊要的事件,他心中的疑惑益發增大。
「夜已深了,你再不回去,明天早朝起得來嗎?」畢竟仍尊他為師,昕岑的口吻並未太強硬。只是多了懷疑和煩躁。
「皇上。老臣所奏乃是當務之急,希望皇上……」
听到這里,昕岑已然察覺事情不對,再一細想,他不禁想起那日在朝堂上張力恆的反常。
「是誰跟你聯手想帶走君印的?」他聲色俱厲地瞪著張力恆看,希望是他猜錯。
「皇上怎麼會想到……」听他一說,張力恆不免心一驚,誰知就這個小小的舉動,昕岑就明白他猜對了。
「若是君印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昕岑狠狠地瞪他一眼,旋身往寢宮奔去。
獨留張力恆在御書房中,急得跳腳。
「希望他們已經到了,希望……」他喃喃念道……
※※※※※
「皇上……」見黑暗中有人急步奔來,宮女們先是一驚,待看清是皇上後,又慌忙地跪成一片。
「君印呢?」他見其內滿室黑漆,大約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他沒等宮女回答,一腳踢開深鎖的大門。待飛揚的塵埃落定後,只見一室空寂,仿佛從未有人住餅這兒一般。收拾得太過整潔的內室,予人冷徹心肺的孤寂。
這室中,哪有一個讓他哭讓他愁的封君印。
或許是他不敢相信,君印就這樣從他身邊離去,又或許……向來冷靜的他,在呆滯良久後,才在床前的地板上看見那柄金屬物。
金屬特有的冷冽光線,映著窗外白亮如冰的月光。須臾間,他仿佛連血液都結凍了。
※※※※※
君印站在定國庵前,用力地拍著大門,門內的人卻依然無聲無息。銘徽為了不讓張力恆一人受罰,已經趕回宮去。
深山黑夜中,就只剩她一人守在似永不開的大門前。
若她未能在天亮前進入寺中,那麼定會派出追兵的昕岑絕對抓得到她。不知過了多久;氣力盡失的君印頹然地坐在地上,倚著木門無聲地啜位著,難道連天都不肯幫她嗎?
「君印。」師太的臉龐卻不知從何處,出現在君印身前。
「來,從這里走,別打擾了別人。」方圓師太什麼都不問,見到君印的模樣她心中已有底了。
「師太,我……」君印痹順地,跟著方圓師太從密門中走入庵內。
「別說了,現在已經一更了,皇上若要追來,怕也快到了。」師太和緩沉穩的語調,令君印漸漸放松了下來。
一入庵中,君印才愕然地發現庵內竟是燈火通明,主殿更燃起火炬,師姊妹們全都守在四周,一個也沒有睡。
「師太,這是……」
「我早料到會有今天,你別怕,佛祖會保護你的。」方圓師太朝著君印溫和地笑,讓君印登時放下心來。
「君印,為師的只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愛皇上,不想和他白頭偕老?」師太微微地笑著,希望君印能放松心情,以真心回答。
「我……我不知道什麼愛與不愛的,我只知道這一生,我是神佛的人,和他是無緣的。」
她這一世怎麼也無法敞開心扉去愛他,她擺月兌不了平民和皇族間的隔閡,她亦無法忘懷那一夜所發生的事。今生不能,那就求來生吧!或許來生她就有勇氣。
君印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師太卻輕輕地嘆了口氣,像是希望得到某種回答,卻失望了。
「師太……」君印听出她語氣中的無奈。
「沒事的,先進去吧,他們馬上就要來了。」師太沒有正面回答她,步伐穩重地回身進入殿中。
「他們?」君印疑惑地看著方圓師太,依她所知的昕岑,應會自己一人追來,那他們又是指誰呢?
「孩子,皇上比你想像中的還重視你,這下子定國庵怕會被御林軍給燒了。」方圓師太語中帶著平淡的笑意,令人感覺不出絲毫緊張。
「師太……定國庵……給燒了。」君印驚懼地重復方圓師太的話,卻只見師太笑意依舊。
「庵燒了,可以重建,但人若有了什麼閃失,可是永遠也救不回來的。進來吧,他們就快到了。」方圓師太怡然地位著君印的手,快步走入殿中。
听見師太平靜的話,君印心中一陣震蕩。似乎每個人都認真的想做些什麼,為什麼只有她……只有她仍在迷惘?
