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霜一邊趕路,腦中一邊轉著各式各樣亂糟糟的念頭,萬一他受的是致命傷,萬一他已陷入昏迷,萬一他已——
不!晴霜猛力甩頭,制止自己再往下想,不準自己再往壞處想,他一定要平安,非平安不可。
陪她來的人是範三樹。
「晴霜,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他們已經連趕好幾天的路了,每天休息的時間平均不到兩個時辰。
「你累了嗎?」晴霜說︰「那我們到前面的旅店歇個腿好了。」
「不,」怎麼可以讓她誤會。「我是怕你撐不住。」
「不,我不累的。」
她說是那麼說,卻一點兒也說服不了三樹。「你黑眼圈都出來了,還說不累?」
「只是黑眼圈,有什麼關系?將軍受的可是重傷。」她哽咽道。
「不要胡思亂想,晴霜,不要胡思亂想。」
怎麼可能不思、不想,但體貼的她為了不讓三樹操心,還是點頭答應。「好。」
自從得知路塵出事後,晴霜便坐立難安,干脆決定赴大漠一趟。
這個決定當然得不到太多人的支持,高進尤其大力攔阻,但她哪里听得進去?
「人受傷的時候,身心都最脆弱,也最需要親人隨侍在旁,我是他的妻子,這個時候不趕過去,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于是她來了,帶著三樹,還有一位識路的統領。
「三樹。」
「什麼?」
「封統領說我們還要幾天才會到?」封俊材和路塵也算是舊識,他是和親王爺的侍衛隊統領,這次特地幫他們帶路,一直都走在他們前面,負責打理食宿問題。
「他說快些的話,今天午夜前就可以趕到樹人的營區了。」三樹仍習慣稱路塵為樹人。
「真的!」晴霜的精神為之一振。
「當然是真的。」
「三樹,這一路真虧有你和封統領幫忙。」
「我們能幫的忙也不多,只求恩公他一切平安。」
「嗯,」眼前最重要,的確只有這件事。「那我們再多趕一點路,能早一時半刻趕到,就早一時半刻趕到。」
「好。」
大漠中的星空,美得驚人,但此刻晴霜的眼中只有那頂蒙古包,路塵住的蒙古包。
「夫人。」封俊材上前來行禮迎接。
「封統領,辛苦你了。」
「不,屬下不累,辛苦的是夫人。」
「大將軍他……」封俊材先到,應該清楚路塵最新的狀況,晴霜真是又想知道,又怕知道。
「恭喜夫人。」封俊材會意地說。
晴霜一听,放松的淚水立刻洶涌而出,好像怎麼努力想自制也沒有用。
幸好封俊材和範三樹都能體會她的心情,便由著她哭。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一面用紗巾拭淚,一面致歉。
「夫人快別這樣說。」封俊材忙道︰「要不要現在就過去看大將軍?」
「當然要羅!」三樹也很興奮。
「那我先去叫醒他。」
「等一下。」晴霜稍稍恢復平靜,急忙叫住了他。
「夫人?」封俊材停住腳步,轉身問她。
「讓他休息吧。」
「但是你遠道而來,又日夜兼程的趕路,不叫醒他的話……」言下之意,就是豈不可惜?
「他平安無事,這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來,不正是為了確定這件事嗎?」
「夫人真是體貼。」封俊材由衷表示。
「應該的。」
「那我們進營區吧!」他招呼著,「副將已經在安排食宿了。」
「小扁——呃,是路連?」
封俊材笑道︰「可不正是小扁兒嗎?夫人、範小扮,請。」
他們一起進營區,因為夜已深沉,晴霜特別交代不要驚動其他人,她也只在吃點東西後,便要路連帶她到路塵的營帳去。
「小扁兒,將軍傷在哪里?」
「左肩胛骨處,是箭傷,原本應該沒什麼大礙,壞就壞在箭上喂了毒。」
「誰這麼狠的心?」
「這……」他突然吞吞吐吐起來。
不過他們也來到帳門前了。
「夫人?」見她腳步遲疑,路連不明所以。
「你別笑我。」
「笑你什麼?」
「近鄉情怯。」
他笑了。「要換做是彩蓮來看我,我還不曉得要樂成什麼模樣。」
是他這句話鼓舞了她。「我自己進去。」
「確定嗎?夫人。」
「確定。」她肯定的說。
「好。」路連幫她掀起帳門。「那麼,將軍就交給你了。」
她鼓起勇氣走進去,起先一燈如豆,幾乎什麼都看不見,慢慢的,便看到了一個輪廓。
他躺在那里,在行軍床上,晴霜心中掠過一陣驚慌,怎麼毫無動靜?會不會他們全在騙她?也許他——
「不要騙我!」
晴霜匆匆忙忙趕到他身邊去,發現他原來是在說夢話,但也確定他的確活著,好好的活著,心情一緊一松,人幾乎虛月兌。
「不要騙……我……」他再重復一遍。
晴霜蹲下來,輕輕喚他。「陌桑。」
他沒有反應,仍沉浸在不知名的惡夢當中。
「陌桑?」
情況依舊。
或許該換個名字叫他?「路塵。」
眉尖蹙起,晴霜同時注意到他面容憔悴,布滿胡碴,而且瘦多了,是因為這里的環境惡劣?還是心事重重,才導致他如此教她心疼。
「路塵?」她不敢搖他,深怕弄痛他的傷口。
他側過頭來,緩緩睜開眼楮。
「路塵?」
「你……」聲音沙啞得嚇人。
「我是晴霜。」她慢慢伸出手來。
但他卻突然將臉轉開。「騙人。」
他仍然生她的氣,一直都生著她的氣嗎?晴霜覺得自己又要哭了。「路塵,我——」
「我一定是在夢中。」他突然開口打斷她,喃喃自語的說。
什麼?!
