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卓容,你這個王八蛋!」
隨著一道驚天雷霆怒吼,宏長企業大樓的總裁室內「砰」地響起一道強烈的撞擊聲,隨即一陣乒哩乓啷的雜物落地聲也不甘寂寞的跑出來湊熱鬧。
「志凱,你干什麼?」萬萬沒料到好友進門就迎面給他一記重拳,卓容被揍得往後跌坐在辦公桌上,痛得幾乎起不了身,周遭地上則因巨力踫撞而散落了一堆雜物。
「干什麼?揍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王八蛋!」沖上前去迎面又是一拳,周志凱憤怒的大吼,恨不得打死這個人面獸心的混帳。
「志凱,我到底干了什麼,讓你這麼發火?」急忙伸臂擋下重拳,卓容忍著嘴角因方才那一記重拳而腫脹破皮的疼痛,連忙出聲喝問,不想被揍得莫名其妙。
冷笑一聲,周志凱一把揪起他胸前衣衫,火氣沖天的臉龐直逼到他眼前,怒聲反問︰「我才要問你對葉子干了什麼?」
聞言,卓容一怔,心虛苦笑。「你……知道了?」
那他就是被揍得毫無怨言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冷笑不已,看他沒否認意圖,周志凱這才鄙夷地放開他,轉身踱了幾步後,看他終于站起身,這才又冷然怒瞪譏諷。「告訴你,我不只知道你對葉子干的好事,還知道我明天要陪好友去終結掉一條無辜小生命--」
媽的!他都快覺得自己是劊子手了!
「什麼意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卓容要他把話說清楚。
「你以為剛剛葉子找我出去干什麼?她請我明天陪她一起去做墮胎手術,還傻得叫我不要讓你知道。」氣怒不已,周志凱冷嘲熱諷。「你可真行哪!只要負責爽就好,就算搞出人命,什麼責任也都不用負。我還真羨慕當男人可以當成你這樣,實在太幸福了!」
墮胎?難道因為那一夜的關系,她因此而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是嗎?是這樣嗎?
被這消息驚得腦中一片空白,卓容瞠目結舌,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媽的!你這個王八蛋沒話好說嗎?」咆哮怒喝,周志凱不敢相信他竟然敢悶不吭聲要冷血?
可惡!若這家伙真這麼混帳,非把他再吊起來痛揍,打到他半身殘廢不可!
「葉樺人呢?她人現在在哪里?」震驚的神智總算被吼醒,卓容沖上去揪住他,滿臉焦急詢問。
呵……這樣才對嘛!
滿意的一笑,撥開揪住胸前衣襟的大掌,周志凱懶洋洋道︰「回家去了!畢竟明天要去做墮胎手術,今天得好好休息,做好心理準備……」
話未完,宏長企業的新任總裁已經無心再听,速度飛快朝外沖了出去。
「鈴--鈴--鈴--」
葉家的電鈴聲忽地急促響起,讓手掌不自覺撫著平坦月復部,呆然坐在客廳的葉樺霎時驚醒了過來。
爸在房間午睡,他的幾個老朋友也不可能挑這個時間來拜訪,到底會是誰來了?
有些疑惑,她起身步出客廳,穿過小院子打開漆紅鐵門,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會是自己怎麼也料想不到的人!
「卓、卓容?」自那日清晨後,兩人未曾再有過任何聯系,今天他為何突然又來了?
心中惴惴難安,葉樺又驚又愕,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沉沉凝著毫無血色的臉龐,卓容心口莫名揪疼,想到她如今的身子狀況,不由得擔憂輕問︰「妳還好嗎?」
「很、很好啊!」強自綻笑,急忙穩住心神。「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妳!」
「看我?我、我很好,有什麼好看的?」擠出笑容,故作鎮定。
好?她這樣叫好?
眼中滿是不贊同,見她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卓容只好自己要求了。「不請我進去坐坐?」
遲疑了一下,最後葉樺還是嘆氣地側身讓開,請他進屋到客廳坐。
「想喝些什麼嗎?」沒話找話,她心中惶惶然。
「不用了!」搖搖頭,卓容沉沉凝睇著她氣色明顯不佳的臉龐,不由得喟然嘆氣,輕聲詢問︰「葉樺,妳有話想對我說嗎?」
為、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麼嗎?
心下驀地一顫,葉樺死命搖頭否認。「沒有!我沒有想說什麼!」
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想瞞他!
