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生很久的氣嗎?」
敏感地意識到氣氛的僵凝,羅雪棠怯聲輕問,沒有忽略掉對方眼中急速奔騰而過的一抹深沉恨意。
皇甫雋危險地細眯下眼,「誰告訴你我在生氣?」
「我……我不知道。」她迷惘地斜瞅他。「但你在生氣,不是嗎?」這次的怒氣不同方才,郁恨中還夾雜著其他的情緒。
是的,他在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但他氣惱的不是她的善感敏銳,而是自己的心浮氣躁。
懊死!
極力壓下狂亂的思緒,皇甫雋硬扯出一抹陰鷙笑意。「你真的希望我‘快樂’?」
他故意加重快樂兩字。
「當然。」
她晶瑩的眸子里滿是真誠與堅持。
「那麼,你能讓我快樂嗎?」
他奇怪地笑哼道。
羅雪棠顫悸了下,他的話就像雷霆破霽般直直劈進她岌岌可危的心靈城堡中,帶來天崩地裂的撼動。
她能讓他快樂嗎?
她想啊!
可是……她能嗎?
能嗎?
「我……我不知道。」她星眸半掩,語氣遲疑,而她臉上的神情更是憂喜交織而忐忑難安的。
皇甫雋仿佛能夠洞悉她的掙扎和矛盾,他諱莫如深地望著她,訕弄的眼中閃耀著兩簇奇異的火光。
「像這樣可以嗎?」
他突然傾身向前,將她壓躺在沙發上,雙臂撐起自己的身體,充滿威脅感的俯視著她。
「你……」她心跳狂亂。
餅分親近的距離交錯著淺促氣息,建構了極端曖昧的氛圍。他高大的體型完全佔盡便宜的鎖住她的嬌小,讓她反抗也不能,逃開也不能,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雋……」她覺得自己快融化在那雙漂亮又深邃的黑眸里了。
羅雪棠強迫自己勇敢地迎視他,心髒卻不听話地幾乎跳出胸膛,她著迷似地凝視他性感的雙唇,想像被他親吻的感覺……噢!
她慍惱地別開臉,頰如霞燒。
皇甫雋訕笑地斜揚眉梢,將她的嬌羞無措盡收眼底。他把她微顫的身子整個擁入懷中,輕吻她的耳骨,揉撫她的發絲。
「你可以給我這樣的快樂嗎?嗯?可以嗎?」
他溫柔似水的耳語很快就融化了她的意志力,毫無預警地,他的唇已然蓋上了她的。那灼熱的擁吻,結實的臂彎,還有那清爽的氣息在在撼動著她的心,令她意亂情迷地攬緊他,唉,這個傲岸自負,卻和她一樣寂寞的男人啊……
因為身處激情之中,她渾然不覺自己的衣扣已全然敞開,當他將臉埋入胸前,那火熱的唇舌與冰冷肌膚相觸,終于使她驚醒過來,整個人仿遭電殛。
老天!自己竟然任他……她開始掙扎起來。
皇甫雋抬起頭望入她驚慌的眸中,沙啞輕喃︰「怎麼了,甜心?」他的聲音充滿邪魅,讓她的心神又差點迷失。
「請你……放開我……」她無力地重復,虛弱地低語。
他溫存的表情一斂,繼而勾起一抹絕情的冷笑。「你真的希望我放開嗎?」
她真的……希望嗎?她木然地呆望著他冷漠的表情,忽然听懂了他話里明白的心意——他是在諷刺她的放蕩輕浮嗎?
望進他的眼底深處,羅雪棠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他毫不掩飾的輕鄙神態,似乎是故意讓她看透,那怒火盡斂後的瞳眸,涌現的是更多憐憫似的不屑……她不敢相信,方才繾綣的溫柔竟只是為了羞辱她!
她陡地坐起身,挑釁地瞪視他,「這就是你所說的貞潔無慮?皇甫雋,我寧可露宿街頭也不會自甘墮落到當價的玩偶!」早該明白他絕不會把她看在眼里,而她卻像傻瓜般躺在沙發上任他擺布,夠了,她的臉丟夠了!