※※※※※
一入殿中,君印不由自主地往佛前跪去。殿內的佛祖依然慈目安詳,只是她的心,再也不似從前一般平靜無波。
「君印……」師太方要跟她說什麼,忽有一弟子急忙奔入殿中。
「師太,他們來了,已經到山腰,大約有一萬人馬。」來人的語調出乎意料地平穩。
「把大門打開,請他們進來,別讓他們有藉口傷人。」師太的眼眸倏地一整,•正色說道。
「是!」接到指令後,眾女尼緩緩推開大門。
遠遠的,她望見怒不可遏的昕岑挺坐在馬背上。他身後一片以火把點成的光海,仿佛就如同師太所說,若結果真不如他意,他會將定國庵燒得半寸不存。
盡避那麼遠,她仍是能感受到昕岑身上的怒意,和背景不協調的孤絕。他仍是為了她傷透了心,不管這份愛是否已轉化為恨。
昕岑仍身著皇服,沒有換上盔甲,甚至沒有穿起馬靴,可見他來得多麼倉促,追得多麼狼狽。她不懂,不懂他為什麼硬是要她,世間女子何其多,少一個她又如何?
「君印,你什麼都別想也別說,一切有師太為你作主。」方圓師太和當年一般,置身于殿中,周身散發著柔柔的光芒,恍若天神下凡。
君印靶受到和那日一般的溫暖安心。她知道,師太會保護她的。
她呆滯地凝望昕岑被請下馬,一步步踩著一漲的怒意,向她行來。她甚至能昕岑的眸中,感受到駭人的殺氣。
君印一心驚,閃身躲入師太身後,只怯怯地探出半個身子,就如同幼時一般,師太是她永恆的堡壘。
昕岑緩步向前,看著怯儒的君印,再轉向平和自信的方圓師太,嘴角掛著冷殘的微笑。
「我想我的來意,大家都很清楚,不用我再多說。」昕岑瞪視著方圓師太,怒火則指向師太身後的君印。
「老尼愚昧,不明白皇上的心思。」方圓師太氣定神閑地看著昕岑,在她眼前,昕岑的怒氣反像小孩子在耍脾氣。
昕岑卻一反常態地沉下怒氣,冷靜相對。
「我想就利用這個機會,把我和君印的關系說清楚。」昕岑冷笑了下說道。
「我愛君印,而君印對我也有相同的心思,這一點你我都很明白,師太又何必充當壞人,介入我和她之間呢?」
聞一言,君印怔了一下,他為何能說得如此自信?明明在他面前,她總是冷淡自若,為何他仍可以察覺她的心念意動?
「皇上說得未免太過自信了,若君印真的有心跟你,此刻她又怎會在定國庵中,應在皇宮大內準備婚禮才對呀!」師太聲音雖不大,卻恰好擊中昕岑的傷處。
「所以我來請師太應允我和君印的婚事,君印自幼是你拉拔大的,我和她之間若要有了什麼,不跟你說一聲,總是過意不去。」他的眸底漫著異常冷冽的光芒。
他不再希冀君印坦然面對這感情,只是單純甚至冷漠地說出命令,可心底,卻仍是痛楚,只因仍是想要她的心啊——想要她的心甘情願,她的一生相隨。
對于他的話,方圓師太沒有作聲,只是回頭看著君印。見君印眸中的迷惘,她也只能搖頭嘆息。
「君印,你怎麼說?」這樁事中,君印和昕岑才是主角,她只是個客串人物罷了,結局自然要自主角自行抉擇。
「我願出家為尼,一生為家人償其債。」君印無法承受昕岑噬人的目光,刻意避開看著方圓師太答得堅定無悔。
「你就這樣想離開我,」聞言的俄頃,昕岑激動得一個箭步向前,試圖想拉住君印。
見他靠近,君印未曾細想,直覺地向後退去,誰知她身後就是神桌蒲團,撞擊之下,她腳一滑,便跌坐在地上。
昕岑看著她的閃躲,驀地一愣,什麼也說不出來。眸中的冷殘憤恨,全都換為深刻入骨的傷楚。
而才從驚愕中清醒的君印,對著他一臉傷痛的臉,亦只能無聲地看著。
「你就這麼怕我?」經過幾近永恆的時間,昕岑才勉強擠出這句話,眸中的悲傷多于一切。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君印不敢留在他身邊,不是因為不愛。不因為她口中的那些身分地位,僅是單純的怕他。
他就只曾對不起君印這一件事,可這件事卻令君印永遠都怕他,他怎麼做都更改不了這個事實。
不管君印是否愛他,不管世人接不接受他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後,她都不敢接近。
「你是因為怕我,所以才逃到這里。」像是給自己個肯定的答案,他站立的身影仿佛將要倒下。
君印答不出心底的是,也說不來安慰的否定,緊抿著發白的唇辦,而淚就這麼無聲地落下,一滴滴地,仿佛落下的是她的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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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你這又是何必呢?」方圓師太溫文的聲音,適時地插入兩人之間。不料昕岑卻一抬手將她推開,瞧也不瞧師太一眼。緩慢地,從懷中拿出一柄短短的匕首。
「那當初為什麼不殺了我?我不是說過,這柄匕首能讓你弒君無罪。」昕岑的話中,沒有張狂沒有霸氣,有的只是深刻的愁緒。
「殺人本就有罪,無論是用什麼形式,傷害別人都是不應當之事。」君印表面答得靜然無波,實則狠狠地背叛了她的心和他的期望,她始終都不肯承認,她是愛著他的。
「我死了不好嗎?就再也不會有個人日日夜夜的煩亂你的思緒;就不會有個人,口口聲聲的說你是他的。你大可遵從原先所想,一輩子在庵中度過。」他漸漸激動了起來。
君印只能無依地搖晃著頭,她怎可能傷他?
