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呀,大白天的,發什麼瘋了?」
在「巍峨山」山頂上巡邏的幾名大漢,面色詫異的仰望著天空。
陽光燦爛的藍天竟飄浮著無數盞巨大的「孔明燈」,燈上系有五色彩帶,鮮艷奪目;更令人注目的是最接近他們的那盞「孔明燈」底部的圓桶內,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幾名大漢急匆匆的跑向屹立在山頂盡頭的竹屋,恭恭敬敬的站在屋外,齊聲稟告──
「大王,有可疑人物出現,您快出來瞧瞧。」
「大王,有人放了好多孔明燈,不知搞什麼名堂?」
竹屋內隱約散發出一陣陣朦朧的煙霧,透過竹牆的縫隙,可見里面水氣彌漫。
此刻,這座山的山大王正全身赤果,沐浴在寬大的水池內,享受溫水浸泡的舒適感。
「孔明燈?」听了手下們的稟告,他微微挑起眉,回想起他認識的人當中,有一名親戚確實喜歡出門帶著孔明燈游蕩。
那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大哥……
是大哥來找他了?
「假如來人是一位與我年紀相近、容貌相似的男人,就請他進來。」
手下們得到大王的回復,卻各個面有異色。
「大王,您沒說錯吧?請他進去?」
「大王,您好像在洗澡,能見人嗎?」
「沒事。」泡在水池里的人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八成是我多年未見的哥哥來找我。」
他期盼的聲音慢慢飄出屋外,令外頭的手下們感覺到他的愉悅之情。
沒人知道這些年來他有多麼期望能與兄長再相會,那人離家出走後,不曾傳回一點消息。
「總算來找我了,哥……」他唇角帶笑,清澈的目光穿越滿屋的氤氳水霧,定在緊閉的門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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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這樣子夠不夠威風閃閃、瑞氣千條?」戴小奴置身在高空中最大的孔明燈內,一邊滿意的笑,一邊得意的問著被她抓來的女大夫。
「我再提醒你一次,快放我走,不然我們獨孤家大大小小都會追殺你到你斷氣為止。」獨孤倩繃著俏臉,打斷戴小奴清脆的笑聲。
「我已經聲明過了,等你幫我救回我家老大的命,我立刻讓你走。」戴小奴撇了撇嘴,掃興的回道︰「你以為我沒事喜歡抓你來養嗎?」
兩人所在的「孔明燈」底部是一個能負載三、四人的寬敞圓桶,桶只有三尺高,獨孤倩蹲坐下來的身軀完全讓圓桶覆蓋住,外人根本看不到她。
在風中飄移,使得圓桶晃來蕩去,極不穩定。
「你真是瘋了。」獨孤倩生怕掉下圓桶,即使沒讓戴小奴捆綁起來,她也戰戰兢兢的不敢亂動。
「別吵了,我抓了李詠夜後,就帶你回去。」戴小奴俯望下方,觀察著山頂上的情勢。
「李詠夜?」獨孤倩狐疑的探出眼,看了看下方的環境。「這里是巍峨山?你說的李詠夜難道是鎮北王府的世子?」
在當朝,諸侯的長子被稱為世子,是王侯之位的繼承人;而在眾多世子中,李詠夜是相當出名的一位。
他在四年前離開王府,只身來到巍峨山,掃蕩了山上罪行滔天的惡霸,清除了眾多惡貫滿盈的賊寇,然後集結剩余人手留在山里伺候他,從此月兌離王府,不再管皇家事。
這番怪異的行徑令黑白兩道議論紛紛,甚為不解──好好的王府世子不留在家里享受榮華富貴,跑到山里與世隔絕是為了什麼?
戴小奴听說過李詠夜一人擺平了數百名山賊的能力,但對于王侯具有的權利和地位,她了解得並不詳細──
「我管他是不是王府的世子,只要能救活我家老大,就算是皇帝我也會設法抓回家!」無懼的說著,戴小奴翻身探到圓桶下,在獨孤倩的驚呼聲里,弄熄了放在底部支架上的燈火。
燈火一滅,載著兩人的偌大燈籠開始徐徐的降落到山頂。
獨孤倩局促的拍拍胸口,瞪著無畏的戴小奴,「你若是敢動李詠夜,鎮北王府絕不會饒過你,屆時,官府的高手傾巢而出,即便我救活你家主子,你們又能避開黑白兩道的追捕嗎?」
戴小奴听若罔聞,跳下圓桶,平穩落在山頂,放聲大喊,「李詠夜在哪?快出來!」
她左右環顧,發現守在山頂的人全都聚集在遠處一座清雅的竹屋外。
戴小奴先彈出一道氣,射中獨孤倩的穴道,隨即越過遍地茂盛的草叢,朝著站滿人的竹屋走去。
「大家看,有人過來了!」屋子前的魁梧大漢們神色戒慎,盯著步步逼近的戴小奴。
她穿著古怪,身披一件烏黑的連帽長袍,從頭到腳蓋得密密實實,巴掌大的臉蛋被帽子遮住了三分之一,看起來既危險又神秘。
「這家伙是男是女?」大漢們幾乎看不清她的相貌,但見她身子矮小,像個半大不熟的少年,絕不會是大王的兄長!
