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店內的電視機播放著懷舊的旋律,淡日的下午五點,田蜜蜜一個人獨坐在店內,呆望著電視機,陷入了恍惚狀態。
今天點點休假,在嚴信桾回來前她只有一個人,一個人的時候教人格外容易胡思亂想……眼巴巴望著店門,田蜜蜜不由得希望可以有個人來光顧一下。
有事可忙,她才不會一直這樣想東想西的。
自那一天她稍稍承認自己的心情到現在,已過了一星期,這一星期來嚴信桾的行為也沒有產生多大變化,大不了就是兩人身體接觸多了,回家的路上他會牽牽她的手,或是模模她的發、撫撫她的臉,僅止于此,沒有別的了。
赫!這樣一講,好像她有多期待他的踫觸似的……好吧,不否認有一點啦。
田蜜蜜想著想著想到臉紅,這個時候忽然店門大開,她嚇得差點掉下椅子,趕忙恢復鎮定大喊︰「歡迎光臨!」
進來的人是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無辜的大眼直直望著店里,看了好一會兒才走進來,隨便找了一個位子坐下。
田蜜蜜一愣。「甜蜜蜜」很少有這樣年輕的小泵娘獨自一人來光顧的,大多是呼朋引伴。她拿著MENU走過去,笑笑地問︰「要吃什麼嗎?」
那個女孩子思考了一會,一雙涂著睫毛膏的大眼眨了又眨,直勾勾的看著田蜜蜜,看得田蜜蜜一肚子莫名其妙加雞皮疙瘩冒出來,腦中想到了被眼鏡蛇盯上的青蛙。
忽然女孩子開朗一笑。「我要一份套餐,配菜要洋蔥牛柳、燙白菜、
女乃油金針菇、雞汁波菜……還有雞蛋豆腐。」
見她若無其事的點了菜,田蜜蜜呼出一口氣,趕忙在單子上記下。
「好,你等一下喔。」
接著一個轉身就要回到廚房,這個時候卻飄忽听見一句︰「……三十分。」
田蜜蜜不解地轉過頭來,卻見那小泵娘沖著她笑得極甜,讓田蜜蜜更是丈二金剛模不著腦。
弄好了菜端出來,這個時候客人也三三兩兩開始上門了。田蜜蜜也未再搭理那個奇怪的女孩子,正忙得不亦樂乎時,嚴信桾回來了,田蜜蜜眼楮一亮,正要開口招呼——
「信桾!」
咦!啊啊啊?
唉入門的嚴信均也一愣,瞟向那個叫喚他的人,臉上表情很是驚訝。「卜茉里,你……你怎會在這里?」
這一下換田蜜蜜傻住。那個叫卜茉里的女孩子神色自若的笑了笑,自包包中掏出一本筆記本來。「你的筆記,我忘了還你,就順便過來吃個飯。」
「你在學校給我就可以了。」嚴信桾的樣子不是太開心,他接下筆記,眼角余光則是關注著人在櫃台的田蜜蜜。「謝謝。」
「不客氣。」卜茉里像是一點也不在乎嚴信桾的冷漠,仍是笑得一派燦爛。「這里的東西是真的很好吃,而且好便宜喔,我可以介紹其他朋友過來嗎?」
「……隨便你。」嚴信桾拋下這一句便走至櫃台,向田蜜蜜示意︰「我回來了。」
「啊、喔、你、你回來啦。」自傻愣中回神,田蜜蜜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啟口,不過見嚴信桾表情不善,她決定吞下疑惑,避重就輕道︰「你……要不要先去打卡?」
嚴信桾瞅了她三秒,隨即嘆了一口氣,走到後面去。
田蜜蜜一頭霧水,此時卜茉里來結帳。「東西還了,我也該走了。」她還是那樣明媚的笑。「東西很好吃,謝謝。」
