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變了。
十年了,誰不會改變呢?
只是從前溫暖蔚藍的眼楮現在是寒冷的冰洋;過去神采飛揚、令人心動的英挺五官此刻卻布滿委靡憔悴的陰影。
不見往日的干淨帥氣,他黑發凌亂甚至滿臉胡碴。
這是藍蝶全然陌生的臉孔,完全沒有曾經瀟灑飛揚的風采。
以前的他若是風靡天下的白馬王子,那此刻的他無疑是地獄里的痛苦囚犯。
喔,喬恩,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待自己?
藍蝶眼眶突然發燙,懇求的手朝他伸出卻又無力地垂落。
"喬恩……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澎湃的情緒令她無法繼續說話。
這麼多年了,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她喊他名字的獨特方式,雖然只是輕輕的一聲,卻讓他震動……他感到心痛,不,他不該有心痛的情緒,他不該再為她產生任何情感。
方才她的手伸向他的一剎那,他幾乎要停止呼吸,他以為……不,梁喬恩,不管你以為那舉動代表什麼含意那都不是真的,她從前就把你騙得團團轉,十年不見,你這個笨蛋竟然還是會被她天使一般美麗的臉龐迷惑。
"你以為只要你出現在我面前,用你美麗的臉蛋向我懇求道歉,我就會寬宏大量對你說沒關系,讓你可以輕松地走出門外把這件事丟在腦後?"他因為方才一時的軟弱口氣更加惡劣。
美麗?!喬恩認為她美麗嗎?藍蝶望著他明顯泛著怒氣的臉孔,一顆心突然像蝴蝶一樣輕輕舞動著。
不,她怎麼這麼笨听不出這是喬恩諷刺的說法,剛剛升起的心緒馬上又掉落谷底。
她忍著突然泛濫胸口的悲傷,搖頭對他說道︰"我並不想輕松地走出這里,我只是想……求得你的原諒。喬恩,求你原諒我好嗎?"她的語調因為懇求而顫抖。
她怎麼能夠狠狠傷了他之後,還對他露出這樣懇求的表情?喬恩怨恨地罵出口,"你這個說謊話的婊子!為了怕我報復竟然乖乖地跑到我面前低聲下氣,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他惡毒的話語讓她臉色蒼白,"不是的,我來是想親口告訴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向你道歉,求得你的諒解。"她勉強自己說完這些話。
他語帶嘲諷,"你真是可笑!以為在我面前裝裝可憐樣,我就會像以前一樣被你迷得團團轉?我告訴你好了,我根本不打算與你和解,叫你來談話,也只是想見識一下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你的演技到底有多高桿。現在我看到了!你裝模作樣的表情真是讓我惡心透了!"
他蔚藍的眼眸狠狠盯住她,似乎想要用眼光將她一一割成碎片。
"我話說完了。"他的聲音突然詭異地輕柔起來,"你走吧,我的律師會替我轉達你利用我成名需要付出的代價。"喬恩要趕她走了?!
她不怪他出言傷她,她只絕望地想要喬恩的諒解……
她多麼天真啊!還以為只要真心誠意的坦白,她記憶中那個溫柔多情的喬恩就會接受她的道歉,讓她不再自責痛苦。
或許過去的喬恩願意原諒她,可是現在的他……已被去年那場車禍折磨得像是地獄里的撒旦。
"還在轉動你的小腦袋,想著新的騙人把戲嗎?"他刻薄地問。
藍蝶對他的疾言厲色根本無法招架,她只能拚命搖頭否認,兩眼幽幽又無助地注視著他。
喬恩抗拒著自己軟化的意念,發出一陣冷笑,"那你來告訴我好了,今天換作是你被過去背叛過你的舊情人報復,把你變成全天下的笑柄,你會因為他肯在你面前低聲下氣就原諒他嗎?"