「李詠夜呢?」戴小奴模了模下巴,打量著散發出一絲絲霧氣的竹屋。
大漢們听她開口,清脆嬌女敕的嗓音顯然是個女孩兒,于是擋在竹屋門前,阻攔她繼續靠近。
「姑娘,你不能進去,我們大王在里邊──」
戴小奴一得知李詠夜的下落,不等他們說完話,立刻飛身躍上屋頂,手起手落,兩顆迷煙從她手中飛出。
一顆落在屋外,混淆了幾名大漢的視線;另一顆順著掀走的瓦片掉進水霧氤氳的屋內。
「我看還有誰能阻攔我?」戴小奴屏住呼吸,志得意滿的跳入迷煙擴散後,白茫茫的屋子里。
奇怪……進屋一看,戴小奴發現屋中的霧氣異常渾濁,幾乎不可視物。
迷煙雖會釋放出煙霧,但不會如此濃重……
找不著落點,她謹慎的放下腳尖,等待落地,意外的,腳下居然觸到一片柔軟之物。
她忍住驚叫,只听「撲通」一聲,再回神,她已被一片水吸了進去。
怎麼掉到水里了?戴小奴納悶的在水中睜開困惑的大眼,她記得自己是跳進一間竹屋,不可能出錯呀!
眼前忽然有東西閃過,她集中精神,湊過去一看──
有個乍看之下令她感到極為陌生的東西出現在她的眼前!
戴小奴好奇的伸出手,戳了戳那古怪的東西,是她未見識過的「兵器」嗎?
迷惘的念頭剛起,強烈的好奇心讓她忍不住想抓起這新鮮物瞧瞧,卻在下一瞬間,她觸踫那古怪東西的手指竟讓不知何處冒出來的手掌給拍開了。
戴小奴驚訝的順著那只手掌往上看,竟見到了結實的腰月復;再往上瞧是平坦的胸膛!
她立刻有了不祥的預感,繼續往上看到的果然是帶有男性喉結的脖子。
她嚇呆了!難以置信的火速上下掃視,順著那類似「兵器」的東西往下看,居然見到一雙修長的腿。
腿?
戴小奴心跳中斷,猛地想到她所見過的男女圭女圭……兩腿之間,不也有這麼一個類似「兵器」般的東西……
當她總算意識到眼前是一具成年男子的身軀時,冷不防的這具男性身軀竟突然下沉──
一雙清澈的眼眸隨之緩緩與她對視,讓她陡然慌亂的目光嚇得不知該往哪處瞧。
「啊──」帶著恐怖的尖叫,戴小奴沖出水面,以勝過閃電的速度跳出水池,拚命擦拭著她的手指。
她看到什麼了?!男人的……
她模到什麼了?!男人的……那個令人羞恥的部位……
為什麼她會踫到那種東西?!她快瘋了!
水池內,為了閃避迷煙的李詠夜逐漸浮出水面,他靜靜看著待在一旁正呼天搶地哀號的闖入者。
「你竟敢讓我看那種東西!」戴小奴悲憤的轉頭,吼道︰「卑鄙!竟然對人施展如此無恥的攻擊!」
她痛苦的姿態宛如一名慘遭惡徒非禮的黃花小彪女。
「你說什麼傻話?世上會有攻擊這樣的招數嗎?」再說,被非禮的人應該是他,她憑什麼慘叫得這麼淒厲啊?
