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片的工作緊鑼密鼓地展開。
他們幾乎是日夜不停地趕工作,每天的工作時數都超過十二個小時。
好在玉兒的功夫底子還不錯,所以並未出現體力透支的現象。
莉莎因為氣極了黃河生那夜的舉止,所以根本不想再踏入片場,這點倒是令黃河生松了口大氣,不過另一個「隱憂」卻還在——
王老板對玉兒的好感,簡直是到了痴迷的地步。他寸步不離地待在片場,由于他是出資的商家,黃河生說什麼也不能得罪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一雙眼猛吃玉兒的豆腐。
即使玉兒一再向他保證,但他仍無法安心,生怕王老板會使出什麼卑劣的手段把玉兒搶走。因此他的視線始終不離開玉兒。
「玉兒,你要去哪里?」
停工時,他看玉兒獨自往另一頭走去,警覺地喚道。
「上廁所呀?」玉兒覺得黃河生老是緊張兮兮的,故意調皮道︰「上廁所也要向你報告啊?」
黃河生有些局促。「你快去快回,小心點!」他不忘叮嚀道。一邊看向王老板,幸而他沒想跟去。不過,卻看他朝自己走來。
「河生兄,這部片,你好好拍!我打算要力捧古小姐,把她塑造成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一定會大紅大紫的,吁……」
黃河生心想;我看你是想把她捧在手心上吧。于是他淡漠地回道︰「那要看她肯不肯了?」其實他也希望她能被眾人所接受,只是由王老板捧紅,難保他不會有所企圖。
「沒問題的。她不是住在你家嗎?一切就有勞你了。拍完廣告片,就不用麻煩你了,我打算買層房子給她。到時候,你作她的經紀人,我們再好好從長計議一番。」王老板兀自打著如意算盤。「等待果然是值得的,河生兄,這都要多謝你的好眼光。我打算把我們公司所有廣告預算都撥給你處理,但唯一的條件是,都要用玉兒小姐作女主角。呵呵——」
「是,王老板。」這算是大功一件,然而一向工作如命的他,為何感覺不到一些些的成就感?反而有一種——出賣自己的感覺。
他忽地抬起頭。對了!玉兒呢?為什麼她上個廁所要那麼久?他著急起來,丟下王老板,急忙去尋找玉兒。
然而,玉兒已不見蹤影。她不會又遇到危險了吧!他焦急地四下張望,忽地一回頭——
玉兒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糖葫蘆,她正開心地舌忝著。
「玉兒,你去哪里了?我都快急死了。」黃河生提高了聲調。「你手中的東西哪來的?」他皺了一下眉頭。
「我去廁所出來,看到旁邊的小販在賣這個東西,我突然好懷念這種家鄉的零食。于是我走上前去看了半天,結果那個小扮和我聊了幾句,說這只不過是個道具而已,于是就送我一串……」玉兒笑道。
黃河生為她捏了一把冷汗。玉兒太單純了,對陌生人毫無防御之心,這令他更加擔心。
「玉兒,你——」他不知要從何教起,一眼卻瞥見小朱在那頭喊開工了,于是他匆匆丟下一句︰「你以後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講話,萬一又遇上壞人怎麼辦?而且,吳大偉來找過我,他正派人四處找你,你得小心點。」
玉兒果真睜大了眼楮,不敢再吃那支糖葫蘆,並隨手把它扔棄在一旁。
這時,糖販遠遠望見這一幕,暗罵了一聲。
這名糖販正是吳大偉派來的人手,特別將迷魂藥片塞在糖葫蘆的李子里,若只是舌忝表面的糖汁是不會生效的。
玉兒意外地逃過一劫。
「好啦!快去拍片了!不要讓工作人員等太久。」黃河生催促道。
「是的,大人!」玉兒調皮地回一聲,接著便跑向片場。
拍片工作進行得相當順利,十天就把CF完成了。
這除了要感謝工作人員的努力之外,玉兒俐落的身手也是令影片順利完成的原因。
王大老板打算以雞尾酒宴來大肆慶祝,並借機召開記者會。
記者會的事,自然傳到了吳大偉耳中。在此期間,他意外地接到了另一個國際科學中心的電話。
沒想到玉兒的身世竟在國際醫療中心及科學研究機構引起了喧然大波,還引起一場爭奪戰,醫療中心為了避免科學中心捷足先登,立即派遣兩名訓練有素的「獵人」前來接應。
這事完全出乎吳大偉的想像。
兩名「獵人」來台後立刻向吳大偉表示,不論死活,都要在三天內將古玉兒帶回美國。
「這——這不是犯法嗎?」吳大偉神色緊張。「如果你們在台灣殺了人,那我不就成為共犯了?」
「這你放心。」其中一名「獵人」以英文向他說道。「我們兩個人是‘隱形’的,護照及身分也是假的,至于‘尸體’,我們有專業的處理方法。這次和你的會面十分機密,只要你不說,絕不會有人指認你的。」
事到臨頭,吳大偉也沒有法子了,只能隨他們去。只是,他心中隱隱感到有些不安,卻說不上是什麼?他以為自己一心想要升遷,眼看就要水到渠成了,為何他卻緊張得像個「殺人犯」似的?