原來在他眼里,她是這樣不堪……但是她是這麼絕望地想要讓他相信。
"喬恩,請你听我說,我真的不是有意傷害你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夠了!"他斥喝著。
藍蝶咬住嘴唇。
雖然他口氣惡劣,可是她看得出他正努力掩飾自己受傷的情緒,他的感情和自尊都因為她的不小心而受到傷害。
理智上她明白,負傷的野獸往往具有驚人的攻擊性;感情上她還是覺得,他的話像刀一樣割在她心上。
"我真的只是想……求得你的原諒,喬恩,求你原諒我好嗎?"她的眼楮盛滿了感情。
"你真的這麼想獲得我的諒解?"他口氣古怪地問。
藍蝶不知他為何突然改變語氣,但仍遲疑地點頭。
"那你用行動證明給我看。"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成了謎團,令她不安。
"證……證明?"她不確定他指的是什麼?
他不發一語專注地凝視她。
想到昔日不可一世的他總是擁有全世界對他的崇拜與贊賞,而此刻卻如此孤單寂寞地躲在這個偏僻的別墅里,回避世人的嘲笑。最不可原諒的是她竟在他的傷口抹鹽,徒增他的傷痛。強烈的愧疚感捉住了她,沖動之下,她開口問︰"喬恩,請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證明?"
"過來,坐到我的腿上。"
"坐……"她正要開口拒絕他的要求,抬眼卻見到他深沉難懂的眼神。
她明白了,他故意要讓她難堪,要她知難而退。
她不會讓他得逞的,她要讓他知道她……是真心的。
顫巍巍地走向前,記得報導上寫著他是左腿受傷,所以她刻意在他岔開的兩腿間挑了右腿坐下。
他腿上傳來的熱度幾乎讓她驚跳起來,她深深吸口氣強迫自己維持這樣的姿勢,但卻沒有勇氣迎上他的目光,盯著他黑色的Polo杉,她渾身僵硬不自然地說︰"我已經證明了,喬恩。"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困擾著他,過去的她清新自然得像含苞的花蕾,而現在,歲月對她非常仁慈,她變得更有女人味,渾身上下散發著嬌柔優雅的氣質,宛如亭亭綻放的五月玫瑰,令他渴望……
可惡!
"喬恩……"等不到他的回復,她遲疑地抬眼。
他正表情嚴厲地等她抬頭,等待其中將會出現的厭惡或者同情,就像他半年來時常在其他女人眼里看到的一樣。只需再對看一眼,他就能成功地將她逐出心門之外,他對自己說。
但他錯了,迎上他的,是她盈盈欲訴的溫柔眸光,仿佛她還是過去那個溫柔可愛的小安琪……
不,他無法面對這個!
他的唇立刻俯下,無情地探奪她微顫的唇瓣,一手插入她後腦柔軟的發絲間,讓她無法躲避他的侵略,另一手則用力箍住她的細腰,將她緊鎖在懷中。他立刻感到她渾身僵硬,兩手在他胸前徒勞地想推開他們的接觸。為她的反應所惱,他惡意地以舌撬開她的牙關,肆意地在她唇齒間翻攪,想借著這種親密的舉動羞辱她。
驀然間,她似乎察覺了他的心意,整個人放松了。她姿態柔順地緊貼在他胸前,任他為所欲為,甚至微弱地回應他的吻。
她的柔軟芳香、她的柔順討好,讓他感到一股甜蜜緩緩沁入心頭,他的吻也隨著轉為誘哄輕柔。
他的溫柔喚出了那年冬日的溫存回憶,兩人都恍惚了。
松開緊箍的力道,他隔著衣裳開始緩慢地在她身上探索,重新熟悉著她成熟的女性身段。輕舌忝她柔軟紅潤的唇瓣之後,他的唇緩緩移向她的耳後,尋找她敏感嬌女敕的肌膚,滿足地听到她輕輕的喘息聲,她的手悄悄環住他的頸背,將俏臉埋在他的懷中。
迷蒙之中,他憶起多年前那個溫柔的黃昏,他們的初次。
美好的回憶加上此刻懷中的軟玉溫香,結合成巨大的,瞬間淹沒了他。
在長長的寂寥之後,他發現自己絕望地需要她溫暖的擁抱,他想要與她親密的。
他的手熟練地一一解開她絲質襯衫的鈕扣,伸向她內的柔軟肌膚。藍蝶神情痴迷地癱軟在他懷中,直到他撥開衣物障礙,捧起她的渾圓並輕含住她粉色的蓓蕾,她才像觸了電般猛然推開他,兩手緊緊地將衣物攏緊,神色慌張。
驟然失去她的溫度,令他一凜。
"怎麼?你的手段里面沒有包含陪我上床這一件?"
