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長瘦弱的身子,面貌斯文如一介書生,這樣一個男子,誰也料不到他竟是江南最大青樓「江南春」及酒樓「富貴紅」的幕後老板。
上官跧原是蘇州書香世家子弟,但他生性不愛舞文弄墨,偏偏上官家的男丁蚌個都需飽讀詩書、進京趕考,不中狀元也要上探花,靠著十年苦讀謀得一官半職。
他對于在朝為官是興趣缺缺,可他爹卻一心要他靠著趕考功成名就;他為了給醉心仕途的爹親一記重擊,在弱冠即將進京趕考之際,他毅然決然地離家,在杭州城開了他的第一家青樓。
原本只想以此讓他爹對自己失望而不再逼迫他,但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真的有經營的本事,第一家江南春的生意興隆,替他賺了大錢,于是他又隨興開了一間富貴紅。
五年間,他的青樓和酒樓遍布整個江南,財富也迅速累積,而他最大的興趣就是開分號。
今兒個,他相中了金陵城,想在這兒開他的第十家江南春,于是他千里迢迢地由杭州趕來金陵,想在城中尋個適合的地點開張。
開青樓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面貌漂亮的女人,只要擁有足以迷倒眾生面貌的女人,就不怕男人不上門將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掏出來。
上官跧一心要找個適合擔任當家花魁的美人兒,在他來到金陵後,听說了金陵首富前陣子選了十二個金釵美人。
他有預感,只要他有辦法網羅到這十二個美人,以她們傳言中的美貌和名氣,鐵定足以撐起江南春花魁的封號。
若是他早日動身前來金陵,恰好趕上了十二金釵的選美會,就能親眼目睹這十二名令人贊嘆聲不絕的美人了。
唉!可惜他就是晚了一步。
「爺嘆什麼氣呢?」吳庸听見上官跧的嘆息,關心地問。
「我要你去打探的事情打探得如何?有什麼消息嗎?」上官跧沒有回答吳庸的問話,反而問他之前交代的事情處理的進度。
「听說這十二金釵目前住在賈府的大觀園中,被賈老夫人認為養孫女,要見她們一面是難如登天。」吳庸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稟告給上官跧知曉。
上官跧也知道賈家在金陵城可是財大勢大,憑他一介不正經商人的身份,想要進入大觀園一步,那無異是痴人說夢,更別提要求見這十二名令賈老夫人寶貝萬分的美人了。
要登門求見是行不通的,可除了這個正經的方法外,他實在想不出要如何進入大觀園。
「爺,賈府現下正貼出告示要招婢女丫鬟,這倒不失為一個混入大觀園的機會。」
只要進得了大觀園,那要見到這十二位美人是輕而易舉;即使平日見不著她們的面,還能夜探美人香閨,根本不用怕苦無機會見美人一面。
大觀園以女眷居多,想要進去也只能以女人的裝扮混入了。
上官跧思索了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吳庸,你男扮女裝讓賈府招為丫鬟,若這十二金釵真如傳言中艷麗,你就找機會將她們弄昏,再將她們擄回江南春。」他將如意算盤打到吳庸身上了。
吳庸听了上官跧的算計,一張臉立即垮了下來。
他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能去男扮女裝,這要是傳了出去,他一世的英名不就毀了?