「不然我的妻子一向都喊我的字。」
晴霜有些不知所措,他到底是真醒,還是假醒?到底真以為仍在夢中,或者是在逗她?
「陌桑。」
他再次轉過頭來看著她,說的卻是,「現在,我肯定自己真的是在作夢了。」
「陌桑?」
「因為我們吵了一架,不,應該說是我罵她,我把她罵得好凶,一點兒說話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她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他醒了,一定是醒了,而且在跟她道歉,尋求和解。
像他這麼驕傲的男人,或許也只能用這種辦法跟她道歉了。「噢,陌桑。」晴霜把他的手拉到頰邊。
手指觸及到淚水,路塵忙問道、「你為什麼哭?還在生我的氣嗎?」
「不,不是的。」但眼淚卻流得越急越凶,霸道的他、神采飛揚的他、光鮮的他、自信的他,甚至是有點兒可惡的他,她都見過,唯獨沒有見過像眼前這麼溫柔的他,所以她既感動,又覺得心疼。
「那是為什麼?」
親吻著他的指尖,晴霜低語,「因為你受傷了,我好舍不得。」
「區區箭傷,無妨的。」
「不,我指的不是身體上的箭傷。」
「哦?」路塵說︰「那是什麼?」
「你心里頭的傷,被母親的死、父親的冷漠和前妻的背叛弄的心傷。」她不願意再假裝不知道這些事,願能一次解決掉所有的事,不要再讓過去的陰影橫梗在兩人當中。
他听了身子一僵,好半天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住她看。
晴霜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她絕對不能露出絲毫讓步的跡象。
「你都知道了。」他說。
「願加倍補償你。」
「如何補償?」他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提高。
「愛你。」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威力卻十足,讓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晴霜屏息靜氣,靜待下文。
「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用愛來補償你,我愛你,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愛你好久好久了,而且愛得很深、很深,你知不知道?」
「我……」他無以為繼。
但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你不知道,因為你已經不敢相信。」
他的眼中有淚光隱隱。
晴霜見了激動不已,上半身跟著往前挺,頭則往下俯看他。
「我什麼都不懂,甚至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鄉下姑娘,是你改變了我的生命,因為有你,我才甘心守候;因為有你,我才願意努力,一切,都只因為有你。」
「晴霜。」
再重新從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感覺竟是這般的美好,讓她忍不住閉上眼楮說︰「再叫我一次。」
「晴霜。」
「再叫一次。」
「晴霜、晴霜,」他喃喃喚道,最後終于如她所願的笑出來。「貪心的女人。」
「不過要你多叫我幾次而已。」他們之間「好像」、「似乎」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該聊,但……她現在就是不想談那些事情,夫妻之間,還有什麼比談情說愛更重要的?
