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孟海拋下了工作,現身在長華醫院空無一人的院長室內,輕松愜意地窩在院長寶座的皮制大椅上等人,同時還無聊地拿起桌上一迭數據翻看著,說有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不一會兒,忽聞外面長廊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院長室的房門猛然被人打開,以為是王院長終于回來,孟海才抬頭望去,卻不期然地對上一雙驚訝的怒眼──
「是你!」震愕大叫,隨即怒聲喝罵。「好啊!沒想到你不只是只被養的小狼狗,竟還敢闖來這里偷東西,我非要報警處理,將你移送法辦不可!」前來找舅舅的張明宏作夢也想不到會在院長室內見到他,當下直接把他當小偷了。
呃……他這模樣像個小偷嗎?有哪個小偷闖空門後,不趕快翻箱倒櫃搜刮財物,卻一派悠閑地窩坐在皮制大椅上啊?
面對他的指控,孟海有些啼笑皆非,正想說些什麼好解開誤會之際,長廊又傳來腳步聲,隨即,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微胖中年男人已經走了進來,孟海還來不及打招呼,就听張明宏的尖銳嗓音響起──
「舅舅,有個賊闖入你的辦公室,讓我去通知警衛將他抓起來!」話落,抓起電話就要聯絡警衛處。
王院長聞言一愣,目光瞧向坐在皮椅上向他舉手招呼微笑的孟海後,心中登時一驚,急忙將張明宏已經撥通的電話給切斷。
「舅舅,你干什麼?」瞪著飛快搶走話筒的自家舅舅,張明宏不解大叫,「這人無緣無故闖進院長室,分明是個賊,你怎麼不讓我叫警衛來?」
「他不是賊!」冷汗涔涔,王院長連忙低聲暗示,就盼張明宏識相點,別給他亂得罪人。
很顯然的,張明宏和王院長默契不夠好,無法明了王院長的暗示,只見他用力地一手抓住孟海的手腕,似乎怕他月兌逃,口中激動大叫,「怎麼不是賊?他不但是賊,還是近日醫院內傳得沸沸揚揚的水灩醫生養的小狼狗呢!
「對了!說到小狼狗,有件事我不得不提。水灩醫生的私生活太不檢點,雖然這是屬于私德部分,于公並無關系,但若傳出去難免影響醫院形象,我強烈建議醫院明年不再續聘水灩醫生。」話落,得意地掃了孟海一眼,似乎想炫耀自己有讓水灩失去在醫院工作的能力。
「你、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快放手!」王院長嚇得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差點當場厥了過去,胖胖的身軀以著反比的利落身手撲來,飛快打掉緊抓孟海不放的大爪,驚聲怒責自己外甥。
天啊!地啊!他竟然罵孟海是讓女人養的小狼狗?若讓孟佬知曉了,他這個院長大位還坐得穩嗎?
「舅舅,你是怎麼回事?」張明宏吃痛松手,不解地怒聲質問。
「你閉嘴!」低吼一聲,王院長立即滿臉堆笑轉向始終噙笑的女圭女圭臉。「我說孟海啊!這事你千萬別介意!別介意啊……」完了、完了!他的院長寶座不會被搞不清楚狀況的外甥給搞掉吧?
「怎麼會呢?」轉了轉手腕,從剛剛就不發一語的孟海微笑開口了。「王伯伯,這種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他們……認識?
總算,張明宏察覺有異,一臉驚愕地瞪著他們兩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無心去顧及外甥的愕然,王院長咧笑忙道︰「怎麼突然想到要來找王伯伯?」
「有件事想麻煩一下王伯伯呢!」頗有深意地覷了張明宏一眼,孟海笑得很輕、很有禮貌。
「說什麼麻煩?你有事盡避說!」討好都來不及了,王院長豈會拒絕,甚至還恨不得他能多多來麻煩自己,好讓自己能多些機會表現。對于孟家啊!只要討好了小的,老的自然歡心,而自己的院長寶座就能坐得更穩了。
「是這樣的,泌尿科的水灩醫生是我的主治醫師,這陣子來,我深深覺得她醫術良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醫生。如此優秀人才,我深切期望她明年能繼續在長華執醫,好服務更多的病患。」他笑,雲淡風輕點了下。
王院長什麼年歲的人了,一听馬上明白。「當然、當然!水醫生表現良好,病患對她風評極佳,我身為院長,當然會極力替長華留下優秀醫生。」
「那就太好了!」點頭噙笑,孟海清楚明年的聘書,水灩肯定會是所有醫生中第一個收到的。「王伯伯,那我沒別的事了,就先走了。」話落,起身就要離開。
