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啾啾啾。
清晨,陽光從雲問灑落,像層輕紗,覆蓋了這美麗的城市。
潤雅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嘟嘟囔囔幾句夢話。
「那個鹽酥雞再來一份……唔!還是台灣路邊攤好吃……」
「潤雅,你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起床號兜頭劈來。
潤雅驚醒。「小小小、小姐!」她趕快爬起來,抓抓雞窩頭。「你今天怎麼起得那麼早?」以前,就算睡到太陽曬,她也一定比小姐更早起床呀!
紗紗瞟她一眼。「我在想事情。」
潤雅趕緊坐好。她這輩子,還沒听過小姐會「想事情」呢!小姐一向是行動派,哪有時間思考?
紗紗背在身後的雙手,握著旅館經理剛剛親手送來的機票。
「我想過了,天底下什麼好玩的地方都去過了,好像沒什麼可以玩的了。」
潤雅簡直不敢相信,在她有生之年,竟然會听到愛冒險的小姐說出這句話。
她感動得幾乎想流淚。「小姐,你決定要安分守己了嗎?」
一個「那怎麼可能?」的眼神投過來,霎時涼了她的心。
「趁你在睡覺,我連夜計畫好了。來,拿著,這是你的機票。」
「我們又要去哪里了……台灣?」她迅速抬起小臉。「小姐,我們不是之前才回去過嗎?」
「台灣是你要去的,我另有去處。」亮晶晶的眼楮閃呀閃,充滿鬼點子。
「小姐,你要跟我分開?」晴天一個霹靂,潤雅頓覺失去倚靠。「為什麼?」
「你自己說呢?」紗紗瞥來一眼,欺負她好好玩。
「我……我訂了太多客房服務,讓小姐付太多帳單,也讓人誤以為小姐是個貪吃愛吃的女人。」潤雅開始認真地懺悔起來。
「哦!拜托,凡事別這麼認真好不好?。」
潤雅嘟著嘴,都快哭了。「小姐,我不要去台灣!」
她還不想去見大少爺,他們之間,有太多尷尬難言的事,要是見了面會很窘的。
「那好吧!」紗紗懶得說服,直接把機票換過來。「你去紐約,我去台馮件。」
「我去紐約做什麼?」她慌問。
「我怎麼知道?」紗紗一臉「你問我、我問誰」的耍賴表情。
潤雅更慌了。「我不要去紐約啦!」
「好。」果然,人敢耍賴就會贏。紗紗又很阿沙力地把機票換回來。「那就維持原議,我去紐約,你回台灣。」
「我、我……」潤雅想了想,不是很靈光的小腦袋終於抓到重點。「小姐,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開!」還有,最重要的——「我不要去台灣!」
台灣那邊是小姐的家,又不是她的家,她去那里干嘛?
「為什麼不要?」
「因為……因為我不想見大少爺啊!我好怕大少爺那雙眼楮,直勾勾的,好像想把人吞下去。」
「沒錯,他是真的想把你吞下去。」紗紗表情很嚴肅,鄭重肯定。
潤雅倒抽一口氣,真的嚇到了。「……小姐,你是騙我的吧?」
「嘿嘿!」表情一換,笑了兩聲。
潤雅放下心來。「我就知道小姐喜歡開我玩笑。」
「是真的。」
「真的?」
「真的。」
「哇!」潤雅大叫一聲,縮進棉被里。「那我一定不去台灣,死都不去!」
這時,門鈴叮咚叮咚,紗紗輕快地跑過去開門。
門外,兩位歐陽家的手下恭敬行禮。
「紗紗小姐,我們奉大少爺之命來接柳潤雅。」
「不要!」潤雅纏著棉被,砰一聲滾到床底下。
紗紗邪惡地回頭勸道︰「別這樣,大哥特地派人來的耶!」
「不要!」她索性滾進床底下。「我不去台灣!」
紗紗無奈地聳聳肩。「算了,你們動手吧!」
「是。」只見兩名大漢將床一翻,輕而易舉就把潤雅提起來,往外走。「小姐,我們回去覆命了。」
「喂!放我下來。」潤雅無助地看著她。「小姐救我!我才不要去見大少——」
紗紗揮揮手,唇邊浮起惡魔般的笑容。「潤雅,要跟大哥好好相處喔!」
「小姐——」
☆☆☆
哪有人像這樣被架著回台灣?
潤雅氣鼓鼓的被兩個彪形大漢直接架回歐陽大宅,讓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雞。
「我要跟大少爺說清楚,絕對要馬上、立刻、迅速回到小姐身邊。」她在富麗堂皇的客廳里踱來踱去,一再地握拳宣誓。
小姐正要去跟她的死對頭會面,大玩危險游戲,以小姐那「沖!向危險挑戰」的個性,不知道會鬧出什應事情,她一定要回去看著。
「潤雅?」一個悅耳的呼喚響起。
她轉過頭,看到一個中年婦人從樓上走了下來,腳步輕快。
看著那張有點眼熟又十分陌生的面孔,她一時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不過,不管是誰,都不是那凶巴巴的歐陽夫人。她真怕她記恨記到現在,還想為那雙小羊皮鞋報仇。
「你好。」她趕緊立正站好。
「我們很久以前見過幾次面,瞧你都忘記我了。」中年婦人拉著她的手坐下。「都怪歐陽潛,一下子把你跟紗紗安排住在海邊,一下子安排住在山上,太久沒見面,你才會忘記我是誰。」
中年婦人容貌姝麗,提到歐陽潛的時候,滿臉都是溫暖的笑容。
「我是蓮姨,記得嗎?」
「蓮姨?」她拼命想。
「歐陽家的總管,其實應該算是歐陽潛與歐陽紗紗的姑姑。」
「啊,蓮姨!」
她記起來了!以前她陪同小姐到歐陽大宅來,蓮姨都會很親切地招呼她們,甚至會在歐陽夫人過來找碴的時候挺身保護她們。
「怎麼了?剛才嘴嘟嘟的,不想回台灣來嗎?」
「我……」她正想把煩惱一古腦兒拋出來。
「我跟歐陽潛,可是已經盼了你許久羅!」她意味深長地說道。
她早就想再見見潤雅了,因為她知道,潤雅是歐陽潛掛心的小女人。
「大少爺……盼了我很久?是又想……」親她了嗎?