昕岑卻不理會她的意願,強將她的右手拉來,硬是將匕首塞入她手中。
「皇上……」方圓師太心下一驚,昕岑的激烈反應,是她所不曾預料的。她甚不知接下來,君印會不會真的下手殺他。
君印錯愕地任由昕岑抓緊,將手中的匕首抵住他的心口。
「只要你稍稍用點力,我就會死了。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了。」昕岑忽地放柔語氣,像在哄騙孩子般,要君印殺了他。
「不……不要。」君印極力地抗拒著,卻怎麼使勁也抽不回手。
昕岑漾著溫柔似水的笑容,凝視著君印的驚惶。「為什麼不要,你不是希望能干靜的在庵中度過一生嗎?只要我還活著,我定要你在我身邊,如果你不希望這樣,那就殺了我,只要這樣……」
說著他稍一用力,讓鋒利的刀尖,穿透重重衣料,鮮紅色的稠濃流液,點點滲出衣外。而他仍似無所感,面帶笑意o,
那笑容,令君印驀地從心口涌上一股痛楚,痛得令她幾乎軟倒在地。
「為什麼?為什麼你非要這樣逼我不可?」一出聲,人已崩潰,眼淚止不住地奔流。
「那麼,你又為何要讓我如此痛苦?為何說著不愛我,心底卻不是這樣想。若你真不愛我,我也可以死心,你為什麼偏偏要口是心非地折磨我?」昕岑听著君印軟弱的話語,頹然地松開手,悲恨地向她怒吼。
她痛苦,難道他不痛嗎?這場愛戀中,受傷最深重的該是他吧!
君印無言地垂頭凝視著手中鋒利的刀芒,一個異常強大的念頭,頃刻間飛入腦中,軟弱的她只能順從。
「那麼,如果我不在就好了,是不?」她忽地抬頭向他,喃喃地說了一段任誰也沒听清的話,而後向著昕岑,綻出一朵奇異美麗的笑。
昕岑說的一句也沒錯,她是愛他的。分明害怕他的一切,卻也同時愛著他。可她沒有愛他的勇氣,甚至沒有明說怕他的勇氣。
「什麼?」昕岑直覺她神情有異,卻想不出是何原因。
「永不見了。」
君印不知哪來的力量,掙月兌昕岑的箝制。快捷地反轉匕首,毫不猶豫地往頸間抹去。
在感覺到痛之前,她只看到昕岑混合著愕然與憤怒,愛恨交織的眼眸。其余的,她再也看不見。
但一陣沖擊後,感到疼痛的卻不是頸間,而是拿著匕首的手腕和面頰。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僅是腦中昏昏的好難受,半晌,她方感覺她倒在師太的懷中。師太眼神無比地嚴厲,像是在責難她。
遲疑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她被昕岑打了一掌,亦打掉手中的匕首。思及此,君印緩緩撫上被打的臉頰,感到火燒似的疼,心口梗塞著什麼,說不出亦排解不去。
「你……」昕岑瞪著被他打倒在地的君印,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無法責備她有尋死的念頭,因為最先想死的人是他,可是他怎能就這樣任她去。這個世間本已太無趣,若再少了她的存在,他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
他撿起匕首,迅即還入刀鞘收進懷內,不讓君印有機會再傷害自己一次。
「君印,別想太多,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世上不是只有死這一條路。」
師太嘆了口氣,語氣回復一貫的平和,只是眼中仍存有嚴厲怒氣,自盡之人,是無法修得正果的,君印是她自小帶大,自然不希望君印落得那樣的下場。
師太見君印神志恍惚,而昕岑暴怒不已,只得將她交給其余女尼,起身面對。「皇上,貧尼想請你先行下山,您的傷口得先醫治。」她以一逕的平和安定,看著昕岑慌亂的神色。
昕岑沒回方圓師太的話,緊緊皺起眉頸,似在思慮該不該離去。
「就算您在這里,也沒有任何助益,只會使君印包心煩意亂;不如請您到山腳下等上一晚,明晨,再上山來。現已三更了,離天亮也沒多少時間,皇上還有什麼不肯的?」方圓師太盡力說服昕岑先行下山,若他在這里,她自無法好好地勸服君印,方圓師太打算讓君印安穩的睡上一覺,待她醒後,心情平靜時,再同她談談,看她終究要不要這段感情。
昕岑思考了良久,眸光始終不離坐倒地上、神情呆滯的君印。最後,仍是點頭停止息了。
「我送您下山。」她並非要監視昕岑的行動,而是想向他談談君印的事。
她雖知君印也愛戀著他,但私心里,她仍希望君印能剃頭出家。君印這生的劫難太過沉重,她不願君印後世仍有悲苦的一生。昕岑自也明白方圓師太的意思,略點了頭,同意她來送行。