讓他聲音沙啞,突然失去她的溫暖,讓他口出惡言掩飾自己的眷戀。
"不是這樣的……喬恩,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藍蝶喃喃地說著,神情迷惘。
這個可惡的女人!用她楚楚可憐的無助神情誘惑他,那香肩半露的景致令他著火!他瞪著她發絲散亂、衣衫不整的模樣,努力不讓自己因為她的狼狽而心軟。
他絕不是對她有情,他是禁欲太久才會被她挑動,他說服自己。
"要不要我提醒你,我現在是個跛腳的廢物?你不喜歡跛腳是吧?放心,我也不想要吃回頭草。"
她的臉色因為他的話立刻轉為蒼白。
"你還是滾回你的愛人身邊吧!當然,看在剛剛的熱情演出上頭,賠償金我可以考慮少算一點。"傷人的言辭目前是他惟一自保的武器。
他狠毒的目光及話語,將她好不容易才凝聚的希望火光全數澆熄。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外,淚眼中,西雅圖的黃昏靜靜地圍攏過來。
???
如果她像當年一樣一走了之,那喬恩怎麼辦?如今的他不只身體殘缺,連心靈的平靜都被她的錯誤打碎,她怎麼忍心見喬恩被媒體一再傷害?
這個世界上她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喬恩受傷的表情啊!
那天黃昏倉皇逃走之後,藍蝶就不斷夢到喬恩冰冷憤怒的眼楮,夢里他獨自站在空寂的冰湖上,突然間冰塊碎裂,喬恩就在她眼前一寸寸往下沉落凍寒的湖底。
夢中,不論她如何哭喊,喬恩都不願回望她一眼。
醒時她總是緊緊抓著被毯,似乎如此喬恩就不會沉落在冰冷的湖底孤苦無依。
藍蝶決定留在紐約,以自己的方式幫助喬恩。
她選擇的方式是演出一場鮑開的愛情戲,男女主角是弟弟和自己,入戲的觀眾則是緊追在後的媒體記者。
他們開始盛裝出席藝文界的各種場合,像是畫展、茶會、歌劇表演,甚至出席冰上舞蹈比賽。她只要不時露出深情的凝視與微笑,多事者自會替她詮釋,畢竟人們總以為見到的就是真相。
有了新歡難忘舊愛?
這是今天藝文版的標題。
"到底我該怎麼做才能讓這些人不再去騷擾喬恩呢?"藍蝶挫敗地說。
她原本柔和秀氣的眉緊蹙著,盯著自行編撰他們的三角關系的報紙。
"小蝶,我們已經演戲演了這麼久,算了吧,或許消失在這些記者眼前才是比較好的解決方式。"藍谷勸著她。
她動搖了,或許小比是對的。
自始至終,她只掛意著這件事對喬恩的傷害,對于自己因此暴露在公眾注目下的隱私反倒無暇在意。
電話鈴聲打斷他們的對話,小比不悅地拿起話筒,隨後又掛斷。
"怎麼了?"她現在對于接電話已有恐懼感,壞消息似乎永遠沒完沒了。
"律師打電話來,說梁喬恩要求談判。"藍谷陰沉地說。
???
