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勞斯萊斯停在法國麗都飯店前,門房趨近打開車門,一個東方男子走下車來,他那高大、英挺的身材頗引人注目,因為這是東方人少見的體格,而他雍容、冷靜的態度和神情,更讓人意識到他的身分和地位不凡。
當他走進飯店時,一個一直坐在飯店大廳角落,穿著褐色外套的矮個子男子立刻迎了上去。
「她人就在這?」高大男子用中文問道。
「是的!正在飯店里的游泳池中游泳。」
「有其他人在她身邊嗎?」
「沒有。」
「好!帶我過去。」
「是!」
由矮個子的男人負責和飯店的人員交涉,男子則走到可以看到建在地下一樓的室內游泳池的玻璃帷幕後,表情深沉地觀看著下方。
見到那擁有窈窕身段,如美人魚般悠游自在地在閃著藍色波光池中的佳人,熟悉的火熱及刺痛感,同時從他的心湖泛開。
對她——他永遠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有時愛她,有時恨她,愛與恨的矛盾和無奈,總令他不知該如何對她才是。
眼楮銳利掃過她窈窕的身軀,看起來比上次踫面時瘦多了!既心疼又惱怒,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煦顧自己?
王茗菲感覺到—股異樣的注視扎入,擾動了她的意識空間,抬起頭,不動聲色地轉動眼珠子四下觀察,目前游泳池就只有她存在,所以只有——隔著蛙鏡,視線慢慢往上移,在看到觀景窗後的黑色西裝身影時,她整個人震動了。
是他!他來了?!
她不敢置信,才剛想著他,他就出現了?!這……真是意外之喜呀!
她深深吸口氣,讓自己動作如常,不願喜形于色,讓他發覺她已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悄悄地,一抹微笑爬上她的嘴角,刻意地,挺起了胸部,以更撩人、更性感的姿態劃著水。
對他有沒有影響?或許有,或許沒有——他總是可以輕易地隱藏起他真正的想法,不讓她輕易窺知,這也是最讓她痛苦欲狂的地方。
未幾,那抹高大的身影離開了觀景窗,她沒有費神地猜他去了哪里?不可能離開的——在繞了近大半個地球才來到這個都市。
她知道——他來此的目的為何。
「游夠了嗎?要不要上來了?」熟悉的沙啞聲音從她旁邊池畔響起。
她停下,身體微往前伸,以最標準的動作,讓自己優雅地從池中站起來,推開蛙鏡,故作驚訝。「信峰?!你怎麼來了?」
在輩份上,她理應叫他叔叔的,但--—除非必要,這個稱呼是絕對不會輕易從她口中吐出來。
即使叫他一聲叔叔,那語氣也不是晚輩對長輩的尊敬,甚至是帶點戲謔……
羅信峰面無表情,只有異常明亮的眼眸透露著隱藏在心底不尋常的情感。「我是來找你的。」
她揚揚眉,將手伸給他,任他將她拉起,上岸後,她得強忍住想緊緊擁抱他的渴望,只是讓自己微踏起了腳,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後便退開,心則因聞到他那干淨清爽的麝香味而騷動不已,不過她隱藏
得很好,絕不輕易泄漏出。
「好久不見了,你好嗎?」她轉身走到旁邊的涼椅,用毛巾將身體擦干後,才套上外袍轉向他。
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卻已令他的心湖涌起了波瀾,得費盡所有的意志,才不致讓自己沖向前去擁住她,將她揉進他的軀體內,以解他的相思之苦。
深吸口氣。「我很好,你——有過得好嗎?」
「當然!我不是、每隔幾天都會寄MAIL給你跟爺爺嗎?」她坐了下來,優雅地蹺起那雙修長的美腿,端起旁邊的果汁喝了一口。「事先怎麼都沒說一聲就跑到法國來找我呢?」
「我怕說了你會先拿起行李落跑!」眼楮不敢再看向她的部份,免得把持不住。
她微微一笑。「別人來可能會,但是你來找我,我很高興,甚至願意親自去機場接你。」她定定看著他,「你一可是我的——」刻意頓了一下。「叔叔呀!」
叔叔!一听到這個稱呼,他頰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這兩個字令他嘴巴充滿了苦味,但也令他清楚地記起自己的身分以及此行的目的。
「下次我會記得了。」他輕聲說道。
短暫沉默了一會兒。
「對了!你還沒說你找我干嘛?」
提及此,他眸中的神色變得冰冷。「我是來……見你的新郎,以及參加你的……婚禮。」
新郎?婚禮?她飛快地垂下眼,免得他看見她眸中的驚詫。
啊咧?!爺爺到底幫她撒了什麼謊?他在MAIL中也未免省略太多內容了吧?