「先讓她到後面禪房睡上一覺,我回來後再做打算。」得到昕岑應允,她向抱著君印的女尼吩咐道。
「我天亮再上來,你別想再尋死。」昕岑本想向君印發怒,卻見她一臉憔悴,出口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許多。
君印聞聲抬頭,空洞的眸子在空中幾番搜索後,定定地鎖住昕岑的。小口微張,欲言又止了片刻,才喃喃道︰「再見了。」
字音微弱得令人不知她究竟想表達什麼,而她的眸子似隱藏著什麼秘密,卻期盼他能知覺。
听著君印的話,昕岑緊鎖起眉,心頭有說不出的難過,梗塞在胸口久久不散。這般的君印,飄忽得如一縷幽魂,只怕一別開眼,就是恆久的消失。
「皇上,走吧。」見他呆然,方圓師太輕聲提醒。
「嗯。」昕岑含糊地應了聲,目光就是離不開君印。
君印到底想說什麼!又試圖向他傳達什麼?為什麼她的眼神像在求救,又不願他救她?
「皇上。」未察覺異狀的方圓師太,再度催促道。
昕岑仍只是點點頭,沒有任何行動。
「君印就在這兒,不會憑空消失,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老尼向來說話算話,不會偷偷送走君印的。」師太終不滿地念了念。
昕岑想想也是,給君印一個放心的眼神,轉身就走,天一亮,君印仍會在他面前,他又急什麼呢。
行至殿外,他徐然揚起手中的令旗,轉手將它交給身旁的侍衛。
「令所有人撤至山腳。」
待御林軍走至半山腰,他才緩步和方圓師太步下山去。
※※※※※
「皇上,您以為君印如何?」方圓師太仰望著月色,悠悠開口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靜下心緒後的昕岑,疑惑地轉向師太,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以為您和君印間,情猶未深刻,現在放手還來得及,你對于她,只是一時的情動,又遭她拒絕,才會如此生氣。」她不疾不徐地述出己見。
「你不贊成我和君印相守。」有一股怒氣從昕岑心口,蔓延至全身。」
「若說想勸您,只怕老尼在您心目中還沒那分量。所以老尼不勸,老尼只陳述事實,望您能好好選擇,莫要害了自己。」方圓師太早知勸他沒用,本不打算開這個口,但事關君印的未來,她也不得不說了。
「君印今生的苦難其實並不多,與父母無緣外,只有一個情難。」她平靜祥和的聲音,沉沉地回蕩在夜色中。
昕岑並不開口,僅淡漠地听著,仰望天際繁星。
「且君印今生僅存五年陽壽。」知他不信,方圓師太說得萬分篤定。這個天機,她本不打算泄漏,但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昕岑看著方圓師太堅定的眸子,心底有了些許的動搖。
「而你卻有八十余歲的天壽,若真相守,君印必然會死,而您若想同她離開塵世,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昕岑狂暴地瞪著方圓師太,而師太仍是一派淡然,不為所動。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是很難去論斷的,誰知道君印死後,您又為什麼會獨活六十余年。」
她雖知道將發生什麼事,但是絕不會說出口的。她的這點私心,將轉變世間千萬人的命運,若再說下去,怕她的小命也將不保。現在還不是她可以離開的時候。
聞言,昕岑倏地靜了下來,心底滿溢著莫名的悲傷。
如果君印最多只有二十年的壽命,那麼,他和君印之間最多只剩五年,五年之後,他又該何去何從?一個人獨留在世上,悲傷歡喜都不再有她相隨。想到這里,他心口一窒,胸口似被狠狠地撕裂開般。
若天意真要拆散他們,還不如從不曾擁有過。但已經歷過的事情,一樁鮮明地飄浮在腦海中,教他如何忘得掉,又如何揮得去呢?
「我相信您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怎麼做。」她知道昕岑若執意要君印。她也沒有阻止的力量。方圓師太回身即走,並不等昕岑回答。
昕岑眸中則寫滿了絕望。他和她,難道真是不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