唉!早知道就不要雞婆的多嘴,為自己招惹上這麼一個大麻煩。
「爺,可不可以別叫我去?」他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
「你不去難道要我去嗎?」上官跧含怒地吼著。
再怎麼說他也是個主子,怎麼能委屈自己扮成女人去當丫鬟任人使喚,這可會丟盡他男子漢大丈夫的顏面。而且,要是讓人知曉了,他這顆頭就要在眾人面前抬不起來了。
上官跧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他以為他不想做的事可以推給吳庸,諒吳庸再怎麼不情願,也不敢不遵從他的命令。
「我……我……」
吳庸覺得上官跧扮起女人一定會比他出色一百倍,可是礙于身份,他不敢說出心中的想法。
「就這麼決定了!你去!」上官跧沒得商量地想將這件苦差事丟給吳庸。
「可是我……」吳庸萬分為難,想拒絕卻不敢說不要。
「沒有可是!」除了他之外,上官跧心中別無人選。
除了他自己以外的男人都能男扮女裝,而他身邊恰好只剩吳庸一個人,所以這個重責大任就只能落在他頭上了。
哎!吳庸莫可奈何地在心中哀嘆。
一個滿臉絡腮胡又虎背熊腰的粗人,要如何扮成女人讓人信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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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當吳庸女裝打扮出現在上官跧面前時,他完全不客氣地捧月復大笑,還笑到流出眼淚。
「爺,我這樣很好笑嗎?」吳庸可是鐵青著一張臉,沒有半點笑意。
他已經萬般不舍地把胡子給剃了,為上官跧做了這麼大的犧牲,結果他一點也不感激,還這樣取笑他,他的犧牲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是很好笑!」上官跧非常誠實地點頭。
吳庸雖然已經把胡須給刮了,可是依稀還看得到冒出黑髭的胡根,而他的裙擺只蓋到小腿肚,露出兩條毛毛的腿,原本平板板的前胸這時竟然夸張地凸起,那形狀還非常奇怪。
「你的胸是拿什麼墊的?」上官跧好奇吳庸的假胸部。
吳庸往胸口的開襟處一探,拿出來的是一顆饅頭。
這饅頭取出了一顆,照理說吳庸的胸部應該塌了一邊才是,可是他一邊的胸僅僅小了一點,沒有明顯的差別。
「奇怪!」他感到不解。
「爺,有什麼好奇怪的?」
上官跧直接用手捶了捶吳庸的胸口,發覺他的胸部還有點彈性,那種彈性不是男人硬邦邦的胸膛該有的。
「里頭還有什麼東西嗎?」他想,吳庸大概還在胸前塞了別的東西。
「只有饅頭啊!」
「饅頭?可是你不是已經將饅頭拿出來了嗎?」
「喔!」吳庸明白上官跧在奇怪什麼了,他將兩只手一前一後地伸進衣里,出來時兩手拿了三顆饅頭。「爺,我怕胸太小會引起別人懷疑,所以在胸口塞了四顆饅頭。」
四顆!在吳庸掏出四顆饅頭時,上官跧已經傻眼了。
這個吳庸還真寶,竟然會一下子塞了四顆饅頭,難怪他會覺得形狀很奇怪。
「哈哈哈——你喔!」上官跧啼笑皆非地搖搖頭。「你跟在我身邊好些年了,和我一起在青樓進進出出應該也嘗了不少甜頭,現下你竟然連女人胸部的大小。形狀也不會拿捏,枉費你是江南春的大總管。」
說到這個,吳庸不禁感到不好意思,他紅著臉輕聲說道︰「咱們江南春的姑娘身材個個是玲瓏有致,可沒有像我這麼高、這麼壯的;所以我想,身高越高、身材越壯的姑娘理應越大才是。」
「真是敗給你了!」听了吳庸的說辭,上官跧無奈地搖搖頭。
像他這一身打扮,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女人,就算真有人瞎了眼誤認他是女人,他想混入大觀園也是難上加難。
賈家可是大戶人家,在挑選丫鬟上也有一定的原則,不可能隨意亂挑,上門的就錄取。
「去換下這一身衣服吧!你是進不了大觀園一步的,去了也是白去。」
吳庸一听到自己能逃過出去丟人現眼這一劫,心中是高興萬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胡子就這麼白白地犧牲了,他就十分心疼。
「爺,那現在該怎麼辦?」他想了想,好像沒有人能勝任這項任務了。
「為了十二美人,我豁出去了!」上官跧已經暗自做了決定。
「爺,你打算怎麼做?該不會想強闖大觀園吧?」吳庸關心地詢問。
要是強闖大觀園這一招可行,就不會有那麼多男人望著圍牆興嘆,哀嘆無法見到那令人魂牽夢縈的十二美人了。
「還是用同一招!」他沒打算用別的方法。
那不就還是要去賈府當丫鬟?可他已不行了,還有誰肯犧牲?難不成是……吳庸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望著上官跧。
不會吧!為了十二美人,主子願意做出這樣的犧牲?
「你的嘴給我閉緊一點,要是讓人知道我做出男扮女裝這麼丟人的事,我就讓你穿成現在這個樣子去游街!」
他男扮女裝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他知和自己知,若是有別人知曉,鐵定是吳庸泄露出去的。
「我打死都不會說的!」吳庸趕緊捂住嘴,表示自己的保證。
他可不想去游街丟盡自己的臉!