「喔……不會。你是信桾的同學?」
「對啊,同班同學。」
她笑笑,正要掏出錢包來結帳,田蜜蜜阻止她。「沒關系,既然是同學,這一次算我的吧。」她回以一笑,一句話莫名沖口而出︰「我們信桾麻煩你照顧了喔。」田蜜蜜在「我們」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不會不會。說來都是他照顧我比較多……啊,我該走了,大姐謝謝你喔,不好意思還讓你請客,下一次我會帶朋友來的。」說著便揮揮手輕快離去。
大姐……啊。看著她跳躍離開的背影,田蜜蜜心中不由得浮上感嘆。曾幾何時,她也到了那個被七年級生叫大姐的年歲了啊。
本來不是太在意的年齡問題被人敏感提及,田蜜蜜心中百般滋味,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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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半。今天客人不多,田蜜蜜決定提早打烊。
必上門,她和嚴信桾開始各自的工作︰田蜜蜜打掃外場,嚴信桾則清理內場,兩人一內一外,說來並沒有太多接觸的空閑,為此,田蜜蜜不禁松一口氣。
今天的信桾不知道是吃了哪一門子的藥,一整個晚上都是殺氣騰騰的,害她能躲多遠是多遠。
好不容易收拾到一個段落,嚴信桾出來接下田蜜蜜的工作,然後不到三十分鐘一切搞定,他指著一張桌子道︰「坐。」
「喔,好。」田蜜蜜自是從善如流,乖乖坐了下來。
嚴信桾坐在她的對面,表情仍是一臉肅穆,田蜜蜜忍不住正襟危坐,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此時嚴信桾忽然開口︰「下次……下次她再來,你可以不用理她。」
她?田蜜蜜這下更不解了。「誰啊?」
「……今天來的那個女孩子。」
「你說你同學?」田蜜蜜不明白了。「為什麼?我看她滿好的啊,還特地送筆記來還你。」
嚴信桾不說話,田蜜蜜望了他好一會,難以言喻的在意讓她開口問︰「那個女孩子……和你有什麼關系嗎?」
「……不,沒有。」
哦,回答這麼快,肯定有問題喔。
田蜜蜜一手擦腰一手指住嚴信桾鼻子,說︰「騙人!你一說謊,就不會直視別人的眼楮——」哼哼一笑,田蜜蜜一副「你的一切逃不過我的法眼」的表情。「別以為我不知道。」她一臉得意。
嚴信桾愣住,想不到不只他看穿了她,她也在不知不覺間看透了他啊。
明白再瞞不住,嚴信桾索性有些無奈的承認︰「她……前一陣子向我告白過,我拒絕了。」
版白?拒絕?「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嚴信桾「踫」一聲大拍桌子,瞪大了眼,反應很大的站起來。「當然是因為我……」
這一下田蜜蜜紅了臉,尷尬得不能再尷尬。「啊啊啊,呵呵呵……對不起喔,我差點忘了。」
差點忘了?!這樣的回答可一點也安慰不了嚴信桾;他俯,眼眸透露出危險。「需要我提醒你嗎?我保證讓你從此一生難忘。」好樣的,敢說忘了!