壁蓋雲集的記者會上,許多星光熠熠的名人、明星都應邀參加了這場盛會。
一向橫行霸道慣了的玉兒,遇到這種場面,也不禁感到有幾分緊張。
「河生,我一定得穿這件全身亮晶晶、露出手臂的衣服嗎?」她站在穿衣鏡前,不安地扯著肩上的衣服,好像那樣就可以扯出兩片長袖子似地。
黃河生以無比疼愛的眼光看著她,接著回頭向小朱道︰「你可不可以去找件披肩給玉兒?」
「沒問題。」小朱經他一催,連忙出去找披肩。
不多久,一件金黃色的縷空披肩已經送來,玉兒將它圍上,才覺得自然了些。
玉兒盛裝走出時,果真引起一片贊嘆的聲音,而王老板更是滿意得不得了,並在台上大吹大擂一番,把玉兒捧得有如女皇一般。
一下了台,他便湊到黃河生身邊,滿臉笑意地說︰「河生兄,謝謝你幫我照顧她,我已經看中了一幢別墅,玉兒以後就住在那里,不用再麻煩你了。」
黃河生心頭一緊,他怎麼可以這樣做呢?說什麼他也不能把玉兒送入「虎口」啊!但是公司有一半以上的廣告來源都在王老板那邊,萬一他不照辦的話,王老板可能會在一氣之下撤回所有廣告,那他也只有卷鋪蓋走路一途了。
「王老板,我看——還是等玉兒先適應一段時間再談。」他試圖把話說得很委婉。
「適應?要適應什麼?她要什麼我就買給她什麼,還有什麼問題?難道——你也喜歡她?想要和我搶?」他臉色陡然一沉。「河生兄,你該知道這會有什麼後果。」
「我——」黃河生在事業和愛情之間掙扎不已。「我會向她轉達你的意思。」他只好避重就輕地回答。
「最好是這樣。」說完,王老板又換上一張虛假的笑臉迎向記者。
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這完全在他的控制之外。
「河生,我剛才表現得怎樣。」玉兒冷不防從他身後出現,雙手圍繞著他的手臂。
「好——很好——」黃河生心不在焉地回道。
「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她輕啄了一下黃河生的臉頰,沒看出黃河生內心的焦慮。「我愛你,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
黃河生心中一陣絞痛。玉兒是如此的信賴他,他怎能把她拱手送給那個老呢?