她挺直背脊,帶著隱隱作痛的心,快步走開,不料,皇甫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攔住她的去路。
「你要去哪里?」
「回房收拾行李。」她冷冷地抽回手。「很感謝你這段日子的慷慨照顧,更感謝你給我上了人生最寶貴的一課,讓我明白灰姑娘的幸運只是一則童話,明白自己是多麼的渺小天真,不目量力!」她悲憤的嚷道,不參與的淚水在眼圈內盤旋著。
皇甫雋靜靜听著,目光深遠而綿渺。
他原想懲罰她的,沒想到卻失去慣有的控制力,毫無經驗的她比起任何女人都來得甜美誘人,如同向日葵迎接朝陽般的純真自然……他幾乎有那麼一刻想不顧一切地得到她!
「來不及了。」他的語氣中不容錯辨的篤定意味令她一陣茫然。
「什麼?」她納悶地望著他。
「我說來不及了,小姐。」他投給她一抹意味深遠的笑容。「就算你想露宿街頭,也得先把積欠我的三百萬債款還清吧。」
「胡……胡說。」她傻住了,整個人後退一步。
「你真以為你表叔這麼好心,肯無條件把借你的錢一筆勾消?」他的話含譏帶刺,還夾著幾分幸災樂禍。「你的確是太天真了,我的灰姑娘。他開的是地下錢莊,可不是救濟院。」
「你……」霎時,羅雪棠宛如被魔法點住的木女圭女圭,久久無法言語。
是他!是他出錢替她償清了債務。
三年前,為了支付姑姑住院時所積欠的龐大醫療費用,她不得已只好向表叔開設的地下錢莊借貸,每日苛刻自己、節約生活開銷,就是為了能早日還清債款。可是不久前,表叔竟將借據無條件還給她,她還當表叔是怎樣慷慨、講情義的人,她甚至認為這是姑姑在天庇佑的結果,想不到……
天哪!他說三百萬!她記得自己只借了兩百萬啊,怪不得表叔會前後判若兩人似的對她前倨後恭起來。羅雪棠苦澀地咬緊唇瓣,覺得自己的確天真得可以。
她受辱似的揚起頭,「我不懂,為什麼你要替我償還債務?這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這是她的事,他沒有必要插手管的。
「當然有。」皇甫雋訕笑地接口,「我說過這是灰姑娘的榮幸專寵,你忘了嗎?」
「皇甫雋!」羅雪棠氣壞了,怒不可遏地瞪視他,「就算你再有錢,也買不起我的人!」他那樣子仿佛把她當成他買回來的女人似的,該死的男人!沒錯,他是她的債權人,但他非得這樣羞辱她不可嗎?「你放心,我絕不會積欠你半毛錢。你給我幾天的時間,我一定想辦法還清它。」
他一語道破她心中的算計。
「你還沒被高利貸的利息逼瘋嗎?」皇甫雋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譏諷。「你有本事就照息還我,我保證你就算身兼三職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十年也還不起欠我的一半。」
她恨恨地咬緊牙,很不想、卻不得不承認,高利貸的沉重壓力她是再也背負不起了。但與表叔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奸惡豺狼相比,跟著眼前這個滿肚子壞水的笑面虎,她的下場就能比較幸運嗎?
羅雪棠愈想愈無力,強自撐持著虛軟的身體。「好吧,欠你的錢我會分期償還,至于利息部分,我會比照信用卡的循還利息算給你的。」她振作似地深吸口氣,「我絕對會盡快和你劃清界線的,絕對會!」
他輕笑一聲,沒轍似地搖搖頭,「我有說過要讓你分期償還嗎?」
「皇甫雋!」她難受極了,覺得被人當眾狠狠刮了一耳光。「你到底想怎樣?」
他唇邊的笑意更深濃了,興味盎然地看著她,「你知道嗎?天真的灰姑娘。你只能用我的方式還清債務,而且……」他眯細眼眸,矮身附在她的耳旁吹著陰柔的氣息。
「你和我是永遠也扯不清了!」說完,他猝然轉身離去,徒留她兀自征在他方才的惡意恫喝里。
羅雪棠突然感到心痛難抑。當初為了保住堡作,她拋棄尊嚴任他使喚,如今,她依舊沒用的被吃制得徹底!