吳庸還真想瞧瞧上官跧的女裝扮相,不過他扮起女裝已經是慘不忍睹了,就算上官跧要親自出馬,結果大概也會和他沒有什麼差別。
這他僅能在心中偷偷地想,不能說出口,否則要是惹主子生氣了,首先遭殃的人可是他。
不知他扮起女裝會是什麼模樣?會不會和他一樣慘不忍睹呢?吳庸心中暗自期待著,他非常想一瞧上官跧的女裝扮相。
吳庸心中在想什麼上官跧可是一清二楚,他根本就沒打算穿女裝在他面前露臉。
想看他丟人的一面,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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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來到明朝,又非常不可思議地附身在美人陶像上,更加令人匪夷所思地幻化成人形,這一切奇遇若非是彭迎春親身經歷,她還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到明朝了。
身為歷史系才女的她,雖然對中國歷史了若指掌,不管哪一個朝代她都可以倒背如流,可是身在其中才知一切是那麼地陌生,而且書中沒有教她要如何待在明朝的尋常百姓家,更沒有教她如何在舉目無親的朝代討生活。
要不是她眼尖地發現賈府貼告示選美人,被選上的人還能包吃包住,她就要流落街頭當個女乞丐了,再不幸點就會被捉到青樓當妓女。
不管是哪種下場,她都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她當然拼死拼活也要被選上。
現在她已經住進大觀園了,還被賈老夫人收為養孫女,過著衣食無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生活。
這一切看似如意,但是在彭迎春心中還是有那麼一點點落寞。
雖然身處于富麗堂皇的大觀園,可是她還是會不時懷念那擠滿一家大小的破公寓,以及僅僅十四平米大,卻放了床鋪、書桌、計算機桌的租賃宿舍。
唉!金窩、銀窩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窩。
一起了想家的思緒,她就止不住地想念起那支吵人又方便的手機、什麼都能看到的電視、咫尺天涯的網絡、打發時間的電動、她迷戀的偶像明星……還有那些爆笑、感人又有點煽情的小說和漫畫。
嗚……她好想念以前擁有的一切,她好想回家,可偏偏她目前根本沒有辦法回家。
她也曾想過若是再死一次說不定就能回去,可是她怕這個方法要是行不通,那她好不容易撿回的一條小命不就沒了。
說她貪生怕死也好,珍惜生命也罷,反正她就是沒有勇氣一試。
心情低落的她雙手支著下頜,噘著嘴坐在「蝶夢苑」的石階上。
唉!有她這樣的際遇該說是幸運還是倒霉呢?彭迎春苦著一張臉找不到解答。
「迎春小姐!」突地,有人經過彭迎春面前並出聲喚她。
彭迎春抬眼一看,想看清楚是誰在叫她。
「總管夫人!」一見來人是賈妝,彭迎春扯出一抹笑容。
「哎呀!我只是個奴才,迎春小姐叫我夫人不是折煞了我嗎?」賈妝喜滋滋地拋後七八個女孩走近彭迎春。
表面上她是不敢接受夫人的稱呼,可是在她心中、表情還是難掩愉悅,畢竟人人都不想一輩子當奴才,都會想過過當夫人的癮。
「迎春小姐怎麼了?怎麼愁眉苦臉地一個人坐在這兒呢?」彭迎春的嘴甜深得賈妝的心,所以見她似乎心情不太好,她自然而然地關心詢問。
「沒什麼,只是無聊罷了。」彭迎春不敢說她想家。
若是說了難免會招人追問,而她鐵定答不出自己家在何方,所以勢必會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為了免除麻煩,她不能提起有關家的話題。
「這大觀園吃喝玩樂是應有盡有,怎麼會無聊呢?這樣好了,我找人帶你去逛一逛解解悶,這樣你就不會無聊了。」
「不用了,我待會兒自己去逛就行了,不必麻煩別人。」彭迎春連忙拒絕。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
賈妝的熱心令彭迎春有點招架不住,她立即轉了個話題。
「對了!總管夫人身後帶的這些小……女孩是什麼人啊?」
她原本是想說小姐的,可後來才想到古代只有身份高貴的千金才會被稱為小姐,遂她趕緊改口。
經彭迎春的提醒,賈妝這才想起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那些女孩們。
「她們都是來大觀園為奴婢、丫鬟的,我得趕緊安排她們工作,等會兒回來再來和迎春小姐閑聊解悶。」
她話匣子一開就忘了原本的工作,記性真是糟糕。
「那你就先去忙好了,別管我了。」能快點送走她,彭迎春也是相當的高興。
「好吧,我先走了!」賈妝趕緊走回那些女孩身邊。「你們跟我走吧!」她招呼她們跟在自己身後。
望著她們,彭迎春總覺得好像是母雞帶小鴨。
她好笑地搖搖頭,在要別開視線前,卻發覺她們給人的感覺很突兀。
嚴格說起來,突兀的人只有那一個身材特別高的人,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公分,這根本就不像女人會有的身高,尤其是在古代的南方。
以前的她身高足足有一百七十公分,雖然來到明朝後矮了點,可是她的感覺絕對不會錯。
那個人絕對有問題!
