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自己一百九十公分身高、八十公斤體重的魁梧身軀縮在這小小的經濟艙座位上,西陵一帆臉色不悅地在心中將他的麼弟西陵一成痛罵一頓。
其實該罵的人不只有一成,更該罵他老媽西陵玉嬌嬌這個愛興風作浪的罪魁禍首。
他老媽一听到他要到德國科隆去參觀一個首飾及寶石展,就以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式脅迫他要將這次的行程交給一成,由一成安排他參加到歐洲的旅行團,一來順便觀光、度假,二來也可以辦公事。
西陵一帆當然明白西陵玉嬌嬌的用意,不外乎是希望他會有如西陵傳說般在異地遇到他命中注定的伴侶。
好不容易撐到三十一歲,他怎能讓自己堅持已久的不婚主義輕易就被她破壞?于是他找一成商量該如何應付老媽的詭計。
他這麼弟可真不是蓋的,竟然想出幫他安排和蜜月團一起出國的瞞天過海辦法,這既不違背他老媽的意思,更不可能在全是成雙成對的蜜月團中遇上單身女子,這個荒謬的西陵傳說自然就無法實現在他身上。
雖然這個計策不錯,而他也隨著旅行團登上了飛機,但就在他上飛機後,他心中的不滿便一直無止境的擴大。
他的位子為什麼不在頭等艙或是商務艙,而是安排他和蜜月團的夫妻們一同中在經濟艙,害他不舒服極了。
他的腳正抵著前方座位的椅背,要是前面那個人將椅背往後躺,他的一雙長腳一定沒地方擺。
要是他能坐在靠走道的位子,他還會比較舒服一點,偏偏他是半在兩旁走道中間的六個座位中數來的第三個。
原本他想在飛機起飛到達航行的高度後再換個人較少的空位,但是他大致看了下四周,發覺今天不知是什麼好日子,經濟艙里已是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就算有空位,他換過去之後也是像現在這樣的情形,換也是白換。
看著自己動彈不得的身子,西陵一帆無奈的往後躺在椅背上,閉上眼想讓自己睡著。
難挨的十八個小時飛行時程,若是睡著了,他也許會比較好過點。
斜睨著坐在她左手邊的一對夫妻,林齊修臉上罩著一層寒霜。
她真是傻!竟然拿著大把的鈔票自找罪受。
她身旁的這對新婚夫妻都是她認識的人,一個是她曾經論及婚嫁,卻無緣在一起的前任男友周守義,另一個則是她公司老板的女兒曾純菁。
原本坐在周守義身邊的人該是她,沒想到他卻為了想要少奮斗三十年而拋棄已交往了五年的她,和老板的獨生女閃電結婚。
她實在氣不過自己竟會輸給應為身外之物的金錢,于是當她打听到周守義夫婦所參加的蜜月旅行團後,她便拿著自己之前為了和他結婚而一點一滴存下來的積蓄,偷偷向「遨游天下旅行社」報名與他同一團,並向公司請了長假。
她心有不甘地想要在他們身旁如影隨形的跟著,希望她的出現會讓周守義感到不安及愧疚,畢竟前任女友忽然出現在他的蜜月旅行中,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
但沒想到這人的臉皮實在厚得可以,看見她向導游報到時,他竟還能面帶微笑,無所謂的帶曾純菁來和她打招呼,並跟他不知內情的新婚妻子介紹她是他公司的同事。
坐在她身旁時,他還無視于她的存在地和妻子打情罵俏,完全不怕她從中搞破壞。
不過她氣歸氣,倒還不至于小人到跟曾純菁說他們過往的事,更不想害他們度完蜜月就到律師事務所簽字辦理離婚手續。
對于自己這種無聊的舉動,她在上飛機不久後就後悔了。
失戀已經夠令人心痛了,她竟然還殘忍的逼自己去看他們恩恩愛愛的模樣,這簡直是自虐的在失戀的傷口上撒鹽,只是徒增痛苦罷了。
閉上眼想不看他們,但耳邊卻傳來她拒絕不了的談笑聲。
她需要透透氣,否則她人肯定還沒下飛機就已經瘋了。
解開腰間安全帶的鎖扣,林齊修站了起來,打算到洗手間去平撫一下自己的情緒。
「先生,對不起,借過一下。」她對坐在她右手邊,正閉眼假寐的男人有禮的請求。
听到聲音似乎是從身旁傳來,西陵一帆不耐煩地睜開眼,瞪著已半站在他旁邊的女人。
「小姐,你不會從另一邊過嗎?」他不悅地間。
她從左手邊走到走道只需越過二個人,而她偏偏要從右邊走,那可是要越過三個人,一般人不會像她這麼反常。