卓容又急又氣,可更多是對她的虧欠,心中五味雜陳,復雜萬分,最後,所有的情緒全部化為一聲喟然輕嘆。
「葉樺,我們結婚吧!」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結婚?
秀顏蒼白瞪著他,葉樺輕顫不已。「你……你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她懷孕的事了,否則不會這樣提議的。
「是!」點點頭,毫不遲疑。「我知道那一夜讓我們有孩子了!」
「志凱答應我不告訴你的!他答應過我的……」雙拳緊握發抖,她不由自主哽咽。
除了同志凱通風報訊之外,他不可能會知道她懷孕的事。
「他肯定在答應妳的同時,手在背後悄悄打X。」佯裝輕松地打趣,見她似乎不能接受的樣子,卓容神色一正,認真而嚴肅。「葉樺,這件事志凱沒有做錯,妳本來就該讓我知道妳懷孕的事。」
「然後呢?你知道了又如何?」怕吵醒房內午睡的父親,她想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低聲哭喊了出來。「為了負責而和我結婚嗎?這樣的婚姻有何意義?我不要!我不要啊……」
見她連哭都要這般隱忍,卓容只覺心底隱隱泛疼,飛快將她一把摟進懷里,喃聲勸哄。「葉樺,和我結婚沒什麼不好!難道妳真忍心拿掉孩子?孩子是無辜的,我們不能剝奪他生存的權利!」
「我怎麼可能忍心?怎麼可能?可我不想用孩子綁住你,我不要你對我負責!」被他緊摟著,葉樺只能埋首在既陌生又熟悉的懷里痛哭,哭得幾乎無法自己。「你有未婚妻,你有商業聯姻,你有你的人生要過!我們之間沒有愛,沒有愛的婚姻如何維持?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啊……」
「有!我們的婚姻有愛維持。」出乎意料外的,卓容竟堅定異常。
他們的婚姻會有……愛?
淚水依然奔流不止,她怔怔的抬眸瞅凝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麼意思?」
會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嗎?會是嗎?
「妳愛我,不是嗎?我們的婚姻會有妳的愛在維持,至于我……」頓了頓,卓容沉沉凝覷著黯然的失望黑眸,有些歉疚卻又希望她諒解。「我是個不懂得愛人的人,也許……也許在這段婚姻中,可以讓我學習到一些事。」
最後一句話,說得極為婉轉含蓄,因為連他自己都沒把握。
然而愛著他的女人卻信了,顫巍巍的笑問︰「你是認真的?」
「當然--」
「余小姐呢?」他有著婚約的未婚妻呢?
「我自會解決。」只要還沒在結婚證書上簽名,所有的事都是可改變的。
聞言,她笑著流淚,卻不說話了。
「我們結婚,好嗎?」輕輕的,他再次求婚。
「好……」再次埋進他懷里輕聲哭了起來,這回她終于答應了。
摟著她不斷抽泣的身子輕輕拍哄,卓容無聲輕嘆,眼底有著令人難以察覺的沉重,只因為心底清楚知道……他騙了她!
接下來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起了戲劇性的變化。
不顧母親的反對與眾人的嘩然,卓容不怕和余氏企業撕破臉,堅持解除與余綺韻的婚約,氣得母親馬上跳上飛機飛回加拿大,不過他並不在意,很快地偕同葉樺到法院公證結婚,一切過程迅速低調又簡單,不過卻是完完全全具有法律效益的婚姻關系。
因為卓家在天母的豪宅在卓柏宏過世後,只有幾名佣人在居住避理,加上顧慮葉樺已有身孕,需要較好的環境與旁人照顧,所以取得葉樺同意後,早已決定婚後要住在天母老家。
這日,是他們婚姻生效的第一天,兩人在法院公證結束後,便和葉父、周志凱一起到餐廳,等用完晚餐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也該是要共度新婚第一夜的時候了。
別墅豪宅內,卓容原本的臥室就是他們兩人的新房。
穿著淡雅保守睡衣從浴室出來,葉樺身上還有著剛洗完澡時的沐浴乳香氣,雙頰則被熱氣燻得紅艷欲滴,眸底霧氣氤氳,整個人嬌美異常。
輕輕的坐在床沿邊,她緩緩撫著柔軟大床,感受著手心下的細致觸感,心底有些喜、有些怯,還有更多的羞赧無措。
這是卓容睡的床,以後,她也會睡在這上面了--與他一起。
日後,不用再藏著對他的愛戀與深情!