老狐狸!
可突然來這一記,她要怎麼接下去撒?如何立刻變出個婚禮和新郎出來?
「菲菲?」
听到這熟悉且睽違已久的呼喚時,她整個人深深一震。
懊死的!如果她再輕易地放他走,大豬頭這個帽子她心甘情願戴上。
抬起頭,毫不掩飾她內心的情感,直勾勾地望著他。
「有點諷刺呀!你明知道我最希望嫁的人是誰,卻還要來看我的‘新郎’?!」
看到他臉上的震撼和歉疚,她轉過身背對著他,這回——不再心軟,即使把他逼到絕地,也不松手。
「菲菲……」
「我會很快‘安排’你跟他見面的。」他要看,她就會找給他看——在她直接拿鏡子給他之前。
他想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可她卻像精靈一般地,眨眼間就已飄到數步之外。
失落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再低頭看著空無一物的手。
總是這樣——當他想要伸手抓住她時,她便已經退到手無法觸及之處,原以為已經習慣這份心痛,但……沒有,何況此次,她將會完全地屬于其他男人,而且是合法地!
體內有個聲音要他追上去,將她抱住,將她帶走,讓她不要再溜走,正當他要付諸行動,另外一個聲音也涌上。
「你算哪根蔥?哪根蒜?她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是一個公主,你有什麼資格匹配呢?痴心妄想!」
再一次,他定下腳步,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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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不來追她呢?
為什麼給了他那麼多的時間,還是沒有想清楚?為什麼還是那麼死腦袋呢?
走進電梯里,王茗菲得要攏緊浴袍,才不致感到那從心底泛出的寒意。
然後抬頭和自己相望,對著鏡中人苦笑,令她又愛又恨的不也就是他那頑固的個性嗎?
箅了!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她舉手拍了拍瞼,振作起來,目前首要的目標是尋找到可以暫時做她未婚夫的家伙。
望向一格一格數字攀升,手指輕點下巴,在這個巴黎……她可以找誰來救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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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員拿著十法朗的小費彎身退下。
羅信峰解開領帶,走到吧台,無視那滿架的高貴名酒,抽出一瓶汽泡礦泉水後便打開落地窗,走到外面的陽台看著前方的巴黎鐵塔。
晚風清涼,卻仍無法吹熄燃燒在胸口的那股悶火。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他為什麼還是無法控制得住對她的感情?
難道真的是得不到手,就愈在意?
那——如果他跟她上了一次床之後,是不是就可以消除一直悶燒個不停的渴望?是不是可以斷絕所有的綺念,從此船過水無痕?
或者——
不顧一切陷下去,就此沉淪了?
最慘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面對的是前者或後者?
有時他不免要詛咒,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安排呢?如果注定要與她相遇,那為何要他與她是這樣的身分?!
他是她的叔叔呀!
盡避兩人沒有血緣關系,可是在法律上,在眾人的眼中,他們就是這樣的關系!他無法不顧一切地去愛她、擁有她!要他枉顧世俗眼光,要他做出羞辱對他有恩的王竘的事情,他寧死也不願意。
可她明知如此,卻還執意挑釁,實在是……
但若不是她如此狂傲不羈,讓人難以捉模,又豈會如此吸引人?
他一口將整瓶礦泉水飲盡。
如果時光能往回流,母親不要嫁給王竘,或許就不會有今日那麼復雜的局面;但……如果母親沒有嫁給王竘,能夠與她相遇嗎?