不是他太小心眼不讓她過,而是若她堅持要從右邊出去,那他勢必得跟著離開座位到走道上,否則以他塞滿空間的長腳,看來根本不可能挪出一丁點細縫讓她通過。
而一旦他要離開座位,那半在他右邊的那兩個人也勢必要跟著起身,因為人高馬大的他很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踏到、絆到他們的腳。
如此勞師動眾,倒不如請她由左邊出去,那可就省事多了。
這個人真煩!她就是不想越過周守義及曾純菁才會叫醒他,想要從他這邊出去。
她的心情已經夠差了,這個白目的男人還故意惹毛她,她就偏不願順他的意。
「我就是要從這邊出去。」林齊修堅持道。
西陵一帆的心情本來就已經跌到谷底了,再經她這麼一鬧,熊熊怒火立刻迅速在心頭凝聚。
「小姐。」他含怒地警告。
正好他滿月復的怒火無法消除,要是她再這麼不識相,他一定毫不考慮地將火氣發泄在她身上。
以為他聲音大就想嚇人啊?她可不是被嚇大的。
「你憑什麼不讓我過?憲法、刑法、民法、民航法有規定乘客一定要從哪一邊走嗎?我想從這邊走又犯法了嗎?」心情不好的林齊修決定和他杠上了。
好一張伶牙利齒的小嘴!
「你……」西陵一帆不甘示弱的想反駁,卻找不到話來堵她。
他平常在會議中犀利的問話讓那些高層主管常被他叮得滿頭包,而現在面對一個女人,他竟無法回她的話。
「我怎樣?」想和我斗,還早得很呢!
她的快嘴可是有名的。平常她可以慢慢的、溫柔的說話,但是一旦惹火她或是她想炮轟別人時,她的伶牙利齒就會展現出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見她一臉神氣的模樣,西陵一帆是恨得咬牙切齒。
「可以讓我過了嗎?」
「不讓!」他幾乎足耍賴的硬是將黏在椅子上不肯起來。
「你……」沒想到這人說不過別人就用賴皮的。
西陵一帆和林齊修的針鋒相對,讓所有乘客將視線全集中在他們身上,就連空姐也來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坐在西陵一帆身旁的那對夫妻先起身走到走道,並對他說︰「她想出來就讓她出來,一個大男人別和一個女人計較。」
被人這麼一說,西陵一帆縱使再不願,也只能無奈的起身。
林齊修暢所無阻地越過三個座位行到走道上,轉頭咧嘴對西陵一帆笑著說︰「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她話一說完就挺直背脊,緩緩走到洗手間門口排隊等著進廁所。
有理?她是他見過最無理的人。
此時,只見西陵一帆雙眼怒瞪著洋洋得意的林齊修。
直挺挺地站在走道上,無數好奇的目光惹得西陵一帆沉著一張臉,他全身肌肉緊繃,隱忍著被挑起的滿腔怒火。
那個得寸進尺的女人回到座位上後就呼呼大睡,醒來後又嚷著要上洗手間,于是大伙兒又要順她的意起身讓她通過。
他瞄了眼腕上的表,發覺她幾乎是一個小時就吵一次要上洗手間。
她是腎虧還是尿失禁?他從沒見過這樣要頻頻上廁所的人。
他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睡意一次又一次讓她打斷,害他現在不但睡不著,反而更加清醒,睜大雙眼不知該如何打發這漫長的時間。
西陵一帆下定決心,等她回來後,他一定要嚴厲的警告她,要她別再折騰大家。
坐在靠走道座位的那對夫妻提心吊膽的看著西陵一帆陰鷙的臉色,怕他等會兒會發一頓脾氣,于是他們小聲的商量後,決定將座位和他跟那個女人交換,這樣他們才不會一次又一次被她吵醒。
「先生,我看我們還是跟你換位子好了。」
「這不好意思吧!」想必他們也是被她煩得受不了了,才會想放棄走道旁的位子。
「沒關系。」
這對夫妻將自己的東西全移到里邊,再將西陵一帆及林齊修的東西全移到外邊的座位。
扳起扶手,西陵一帆在走道旁的座位坐下。
林齊修紅著一雙眼回來,看見自己的位子已被人坐去,她鼻音濃重地詢問西陵一帆︰「你們換位子啦?」
見她回來!他自動站起身讓她進去。
「托你的福。」他譏諷道。
他算是因禍得福吧!雖然遇上了個煩人的她,但卻也因為她的關系而得到換座位的機會,讓自己舒服多了,或許他還得感謝她呢!