喬恩的律師轉達談判的地點位于喬恩西雅圖的私人住宅,並聲明出席者為雙方和雙方律師。所以藍蝶此刻再度來到那日喬恩刻意羞辱她的書房,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的律師與她一塊。
"喬治,我們最壞的打算是什麼?"藍蝶緊張地再度跟自己的律師確認。
"賠錢了事,不過這要看今天他們開出多少條件和價碼,而我們又能夠接受多少。"這是喬治的看法。"不然的話,也可能進人民事訴訟程序。"
喬治跟藍蝶這對雙胞胎是大學校友,雖不是很熟,但他覺得自己應該為安琪努力爭取勝算,他知道安琪是個善良溫柔的女孩,不忍心見她因為這件事而日漸憔悴。
"我想只要不太離譜,只要喬……梁先生願意和解的話,我願意接受他們的條件。"她深吸一口氣後說道。
"安琪!"喬治非常驚訝,他當律師以來,還沒遇到過這種事。"藍谷知道嗎?"他覺得這是安琪個人的決定,藍谷肯定不會同意的。
"沒關系的,等會兒談判,你照著我的話做,盡量不要讓梁先生覺得不愉快好嗎?"安琪對他露出安撫性的微笑。看著她細致的肌膚泛出奇異的蒼白,顯示她正努力壓抑自己緊張的情緒,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摟摟她的肩膀,表示支持之意。"交給我就好了。"
"那就拜托你了。"她眼神感激地回望他。
他或許是這場闢司里惟一受惠的人,要不是因為這層合作關系,藍谷才不會讓他有機會接近藍蝶,他從念大學開始就對安琪心生愛慕之意了。
此刻她荏弱憂愁的表情我見猶憐,讓喬治內心涌出一股保護捍衛她的沖動,他突然明白為何藍谷總是不放心他這個姐姐了,因為她周身散發怯弱柔郁的氣質,最容易挑起男性的征服和呵護。
門突然被推開,眼前走進喬恩的律師和自行推著輪椅的喬恩。
看到喬恩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心酸的情感驀地攫住了藍蝶,讓喬恩報復吧,只要他能好過一些。
談判雙方在律師相互介紹後分別坐在書桌兩側,藍蝶不敢望向喬恩的方向,她害怕再度面對他的殘酷和冰冷,更怕他周身縈繞的悲劇氣息。
"在進入談判議題之前,我必須代表我的客戶梁先生表達憤怒之意。因為藍小姐未經梁先生同意即私自展出他過去冰上表演的攝影照片,除了為他日常生活帶來極大的困擾外,更重要的是梁先生個人的隱私權在這段期間被媒體視之為無物地剝奪殆盡,藍小姐的攝影展無疑是一切問題的導火線——"對方律師顯然想要先發制人。
喬治立刻中斷對方發言,"我相信藍小姐與我都非常了解梁先生所受的不平待遇,這也是我們今天坐在這里談判的原因。事實上,藍小姐十分遺憾這次的展出意外,對于這次的協調談判也願意表示無上的誠意,所以我們是不是能夠直接進入和解的條件談判?"
喬恩犀利明快的發言,讓會議桌上的談判張力頓時高漲,藍蝶緊緊捏著自己的雙手,眼光只敢落在喬治身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緊張的氣氛已經令她腦後隱隱抽痛。
"既然籃小姐如此有誠意,那表示你一定也同意梁先生無辜受到這次攝影展的連累,在車禍後身體復健的關鍵時刻,同時承受和心理層面的雙重折磨,不是任何賠償金額能夠彌補的遺憾——"
"湯姆,你能不能夠不要再繞圈子了?"熟識對手的喬治忍無可忍地說道,瞄了一旁面無血色的安琪,情況很不好,他實在厭惡湯姆這種打高空的談判方式。
"可以。"湯姆立刻住口,不慌不忙地拿出裝訂整齊的資料遞給兩人。"我的當事人梁先生與我討論過後,已經將本次協議的條件列于你們眼前的文件之中,我現在就復誦並解釋其中條文的意義,然後等你們做決定。"
喬治臉色難看地湊到藍蝶耳畔低聲說道︰"別怕,那只是他們談判慣用的伎倆,只要你覺得無法接受,我們就說不,不必急于今天就達成協議。"
藍蝶點頭,她飛快地瞥了喬恩一眼。他從進來到現在始終不發一語,表情冷靜嚴肅,雖然隔著一張桌子,但她卻覺得他們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他眼中的無情是世上最遙遠的距離。
"你們溝通好了嗎?"對方律師問道。
"請開始。"藍蝶低頭專注地看著文件。
"首先,梁先生要求無條件賠償一百萬美金。"
一百萬美金?!