李詠夜眉心微顰,一見她掀開濕淋淋的帽子,露出臉蛋朝他齜牙咧嘴,她出人預料的相貌瞬間使他慍火頓消,眉心漸漸的舒緩開。
戴小奴長得並不奇怪,相反的,她生得非常恬美,巴掌大的小臉蛋上瓖嵌著一雙眼角上翹的大眼,佔了臉部三分之一的面積;而小小尖尖的鼻子下則是有著兩片小小女敕女敕的唇瓣。
無論她的神情如何變化,在她的眉眼之間總是縈繞著一股自信與淘氣,使她看起來像極了過年時──百姓們貼在家門上的「招財進寶」圖中,那逗人喜歡的進寶女圭女圭。
況且她的身材矮小,宛如半大不小的孩子,毫無威脅性;李詠夜雖知她的來意不善,依然無法對一個看似孩童的女女圭女圭發火。
他靜了片刻,最終只開口道︰「姑娘,你嚇到我了。」
「哼!」戴小奴閉緊雙目,月兌掉潮濕的黑色長袍,憑著李詠夜身上不斷墜落的水滴聲辨別方位,朝他沖去。
她長袍下的黑色勁裝包裹著凹凸有致的誘人身段,勾勒出不屬于孩童的曼妙曲線。
李詠夜挑了挑眉,原來這個進寶女圭女圭已不是小孩子了。
咻的一聲,戴小奴手指間若隱若現的暗器打向他的周身大穴。
由于兩人一直都憋著氣息,以防止吸入迷煙,所以多少影響到原本的功力。
她飛速撲向他,招招透露出生擒他的用意。
李詠夜因她敏捷的身手再次感到意外。「你趁我沐浴來攻擊我,到底是為了什麼緣故,難道你不能先表明你的來意再動手嗎?」
「來意?」戴小奴始終未張開雙眸,出手的一張絲制大網準確的朝著李詠夜的位置放射而去。「我要帶你回家,你只能跟我走!」
她理直氣壯的態度,搭配上那張充滿喜氣的臉蛋,恰似過年來要壓歲錢的孩子般教人難以拒絕。
李詠夜一時竟不知自己該生氣還是該發笑?
自從他定居在巍峨山上,諸如此類的事件也曾發生過幾回,不過這麼大膽的人兒,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你也是貪圖我的美色,來找我逼婚的?」說出「美色」二字的李詠夜,斯文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自嘲。
這些年來,確實有不少江湖女子仗著武藝高強,找上他「商量」婚姻大事,然而那些女子看重的,大多是鎮北王府「世子妃」的頭餃。
「你別想太多,你只是藥材而已!」戴小奴幾次撲空,失手讓他潛入水池內。
她怕張開眼會先看到他一絲不掛的,為此,始終緊閉著雙眼。「你快穿衣裳,不準躲到水里!出來!」
李詠夜聞言,無聲的穿出水池,運功蒸散了渾身的水氣,使她失去了判斷出他行蹤的依據。
這個女娃到底要帶他去做啥?
他心懷疑慮,不出半點聲響,悄然移到她身後──
制伏她的機會,出現了。
可她緊張防備,死不肯睜開雙眼,一副害怕看到「髒東西」的模樣,使他覺得很有趣,忍不住筆意湊近她的耳旁,吹出一口熱氣,刺激得她張牙舞爪、左右閃避。
「有本事你穿好衣裳,我們光明正大的對決!」戴小奴無法分辨李詠夜的位置,不禁有點心急。
「你爹娘沒教育過你,姑娘家這麼野蠻,會沒人要的?」李詠夜輕松的躲過她的盲目攻擊,卻在話音落下的瞬間,被加快速度的她打亂了手腳。
「你說對了,我就是沒爹沒娘!」戴小奴打開巨大的網,快速覆向他的身體,趕在他月兌身前撲到他身上,把他壓倒在地,直到她將網線抽緊了才松手。
李詠夜沒料到她的動作會突然變快,一時不備,落入她牢固的絲網中,遭到了束縛。
戴小奴得手後,一邊大笑,一邊拉過黑色長袍,包住他的身子,接著她歡喜的張開久不見光的大眼。「哈哈哈,讓我抓到了吧!」
「你就這麼渴望得到我?」李詠夜被她歡喜雀躍的神色打亂了心緒。
戴小奴急忙辯解,「才不是!」
「罷了。」他慈悲為懷道︰「先讓我穿衣裳,我自己跟你走一趟,不必勞煩你綁著我。」反正他成天在山里無所事事,陪她玩玩又何妨?