不理會他的譏諷,林齊修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其實她會故意一直上洗手間,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周守義那對夫妻,她實在無法忍受他們恩愛的模樣;另一半原因則是想氣氣這個高壯的男人來發泄自己積壓多時的怒氣。
像她剛剛就是去只容得下一人站立的廁所哭了一頓,將自己的不滿、委屈,及悔恨全藉由眼淚發泄出來,哭過之後,她洗把臉,將淚痕洗去,讓臉色看起來平靜些,也讓眼眶的紅腫消退一些。
她實在不該把怒氣發泄在別人身上,再怎麼說,她和他們根本不認識,他們是無辜的,沒有理由承受她莫名其妙的怒氣。
唉!她就是這麼沖動,只要一氣起來,就會發牛脾氣,但每次在怒火消退之後,她一定是一肚子的後悔。
她再次在心中重重的嘆氣。
棒壁的那位先生一定會覺得她很不可理喻,是個不講理的人吧!
她也不想這樣啊!可是那時她心情很不好,再加上他的口氣又那麼差,她才會故意與他唇槍舌戰。
側首看著身旁的他,發覺他的雙眉不悅的微微上揚,看來他還在生氣中。
忽的,走道有人走過,撞了他一下。
「對不起!」那人反射性的道歉。
「沒關系。」撞都被撞了,西陵一帆也只能自認倒霉。
林齊修看著他為圖舒服而伸出座位外的長腿,只要有人經過,他免不了一定會再被撞到。
為了讓他坐得舒服點,也算是為自己方才的無理向他陪罪,她將隔在他們之間的扶手扳起靠在椅背上,人並往里邊靠些。
她將位子讓一些出來,他就能坐得比較舒服了。
西陵一帆偏過頭看著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不解她為何要這樣做。
林齊修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對他咧嘴一笑,拿起耳機戴在耳朵上,調好音樂的頻道,拿起毛毯蓋在身上,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打算睡個好覺。
這女人有病啊,西陵一帆對她的笑感到莫名其妙。
方才還氣呼呼的和他怒目相視,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變了一張臉,甚至無緣無故對著他笑,好像兩人先前劍拔弩張的情形不曾發生過似的。
他真是倒霉,好不容易出個國,竟遇到這麼一個神經病。
西陵一帆拉好毛毯,了無睡意的看著走道上方電視機播放的影片,戴上耳機,將聲音轉到影片聲音播放的頻道。
還是頭等艙和商務艙好,至少可以選擇自己想看的頻道,不用將就看這種統一播放的影片。他再一次在心中抱怨他的不滿。
雖然這架飛機是直飛荷蘭的阿姆斯特丹機場,但中途還是需停留約一個小時在阿拉伯的杜拜機場,讓某些要到不同國家的旅客轉機、打掃飛機座艙及調換空服員。
拿著「遨游天下旅行社」旗子的導游等在登機門下,想要集合屬于他帶領的旅客,生怕有人會在過境時走失了。
林齊修無聊的尋視四周與她同團的旅客,發現方才坐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正站在離她約四個人左右的另一側。
他也是這一團的嗎?那他的另一半呢?她心中升起一個個疑問。
看他手上提了個公事包,完全不像是要出國旅游的人,反而像是要出差的商人。
林齊修往意到西陵一帆,相對的,他也注意到她的存在。
沒想到這個無理的女人也是這個蜜月團的團員,不過她怎麼一個人參加?她的另一半呢?西陵一帆感到很疑惑。
除了像他這般無奈之下要參加這種團的人之外,應該沒有人會自願要跟蜜月團一起旅游,夾在雙雙對對的恩愛夫妻中,不但會感到不自在,還會覺得尷尬。
