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已經過了泰半,再過一段日子就會迎來爽快的秋季,但陽光卻沒半點要讓步的意思,毒辣得直想把人蒸干。
午後,炙熱的陽光有所收斂,但屋子里還是很熱,像個小小的火爐,悶得人冒出了一身汗水。
梅雨熱得看不下書,把書擱在桌面上,她以袖抹去額上的汗水。她現在很佩服沐慰風了,能夠抵抗著這熱死人的天氣安靜地看書,還要一頁一頁地認真看下去,面對他可怕的耐性她不得不汗顏。
好熱呀。梅雨熱得坐不定,她快要悶死在這房間里了。
慰風打理生意能陪伴她的時間不長,一個人百無聊賴她就會到湖邊,到湖邊納涼已經成了她夏日的習慣。
西北院里有個很大的湖,據說湖里的水很深,湖水特別的涼快。她不知道湖水的深淺,但湖水真的很涼快倒是真的。
她會趁著沒人撩起裙擺把果足放進水中戲水,若不是她不懂鳧水,她一定會大膽地月兌衣到水中暢游。
她以前一直游歷,來到荒山野嶺中身子癢得很,都是到溪邊沐浴。
安步當車地來到湖邊,風吹在身上很舒服,一掃煩悶的情緒。
享受著自然風的梅雨沒留意到身後一抹鬼祟的身影悄然無聲地靠近她,眼里閃爍著凌厲的光芒,殺意從瞳孔中迸射出來。
梅雨忽地嗅到一陣很奇怪的香味,不像胭脂的香味,她欲回頭張望,一只刻意包裹著的大手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
梅雨警惕地想到可能她陷于危險之中了,她拼命地掙扎著,可那人雙手力氣卻大得如鉗,她根本無法掙月兌開來。
梅雨不斷揮舞的手模到那人身上的衣服,她死命拉扯著,不可以放手,萬一她放手了她就必死無疑了。
身後的人用力地向前一推,隨著一聲衣物的破碎聲,梅雨快速地滑向水面。
「呀!」她尖叫著,身子沉沉地摔進湖里,還灌了幾口水。
她連咳嗽幾聲,努力地把頭仰起呼吸著空氣,掙扎著不讓沉重的身體不沉,她看到岸邊站著個一身素白的人,但因為湖水模糊了雙眼,她看不到他的臉孔,他就是推她跌落湖中的罪魁禍首。
沉沉浮啊了幾次,那個白衣人終于都離開了,梅雨覺得筋疲力盡,難道她梅雨就要葬身于這個湖里嗎?
不,她還不想死,她還想和慰風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離!
可惡,她快要沉下去了,眼楮都快看不到東西了。梅雨咬著牙,死也不願放棄,慰風,救我。她心里吶喊著,不知是湖水還是淚水縱橫了一臉。
「救命……救我……」本能的求生意識令她大聲地疾呼,可是她卻遺忘了這是西北院,整個沐府人煙最為稀薄的地方。
良久後,梅雨終于體力不支地慢慢向下沉溺,慰風,慰風……
接著是更為長久的黑暗,梅雨漸遠的意識听到幾道人聲,很雜亂。她听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她好累了,不要再搖動她了,好累,好想睡。
「雨兒,你醒醒……」
是誰在拍她的臉蛋,聲音有點熟悉,嗯,是慰風的聲音。
「雨兒,雨兒?」
不要再搖了,她真的好想睡喔!
「雨兒……」
是誰在哭啦?哭得那麼傷心,仿佛是誰死掉了!
「雨兒,你給我醒過來,你再不醒過來我就走了。」
咦?不要呀,她不睡就是了,慰風不可以離開她的。
很努力地睜開仿佛幾百斤重的眼皮,梅雨听到有人在歡呼,「她醒過來了。」
緩緩地,疲憊地,梅雨終于張開了雙目,四周一片模糊,但很快地清晰起來。混沌的腦袋在看到清澈的湖時,立即清醒過來。
風吹來,她打了個冷戰,憶起溺水的情形,剛才她差點死在湖里面呢,還是她已經死掉了?
「雨兒,你還好吧?」沐慰風拍打著她的臉,眼神茫然,她還未清醒過來嗎?