田蜜蜜嚇到,忙搖頭。「不不不,不用了!我記得了、我記得了……」她猛然臉紅,天知道信桾的「提醒」是怎樣的「提醒」啊。
嚴信裙桾住她,很久很久,驀然間他冒出一句︰「蜜蜜,我可以吻你嗎?」
「咦?」田蜜蜜顯然被嚇了一跳,她臉紅紅,忽然被人提出這等要求,感覺實在很害羞。
她撫著自己熱燙的臉,抬眼瞄向嚴信桾,只見嚴信桾淡淡垂下了眼,樣子不掩落寞,「不行嗎?」
「沒沒沒……沒有不行啦。」田蜜蜜臉上除了紅還是紅,畢竟接下來要說的話實在教人很不好意思。「那個……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接吻?」
「……嗯。」田蜜蜜頷首。
嚴信桾這一下可瞪大了眼,心中五味雜陳,著實難以言喻。盡避明白她二十七歲了仍有一副天真如小女孩的心腸,可他是真的未曾料到……
于是嚴信桾沉默著看了她一會,在田蜜蜜意料之外的說︰「那,還是算了。」
「為什麼?」田蜜蜜不解,因為她是第一次、沒有經驗,所以……所以信桾沒興趣了嗎?「因為……因為我沒有經驗嗎?」
她這樣追問好似有多期待他吻她似的,嚴信桾不由得一笑。「不是。只是我想,女孩子的初吻很寶貴,你應該要給你覺得值得的人才是。」
他並不想狡猾地趁著一切曖昧不明的時候佔取,那樣太沒有風度。
「所以等到哪一天,你覺得我是那個值得的人的時候……請讓我吻你。」他輕吻她手背。
「哇啊啊啊啊啊——」田蜜蜜這一下簡直是火燒臉,熱得忙要找一盆冷水浸浸自己火熱的腦袋。「信桾,你這樣……我會不好意思啦……」
嚴信桾一愣,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多難為情的話,他捂住口,沉默了一會,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知道這是嚴信桾掩飾自己害羞的方式,田蜜蜜自是從善如流,接著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啊,信桾,下一次公休的時候,我們去天文館好嗎?」
天文館?「可以是可以……」嚴信桾愣了愣。「你想去?」
「不是啦!」田蜜蜜揮揮手,甜甜笑了笑。「你不是很喜歡看星星嗎?我上次問一個客人台北哪兒可以看到又多又亮的星星,他就告訴我天文館啦。」也許是開玩笑的回答,可田蜜蜜想想,也覺得頗有一去的價值。
「听說那邊有很大很大的立體螢幕,關上燈播放影片的時候就好像在看真的星星一樣……雖然不是真的星星,不過聊勝于無嘛,對不對?」她好開心的描述。
嚴信桾顧盼她甜蜜蜜的笑,心口一股暖流涌上。
實際上,他早已不掛念那一些星星了,他們曾在他小時候給過他無數的安慰,可現在,他知道最亮的那一顆已在他身邊。
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掃她的興,見她為自己如此用心,他當然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所以——「好,我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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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的公休日定在星期三,這一天嚴信桾的課也只到中午,他們簡單吃了一些東西、準備了下,約莫下午兩點的時候來到了士林。
嚴信桾和田蜜蜜皆是第一次來天文館,田蜜蜜止不住興奮,像是第一次和大人出門的孩子,對著館內事物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嚴信桾本身興趣不大,可見到田蜜蜜這樣開心,他也愉快。
他們看了下午三點的宇宙劇場,前三十分鐘是IMAX影片,後三十分鐘則是當季星空的解說,高聳入天的螢幕上呈獻出星空的模樣,幾乎以假亂真。田蜜蜜看得目光閃動,嚴信桾望著她,眼前的星空卻是一點也沒看入眼——在他眼中,沒有任何事物比她還要能奪取他的注意力。