玉兒忽然松開他的手,皺了一下眉頭。「啊!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吃了甜點的關系。」說完她徑自走向洗手間。
「玉兒——」他想喚住她。繼而一想,也好,就利用她上洗手間的這段時間,好好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替自己倒了杯雞尾酒,站在一旁沉思。
一杯、兩杯……他獨自喝著悶酒,直到第五杯,他開始頭昏腦脹之際,才想到玉兒還沒出來。
不會吧!他輕笑一聲,他一定又是像上回一樣多心了,這里人數眾多,吳大偉再行,也逃不過那麼多人的視線。于是他望著牆上的鐘,打算過五分鐘再去叫她。
忽然一個女明星拿著一條金色的圍巾。對著門口的人道︰「是誰把圍巾掉在洗手間的?」
「咦?好像是那個女主角披的——」有個人湊上前道。
黃河生心頭一驚,連忙沖上前去,抓起那件披肩。
是玉兒的沒錯。
「玉兒!」他不顧一切沖進了化妝間。「玉兒!玉兒!」他發狂似地大喊,用力敲著廁所的門,也引起了女客的尖叫。
此時,外頭大廳也陷入了一片混亂。
女主角失蹤的消息讓所有人的臉上都布滿驚慌。只有一個人,終于一掃多日來的陰霾,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那個人正是——莉莎。
正當黃河生瘋狂地尋找玉兒之際,小朱忽地跑到他身邊。
「總監,有件事,我不知道和古小姐失蹤有沒有關系。」剛才莉莎的神情,早已被他收入眼底。
「快說!」黃河生急切道。
「前幾天,我看到一名姓吳的男子來找莉莎,好像是名醫生。」小朱不愧是「包打听」先生,這次果真發揮了作用。
「大偉?」黃河生停了下來。
「你認識他?」
「小朱,快!你的車鑰匙給我,我得快去找玉兒,怕晚了就來不及了。」
小朱被搞得一頭霧水。
只見黃河生拿了鑰匙便沖向門外。小朱連忙趕上去。
「等等我——總監。」
兩人一路飛馳至醫院。
「吳大偉人呢?」
黃河生氣喘吁吁,一口氣沖到櫃台抓住癟台小姐的手臂問道。
「你是誰?請問找他有什麼事?」櫃台小姐雖然訝異于他的舉止,但仍公事公辦道。
「快告訴我!」黃河生一張臉鐵青得駭人。「否則就出人命了。」
他的話果真嚇到了櫃台小姐。
「他——他正在帶病人作檢驗,在五○一號病房——」
不等她說完,黃河生和小朱兩人已沖向電梯。
接著,他毫不客氣地打開五○一號房。
「啊——」護士小姐尖叫了一聲,差點打翻手上的托盤。「你是誰?」
吳大偉一見到黃河生,心中早有了底。
「河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他故作鎮定。「你可不可以先到會客室,等我幫這名病人檢查完——」
「我不能等了!」他一把抓起他的領口,將他拉到防火梯前,不由分說,當頭便是一拳。
吳大偉站不住腳,踉蹌跌倒在地。
「河生,你——」
「是你派人將玉兒抓走的?」他額頭的青筋暴跳著。
吳大偉擦去嘴角的血絲。他沒料到一向沉著冷靜的老友會有此種失常的舉動,但他仍不動聲色,緩聲說道︰「河生,你誤會了,我根本不知道那個女子的行蹤,又如何去抓她?」
「你說謊。」小朱這時開了口。「我看見你去找莉莎,如果你和她串通好了,要知道古小姐的行蹤,根本是輕而易舉的。」
吳大偉頓時啞口無言。
黃河生轉過身,痛苦地捶著牆上。「大偉,為什麼?我們是這麼要好的朋友,你為何要一再破壞我的感情?」
此話一出,在場人士全都呆住了。
「河生,你不可以誣賴我。」吳大偉試圖為自己辯解。「河生,你何必呢?那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她——根本不存在我們的世界呀!我從來沒看你如此失常過,除了夢璇那次——」
頓時,夢璇這個令人心傷的名字,有如千針萬劍穿過黃河生的心髒。「大偉,夢璇的那次意外,我一直沒向你提起——因為我很重視我們之間的友誼——」
吳大偉雙眼圓睜。「你——你是指——」
「我想,這事你心里有數。」憶起往事,黃河生不禁悲從中來。「你借給我的車子,煞車早就失靈了,而你竟然沒告訴我,就讓我載著夢璇上山,因此造成意外,是你——間接奪走了我妻子的性命。」
「我——我——不是故意的,河生,你不能怪我——」吳大偉痛苦地揪著頭發,陷入深深的悔恨中。
「你因為愛面子,和我交換了跑車去參加朋友的婚禮,我是夠意思才把車借給你,沒想到,你竟把一輛該送修的車給我用,造成我一生不可彌補的遺憾。」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吳大偉蜷伏著身子,悲泣道。