何必呢?何必……她捫心自問,終于誠實對上心底的答案。
到那間,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完完全全的崩潰了,隱忍的淚水滑下臉頰,她已然看見自己命運的盡頭——
她成了一只迷失的飛蛾,除了撲火,再沒有其他的可能。
☆☆☆
接下來幾天,羅雪棠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過日子,她不確定自己將遭遇怎樣的對待,對于即將面臨的命運亦憂慮難安。
然而,漫長卻平靜的一個星期過去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為什麼?因為他的神閑自若,她反而更覺得驚心害怕。這種毫無頭緒的等待真是一種折磨!她幾乎寧願回頭再借高利貸算了,那麼她至少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
這天,羅雪棠決定自己受夠了,若非公私分明的個性使然,她早已不顧一切地沖進他的辦公室內,找他談判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刻,她卻在街上不安的流連,直到近午夜時分,她才無奈的回到家。
好吧,她默默下決定︰他的要求倘若太過分,就算要她上街乞討,她也會盡快把錢還清,他休想用殘忍的手段羞辱她的尊嚴!
抱著受審的復雜心情,羅雪棠步履沉重地跨進客廳,一眼就瞧見那個令她又愛又怕的男人,他眼神迷離地坐在沙發上,一瓶XO已喝掉一大半,她的心在瞬間躍至喉間狂跳著。
她強自鎮定地走到他面前。「我有話跟你說。」她的聲音在她听起來格外的緊張惶然。
皇甫雋淡漠地斜睨她一眼,厭惡而饑誚地說︰「我沒興趣听你唆!」
她一僵,難堪的怔在原地,很想走,卻怎麼也邁不開離去的步伐。
她惴惴不安地凝看他許久,這才發現那股凝聚在他身上隨時會爆發的怒氣,他怎麼了?
看他烈酒一杯又一杯地豪飲猛灌,她忍不住勸著,「你這樣子喝法,又不吃東西,很傷胃的。」
他眯起眼楮,冷冷地說︰「走開。」煩!
羅雪棠並不氣餒,「雋,你別這樣。我不是想干涉你的行為,而是……而是關心你。」她的語氣誠摯而動人,「你有什麼不開心可以跟我說,就算幫不了忙,至少……至少也可以分擔你的憂愁。真的,我只希望你能快樂啊!」
回應她的卻是他冰冷的瞪視,「你以為你是誰?」他我就算需要快樂,對象也絕不是你。」他再也不會相信她的話。
她渾身一震,白著臉顫聲的問︰「你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嗎?我不需要廉價的快樂,更不需要無聊膚淺的關心。所以在你準備犧牲奉獻前,最好先稱稱自己的份量。」他恣意嘲弄,傲慢的笑容猙獰若惡魔。
羅雪棠差點掉下淚來,她的心好痛。自己是受侮辱的人,她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我知道了。」他永遠都不會在乎自己的話有多麼傷人!
皇甫雋一愣,揪痛他的感覺是這般陌生,見她噙著淚水,倔強強忍的模樣,他的心更是火焚般難受。「等等,你去哪里?」他出聲喊住轉身欲走的她。
「去哪里都行。」只要不出現在他面前。
「不準走。」他粗暴地攫住她縴細的手腕,留下她。
「你……放手!」她沮喪地想掙月兌他佔有性的掌握。「我現在就去找和我同樣膚淺,需要我提供廉價快樂的男人,這樣行了嗎?」她譏誚地反唇相稽。
「你最好不要試探我的極限!」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出聲,那如炬的雙眸深處,隱忍著一股怒焰狂濤。
她也火了,更加使勁扭動,卻偏偏難以擺月兌,不覺又氣又恨又莫可奈何,他到底還要怎樣?