「放開你,你不逃跑,還會主動跟我走?你當我傻了,我有這麼好騙嗎?」戴小奴蹲在他身邊,月兌下腰帶,繞過他身上的長袍,綁緊了,遮蔽住他的重點部位,避免走光。
「你……」李詠夜正欲發言。
戴小奴沒給他機會,飛快的封住他的啞穴,拉著網線踢門而出。
「哈哈哈!」面向倒在屋外的一群大漢,她對迷煙的效果感到滿意極了,大笑三聲。「果然我一出手,萬夫難擋,天下無敵!」
自滿完畢,為了防止意外,她把幾名大漢拖進竹屋內,再把屋門反扣起來。「這樣他們就算醒了也出不了門去追我,哈哈。」她真是聰明伶俐。
「你忘了封我的全身穴道。」被人拖著走的李詠夜動手解開啞穴,看來,這女娃很容易得意忘形。
「咦?」戴小奴的注意力忽然被前方的景況給吸引去,李詠夜的提醒,她充耳不覺,兀自拉著他跑向停在山頂的孔明燈。
李詠夜順著她邁去的方向一看,見到山寨的孩子們全跑上來,正圍著稀奇少有的孔明燈打轉。
他立即拉扯著包覆全身的網,擔心戴小奴會出手傷害孩子們,然而動用十成內力,牢不可破的絲網仍然分毫不損。
「你們在做啥?」戴小奴把李詠夜塞到一邊茂盛的草叢里,擋在身後,兀自盯著在孔明燈內爬進爬出的幾個孩子。
「姊姊,你是誰呀?」孩子們乖巧的站到龐大的孔明燈旁,望著戴小奴,又看看燈桶內的獨孤倩,好奇道︰「從沒見過你們。」
戴小奴咳了一聲,輕踢一腳,將李詠夜踢到草叢更深處;而他也不願被旁人觀賞到他如此狼狽的樣子,很自覺的效仿石頭般沉默著。
「你們,離開這兒。」戴小奴擺出威嚴的姿勢,雙手叉腰命令。
可惜她充滿喜氣的長相完全震懾不住活潑的孩子,反而令他們躍躍欲試的發出示好聲──
「姊姊,你好漂亮。」
「姊姊看起來好厲害呀!」
「天上有好多燈,都是姊姊的嗎?」
一波波的迷湯灌下來,戴小奴立刻覺得心花怒放,還有問必答。
「姊姊,你的燈能不能借我們玩一玩?」
「姊姊,幫忙找一只干淨的給我玩嘛∼∼」
當孩子們用哀求的口吻繼續示好,已被巴結得眉飛色舞的戴小奴當下毫不猶豫把頭點了下去。「哈哈,沒問題、沒問題,我這麼漂亮厲害的人怎能令你們失望呢?」
李詠夜一听,放棄了掙扎的念頭,低聲提醒戴小奴,「你能不能快點帶我離開?」
「急什麼?真奇怪,沒見過你這麼渴望讓人抓的家伙!」戴小奴回頭瞪著草堆里的人,赫然發覺他居然能說話,納悶道︰「我不是封了你的啞穴?」
「早解開了。」傻瓜。
戴小奴謹慎的將他全身所有穴道都封住後,再跑上前引開孩子們,打下天上一盞燈,讓孩子們能爬上去玩,又仔細交代他們如何操縱。
這丫頭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在誰的地盤上冒險,居然把他撇在一旁?
李詠夜提起體內真氣,沖破被封住的穴道。
留在原地承受被冷風吹襲、被草葉掃刮,他有點不能接受自己落入這個丟三落四的迷糊女娃手中的丟臉事實。
「哈哈。」戴小奴送走了孩子們,馬上趕回來,揪出李詠夜,帶他坐上她的孔明燈。「他們告訴我他們是來找寨主玩的,如今都被我騙走了,我很厲害吧?」
這種事有必要向他炫耀嗎?「我看你和他們玩得挺起勁的,原來你不是他們遺失多年的親戚?」
諷刺的話月兌口而出,李詠夜料不到戴小奴竟煞有介事的叫了一聲,附和起他的話──
「你倒提醒了我,世事難料,我一見他們就覺得窩心,說不定他們真與我有著密切的關聯?」她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再找回那幫孩子去滴血認親。
「……」李詠夜無語,轉眼看了看,除他和戴小奴以外,另有一名女子杵在旁邊不動,疑似受害者。
「你們小心一點,注意方向。」戴小奴的心思又繞到那群孩子,朝著他們認真比畫、慎重叮嚀。
「你能不能快點帶我走?」李詠夜忍不住再次催促,他不禁要懷疑起這女娃根本不是來抓他,而是來陪孩子玩耍的。
「等他們飛遠一點。」戴小奴瞥他一眼,斜飛的眼角流露出對他的不滿,「萬一他們不慎瞧見你光溜溜的模樣,會影響到他們的身心健康;不過像你這麼急著被抓的人也真少見,你是不是有啥奇怪的嗜好?」