「等一等!」她跑到賈妝旁邊喚住她。
「迎春小姐還有事嗎?」听到彭迎春的聲音,賈妝立即停下腳步。
「總管夫人,這位姑娘似乎比其他姑娘高大了些。」彭迎春拐彎抹角地說,就是希望能教賈妝也有相同的感覺。
賈妝明白彭迎春定是因為她的身高而有所誤會,于是她笑著解釋︰
「我第一次見到她也被她的高度嚇著了,還以為她是男扮女裝想混進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是北方人,這北方人隨隨便便一個女子也長得比咱們南方人高大。」
「是嗎?」彭迎春可不相信這個說辭,仍是緊瞅著她瞧。
「是呀,而且她的身世相當可憐呢!她爹是洛陽人,她娘是蘇州人,原本一家三口住在蘇州好好的,結果她爹外出遇到盜匪被殺了,隔年她娘傷心欲絕也跟著死了,留她一個人孤孤單單活在世上。因為她比一般女人高,所以找不到婆家,要到外頭工作養活自己,人家也嫌她太高。我看她一個人怪可憐的,就想說把她留在大觀園內做些粗活也無妨。」
賈妝非常同情她的遭遇,滔滔不絕地向彭迎春訴說她悲慘的身世。
奇怪!她怎麼覺得這些老掉牙的話非常地熟悉?她好像老是在電視及小說上看到這種情節。
想必這也是她杜撰出來騙人的把戲,為的是讓人家同情「她」。
這點小小的伎倆想騙她,還早得很呢!
彭迎春走向高人一等的她,嘴角還噙著一抹怪異的淺笑。
「你叫什麼名字?」她打量著「她」的外貌。
「我、我叫跧兒。」這名姑娘怯生生地回話。
哼!這聲音還挺細的,果真像是女兒家的聲音,可就不知道這是她真的聲音還是裝出來的。
「你……」彭迎春的手撫上她的腰際,令她緊張得冷汗直冒。
她的身材特別高大,肩膀也比一般女人寬,是很像個男人,不過她身體的曲線凹凸有致,這一點倒裝得很像。
繞著她轉了一圈,彭迎春停在她面前,直視著她的頸部。
若她真是個女人,就絕對不會有喉結。
「小姐……」看到彭迎春直盯著自己瞧,她不自在地扭了子。
炳,果真被她猜對了,他百分之百是男人!
外形、聲音都能騙人,惟有男女間的特征是騙不了人的,他喉頭凸出的喉結足以證明他是男兒身。
「我可以驗你的身嗎?」她故意提出這項要求。
看到她眼中透露出精明與慧黠的光芒,他覺得自己似乎被人看透了,知道她不是懷疑,而是肯定他的性別。
沒錯!他正是女扮男裝的上官跧!
一路走來雖然有許多人懷疑他,但是他都個個擊破他們的疑慮,人都已經順利踏進大觀園了,誰知竟會半路遇上這個程咬金。
「小姐,我……」上官跧故意假裝可憐兮兮地望著賈妝。
在賈妝替他說話之前,彭迎春先開口阻止她的發言。
「總管夫人,我只是和他開個玩笑而已,你別緊張。」彭迎春現下心中已經有了算計。「總管夫人,我正好缺個丫鬟玩伴,不如就把身世令人同情的他留在我身邊好了。」
「迎春小姐若是想要她,我怎敢不從呢?」賈妝轉而對上官跧吩咐︰「跧兒,你今天運氣好,遇上了迎春小姐,既然她不介意你的外貌肯收留你,你就謝謝小姐的好意,然後要好好地服侍小姐。」
「謝謝小姐的大恩大德!」上官跧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被算計了,而且心中還有毛毛的感覺。
「別和我客氣了,跟我回蝶夢苑吧!」彭迎春領著他往回走。
就這樣,為了十二金釵犧牲色相的上官跧被彭迎春半路攔截去了,心中憤恨不平的他完全沒有察覺眼前的女子正是十二金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