「晴霜。」
「嗯?」
「即使只能夢中得見,我也心滿意足了。」
這個男人!有時還真像個小男孩,撒嬌撒得緊,教人想不多疼他一點都不行。
算了,就順著他吧!「什麼樣的夢?見到我,是美夢、還是惡夢?」
他突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若我說我想作的是另一種夢呢?」
「哪一種?」
「綺夢。」
晴霜立即滿面緋紅。「陌桑!」
「你願不願意陪我一起作夢呢?」
「不行啦!」她推辭著。
「為什麼不行?」
「你的箭傷……」
說到箭傷,他馬上裝出可憐的樣子。「就是因為受傷了,所以你才更應該疼我,對不對?」
「但是……」她仍有些遲疑。
「晴霜,你愛我的,對不?」他握住她的手不肯放。
「當然。」
「我想你,好想你。」
看著他、听著他的話,晴霜的心都軟了,甚至化了,再也抗拒不下去。
「好。」
「好什麼?」他略顯吃力的抬手,撩撥她垂下的發絲。
「當然是都听你的呀,大將軍!不過……」
「不過什麼?還跟我談條件,」他調笑道︰「有欺負病人之嫌噢!」
「你真壞。」嘴里說他壞,頭仍俯下來,迅速找到了他的唇。
就像干涸已久的大地喜逢甘霖,他馬上挑開她的唇瓣,卷住她的舌,翻攪、吸吮、糾纏著吻。
他行動不便,晴霜不敢讓他太激動,只好由自己主動一些。
在親吻之中,她盡量調整角度配合他,同時為彼此寬衣解帶。
「天啊!我想你,真是快想死你——」趁兩人的唇暫時分開之際,他說道。
底下的話卻又被她的吻給封住。「不準提那個不吉利的字,你都不知道剛接到消息時,我是怎樣的……」伴隨著顫抖,她說不下去了。
「你冷嗎?」
「也不全是。」
「還有什麼?」
「擔心、害怕……」她坦白道︰「陌桑,我好怕失去你,如果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的寶貝。」他輕喟。
「你說、說什麼?」她顫抖著聲音問︰「你……叫我什麼?」
「你是我的寶貝。」
「真的?你不是在哄我?」她幾乎就要喜極而泣。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路塵似乎也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你什麼也沒說呀!」
「但我的身體已經對你表白得一清二楚,已經全部輸誠了,不是嗎?」
晴霜驀然想起高進跟她說過的話,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難道真的被他說中,有些事,她不說,路塵不知道;路塵不講,她也不清楚。
「我真的是你的寶貝?」她想要再多听幾次。
「當然,獨一無二的。」
「你以前沒有過,以後也不會再有?」
「是的,只有你一人,」然後他說︰「上來。」
「嗯?」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要你上床來,你不是冷嗎?」
「但是——啊!」想不到一個病人還有那麼大的腕力,硬是將她拉上床去。
「听話嘛!」
「你還真霸道。」
「不好嗎?」他的雙手開始忙碌起來,尋找著每一個熟悉的幽秘處。
不消多久,她便陷入他挑起的激情漩渦之中,難以自拔。
「晴霜、晴霜。」他不停的呼喚。
「我在這兒呢!」她也曲意承歡。
「到我身上來。」
什麼?晴霜確定自己一定是听錯了。
「晴霜。」他卻又催促道。
「你在開我玩笑,對不對?」他們一絲不掛,四肢交纏著。
「不,我是認真的,十分認真。」含住她的耳垂,路塵盡情挑逗著。
晴霜的呼吸漸漸轉為急促,想都沒有想過前來大漠探病,竟會探出這樣的結果來。
「好不好?」他嘴巴催著,雙手引導著,簡直就像個大火球,都快把她燒融了。
「我……沒試過,從來沒有試過。」
「害羞有時是最佳的催情劑哩!」他的手從她滑膩的圓臀往前深入。
「陌桑!」她又羞又急。「你別這樣。」
「你不喜歡嗎?」
「喜……當然喜歡……嗯……」她蠕動身子,把他的手夾在雙腿間摩挲。「但我怕你痛。」
路塵當然也知道她指的是他的傷口,不過還是把握住機會說︰「那你還不听話。」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
「交給我。」他扶住她,引導著她跨坐到自己的腰上。
「陌桑!」真的很刺激,可是晴霜仍覺得羞澀不已。「良家婦女應該都不——」
「嘖,」他打斷她,「你是我的妻子,閨房之樂,只需你我配合即可,我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哩!」
「你真大膽!」她說。
「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效法?」他看著她,俊逸的臉龐緊緊的吸引住她。
「教我……」她不再害羞了,他說的沒錯,他們是最親密的夫妻呀!夫妻之間,有什麼好隱瞞的?
「只要坐上來,再……」他用十指扣著她縴細的腰身,讓她接納了自己。
「啊!」晴霜仰起頭,緩緩擺動腰肢。
「對,就是這樣,我的寶貝……」
「人家是來探病,不是……」怎麼變成這樣?萬一被別人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那……真是連想都不敢想!