「信桾信桾,你看,原來那個就是北極星……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大又這麼亮的星星耶。」
臂賞中,田蜜蜜拉住嚴信桾的手小小聲道。嚴信桾順著她的視線瞧去,在呈W型的天後星座下遠處便是閃爍著恆久光芒的北極星。他想起小時候他曾在那一望無際的田野中像這樣抬頭望著星空,那個時候他一個人,四周只有無邊無際的寂寞和空虛,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回握住田蜜蜜的手。「蜜蜜。」
「嗯?」
「我喜歡你。」
嗄?田蜜蜜臉紅,慶幸這兒一片黑,沒有人看到。「信信信……信桾,你干嘛突然……」
這不是突然。這樣的想法只有嚴信桾一個人明了。這個女人給了他溫暖,給了他存在的必要性,他喜歡她從來就不是偶然,而是一個必然——她是他心目中最閃亮的一顆星。
見嚴信桾沒有回話,田蜜蜜也害羞地不說話。他們的手一直靜靜握著,他們欣賞完了影片,走出天文館,可誰也沒有放手的意思。可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的身後突如其來出現叫喚——
「嚴信桾!」
田蜜蜜吃了一驚,連忙甩開了手,嚴信桾則以不快的眼望向那個不知從哪兒殺出來的程咬金,卻不掩意外的瞪大了眼。「卜茉里?!」
只見卜茉里三步並成兩步的跑來。「好巧喔,你今天也來士林啊?啊,大姐也在,你們一起來的啊?」她言笑晏晏。
「嗯,是啊。」
「感情真好,好像真的姐弟喔。」卜茉里笑笑,露出了一種像是向往的眼神。「我沒有兄弟姐妹,都是一個人,所以好羨慕你們這樣。」
這樣是哪樣?那一句「姐弟」不僅僅刺到了嚴信桾,連田蜜蜜也莫名的有了一些……悶悶不樂的感覺;可對方看來一臉沒惡意,他們這樣在意似乎太小心眼了一點,所以田蜜蜜唯有干笑兩聲附和。
「你們等一下要去哪里啊?要吃飯嗎?我知道附近有一間不錯的店,不介意多我一個吧?」
當然介意!嚴信桾正要開口拒絕,誰料田蜜蜜早他一步。「呃,好啊。」
「哇,太好了,那我們走吧!」她一臉興奮,好開心的樣子。
相對而言,嚴信桾的臉色可謂不爽到爆。田蜜蜜自知有愧,趁卜茉里未注意的時候扯扯嚴信桾的衣袖。「她好歹是你同學……」她怕信桾在學校難做人啊。
嚴信桾也不是不明白田蜜蜜的顧慮,可他不開心就是不開心,三人行走間一句話都沒說;卜茉里似乎也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一味纏著田蜜蜜不放,對嚴信桾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餐桌上,嚴信桾一個人默默吃食,卜茉里則是十分開朗的同田蜜蜜聊天。田蜜蜜對那一堆名字復雜的偶像和美妝打扮的話題一概不知,只能充當听眾。基本上對此她早已習慣,在听眾這個角色上也算是表現得十分稱職。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不容易卜茉里終于離了席,桌上的氣氛可以說是沉重到不能再沉重,少了個一直說話說不停的機關槍,兩人間的寂靜更加明顯。
田蜜蜜小心翼翼地覷向嚴信桾。哇,好險惡的表情。她有一些不安的。「信桾……你生氣了嗎?」
「沒有。」
回答得太迅速反而可疑。田蜜蜜明白他不高興,可一時也想不到安撫的方法,只好也施以尿遁之術。「那……我也去一下廁所好了……」
「嗯。」
田蜜蜜馬上飛也似的逃向洗手間的方向,她也不是不了解信桾不高興的原因,可在這個社會上很多時候不是只有兩個人便可以的……至少在面對人群的時候不行。
嘆一口氣,田蜜蜜推開洗手間的門,正好看到卜茉里對著鏡子打理自己儀容的模樣。
田蜜蜜正要開口招呼,卻見她面無表情的對著鏡子喃喃自語︰「粗糙的頭發……小眼楮……小自鼻子……一點也不漂亮的嘴巴……到底是哪一點、到底是哪一點……」
田蜜蜜愣了一下,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並不算太奇怪,可卜茉里的表情太教人不解,而其話中的內容更是莫名其妙到讓田蜜蜜一頭霧水,她忍不住退後一步,卻「匡」一聲不小心踢到了門檻。