她根本無力賠償。
"一百萬的賠償金,你們未免獅子大開口!"喬治沒想到金額會這麼離譜。
對方律師不管喬治的反應繼續往下解讀,"此外,喬先生要求本次所有未經他許可任意取用肖像權的攝影照片必須歸他所有,藍小姐此後不得私下持有他個人的表演照片。"
藍蝶努力吸著氣,想要壓抑突然涌出的淚水。
多少個無人的深夜,她獨自與照片中神采飛揚的喬恩靜靜相伴,他的呼吸、他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讓她誤以為仍然擁有他的柔情蜜意……
喬恩,你好殘忍,連夢都不讓我擁有。
喬治雖然沒機會見到這次的影展作品,但他起碼知道對一個藝術攝影家而言,作品是生命的絕大部分,這第二個條件實在太嚴苛離譜了,他相信安琪可以答應不將作品公開展出或買賣,甚至願意出錢向梁喬恩買回肖像權許可。
這其中應該有許多轉彎的空間,但眼前的兩人顯然是想把安琪逼上絕境,他憤怒地想著。
"第三個條件,藍小姐必須選擇在部分重要媒體上,向我的當事人梁喬恩先生公開致歉。"
"你們非得將藍蝶逼死才甘心嗎?"喬治不禁罵出口。
"以上是和解方案A。"湯姆緩緩說道。
"你們還有方案B?"喬治不可思議地問道,他覺得藍蝶和他好像眼前這兩只惡貓爪下的小白鼠,剛剛那些話只是威脅他們的捉弄伎倆?
他看著對面神情冷峻的梁喬恩,一股寒意由心底竄出,這是個可怕、絕對不能惹的男人。
"方案B只有一個條件,如果藍小姐同意的話,剛才所有的條件都將取消,不列入本次協議的範圍當中。藍小姐,我可以開始解釋方案B的和解條件了嗎?"
"你說吧。"藍蝶惶惶然地點頭。
她無法預測還會有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喬恩雖然不說話,但他冰冷的注視帶給室內每個人相當沉重的壓力。
"方案B的條件十分簡單,我的當事人要求藍蝶必須與他共同居住,時間則維持三個月。在這段期間內,藍小姐必須扮演這棟別墅女主人的角色,除了照顧我的當事人飲食起居之外,還要參與他的肢體復健進度——"
"夠了!這實在太荒謬了!"喬治拉著因為震驚而毫無反應的藍蝶站起身,"我和我的當事人沒有義務在這里听你們胡言亂語,等你們擬定比較合理的條件之後,我們再恢復談判。"喬治果斷地說。
"這就是我的談判條件,絕對沒有更改的可能。"喬恩在長長的沉默之後,突然語氣強硬地開口。
沒有人接話,室內的空氣似乎凍結成冰塊。
難道這是以眼還眼?喬恩將她貶低為可以包養、可以拿性來交易的女人,借此來羞辱她?她在他眼中真是這樣不堪?
難堪、不信、受傷、悲憤……種種的情緒在她胸口間澎湃,眼楮泛起的水氣,她咬牙顫抖地說︰"我想我們只需要就方案A討論即可。"
"方案B對你而言不是更方便劃算?"他開口諷刺,滿臉陰沉嘲弄。
她無法回話。
那些歉疚、想彌補的心情被他撕裂,如窗外漫天飛舞的楓葉。
對方律師湯姆輕咳一聲,"我還沒補充完畢相關資訊,方案B的協商條件中,並未包含易在內,也就是說,藍小姐只需要照顧梁先生的飲食起居與協助復健堡作即可。"
"你是說……"喬治被眼前這兩位難纏的談判對象弄得滿頭霧水。
"但是藍小姐必須與梁先生朝夕相處,並且完全中斷與外界的聯系,並不得對外發表任何言論。"
???
藍蝶這些夜里輾轉反側,喬恩痛苦憔悴的面容總是在她腦海中浮現,她總覺得仿佛吸進了別墅里荒涼孤寂的氣味,難道他要長年住在那里直到生命結束?