見她掄起小拳頭又捶又打,皇甫雋臉上的陰郁更嚇人了,「你這只潑辣的小野貓!」只見他低咒著,猛地將她強拉入懷,適時吻沒她即將沖口的咒罵。
他霸氣地挑開她的唇,恣意地吮吻她,蠻橫地發泄滿腔的郁恨。這一吻的目的是在懲罰她,它粗暴、無情,而且徹底。
羅雪棠怒不可遏,她奮力掙扎,卻發現要抗拒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在他狂野而驚猛的攻勢下,她已經愈來愈軟弱,整個人仿若置身火球之中。
他將她抱回自己的房間。
那是一間布置得十分清逸舒朗的主臥室,米色印花壁紙,配上地中海式的米白色布沙發,兩扇落地長窗掩映在粉香檳色的錦緞帷幕中,平添了一份幽靜宜人的氣息。
可惜她完全沒有那份神閑自在的心情,整副心思全牽系在眼前的他身上。他頎長精壯的身軀散發著迫人的熱度,令她心亂如麻、渾身發燙。
「吻我。」
他口氣傲慢的命令著,她照做了,積壓的熱情猶如一把熊熊烈火,在他的灼熱下,她仿佛也快燃燒成灰燼。
他的唇霸道地佔住她的呼吸,鎖住她所有的理智與矜持,她柔如燕語的申吟,更加堅定了他得到她的決心。他將她按壓在床上,老練的以膝蓋分開她緊攏的雙腿,將她拉向自己。
羅雪棠凝睇著他熾烈的眼眸,感覺著他的手無處不在地游移著、著,她的意志與身體全然為他所主宰。此時此刻,除了他與她對他的愛之外,其他均不復存在了。
兩情繾綣間,她突然感到身下枕著一塊硬硬的物事,令她極端不舒服。她掙扎著仰起身,發現那是一幀相框……是方才不小心從床頭的小幾上揮落的吧。
她伸手拿起相框,相框里,一個好年輕的少女好甜、好美的笑著。
「這是誰?」
活似被人澆了一大盆冷水般,她的熱情驟然冷卻了。
皇甫雋挫敗地低咒一聲,一心只想抓她回床上繼續纏綿,直到看清她手上的照片後,不禁渾身一震。
「我的母親。」他低喃,怔忡的視線遠遠落向虛無的彼方。「在我五歲時,她就長睡不醒了。」
「啊,我很抱歉。」羅雪棠不禁為自己的多心感到懊惱。「她長得很美啊!」她的手指輕輕撫模著光滑的鏡面。這麼美的女子,莫怪會生養出這麼俊美的孩子了。
皇甫雋眼中的神采乍然黯淡,「美有什麼用?我寧可她平凡些,也許不用活得這麼坎坷。」
母親的美麗是種錯誤,一時的出軌成了她一生的折磨,不被祝福的愛情必不得善終,明白時她已沒有機會的回頭。
「雋,別難過。」他失神的模樣讓她好心痛。「怨恨傷心並不能換回失去的親人,更無法改變既定的命運。也許你會為你的遭遇感到痛苦,可是想想,天下間還有什麼能比擁有母親的愛更幸福?」
她靜靜凝視了他好一會兒,又開口說,聲音里有著肯定,「雋,你很清楚她很愛你,對不對?」
皇甫雋胸口陡地一震,他急急地別開臉。
「別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其實你對真正的我根本一無所知。」他不要在她面前無所遁形,不要她太知他、太懂他,他不要!
「你不想讓我了解,我不會勉強的,你不需要為難自己。」她體諒的說。「真的。」
那坦然的眸子,揉合了善感的悲,撥動了他心底深處的寒。她以為她是誰?賣弄著聖潔的光環,就能救贖墮入地獄的靈魂嗎?哼!