李詠夜沉默了,低頭看著身上被潮濕黑袍緊密包圍住他的腰月復及重點部位,忍不住暗自感慨自己竟淪落成有特殊嗜好的怪人。
「咦?」戴小奴後知後覺的追究道︰「為什麼你又能說話?」
李詠夜和無法動彈的獨孤倩兩人不約而同的閉了閉眼,心里不約而同的想著……這女娃真的有點遲鈍。
「你不拿件干淨的衣裳給我穿,我當然得自己沖破穴道,用內力來溫暖自身,難不成你以為我這個山寨頭子連自行解開穴道的本領都沒有?」
戴小奴听著他平靜的語調,困惑的端詳這個受到綁架卻毫不慌亂,甚至無動于衷的男人。
他大概有二十出頭的年紀,眉目如畫、肌膚白皙,像是生長在江南水鄉的俊秀書生,外表斯文、神態溫和。
最重要的是,這個李詠夜長得和她家老大很相似,但卻少了老大的陰沉冷酷,多了一些年輕朝氣。
「那我不是白白浪費力氣點你的穴嗎?既然你能夠輕易解穴,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點穴也是要花力氣的耶!山寨頭子,不要以為我看起來健壯威武,就以為我的力量是用不完的,麻煩你以後自覺的配合一點!」
「……姑娘,我沒听錯的話,你這是在勸告我這個遭到‘劫持’的受害者要自覺的配合你?」
戴小奴理所當然的點頭,愈來愈覺得李詠夜逐漸陰郁的面容,實在像極了她家老大!
「盯著我看什麼?」李詠夜回視著目不轉楮的戴小奴,發現她眼里匯聚了疑惑之光,他諷刺道︰「別跟我說,你突然發現你捉錯人了。」
他臉上的嘲弄神色令她有點氣惱。「我是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了!」
「原來她真的曾經抓錯過人?」李詠夜不由得轉視向沉默至今的獨孤倩求證。
無法開口的獨孤倩翻了一次白眼,表示他的猜測準確無誤。
「你們是我抓來的,不許輕視我!」戴小奴悶悶不樂的撇了一下嘴角,懶得再對付李詠夜。
她轉身一掌將載著他們的孔明燈推出山頂,緊接著跳進燈桶,迅速升起火,借助煙火的熱力使燈逐漸上升飄浮。
李詠夜觀察著她流暢的舉動,好奇的詢問︰「你和十大通緝罪犯中,排名第六的商勻煙有關系?」
「哈,你也認識我家老大?」戴小奴也好奇的望向他,沒察覺燈籠並未順利的升空。
李詠夜忍住苦笑,他果然沒猜錯,來找他的真的是他的異母兄長,只是對方並未親自出馬,反而派了個無知、迷糊的手下。
這時無法說話的獨孤倩,努力朝著戴小奴擠眉弄眼。
戴小奴靠過去解開獨孤倩的穴道︰「干啥?你的顏面抽筋?」
獨孤倩瞪她一眼,手指向頂部用來飄浮的牛皮燈籠。「趕緊停下,方才那兒被孩子們弄破了!」
「啥?」戴小奴急忙上下觀望,總算發覺到負載三人的孔明燈停止上升,開始下降。「我選的牛皮沒這麼輕易弄破呀!」
可偏偏被她看到燈籠上果然出現了幾個不明顯的破洞,害得燈籠徐徐的飄落到山下密密麻麻的林子。
獨孤倩慌張的探頭,打量著下方,「那些孩子粗野得很,只是會在你的面前裝乖;你也真笨,還以為人家是天真無邪!」
「不許說我笨!」戴小奴左右環顧,已看不見那群安全遠去的孩子們,只能向獨孤倩抱怨,「你怎麼不早說?」
「誰教你封我穴道!」
空中忽然吹來一陣疾風,把失去飄浮效用的孔明燈擺蕩得起伏不定。
李詠夜觀察周圍的環境,感覺有點不妙。「我們被吹到樹林的反方向去了,附近沒有任何落腳之處,假如遽然失衡,翻桶落地,我們不摔死也會摔殘。」話雖險峻,但他的口氣依然平穩。
戴小奴那張喜氣洋洋的臉蛋,霎時變得一片灰暗。
當前承載他們的燈桶,離地面仍有數十丈的差距。
「大家別動,此時風勢不大,燈籠也沒全破,我們等它慢慢降落。」戴小奴僵在桶內,生怕一動失去平衡,使得燈桶翻落。
「山壁……」獨孤倩發出刺耳的抽氣聲,示意他們看向不遠處,「我們似乎快要飄到山壁上了。」
只見他們的燈桶順著風勢,緩緩飄向左邊那平坦、堅硬、宏大的巍峨山半山岩壁!