听到聲音,卜茉里轉過頭來,本來無表情的臉上瞬間換上了剛才的歡笑。「大姐也來上廁所啊?」其轉變速度之快教田蜜蜜有一些跟不上。
「呃……是啊。」田蜜蜜干笑,很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看得出有一些失敗。
「那我等你吧,快一點喔。」她還是微笑。
「不、不用了……」田蜜蜜忙揮手,以自認最平常、最鎮定的模樣模了一間廁所進去;莫名的,她開始覺得這個女孩子似乎不若自己看來的……安全。
說不出是基于什麼觀點,可田蜜蜜明確感受到這個女孩子……
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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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蜜本以為自那一次的「巧遇」之後,再也不會有見到卜茉里的機會,想不到……她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而且——還是天天。
「大姐,忙不忙?陪我聊聊好不好?」
被這樣要求著,田蜜蜜也不知道要不要拒絕,畢竟卜茉里大都是閑涼的時候來的,田蜜蜜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她的個性本來就不擅長拒絕。
基本上和卜茉里的「聊聊」大部分是她說而田蜜蜜听,其中也沒有什麼太辛辣的內容,大不了就是最近發生的一些雜事而已。本來田蜜蜜和點點都在猜她的目標是不是嚴信桾,可奇怪的是在她來的時候大多是嚴信桾不在、甚至在嚴信桾回來前她已走人,似乎沒有要和他打照面的意思。
對卜茉里這樣的行為,田蜜蜜實在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到最後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也許她是真的需要一個聊天的對象也說不定……吧。
「大姐,問你喔,你覺得我漂不漂亮?」
「咦?」忽然被問了個這樣的問題,田蜜蜜愣一下,繼而笑笑。「嗯,很漂亮啊。」
這是真的。這個女孩子眼是眼、鼻是鼻,五官盡避稱不上精致,可也算是俏麗可愛了。身材不會太火辣,卻也算是凹凸有致。和自己相較之下,她實在算是天仙絕色了。
「自己漂不漂亮還要問別人,眼瞎哦?」在一旁關注兩人一舉一動的點點不由得碎碎念。說真的,她實在不怎麼喜歡這個天天跑來的女孩子。
若要說她是真的喜歡田蜜蜜這個人好了,可點點也不是瞎子,也許田蜜蜜遲鈍看不出來,可她看得可是一清二楚——這個女孩子瞅著田蜜蜜的眼中,可是一點「好感」或「欣賞」的成分都沒有。
要說她是為田蜜蜜來這兒……打死她也不信。
當然,身為田蜜蜜第二保鏢的點點,自是盡忠職守的把這一件事如數向嚴信桾「報告」,而嚴信桾听完之後的臉色可謂是難看到不行——因為卜茉里總在嚴信桾回來前離去,所以嚴信桾並不知道她近來造訪如此頻繁。然而真正教嚴信桾惱火的並不是這個,而是……
這麼重要的事,田蜜蜜竟完全沒有跟他說!
「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嗄?」
晚上,在「甜蜜蜜」打烊之後的現在,田蜜蜜整個人被嚴信桾壓制在牆壁上,而他精壯的手臂橫亙在她兩頰兩旁,其中散發的壓迫感重得叫田蜜蜜有一瞬的氣滯。
「听說……卜茉里最近常來找你?」
「呃……不算常啦……」田蜜蜜結巴,眼珠子飄啊飄。實際上不是常,而是天天啊。
嚴信桾盯著她,眼神危險得不能再危險。「我听說是天天?」
嗚!話已至此,田蜜蜜再笨也明了究竟是哪個人出賣了她——嗚嗚嗚,點點,你好樣的,付你薪水的人明明就是我啊。
「她只是來吃飯,而且你快要期中考了不是嗎?加上還有一堆報告要交……」信桾要忙的事夠多了,她不想增加他無謂的負擔。
嚴信桾明白田蜜蜜是一片好意,可面對這樣的「好意」,他可一點也不感到高興。
「我還不至于不濟到因為你告訴我這樣的事,就會寫不出報告或是考不好。」嚴信桾嘆一口氣,這一下是真的無力了。「我擔心你啊。」