「有了你,我百病全消。」
「陌桑!」那股熱潮席卷全身,晴霜知道她已經停不下來了。
「晴霜,再快一些,我……我……啊!你真是個尤物,是我的……」
她瘋狂的扭動身子,已經忘掉先前所有的顧忌,只想和他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
「塵,我愛你,我愛……」余音全化為嬌喘,和他濃重的呼吸聲合而為一。
之後,晴霜靠在他的身上,已連續趕了幾天路,疲憊不堪的她,便那樣進入沉沉的夢鄉。
不過為了善盡為人妻者的身份,隔天晴霜仍在黎明前醒來。
大漠的星空很美,清晨也一定很美,說不定還更美哩!因為象征著光明與希望。
就像她跟路塵一樣?
看一眼仍在熟睡中的丈夫,想起昨晚的激情,晴霜仍然臉紅心跳,差點就忍不住癌去吻他,不過,最後仍因為怕會弄醒他而作罷。
要親熱,往後有的是機會,她可是他的寶貝。
想起這名號,她一顆心便甜孜孜的,恍如泡在蜜缸里,晴霜拿起自己散落一地的衣服,躡手躡腳的走到屏風後頭,開始穿上衣服。
哎呀,都皺了,真得趁大伙兒都還沒有醒過來之前,回路連安排給她的營帳內更衣,不然——咦?有聲音!
她還來不及思索或有什麼反應,來人已經出聲喊道︰「路塵,醒來!」
是個女人!因為太過驚訝,晴霜反而做不出任何反應。
「路塵!」
「嗯。」只傳來他包含濃濃睡意的聲音。
「路塵!」
「寶貝?」
晴霜雙頰一熱,在叫她呢!一大早就在找她、叫她,可見是真的把她放進心里頭了。
她剛想走出去,他們接下去的對話卻又令她止步。
「你在做什麼大頭夢?我是寶貴,不是寶貝。」
「啊!」路塵總算睜開眼楮了。「是你呀!寶貴。」
他們認識?
「你沒穿衣服!」寶貴驚訝的叫道。
路塵卻說︰「咦?你不是很習慣了嗎?」
「此一時也,彼一時,誰知道你竟然有果睡的習慣。」
「我沒有哇!」
「那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赤膊著上身而已?」寶貴再問。
「我——」可以想見他正掀開被子看。「奇怪?」
「有問題。」
「哪有什麼問題?」
「你又風流了。」
他們聊得隨意,晴霜卻听得手腳冰冷,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別胡說八道。」
「我都不介意了,你緊張什麼?」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晴霜從皮制屏風的縫隙看出去,只捕捉到一個曼妙的身影。
「我怎麼會……」
「哎呀!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說︰真人面前不講假話,你跟我裝什麼蒜呢?」
這麼說來,她不是漢人,難怪話中有口音。
「我也不是純漢人,」路塵又說話了。「奇怪,昨兒個晚上,到底是……」
「大將軍。」她開始顯得不耐煩。
「你不相信我?」
「有關系嗎?」寶貴失笑,「有時你還真像個孩子。」
「我討厭被誤會。」
我也是,晴霜在心底說︰我也是呀!路塵,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很不喜歡被誤會,但你現在撒嬌的口氣,卻听得我好難過,那女人究竟是誰?你為什麼沒急著找我?你應該知道我在這里呀!
「好了啦!你的傷也已經好得差不多,就算想要放縱一下,也不是什麼大罪過。」
「但我沒有,昨晚根本沒人進我的營帳。」
「什麼?」寶貴的反應,也是晴霜沒有出口的驚呼,什麼?
「不會吧!」
「句句實言。」
「那你怎麼會……」
「我想,我只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那我們走吧!」
「今天就能把事情解決?」听得出來他已起身,同時穿上衣服。
就在這個叫做寶貴的女人面前嗎?偏偏她還提醒他把衣服拉平,晴霜頓感妒火中燒。
「有我在,你什麼也不必擔心。」
「寶貴,說真的,這次多虧有你幫忙。」
「知道我對你有多重要了?」
「我一直都知道。」
「那……」寶貴說︰「事成之後,你打算怎麼回報我?」
路晨想了一想。「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
「或人?」
晴霜如墜冰窖,太殘酷了!老天爺為什麼要安排她听到這些話?看到這個場面?
「人?你要誰?」
「我要你……」他們已經往外走了,晴霜並沒有听完寶貴所有的話,但這樣也已經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