這份矛盾,令他困惑了起來。
右上方的房間陽台有了動靜,房客似乎也有在這深夜時分出來吹涼風的打算,他不想被打擾,轉身欲回房,卻被某種感覺撰住,本能地抬起頭,然後——他看到了她,胸口窒了窒。
她只穿著銀灰色的晨縷和睡袍,柔軟的布料將她完美曲線熨燙了出來,憶起方才在泳池看到的曼妙身軀,腰間燃起一股熟悉的反應。
他曾經見過她平板、單純的孩稚模樣,但也親眼見到她如何一寸寸地改變,變成芳華少女,以及現在的成熟嫵媚。
他的掌心因渴望想觸踫她而搔癢了起來,不得不握緊成拳。
彷佛也意識到他似的,原本看向遠方的臉突然朝他轉過來,兩人視線緊緊相鎖,無以名之的熱力在他們之間緩緩燃燒著。
仰望著她,就像臣民在望著他們的公主,是那樣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而她也如公主一般,輕輕地、優雅地向他點個頭之後,便轉身回房了,而他過了許久,亦走進房間中。
只是當他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時,他知道接下來要麗對的是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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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茗菲得躲在衣櫃里打這通電話,耐著性子等待對方消化她的話。
「什麼?你要我幫什麼?」電話那一頭傳來這樣的大喊,人顯然已經徹底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當我老公!」不厭其煩地復述一遍。
「老公?!你瘋啦!」
「沒有!我百分百的正常,而且在十分清醒的狀況下做這個要求。」
「是嗎?那大概是我還沒清醒,人還在做夢狀態,夢到我接到了這一通有夠莫名其妙的電話,「OK!我了了,就這樣,拜拜!」
「你敢掛!我的終身幸福你就要真的給我負責到底!」她氣得差點用吼的,但怕她的聲音會傳到不該傳進的人之耳中,連忙又收了音量。
電話那一頭靜了半晌。「那讓我先去洗把臉再回來听電話,可不可以?還有,你是認真的?」
「再真不過,你什麼時候看到我拿這種事開玩笑?」
「好!」
一分鐘後,那一頭有了動靜,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茗菲簡單說明了情況。
「嘎?你是說那個大木頭終于來法國找你啦?」
「沒錯!而且打算親自參加我的‘婚禮’!」說到這,一口牙差點教她咬碎。
「唉!」電話傳來長長的嘆息。「這已經很明顯了,他根本就不在意你嘛!我看你干脆真的找一個老公嫁了,干嘛還要繼續浪費時間在他身上呢?」
「你閉嘴,少出這種餿主意,如果能放棄,早就做了!又何必撐到現在?就像你,叫你忘掉‘那個人’,你肯嗎?」
長長沉默後,終于傳來一聲認命的嘆息。「那你要我做你的‘老公’,打算要達到什麼效果?希望他采取什麼樣的行動?」
「廢話!當然是要他將我從你的懷抱中奪回!」
「咳!不是我要潑你冷水,可如果他不打算行動呢?難道……真要我倆進禮堂嗎?」光是一思及那可能性,兩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
她一邊摩擦手臂,一邊也開始認真思考這份可能性,如果她使出了這一招,他還敢無動于衷……
「如果真如此,我也……認了。」
「不行!你怎能這麼快就認命?」反倒是另外一頭的人不放棄。
「不然你說要怎麼辦?」
「哼!方法多的是,就看你肯不肯放段做了?」
「你說說看!」
在听完之後,她眼楮睜大。
「真可以這樣搞!」
「為什麼不?如果那樣做之後,他還是沒任何動作,我看你就真的放棄。強摘的瓜不甜,但既已吃了一口,我想你也可以甘心了。」
這倒也是,她嘴角緩緩浮起微笑,臉上也不再是泫然欲泣的表情。「你會幫我吧?沒有你……我可無法完成那些事。」
再度只听到電話傳來長長的呼吸聲,她已經可以想見對方正努力掙扎的模樣。
「想不幫也不行吧!」一句話,認了。
王茗菲吞下興奮的歡呼聲。「就這麼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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幣上電話後,依舊縮在櫥櫃的王茗菲有片刻茫然。
明知強摘的瓜不甜,可非得要吃上一口,確定了滋味後,才會死心……嗎?