「這麼急著走做啥?難得你來找王伯伯,等會兒一起去吃飯吧!我知道有家新開的餐廳不錯,請你去吃一頓。」見他要走,王院長笑呵呵的留人。
「王伯伯,就算吃飯,我也要找美女相陪啊!和你一起吃,有啥樂趣?我找美女約會去,不和老頭窮攪和!」孟海調侃笑道。
「什麼老頭?你想約女孩子吃飯就明說,干啥還要損我一把?」聞言,王院長不禁好氣又好笑。
「王伯伯,再見啦!」也不反駁,孟海眨眼做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擺了擺手便徑自往外走,然而在經過張明宏身旁時,他忽然頓足又笑。
「對了!必于水醫生的八卦流言,我想大家都是聰明人,應該不會相信才對,是不?我希望不實流言別再出現,畢竟醫院可不是啥謠言制造中心。」深深瞧了某張鐵青難看的臉龐一眼,他這才踩著愜意步伐走人。
然而不意外的,一出了院長室,門板才關上呢!馬上就听見里頭響起驚怒大叫──
「舅舅,就算你認識那個毛頭小子,但他無故侵入這里,也不知有沒有偷啥重要數據,怎麼可以就這樣讓他走……」
「不要再說了!」另一道怒斥打斷吼叫。「明宏,你可知孟海是誰?他可是孟氏集團創辦人──孟佬的心肝金孫,自然也是這間長華醫院的小老板了,得罪他,你是要讓我院長大位不保嗎……」
哎呀呀!他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嗎?王伯伯這人什麼都好,醫院也掌理的不錯,就是太戀棧位子,深怕別人搶走院長寶座,是以在面對他和爺爺時,太過小心翼翼到顯得討好了。
一門之隔的回廊下,孟海翻個白眼,心中清楚讓王院長這麼一揭開他的身分,未來的日子可能沒法像以前那樣平靜了。
無奈搖頭,他嘆氣走人,听不下去了有人還在繼續揭他的底。
看完最後一個病患,才剛結束門診,護士忙著休息去,門診室內僅剩水灩一人獨自整理東西,忽地,「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才疑惑抬頭,還沒來得及喊「請進」,門板已經自動開啟,同時探進一張熟悉的女圭女圭臉──
「汪汪!」一見人,孟海就先叫個兩聲。
水灩先是一怔,隨即了然失笑。「傳到隔壁棟的研究大樓了,是嗎?」
「水灩,我好抱歉!」進入門診室內,孟海瞅著她,心中好生內疚。
「八卦流言是你放的?」
「當然不是!」
「那你向我抱歉什麼?」柳眉微揚,她淡定淺笑。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覺得好抱歉。」她被人私底下講得那般難听,讓他好心疼啊!
淡淡一笑,並不在意旁人怎麼說她,水灩轉移話題。「不是約在門口見,怎麼跑來這兒了?」
「我剛辦完事,想說妳門診時間差不多結束了,所以干脆提早過來找妳。」
「那你先等我一下,一會兒就好。」點點頭,忙著整理東西。
「不急,慢慢來。」孟海笑著熱心幫忙。
不到兩三分鐘時間,雜物差不多都已整理妥當,水灩正想把某個資料夾放進上層櫃子而踮起腳尖時,孟海連忙過來幫忙,然而手臂才一抬,長袖自然地往上抽高,露出的手腕竟赫然繞了一圈青紫瘀血。
「你的手怎麼了?」眼尖發現,她擰起了眉。
「手?」有些納悶她的問題,孟海將資料夾放進櫃子後,這才撩高袖子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瘀血,隨即思及剛剛曾被張明宏用力抓住,當下不禁苦笑。「剛剛被人給猛抓了一下,看來這就是留給我的紀念品了。」唉……才抓了那麼一下,竟然就瘀血成這樣,他的身子怎麼這麼嬌貴啊!
聞言,水灩眉頭蹙得更緊,瞧著那看起來顯得有些嚴重的瘀血,心中莫名一揪,隱隱泛疼。
「看起來有些嚴重,我幫你推一下。」話落,找出一管清涼藥膏擠出,仔細在他手腕上推拿搓揉。
轟!
熱氣上竄,女圭女圭臉瞬間火紅熱辣一片,看著她細心地揉搓化瘀,感受著柔女敕滑膩的指觸,孟海不禁渾身酥麻,幾乎快要腿軟……
不行!得振作!若這樣就軟了腿,以後他如何在她面前抬起頭啊?
咬緊牙根暗暗告誡自己,他壓下想申吟出聲的沖動,眸光熾熱燦亮地瞅著微微低垂的麗顏,強忍著想一親芳澤的強烈,真覺得這是一種甜蜜的痛苦。
「先暫時這樣了。你回家再自己拿藥推一推……」好一會兒後,專注搓揉化瘀的水灩終于抬起臉,卻毫無防備地對上他沉沉瞅凝的湛亮眼眸,關心的話語才說了一半,便不自覺消失在嘴邊。
「水灩……」低喃輕喚,眸光離不開那紅艷唇瓣,孟海情不自禁地緩緩低頭朝她靠近……
他……是要吻她,是吧?是吧?