「今天我不是來指責你的。」黃河生用著堅定的口吻向他說道。「我只是來向你討回一個人情而已。你已經讓我失去一個深愛的人,我好不容易再遇到玉兒,她令我形同死灰的日子,重新燃起希望,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半晌,吳大偉才抬起頭,以充滿歉疚的眼神看著黃河生。
「是的。」他緩緩開口。「我的確欠你一次人情。」他蹣跚起了身,走向樓下。「跟我來吧!」
驚喜的感覺霎時充滿黃河生的胸口,他沒想到吳大偉會如此干脆。也許,他真的後悔了——
吳大偉領著黃河生來到地下二樓的太平間。
黃河生的心頓時如墜谷底。
玉兒,她——她死了?他全身打了個冷顫。不!不!這不可能,前一刻她才和他有說有笑的,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吳大偉緩緩打開太平間的門。
黃河生一顆心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吳大偉忽地停了下來。「河生,我希望你要有心理準備。」
說完,他便拉開其中一個冷凍箱。
玉兒整個人被冰封在箱中,美麗的眼被黑布蒙住,身體有些微扭曲,似乎在做最後掙扎——
「玉兒——」黃河生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發出「叩」一聲清脆的響聲。「玉兒——」他的聲音透露著悲淒和絕望,連一旁的小朱也被感染了,忍不住用袖口拭淚。
「看他們是怎麼對你的,你死得好慘吶!」他一聲一泣,悲愴斷腸。
「河生!河生!」吳大偉猛力搖著他的肩膀。「你先別激動。」
「人都死了!我怎能不激動?都怪我沒把你看好。」黃河生用力捶打自己。
「河生,你冷靜點。」吳大偉連忙出手制止他。「她並沒死,你先別責怪自己。」
黃河生聞言,不禁為之一愣。沒死?但是她明明躺在冰櫃里呀!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用力抓住吳大偉的手臂,哽咽道。
「她是被用最新的科技迅速冷凍,冰凍前她仍是活生生的,只要解凍仍可以活過來。」吳大偉不顧手臂的疼痛開口解釋著。
「真的?」活力又重新回到了黃河生身上。「你是說只要解凍,她就會活過來?」
「沒錯。」吳大偉點了下頭。「其實這是方便國際醫療中心派來的人手帶去美國的方法,他們假裝運靈柩回美國,這樣就可輕易將她帶出海關。」
「那——大偉,你快點將她解凍呀!」黃河生像是見到一線曙光,急忙說道。
「這——」吳大偉面露難色。「我辦不到。」
「辦不到?」黃河生激動道。「為什麼?你既然可以冰封她,為什麼不能幫她解凍?」
吳大偉耐心地解釋道︰「冰封的過程較為簡單,但是解凍卻必須有一定的技術,否則對方可能會在解凍的過程中因抵擋不了寒氣而導致心髒衰竭。目前只有美國的醫療中心辦得到。」
「這——」黃河生握緊拳頭,激動道︰「可是讓她被送去國際醫療中心,不是白白送死嗎?」他原本滿懷希望的心瞬間又轉為冰冷,莫非,老天注定,他要失去她了?
他懊惱地垂著頭,任由痛苦敲擊他的心。他竟然連一個愛人都保不住,他到底是不是男人?玉兒,如果可以,我寧可代替你被冰封,現在你一定很冷吧?這全都怪我——
停了半晌,吳大偉忽然又開口︰「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黃河生抬頭望向他。「只要可以救玉兒,即使傾家蕩產我也在所不惜。」
「將她送回屬于她的地方。」
「屬于她的地方?」黃河生不解。
「嗯。」吳大偉點了一下頭。「她不是北宋時代的人嗎?只要送她回到那個年代,那她在這個時代所遭遇的一切就會變成一場夢。」
黃河生皺起了眉頭。「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听不懂?」
「哎!這是一種‘相對論’,她在這個時空所遭遇到的,是我們現在肉眼所見的,然而在另一個時空,不管是過去或未來所發生的事,都是不屬于我們這個時空的,所以換了一個時空,她便會好好的活著,這就像我們作夢一樣。」他費盡唇舌地解釋著。
「我明白了!就像我們作夢時,被子彈打死,但醒過來,卻一點事也沒有。」小朱忍不住插嘴,這可是他這輩子所听過最玄妙的理論了。
「但是——」黃河生仍然不放心。「我要如何讓她回到她的時空呢?而且,你的‘假設’真的有效嗎?」
「這不是‘假設’。我曾到國外研習過有關第三度空間的知識,听過不少這方面專家的理論。」他停了一下道︰「如今,只有放手一搏,不然,你要眼睜睜看著她被送走嗎?」
「但是,如何回到過去,卻是個刺手的問題。」黃河生陷入另一層困擾中。
「她是否曾向你提過她是如何到這個世界的?」吳大偉反問道。
黃河生努力地回想著,半晌後,他才說道︰「她曾說她是秦州梅縣人,在護送鏢物經過黃土高原上一個叫什麼「風沙崖」的地方時,掉到崖下的……那時我還以為她在瞎掰……」