不!她不會死心的!如果能死心,多年前就放棄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閉上眼楮,腦海中浮現過去的記憶——
他們相遇的那一年,王茗菲十二歲,羅信峰十七歲。
王茗菲第一次踏進王家祖宅,是在她父母意外雙亡後,殷、王兩家長輩終于達成協議,同意她到王家跟這個僅見過一次面的爺爺生活一段日子,讓王家爺爺也能負起這份教養責任。
她從小就生在富裕的環境中,所以對眼前的豪宅並不感到懼怕,只是覺得這里感覺俗麗了一點,和她原先所居住的地方有些不一樣,但那是因為她母親一向喜愛簡樸、典雅的事物。
而殷家雖然也相當富有,但住的屋子較偏重中國古風傳統建築,反而少了這份富麗之味,所以初進到這里似乎都以「數大就是美」為標準的大屋子,有點不習慣。
她一從車上下來;爺爺就立刻從屋子出來迎接她,當時看到這個只在父母親葬禮上見過一面,和陌生人差不多等級的老人,坐在輪椅上,卻一副急于想站起來迎接她時,她立刻拋下一切怯生之意,奔過去握住
老人的手,甜甜叫了聲「爺爺」,讓老人高興、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只手輕輕拍著老人的背,安撫他,免得老人的情緒過度激動,而那手的主人是一個高大瘦削,模樣像高中生的男孩子,年輕的臉龐上有著超乎年紀的成熟。
這就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他叫羅信峰,是我的繼子,論輩份他是你叔叔,不過你們兩個年紀相差不多,也可以不用那麼拘謹。」王竘呵笑道。
繼子?叔叔?
她微微皺起眉頭,思索這其間的關聯,之前,外公就已經將爺爺這邊的狀況說明給她听。
她知道爸爸之所以跟爺爺處不好,就是因為爺爺娶了小老婆,當然這個小老婆並不是現在她將要喚「女乃女乃」的同一個人,而且她還有一個不是親叔叔的叔叔……
雖然有點復雜,可她倒也不會弄混,只是——
她沒想到這個「叔叔」會這麼年輕,感覺上像是一個大哥哥,跟「叔叔」差很遠。
要她叫他「叔叔」……很難。
所以後來她叫他「羅哥哥」……在年紀更長的時候,她只叫他「峰」,那是在她不再將他視為「哥哥」的時候。
他是一個很溫柔、拘謹的人,看起來跟「大人」一樣老成、成熟,但跟他在一起時,她卻有說不出的自在和快活,當她每隔一個月得至王家豪宅生活時,他是她的大玩伴,做什麼事都與他在一起。
她最愛听他彈吉他唱歌了,跟她同年紀的小孩沒幾個同她一樣喜歡听民歌,欣賞的歌手是李建復、齊豫和鄭怡,而這全都是因為他,因為他喜歡,所以她也跟著喜歡。
最重要的是,她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對他的喜歡並不是兄妹式的喜歡,而是將他視為將來要嫁的人。
但——她沒想到,在她滿十八歲時,鼓足勇氣向他告白,卻被他拒絕了。
難掩受傷的心以及難以看信,她問他拒絕的原因。
答案只有一個——他是她的「叔叔」!他們不能像一般男女般談戀愛、結婚!
當時的他,已經大學畢業,一邊修碩士學位,一邊進王氏企業工作,穿著西裝打領帶,表情嚴肅地對她說道。
在那一刻,她真的以為他對她只有「叔佷」家人般的感情,她受挫極了,也差點放棄。
可——當她發現,在他以為她沒看到時,總以一種會讓她心跳加劇、全身發熱的目光注視她,卻在她轉頭欲捕捉時,他卻飛快地別過臉去,所以她相信兩人之間所散發的吸引力絕不是單方面所有。
她很確信他是喜歡她的,就像男人喜歡女人,可他卻拼命、努力地推拒著。
于是,她決定開始誘惑他——用她所有在書上、電視、電影上所學到的所有伎倆。
她不停亦不放松地逼他,當他終于突破所有心防,狠狠地抱住她、吻住她,她心甘情願地臣服時,孰料他就像被燙著一般陡然松開她,用她像是染上什麼嚴重傳染病的目光瞪著她,然後臉色鐵青的轉身大步離開了。
接下來,他便搬出王家大宅,不再與他母親及她爺爺同住,甚至不透露住址讓她知道,即使她到公司或到學校去找他,他都有辦法避她避得遠遠的……
他清楚地在他們之間劃了一道界限,不準自己越過。
她不懂,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如此做,如此無情?!