皇甫雋眼神陰驚地瞪她,深鎖的記憶被她成功翻出,不費吹灰之力。
好,她不想听,他偏要說。
「我是一個私生子,我的母親因為受不了大老婆的逼迫,最後仰藥自盡了。」講到這里,他的面容倏地扭曲了。
現實,是最讓人抗拒不了的惡運。那女人用最出人意表的殘忍字眼,直擊中母親心中最不堪一擊的角落,結束了她的生命,也埋藏了他的幸福。
「你不會明白我當時心中有多恨。」他陰沉低語,眯細的眼中盡是明顯的深惡痛絕。
她怎能明白親眼目睹母親長睡不醒時他心中的感受,那種痛,她會懂嗎?他親愛的媽媽帶著無怨的笑容,當著他的面,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的母親被那個女人惡毒的話給殺了,然而她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若無其事地過著安枕無憂的生活,因為第三者終于消失了,徹徹底底的消失了!啊,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她可以控告別的女人妨礙家庭,卻不會對她的男人怎麼樣。所有的罪責全由第三者一個人承擔,這就是法律對婚姻的保障。呵呵,很公平吧!」他溫和的笑容仍是那麼和煦,黑玉般的眼眸卻浮現了殘酷。「但是,我絕對——絕對不能原諒!」
如墨的眼瞳倏地眯緊,閃動著化不去的怨懟,陰郁得教羅雪棠渾身一顫。
終于,她開始有點懂他了。
童年時的陰影最具毀滅性,往往讓人誤入歧途而不自覺。真正的皇甫雋其實並未完全長大,在他的心靈深處還住著一個小孩,只有五歲,寂寞、封閉、郁塞而傷心,沒有母親、沒有愛、沒有所有想望的未來……
這就是他偏執冷僻的原因了。撕開那層孤傲倨漠的外衣,他不過是個脆弱無依的孩子……
那雙明麗眼眸盡是憐憫和心疼,皇甫雋看出來了,猛地別開臉,頓時覺得憤恨異常。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該死!就是這種透人心思的憐疼讓人生不如死,她知不知道?!
慍惱地起身,他狀似醺然又似不穩地踉蹌了下,羅雪棠連忙扶住他,他順勢靠上她的肩,知道自己其實再清醒不過,就是這樣才悲哀。
「你頭疼嗎?我幫你按摩好不好?」她將他扶靠著床欄坐定,說話的同時,一雙小手已按住他兩邊的太陽穴,輕輕地劃圈揉推起來。
皇甫雋渾身一僵,眸光閃爍不定。見她離得好近,那水漾眼底明顯可見的關切,澄靜自然,沒來由地使他的心口猶如針刺般隱隱作痛了起來。
瞪著她,他冷然絕惡地開口質問︰「誰準你踫我了?」他粗魯無禮地揮開她忙碌的小手。
羅雪棠的表情有一瞬的受傷,但隨即恢復平常。「對不起,我馬上離開讓你好好休息。」她垂眉斂眼,轉身離去。
那縴細、落寞而微微顫動的背影,此刻看來格外惹人愛憐。皇甫雋眯眼瞪著,神智尚在昏亂和不知名的情思中掙扎,他的手卻已迫切而有力地攫住她的臂膀,留下了她。
「別走。」
「為什麼?」她回眸輕問,難解地望著他。
「我要留你,還用得著理由嗎?」他譏誚地微抬起一道眉,「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
她以悲傷的眼神迎視他,「你一定非要這麼殘忍不可嗎?」淚水終于滾滾而出,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為什麼還存有奢望,難道她受的羞辱還不夠多嗎?
看著她傷心的模樣,他鷙猛的眼神不自覺柔軟了下來。
「別哭。」他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摩挲著她秀致的臉頰,「听話。」
她的淚刺痛了他的心,有那麼一剎那,他甚至希望自己不是皇甫雋,只是一個單純普通的男人,那麼他就可以坦然地接受她的愛。
但是,那如鬼魅般深藏于心的烙印又豈是一汪淚泉能夠洗淨的?