說不定她的另一半是因為受不了她那一張刻薄的嘴,才會在蜜月旅行中臨陣月兌逃。」想到這個可能,西陵一帆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以她這種無理的個性,沒有一個男人忍受得了。
神經病!林齊修瞪著西陵一帆在心中暗罵。
這個男的無緣無故盯著人傻笑,不是吃飽了撐著,就是頭腦有問題。
「現在我們要搭接駁巴士由停機坪到機場大樓,請各位上巴士。」導游拉開嗓門大喊。
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上了巴士。
因為所有下飛機的乘客都上了巴士,因此車里滿滿的都是人,擠得快令人受不了。
林齊修被人一擠,身子不小心撞上一堵內牆。
「對不起!」她反射性的陪不是。
那人久久沒有回話,林齊修卻听到上頭傳來反常的笑聲。
她感到怪異的抬頭一看,原來她撞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和她在飛機上差點鬧出全武行的男人。
慘了!竟然會撞到他!林齊修在心中哀號。
這個男人挺沒風度的,不過要他起身就讓他氣個半死,現在自己不小心撞到他,他不知又有什麼話要說了。
「對……不起……」撞到他是她的錯,她再次陪不是總可以了吧。
西陵一帆的反應仍是只有笑。
「你……你笑什麼?」林齊修口氣不佳的問。
她這張嘴真是該打!她就是管不住這張嘴,常常不經思考就胡亂開口,用這種像是要找人吵架的口氣問話,他這次鐵定又會發一頓脾氣了。
唉!她總有一天會被自己這張嘴給害死。
出乎林齊修的意料之外,他不怒反答︰「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該怎麼說。」他以為像她這種驕縱的女人,根本不會輕易對人說出道歉的話。
听了他的話,林齊修賞了他一記白眼。
「你當我是白痴嗎?這三個字連小學生都知道該怎麼說,我會不知道?」
「我不是質疑你的智商,只是很驚訝會從你口中說出這三個字。」
以她和他吵架的氣勢判斷,她比較像那種打死不認錯的人,根本不可能會主動認錯。
「有什麼好驚訝的?」巴士門一開,林齊修隨著眾人的腳步往前方的建築物移動,口中仍對西陵一帆繼續說道︰「對就要據理力爭,錯了就要認錯。我也是個文明人,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原始人。」
「過境的時間約一個小時,想上洗手間的人請趕快去,想逛免稅商店的人也可以自由活動,不過要記得提前在七號登機門等待上飛機。」導游盡責的交代。
耳邊雖有听到導游的叮嚀,但仍在對話中的兩人根本沒有記住他說了些什麼。
「你說你自己是個講理的人,可是你方才在飛機上的表現根本無法讓人信服。」西陵一帆執意翻舊帳。
「那也是你先惹我的!要不是你擺臉色給我看,還拒絕起身讓我通過,我怎麼會和你起沖突?講理也要看對象,如果是對付你這種不講理的人,那就不必了。」
她好不容易有認錯之心,被他這麼一提,她是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有錯。
「明明是你先挑起戰火的,要不是你和別人習慣不同,硬要騷擾我,我怎麼會和你起爭執?」一切都要怪她。
「我想從哪邊走又犯法了嗎?等到政府針對這件事立法之後,你再來指責我的不是。」林齊修在眾目睽睽之下,仍然大聲的怒吼。
他們爭論的事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立法規定?政府官員又不是吃飽了撐著。
「神經病!」西陵一帆邁開步伐,將她擺月兌得遠遠的。
再和她說下去,他鐵定會讓她給逼瘋的。
「沒品!」林齊修在嘴里啐了聲。這種專和女人吵架的男人,肯定好不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