她生氣了,但還是無法放棄他,而且面對已經成年人的自身變化,也開始讓她去思考一些事情。
或許——她要變得跟現在這個依舊孩子氣的她不一樣,他才有可能更愛她吧?
于是她決定有所改變,當她決定了以後,便立刻展開行動。
滿十八歲後,她就有權處理父母留給她的遺產,首先便將父親遺留給她的所有企業股票全都賣出去,然後出國留學闖蕩。
在她一邊進修自己,尋找自己的人生目標時,她也未錯過關于他的任何訊息,尤其她要絕對防堵讓任何女人有可能擁有他的可能性——當然這點她得靠許多人的協助。
如今——時機已成熟了。
而他還是沒有辦法坦然地面對他對她的真實感情,她發誓一定會讓他好好地、重新思考一番。
需*抬
羅信峰幾乎一夜無眠,好不容易眯了一下,徘徊于半夢牛醒間,就在即將入睡之際,卻被電話給吵醒。
他坐起來,拿起電話不耐地說道︰「哪位?」
「醒了嗎?」害他一夜無好眠的人悠悠地說道。
「你說呢?」
她輕笑。「既然醒了,要不要跟我一起用早餐?來巴黎應當要從好好享受一頓早餐開始旅程……你走到陽台來。」
他拿起電話,依言將落地窗推開走出去,一仰頭就看到她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拿著鍋子對他搖晃打招呼,臉上帶著微笑。
他愣了愣,忍不住失笑道︰「你在干嘛呀?」
「做早餐嘍!」
「你自己動手做?在五星級的麗都飯店中?」
「是的!放心,教我做早餐的師父正是麗都的主廚,別怕我會砸了他的招牌。」
她總是會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搖頭好笑地想道。
「快上來吧!這樣才能趁熱吃。」
「嗯!我梳洗一下就上去找你。」這樣的邀約很難拒絕,而且……也不想說「不」吧!大概是法國的空氣與眾不同,帶著清晨的花香迎面撲了來,教人心曠神怡。
幣上電話後,他走進浴室,捧水潑臉洗去最後一絲睡意,然後再動手刮除臉上冒出的胡子。
一邊看著鏡中的自己,腦子卻不停地回想起方才睡覺時一直纏繞著他的夢境,雖然都是零散、斷斷續續的。
有些夢即使做了,醒來後也會忘得一千二淨;但有些夢卻是想忘也忘不掉,因為那是赤果果地將那些埋在深處的回憶給挖出來,好的壞的全兜在—塊兒,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來到巴黎後做的夢都是關于她,夢中的她一會兒是年少的孩子,一會兒又變成豆蔻少女,又或是現在會讓他臉紅心跳加快的窈窕佳人。
而無論是哪一個她,都可以深深揪住他的心……
正如同他第—次見到她時的情況……
那時她十二歲,他十七歲。
在他推著繼父的輪椅出去迎接那個即將住進王家大宅的小女孩時,心情是起伏不定、忐忑難安的。
因為那個小女孩身上流著王家的血液,是最名正言順可以住進這里的人……
在王竘為他們介紹時,當王拘說到他是她的「叔叔」時,那美麗、優雅的臉龐微微皺了眉,在那剎那間,他不禁有種自慚形穢之感她是否認為他不配被叫「叔叔」呢?認為他不配做她的親戚呢?