「我、我知道啊……」她當然知道,她怎會不知道。「可我覺得你擔心太多了啦,她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孩子能對我怎麼樣?好歹我也是做粗活長大的,她真要襲擊我,我還不能反擊回去嗎?」
田蜜蜜笑笑,比了比手臂上的肌肉——實際上啥也沒有——拍拍嚴信桾的肩。「你不用太不安啦,好好考試才是真的。」
嚴信桾于是沉默了。他懂得田蜜蜜的心意,也明白她一旦決定了便會自己默默吞下、不麻煩任何人的性子。
所以末了,他唯有吐出一口氣。「好吧,只是……答應我,下一次若是那個女孩子再來,你叫點點招呼她,不要露面,知道嗎?」
卜茉里這個人並非如表面上看來的安全,這一點嚴信桾明白。在校內有關她的傳聞眾多,最嚴重的一則是,听說她曾對一個學姐潑過硫酸——只因她贏得了那一年的系花票選——不過沒有證據,也沒有旁人見到,一切是那樣的不明不白,校方和警方無法做出任何處置。
其它諸如此類的傳聞也不少,嚴信桾並不是一個盲目听信傳言的人,可那個女孩子的眼神……讓他很不安。
他想,他應該要找一天……好好警告一下那個女孩子。
他無法承受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
深深吐出一口氣,他忽然開口︰「我媽……是自殺死的。」
「啊?」田蜜蜜渾身一震,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話給嚇住。
嚴信桾抵在牆上的手改捉住她手臂,頭抵在她肩上,仿佛一個溺水之人緊捉著浮木。「在我十歲那一年……她不算是一個好母親,可也從來沒有虐待過我……失去她,我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他提及自身過往,他的父母親在法律上並沒有正式的身分,他的母親說白了就是他人口中指稱的情婦,他的父親據說是哪一個商場大亨,不過嚴信桾並沒有興趣知道。母親在被對方拋棄之後自殺,年幼的他便跟著外公外婆,外公外婆一樣沒有待他很好,可至少他們不曾離棄過自己。
所以一等到滿十八歲,他便藉由入伍的機會離開了那個幾乎沒有任何愉快回憶的鄉村,他靠著自己打工攢來的微薄積蓄過活,後來退伍,來到了這里——遇見她,嚴信桾第一次明白所謂人與人之間的溫暖是怎麼一回事。
他寧可他們遷怒、虐待他、傷害他,更少這樣代表他們有把他放在心中——可他們沒有。明明同住一個屋檐下,他的存在卻比空氣還要無形;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把他放在眼中,甚至……沒有任何人肯定他的存在價值。
在那里,他唯一可以擁有的溫度是滿天的星星;可在這里,他知道不是了。有個人曾以那樣甜美的笑容真心實意的告訴他︰「還好有你。」沒有人知道那一句話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嚴信桾喃喃。
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般脆弱、這般沉痛的模樣,田蜜蜜有心疼也有心痛;她鼻子一酸,緊緊回抱住他;她知道他背負了一些她無法想像的沉重,可他從不曾提及——她明白,他是怕她傷心。
可現在,她好高興他告訴了她,因為這代表嚴信桾願意將人生一半的重量交付于她,不再選擇一個人面對。
她以全身的力氣抱住他。「信桾,你不是一個人喔。」
嚴信桾抬頭,眼中流露的悲哀是田蜜蜜前所末見;她眸中閃著淚光,卻反而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然後,在嚴信桾意料之外的,她吻了他。
這個吻太輕、太溫柔,也太充滿了悲傷。嚴信桾怔著,任那樣輕柔的觸感在他唇上暫留,繼而離去。
于是,有一種東西自他內心潰堤,那是他背負了太久太久的哀傷,一個人的孤寂。而現在,終于有一個地方可以任他盡情的釋放自己、放下一切的傷痛,他再也不是一個人。
因為,他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