不!她不要喬恩活在那個冰冷的悲劇里,她要他還是那個溜冰場上英姿煥發、不可一世的冰王子,她要他能再度展現令所有男人嫉妒又羨慕的性感微笑……
那是她痴人說夢,現實生活里的喬恩在西雅圖,被身體的苦痛和心靈的孤寂啃噬,曾經的光華奪目只是昨日黃花。
"他怎麼甘心就這樣下去?"藍蝶蜷起雙腿緊緊抱住自己,在闔黑的臥室里自問著。
她不能讓他沉淪至冰冷的湖底,她不忍啊!
拿起電話,她告訴喬治,她選擇梁喬恩所開出的方案B條件。
協議即刻生效,在對弟弟百般安撫解釋之後,她飛往西海岸,飛往喬恩荒涼的世界,只為替他尋找一絲生機。
???
當藍蝶第三度來到安皇後區時,又是一天的黃昏時刻。
避家瑪麗亞帶她來到未來三個月內將屬于她的寢室。這是個簡單雅致的房間,該有的臥床、衣櫥、茶幾等家具一應俱全,卻讓她感覺像參觀飯店套房般,公式化且無人情味。
"喬……粱先生住在哪里?"她放下行李問道。
"梁先生住在主臥室,就在藍小姐隔壁。"瑪麗亞顯然是個墨西哥裔的中年婦人,她的英語腔調十分奇特。
喬恩就睡在離她不遠處?藍蝶感到異樣,為了掩飾自己的想法,她對著瑪麗亞微笑,"瑪麗亞,請喊我安琪就好了。"
見藍蝶一點大小姐架子也沒有,對她說話輕聲細語還面帶微笑,經常看人臉色的瑪麗亞頓時對她產生好感。
"安琪小姐,梁先生在樓下復健室做復健,他已經吩咐過等一下跟你共進晚餐。"
想到必須再度面對喬恩,她心里又是一陣慌亂。
"復健?他一個人嗎?"
瑪麗亞手腳利落地打開窗戶讓室內空氣流通。前一陣子還有復健師來幫他,不過後來他跟復健師吵了一架之後,就自己做復健了。"
"這怎麼行?"她月兌口而出。
瑪麗亞背對著窗戶,望著面露羞澀之情的藍蝶爽朗地笑著。
"我雖然為梁先生做事,但我可不會說他是個好脾氣的人。他告訴過我,本來復健師的工作就要結束了,現在只需要每天耐心練習走路而已。"
"這樣就好。"藍蝶訕訕地說,為了不讓瑪麗亞多想有關喬恩與她的關系,她連忙提出新問題,"梁先生平常生活有什麼固定的習慣嗎?"事先打听好,這樣她才能夠配合他作息。
"先生通常很早起來,有時會去附近社區泳池游泳,不然就是到復健室。下午午睡後,他還是做復健。晚上他總是一個人留在客廳听音樂看書,很早就入睡。"
听來喬恩並沒有放棄他車禍受傷的左腿。
"有客人偶爾拜訪嗎?"喬恩的爸爸怎麼不在他身旁?還有他那些女友呢?
瑪麗亞搖頭,"我來這里快一年了,除了安琪小姐和律師之外,沒見過第二個客人。"
怎麼可能?難道真是世間人情冷暖,從前神采飛揚的喬恩總有數不清的晚宴約會,當然這些是她從報導中得知的。
憶起那日喬恩黯然又激怒的身影,心地柔軟的她又為自己惹出不該有的心疼情緒。
瑪麗亞見她沉思不語,叮嚀她開飯的時間後就離開了。
她開始將衣物收進衣櫥中,梳妝台上放著保養化妝等用品,浴室也擺放她習慣使用牌子的沐浴產品,為這個臨時住所增添一絲屬于她的氣息。
坐在床畔發呆了會兒,她再度提醒自己她這次來是要幫助喬恩,甚至與他和解的,不論喬恩怎麼傷害她,她都不能打退堂鼓。等到她完成心願,就可以飛去巴黎與小比會合,這是她給弟弟的承諾。
大面積的窗戶家鏡頭般,收攝屋外漸暗的天色和整排的枯木,好一幅蕭瑟寂冷的秋日黃昏圖像!
也是在這樣的黃昏里,她與喬恩初相見,那是十年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