她是他的妻了,可以正大光明地愛著他,與他過著她一直以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夫妻生活了……
輕輕的撫著床,她忍不住紅了眼眶,總覺得自己懷孕後變得好容易感動也好容易掉淚。
哎呀!哭什麼?今天是結婚喜日,她該高興才對,怎麼反而掉淚了?真是沒用!
含著眼淚笑了出來,葉樺急忙抹掉欣喜淚水,還來不及細看房間其它的擺設,輕緩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叩叩!」
是、是他嗎?
心跳驀地加快,她雙頰艷紅,有些緊張結巴。「請、請進!」
造型優美獨特的門把緩緩旋開,卓容打開房門進房後,見她安坐在床沿邊,不知為何,神色竟隱隱有絲尷尬與不自在。
「我……我來拿幾件衣服。」很快從衣櫃挑了幾件衣褲後,卓容又迅速地退到了房門口,在她詫異不解的目光中,他強穩住心神地解釋。
「我不會要求妳履行婚姻義務,妳不用緊張,我去睡其它房間。」話落,迅速退了出去。
看著他修長身影消失在緩緩關上的房門後,葉樺眼中的羞澀喜意霎時消失無蹤,只剩一片茫然。
「如果……是我要求呢?」喃喃反問,她怔然地再次掉下淚來,只是這回已經不是感動的淚水了。
她知道他對她尚只是朋友之情,也沒想要結婚第一天就苛求他對她突生愛意,過著正常新婚夫妻的恩愛生活。
她只是……只是想與他躺著同一張床,就像朋友外出旅游一同睡大通鋪那樣,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聊聊天、說說話,分享彼此的心情,然後一起慢慢入睡,只是這樣而已!
他用不著這樣避她,真的用不著!因為那樣真的好傷人……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真的很傷人,但是……他沒辦法!
客房內,卓容坐在床邊懊惱地爬了爬頭發,覺得自己方才實在處理得不好,卻又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
老實說,面對葉樺眼中顯而易見的深情,他實在不知該怎麼辦。
今天,若是和余綺韻結婚,他會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商業聯姻,在雙方沒有太深的感情基礎下,婚姻就像交易,她給他一個繼承人,他則給予她物質上的供應,生下孩子後,從此雙方各過各的亦無所謂,只要維持一個家庭假象給外界看就行了,好比如他父母的婚姻關系一樣。
但如今,嫁他的人是葉樺,一切就不同了!
葉樺,一個他有什麼不愉快心事都可以對她傾訴的知心好友,但也是在多年後的最近,才知她也是個對他有著情意的女人。
相識多年,他一直認為她會是他一輩子的好友,他們的友誼會持續到雙方老死,但突然之間,她的名字卻躍上了他身分證上的配偶字段,讓他簡直……簡直不知所措。
是的!就是不知所措。
他無法以對待余綺韻的方式來對待她,所以他不知所措;他不知該怎麼面對她的感情,所以他不知所措;他更不知未來要如何與她在這段婚姻中相處,所以他更加的不知所措!
他所熟悉的是像雙親那種「相敬如冰」的婚姻模式,也懂得在那種模式中讓自己游刃有余、得心應手。
但與葉樺的婚姻關系,卻讓他感到心慌惶恐,因為不曾從雙親的婚姻關系中看到任何相似可供參考的地方,他不知該怎麼做才是應當的,所以他逃了,很孬種的逃了!
想到這里,卓容不由得自嘲苦笑。
他的人格發展中,在婚姻這一環,真的是出了很大的問題,但可悲的是,他卻不知該怎麼去解決。
沉沉的嘆了口氣,卓容疲憊地往床上一躺,無法再繼續多想往後的未來該怎麼辦,只能任由千思萬緒讓睡意侵襲,緩緩沉入夢鄉中,無法去預知未來七年的婚姻生活中,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那深情的眼眸,藉由繁忙的工作一夜比一夜晚歸。
他更無法預知那深情眼眸的主人在日日夜夜的等待與失望中,眸底的情意日漸斂去,逐漸將生活重心轉移到幼女敕的兒子上,又在後來的幾年將大半心神放在照顧生了重病的父親身上。
直到父親病逝,她的心也倦了、累了,知道該是放兩人自由的時候了,所以在父喪一個多月後,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的某天夜里,她沉靜等待著他的加班夜歸,對他提出了離婚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