瞅著越來越親近自己的男性臉龐,水灩恍惚地想著,心中雖清楚明白他的企圖,卻奇異地完全沒有想躲開的念頭,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的臉越來越低、越來越近,幾乎到了可以感受到他噴出的灼熱氣息……
「水醫生……」驀地,門被人大力開啟,俏護士飛快沖了進來,然而在瞧見兩張近在咫尺的臉龐,大叫聲在瞬間尷尬凍結。
霎時,就見兩個原本已經要吻上的人猛然分開,臉紅耳赤地雙雙轉身背對背,窘得低頭佯裝忙碌樣,皆不敢抬頭看人。
「呃……我、我忘了個東西沒拿……」嗚……完了!竟在無意間干出棒打鴛鴦的事來,肯定會遭天譴啦!
俏護士干笑不已,心中無聲哀嚎,對兩人好生抱歉,迅速從桌上抓起自己遺忘的東西後,轉身又一溜煙地沖出去,而且還不忘貼心地幫他們關緊門。
轉眼,門診室內又僅剩下他們兩人,皆不知如何開口地沉默不語,一時間,氣氛顯得萬分尷尬曖昧。
嗚……慘了!罷剛一時鬼迷心竅,想吃水灩豆腐,如今會不會豆腐沒吃成,卻被她當作,列為拒絕往來戶啊?
漲紅著臉,孟海悲戚暗忖,深怕佳人生氣,忍不住心驚膽跳地偷偷溜眼朝她瞄去……
怦怦、怦怦……心跳得好快,臉頰好熱,這就是明知孟海要吻她,她卻完全沒想要躲開的原因嗎?只因為對他……心動了?
手捂著胸口,感受到自己亂了序的急促心跳,水灩察覺自己向來平靜的心湖似乎為他而起了波動,不由得麗顏微赧地暗暗往他瞅去……
好死不死,兩人默契太好,都在同一時間偷看,霎時目光相對,既撞見對方在偷瞄自己,自己的偷覷也同樣被對方看見。
這種狀況實在是很給他尷尬,但人就是這樣,尷尬到了極點後,反而會覺得荒謬好笑,于是兩人再次發揮良好默契,「噗」地一聲同時笑了出來。
窘紅著臉笑了好一會兒後,孟海跨出第一步,朝她伸出了手。「吃飯去吧!」
「嗯。」輕應了聲,她很自然地把手放進他的掌心中。
「不會吧?竟然下起雨了!」用完飯,一出餐廳就赫然發現天空下起冰寒的綿綿細雨,孟海不禁慘叫。這種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淋久了,衣服也是會濕的,再加上現在又是冬天,濕濕冷冷的徹骨寒氣更是讓人消受不了。
「沒關系!雨下得不大,這兒離我家也不遠,你快些載我回家,我拿件雨衣給你穿。」尾隨出來的水灩看了看雨勢,馬上做出決定。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孟海萬分沮喪,無奈地打消邀她飯後散步的主意。嗚……可惡!老天爺故意和他作對。
暗自悲泣地牽來黑色鐵馬,在她還沒坐上後座前,他很快地月兌下了厚外套罩在她頭上。
「天冷,你自己穿。」知他是要她拿外套擋雨,水灩搖了搖頭,不想他反而因此受寒。這些天寒流來襲,冷得很呢!
「小姐,施舍個展現紳士風度的機會給我吧!再說,若讓別人知道我讓妳淋雨回去而染上感冒,這一生肯定擺月兌不了朋友的恥笑了。」擠眉弄眼,孟海逗笑。
聞言,水灩忍俊不禁失笑,看出他眼底的堅持,當下也只能窩心地接受好意,坐上後座後,馬上將厚外套給舉上自己頭頂,不讓雨絲淋到自己,以免害他受人恥笑。
「多謝配合!」孟海見狀立即笑開了臉,高高興興踩著鐵馬,速度飛快地載著她往水家飆去。
而後座,頭、臉、上半身全裹在男性厚外套下的水灩,鼻間似有若無地嗅聞到一股屬于外套主人的清爽男性麝香味,優美唇瓣不由自主地往上微彎,泛起一抹淡淡淺笑……
呵……是他的味道。
晚上十點多,結束每日和水灩聊天道晚安的熱線,孟海怔怔地躺在房間舒適柔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卻始終睡不著,只覺胸口好悶,呼吸有些灼熱、困難。
呆呆想了下,他起身翻出抽屜里的耳溫槍,迅速利落地「舉槍自盡」後,很快的看了眼電子數字,當場傻眼。
「三十九度?不會吧!我的身子真這麼嬌貴,才淋了點雨就馬上發燒?」
有些不敢置信,他瞪著耳溫槍良久後,終于認命苦笑地下床,來到廚房倒了杯溫開水後,又自醫藥箱里找出一顆退燒藥,正準備服藥吞下之際,一道焦急老嗓驀地自背後響起──
「阿海,你從醫藥箱里拿什麼藥吃?」
啊!完了!緩緩轉過身看著自家爺爺,孟海霎時干笑不已……死定了!明天肯定要被迫請假,沒法到研究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