圍在他們身旁的丫頭家丁在沐管家的暗示下,微帶笑意地悄然離開,留下這片寂靜讓他們好好地「談心」。
好疼。「我沒事。」她咳嗽兩聲,看到沐慰風擔憂的俊秀面容,他的雙眼濕潤,布滿了血紅的血絲,有哭過的嫌疑。
擔憂馬上卸下,他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生氣卻歡喜,矛盾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雨兒兩次都差點踏進了鬼門關,他虛弱的心髒不能再次承受這種打擊,他要把她鎖在他身邊,半步不離。
「慰風,我……我快喘不過氣了。」他抱得那麼緊,害她呼吸不順暢了。
「你還敢說!」放開她,剛才還緊張得要死的沐慰風怒吼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要人擔心?!」他不教訓她是不行的。
頭一縮,梅雨怕極了他的怒氣,「對不起。」她小心地睇了他一眼。
「以後不準你到湖邊戲水。」乍听到她到湖邊戲水而失足跌進湖里的消息,他嚇得心髒都差點停止了跳動。
「我沒有。」梅雨喊冤地揚揚手,卻驀地發現手上還握著一塊布,「我是被人推下去的。」她把證物遞給了沐慰風。
看到她手上的破布,沐慰風臉色凝重,這是沐府書童所穿的布料。可是現在沐府里書童不少,光是負責整理書庫的就有八個。但他們為何要害梅雨呢?
「怎麼了?有頭緒嗎?」梅雨連忙問。對那個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她可是十分氣憤呢。她好好的,沒去惹人,干嗎要這樣陷害她?
「這是府中書童所穿的布料。」沐慰風如實地道,又加了一句,「雨兒,你有沒有看清楚是誰要陷害你?」只要有線索他就可以去調查。
梅雨搖頭,「我看不清楚。只知道他身上穿著白衣。」她又細想片刻,繼而恍然地一晃頭,「對了,我記得那個人身上有著一股很奇怪的香味。」
「香味?」沐慰風一怔,一人大男人還有香味?
白了他一眼,「不是胭脂的香味呀,是一種獨特的味道。」梅雨解釋。
「獨特的味道?」沐慰風挫敗極了,這麼小的線索叫他怎樣去調查?
「慰風,你想到會是誰嗎?」梅雨輕聲問,如果真的是書童所穿的衣料的話,那有可能是他嗎?可是她又沒招惹到他,他為何要陷害她呢?
而且,映朝還曾經請求他去幫助慰風,忠心耿耿不像會害人的人。
況且,穿著白衣的一定會是書童嗎?如果是她,她也不會那麼笨,穿著白色的衣服去陷害人,那不是告訴所有人書童就是目標嗎?不是太招搖了嗎?
換了是她,她會找別的服飾嫁禍給他人,這樣就算懷疑也算不到她頭上呀。
沐慰風淡淡地一搖頭,「我還沒想到。」她當他是神仙呀,會掐指一算就知道誰人是凶手,「不過,我懷疑一個人。」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梅雨眨了眨眼,「你說是梁鳳紗?」
「是的。」她恨雨兒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上次她用花瓶砸雨兒就足以看到她的心腸有多歹毒,一計不成又再生一計,她是不害死雨兒誓不罷休吧?
梅雨垂下頭,總是覺得有絲不妥,仔細想想卻又無話可說,在沐府她唯一得罪的對象也真的只有她呢!
「雨兒,我想還是派人保護你吧。」兩次的經歷都十分驚險,沐慰風話里雖是咨詢梅雨意見,但實際心底早已下了決定,也已想好保護她的丫頭名單了。
梅雨明白沐慰風的堅決,點頭同意他的提議。這一經歷讓她明白明刀易擋,暗箭難防。防人之心不可無,是她太大意了。
「但不要太多人。」梅雨其實並不是怕熱鬧,只是怕別人太熱鬧了,反倒讓自己的處境顯得孤寂。
「四個。」本來想派八個人來的沐慰風只好減了一半。
她皺起眉,「一個就可以了。」
這下皺眉頭的輪到沐慰風,「至少也三個吧。」一個人他不放心。
「一個。」她堅持。
「雨兒,你想跟我吵嗎?」沐慰風固執起來也是很倔的。
「兩個。」梅雨退了一步,「再多的我不要了。」她貓樣的大眼懇求著。
唉——心里嘆了口氣,沐慰風沒轍地投降,「好吧,就兩個。」
「嗯。」她偎進他懷中,得意地甜笑。
「慰風。」梅雨輕喚著。
「怎麼了?」沐慰風吻了她額頭一記,眼底是一片深情。
「你知道嗎?我剛才以為自己真的會溺死在湖中呢。」她的聲音微顫,那種無助感她還記得,也許這輩子也不會忘卻。
緊摟著她,「我不會讓你死的。」他的聲音繃緊,胸口一緊地否決著。生離死別的那一刻,那種痛楚難以用筆墨去形容。他不允許這種事情再次發生,他用生命起誓。
「如果……我說如果,我真的溺死了,你會怎樣?」梅雨咬咬唇,問。
沐慰風揉揉她的濕發,「雨兒,我不懂說什麼甜言蜜語哄你開心,但我決定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你不會死。」只要他一天尚在人世。
听著這類似發誓般的話,梅雨感動得兩眼滿是淚水,有此愛人,死又何憾呢?
她撲進他懷中,用力地擁著他,不讓他看到她蓄滿淚水的眼,老天待她總算不薄!她在他懷中破涕而笑,幸福離她很近很近……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