「這就對了!」吳大偉一擊掌,興奮地叫道。「那你趕快送她到那個地方,讓她再重復一次掉落崖下的情景,也許就能回到過去了。」
「萬一不能呢?」黃河生仍然十分擔心。
「如今只有孤注一擲了!」他連忙搬出一只鐵櫃。「這是特別處理過的鐵櫃,可以保住冰塊不溶解,你快將古小姐搬走吧!再遲恐怕那兩名‘獵人’就要回來了
「嗯。」他應了一聲,連忙和小朱將玉兒放入鐵櫃中。
兩人將鐵櫃抬上車後,便馬不停蹄地將車開走。
黃河生和小朱決定將玉兒暫時安置在小朱親戚的果園里,再去弄來假護照、假死亡證明書和一口棺材。
待一切備妥就準備出發了。
即使一切都已就緒,棺木也順利出關,但黃河生卻始終無法安心。
他懷疑,在歷經幾百年後,那個「風沙崖」還存在嗎?雖然多虧小朱查出了玉兒家鄉的現代名字及地點,但仍有許多未知的問題橫在他們面前。
漫漫旅途上,黃河生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棺木旁,一些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他守的是自己的妻子。
他常常在夜里,掏出那塊紫玉來欣賞,看著紫玉,就如同看到玉兒的身影,而她曾說過的話亦一遍又一遍回旋在腦海中。
每看紫玉一眼,他的心就痛一次。這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啊?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魂似乎已隨她遠逝。
為了讓玉兒活下來,他不得不放棄與她廝守一生的願望。每靠近梅縣一段路,他就更加難舍,意志與時間同時在交戰著。他甚至以犧牲睡眠時間來換取和「她」的相處時間。
他在疲憊與心傷之中趕了一個禮拜的路,在無心打理自己外貌的情況下,他已成蓬頭垢面、滿臉滄桑的男人,乍見他的人還以為是哪來的流浪漢呢!幸而一路上有小朱的照顧,否則,他早就撐不下去了。
黃土高原已近在眼前。
這日,風和日麗,黃土高原附近已是一片民房,連馬路都鋪上柏油了,哪來塵土飛揚的「風沙崖」呢?
「小朱,也許那個地方早已不存在了。」黃河生潛意識里仿佛猶在抗拒把玉兒送回去。
「總監,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相信事成之後不只是玉兒,連他們全家人都會感謝你呢!」小朱一再給他打氣。
「可是我們找遍了地圖,就是沒有‘風沙崖’這個地方啊!」他苦惱道。
一名路過的菜販忽地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他們道︰「你們要找‘風沙崖‘?」
兩人用租來的小房車代步,因此小販並沒看到那具棺木。
「對!對!」小朱連忙上前道。「你知道那個地方?」
「就在前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小販用手一指,接著手心向上一翻,露出了笑容。
還是小朱機靈,塞了點錢給小販。小販這才展開笑臉離去。
兩人旋即往小販所指的方向開去。
半晌,他們在一道狹谷前停下來,眼前的黃沙漫天飛舞,幾乎遮住了視線。
「天吶!真的有這個地方。」小朱不禁輕呼出聲。
黃河生的心口卻緊繃著,遲遲說不出話來。
找到了這個地方,不正代表他就將與玉兒永別了?頓時他心痛如刀割。
小朱見黃河生仍愣在那兒,忍不住用手肘踫他。「總監,該送玉兒小姐回家了。」
黃河生百般不願地下了車,當他的手一接觸到棺木時,不覺眼楮一紅。
「不!」忽然他由齒間迸出了一句話︰「我不能這麼做!」
「總監——」小朱張大眼楮,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黃河生垂著頭,似乎在做最後的決定。
「總監,我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但是,假如不快些動手的話就要天黑了,我們會迷失在這片黃沙中,回不去的。」小朱為顧全大局,只好耐心勸著。
「好吧!」他似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說出這句話。
然而他那空洞的眼神,卻令小朱不寒而*。他說不上來是什麼,只覺得此時的黃河生,就像是個失去生命力的人。
黃河生俐落地把鐵櫃自棺木中抱出,再抬到崖邊,打開鐵櫃,將冰塊倒出。
看著被冰封住的玉兒身軀,他的心一片片碎裂。
「來世有緣再會了!」他口中默念著。
就在冰柱下滑的剎那,他突然抱住了冰柱——
一陣狂沙襲面而來,遮住了小朱的視線。
眼前,黃沙漫天飛揚,天地陷入迷蒙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