李詠夜見狀,不憂反笑,「此刻若風勢稍微加快、加強,我們恐怕會一撞就撞壞燈桶,順著那片無可攀登的岩壁摔下山,那麼一來,大概要摔得支離破碎,能讓人找齊骨頭都不容易。」
他語音一落,上天仿佛是要實現他的想法一般,風勢驟然的變快、變強,使得本來還算平緩的燈桶有如遇到一股大浪的推送,飛速撞向山壁!
「你在幸災樂禍什麼?」戴小奴氣急敗壞的跳出燈桶。
李詠夜一挑眉,以為她打算犧牲他們,自己設法保命,不料戴小奴又給了他一次意外。
「你們兩人站在左右兩邊保持平衡!」她果斷的以蜘蛛豎立的姿態,趴在燈桶外,代替燈桶承受了撞上山壁的沖擊,又使力抱著燈桶在半空中左右挪動,遠離山壁。
燈桶上的兩人看得瞠目結舌,如此具有犧牲奉獻精神的綁匪,他們此生還是第一次見到。
「了不起,盡避姿勢難看了點。」李詠夜由衷鼓掌,表示佩服。
「閉嘴!」忙得滿頭大汗的戴小奴不領情的喝令,「不可以動,更不能說話讓我分心!」
「瞧你這麼費勁,很辛苦的,需要幫忙就說一聲,我不是個吝嗇之人。」
「別逗她了!」獨孤倩出聲制止李詠夜。「我們仍在半空,等安全落地了你再玩!」
李詠夜輕飄飄的笑了笑,即使他全身只有腰及腿部圍著一條潮濕的黑袍,神色卻仍然沉穩安逸,令人看了也不覺得他有絲毫的狼狽失態。
他不樂觀的回答獨孤倩,「這女娃的武功雖好,腦子似乎不太靈光,依靠她安全落地,恐怕很難。」
「你說我腦子不好?」戴小奴聞言,像是受了刺激,當下忘記一切的朝他撲過去,企圖與他再戰一場,用武力來證明她的聰明才智。
「別過來,會翻桶啊!」獨孤倩駭然大叫。
戴小奴清醒過來,忙不迭調頭,然而沒等她抱住桶邊,被她撲倒的李詠夜已使得燈桶傾斜──
于是失去均衡的孔明燈,牽一發而動全身,徹底的從李詠夜的位置快速掉向下方滿是野草的山地上。
危急之時,戴小奴回憶起她家老大的交代──必須將李詠夜完好無損的帶回去,老大才能得救!
她顧不得思索,奮力繞到墜向地面的燈桶,張開雙手,把差點兒跌出桶外的李詠夜推回去;接著抱住桶邊,在李詠夜驚異的目光下,英勇的充當墊背,率先承受落地的撞擊!
「噗──」摔下的瞬間,一大口鮮血從戴小奴的小嘴里噴出來。
連續跌到她身上的李詠夜和獨孤倩被她噴得滿臉鮮紅,他們飛快的從她身上跳開,幫她搬走壓住她的巨大孔明燈。
「居然還活著?」獨孤倩本著大夫的習慣,立即檢查戴小奴的傷勢。
「我不能動了。」戴小奴大眼圓睜,連連抽氣,疼痛欲死,但未昏迷。
「她沒事吧?」李詠夜站在戴小奴身邊,開始同情起這個傷勢慘重的綁匪。
獨孤倩正要回答,戴小奴已中氣十足的吼出聲──
「你們別看了,快抱我起來,不可以偷跑,我還要帶你們回家!」
兩人默然,面面相覷,回想起戴小奴綁架他們的經過,以及她負傷倒地的過程,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
「既然有力氣吼叫,大概死不了。」獨孤倩聳了聳肩。
李詠夜除了笑,無法說別的話。
刺耳的笑聲令受傷的戴小奴感到羞辱,眼角上翹的大眼瞪得又圓又亮,血紅的唇角不斷往下彎,恰似一個委屈的孩子,滿是不甘願──
「不準笑,快帶我走呀!」
「呀」的回聲逐漸散開,布滿整座巍峨山,久久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