羅雪棠一被他擁入懷中,就能感覺到他的憐疼了。但他為什麼這麼善變呢?前一分鐘還暴虐如狼,轉眼間又溫文似風。
「我對你當真這麼重要嗎?」俯貼著她的額,他柔聲輕問,眸光深邃似海。
羅雪棠苦澀地綻出笑顏。看得出來,他已經醉糊涂了……也只有在這醉酒的時候,他才能卸下平時的倨做冷漠,溫柔地對待她。
她微微仰高小臉,讓他瞧清楚她眼底的感情。「是的,你是的。」
短短一句,多少情動!
皇甫雋心弦一震,像是再也無法承受更多的情感折騰,他猛地擁她入懷,緊緊地、用力地抱住她,渴望從中汲取力量。
那輕柔如魔咒的音律困住了他,這樣縴弱的女子,如何能擁有這般寬廣綿遠的情思?
她真的這麼愛他嗎?
狠狠地擁住她,他無法不動容地封住那深情的唇瓣。她不該愛他的,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她甜美的氣息在在挑逗著他的神經,但當他看見她臉上那份情深無悔的神情時,羞慚的感覺卻尖銳地澆醒了他的理智。
皇甫雋氣息不穩地放開她,粗聲命令道︰「回你的房間去。」他轉身將置放在床上的相框,放到床頭的小幾上。
羅雪棠無助地僵怔著,她知道自己應該馬上走開,她知道……但是她沒有做,她渴望陪伴在他身邊的幸福感覺啊!
「可以告訴我,你母親最後的夢想是什麼嗎?」
「她……」他望著相片沉默好久,才幽幽啟口,「她希望我能好好保護我的公主。」那冷沉的嗓音里蘊藏著幾許壓抑。
羅雪棠的心沒來由地一抽。「那你找到你的公主了嗎?」她沖口問出心底深處最直接的渴盼。
「公主?」皇甫雋錯愕一怔,隨後爆出大笑,「你似為我幾歲?還是相信童話的年齡嗎?嘖!」
他嗤笑的態度令她有些難堪。是啊,她在期待什麼呢?灰姑娘的童話只是一場千古的騙局啊!
看見她唇邊逸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他的心髒,讓他傷痛而震撼。
他擰眉看著月光灑落她細致的肩頸,淡淡勾勒出一股不該出自她身上的華麗氣息,使清麗秀雅的她看起來極其高貴動人……
竟像個公主!
皇甫雋匆忙別開恍惚的眼,極力將荒謬的神思壓下。
「我困了。」他舒懶地躺平身子,一雙幽黑的眸子卻定定地停駐在她柔美的臉上。
羅雪棠只好咽下自尊和矜持,忑忑的說︰「我……我再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問吧。」他難得好脾氣的答應了。
她其實很想知道他要如何處理她的債務,但問出口的卻是︰「你今晚為什麼心情不好?」
聞言,皇甫雋眉心一攏,「那得要問問你這個心口不一的女人了,你都可以自由自在的到處晃蕩,憑什麼我就得像個小學生似的報備行蹤?」他愈說愈生氣,愈覺得自己像個大白痴。「你不覺得在訓示別人之前,自己最好先做榜樣,我並不是……」
「你是因為我沒有報備自己的晚歸而生氣?」這就是他今晚酗酒的原因?羅雪棠在錯愕之余,更有一份甜蜜的柔情在心中蕩漾。
他倏地住嘴,有些狼狽地側過身。
「你呢?你的夢想是什麼?」他突兀地帶開話題。
夢想?她的夢想呵……她還沒能回答,他已然沉沉睡去。羅雪棠不敢置信地傻怔了好一會兒,終于無法自抑地輕逸出一聲嘆息。
他真的睡著了,是因為醉酒的關系吧。
彬,她讓指尖滑過床上沉睡的人兒寬闊的前額,然後撫移過挺直的鼻梁、性感的唇瓣,最後梭巡著雕琢美好的下顎曲線……
他有張俊逸的臉,有時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沒能力躲過這張漂亮的臉龐和那雙銳利的、炯亮亮的深眸的攻擊了。
眷戀地端視他良久,她才許願似的低語——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成為你的……雪棠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