可她接下來的開口卻令他震驚,將一切的不安都忘了。
「對不起!因為你長得跟我心中‘叔叔’的模樣不一樣,所以能不能不要叫你‘叔叔’,叫你‘羅大哥’呢?雖然我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她臉上真誠、帶著請求的表情,令他無法移開目光。
在他開口前,王竘已作了主︰「好呀!茗菲,就隨你的意思。信峰,你會介意嗎?」
他本來就不會介意,只是感覺有點怪異,但最令他驚訝的是她的態度,似乎完全不排拒他是王家的一份子……
而後來也證明了這一點。
茗菲很黏他,當她在王家住的時候,幾乎有大半的時間都跟他在一起,做功課、聊天、逛街、出游,那段時間,他真的像多個妹妹,也善盡做大哥的責任,細心地呵護著她。
而且她完全超乎他原本的想像,沒有富家千金的架子和派頭,自信卻不驕傲,使用的雖多是名牌之物,卻不會浪費,東西多會用到壞才換。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以一個兄長的目光看著她……
在她十五歲,他二十歲時,當夢中出現她的身影,而隔天起床後發現內褲的殘遺,他就知道糟了。
他對自己為她產生的遐想感到厭惡,居然會對才十五歲的她有了邪念,可又無法自主,相處三年,他一點一滴地看著她的成長,從孩子變成少女,身形窈窕有致。
就像目睹一朵嬌女敕欲滴的花苞,逐漸綻放。
尤其她一個月住王家,一個月住殷家,當她隔了一個月後再出現他面前時,他都會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因為才短短的三十天、她似乎出落得更美麗、迷人。
在她過了十六歲的生日後,她不再叫他「哥哥」,而是峰……
「峰,你知道嗎?今天在學校老師跟我們說一件好好笑的事,我說給你听……」
「峰,你相信嗎?今天有男生在校門口等我說...」
他分享著她所有的一切,知道她所有的想法和感覺,她對他而言就像一只精致、透明的玻璃魚般,毫無保留地讓他了解、看到以及……怦然心動,而在他更像著魔一般,忘情地想要伸手去抓住,完全地擁有、
呵護時,他的母親出現了……
母親擋在他面前。
「孩子,別忘記自己的身分,你繼父的養育之情得好好報答,現在是你要用功念書的時候。」
母親溫婉的勸告就像警鐘一般;震得他腦袋一片空白,全身無力,想起自己的出身、過去……
他必須要認清自己的身分及在王家的地位,他姓羅,並未因母親的改嫁而將原先的姓氏改掉,這是王竘的意思,也是為了尊重他死去的父親。
王竘視他如己出,並無差別待遇,他對此是充滿感激的,也曾發誓過要報答的,可如果他對王竘最鐘愛的孫女……
在外人眼中以及法律規範下,他與茗菲是叔佷關系,這點是不變的。
如果他與王茗菲傳出丑聞,王竘怎能受得了?如果老人家有個萬一,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包何況還有個不能與人說的重要原因……
所以他得克制一切想伸出手的,壓下一切想法,勉力維持住……
「峰……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好嗎?」
當她十八歲生日對他表白真情時,他得板起瞼冷冷地拒絕她,天知道,當時他恨不得拿把刀插入自己的心髒,以止住那份痛楚的蔓延。
而當時她那泫然欲泣、深受打擊的臉,如執鐵般深深地烙印在他腦海里,無時無刻出現,摧毀他心中那道好不容易豎起的保護牆。
所以後來當那小妮子不顧一切地獻身誘惑他時,他也幾乎要不顧一切地就要擁有她,幾乎而已……就差那一步。
因為關于過去的記憶如排山倒海般淹沒了他……
緊要關頭踩了煞車後,他逃開了……然後,她也離開了——離開了他,離開了王家,離開台灣,讓他再也無法輕易地見到她、听到她、聞到她、觸模她直到現在——
她要結婚了,她將屬于另外一個男人……
胡子刮好了,他擰了條熱毛巾敷在臉上,一會兒後,他才了開眼楮看著鏡中的自己。
即使心痛,即使以後只能遠遠看著那玻璃魚在天空恣意的游要,他也要心甘情願。
一切都是注定的,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