她及時打住,小臉一紅,譴責自己太過羞恥的想法。
她連忙轉開話題。「蓮姨,我想快點回到紗紗小姐身邊。」
「為什麼?」
「以前女乃女乃交代過我,一定要以小姐為重,一定要……」
蓮姨打斷她的話。「那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
「我听說,你常把『女乃女乃說』掛在嘴邊,除了你女乃女乃的交代外,你呢?你自己怎麼想?」
「……我?」她沒有特別想過,反正日子就是很順的一直過下去。
「潤雅,給你一個建議,不要把『女乃女乃說』當口頭禪,這樣紗紗會傷心的。」
「小姐會傷心?」陪伴了她那麼久,她從沒見過小姐傷心啊!
「如果有個人對你耳提面命,直說會跟你在一起都是她女乃女乃這樣說、她女乃女乃那樣說,你會不會難過?」
潤雅想了一下。「好像有一點。」
「為什麼?」
「因為……感覺對方好像不是自願跟我在一起。」潤雅遲疑地說。
會嗎?她一直給小姐這種感覺嗎?真是太失禮了!敝不得小姐老要她快快忘了女乃女乃怎麼說。
「這就對了。」蓮姨微笑,拍拍她的手背。「先安心在這里住下來吧!也許紗紗有她想自己去闖的地方呢!」
「我擔心……」
「別像一只小火雞一樣整天咯咯啼。紗紗又不是小孩,需要你擔心什麼呢?」蓮姨深諳四兩撥千斤的道理。「對了,你對歐陽潛有什麼感覺?」
「大……大少爺啊!」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是打算作為日後分配工作的依據嗎?「我怕……呃!不是,我尊敬大少爺。」
「怕?怎麼會是怕呢?那孩子對你可是……」蓮姨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
潤雅豎直了耳朵,一臉專注,想听得更清楚些。
蓮姨卻打住了,一臉似笑非笑地直瞧著她,好像研究她的表情是件很有趣的事。
「可是」什麼?快說啊,她想听呢!
蓮姨拉她起身,打定主意要吊她胃口。「走吧!我們到廚房去喝杯茶。」
☆☆☆
她回來了!
幾個小時前,領著他的命令去逮潤雅的屬下向他回報,說潤雅已經被架回台灣,現在就在這座宅邸的某處。
夜還不夠深,他還不能去見她。
她一定想溜回紗紗身邊,想離他愈遠愈好,一想到此,他就心煩。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回台灣,因為難耐想見她的,於是想了個辦法,與凌天合作設計紗紗,間接讓紗紗把潤雅送回台灣。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送到唇邊,輕輕啜飲。
「這杯是苦酒、悶酒,還是慶祝的酒?」
他抬起頭來,蓮姨穿著睡袍走進書房。
「你的心上人早上就到了,你為什麼拖到三更半夜才回家?」蓮姨像個母親一樣,先拍拍他的肩,然後坐下來與他促膝長談。「不想見她?」
「是她不想見到我。」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用盡辦法跟凌天取得聯系,讓潤雅回到你身邊,結果水到渠成了之後卻說出這種話?」蓮姨動手把蓋在桌上的相框翻起來。
照片里,潤雅燦爛地笑著。
他默然無語。
雖然他有過幾段男女關系,但那些都是你情我願的短暫情緣,他不曾為任何一個女孩——不,她現在該算是個小女人了——費過心思。
「你跟她到底有什麼問題?我看她一直想躲你,你也認為她討厭你。」
他斟酌了一下。
蓮姨在血緣上是他的姑姑,父親同父異母的妹妹。在他記憶所及,蓮姨就已經住在歐陽家,像個母親一樣,為他準備餐點、為他打理生活,照顧他,傾听他不為人知的心語。
天底下不會再有一個長輩比蓮姨待他更用心。他想了想,將那年在休閑度假村發生的事,以及後續的種種發展和盤托出。
「……事後,我找她談,她好像在生我的氣,又好像很難為情,根本不能溝通,直說發生了這種事,她好想死,乾脆去死算了。」語畢,他吐了口氣。
事到如今,想起她說的那幾句話,仍是驚心動魄。
蓮姨一直很仔細聆听,表情認真,即使說到潤雅的糗事,也未曾笑開,直到歐陽潛說完最後這句話,她才噗哧一聲噴笑出來。
「你啊……」她笑個不停。
他微微蹙眉。「怎麼了?」
「你真不了解女人。」蓮姨看著潤雅的照片,心里直想,這小女人把他給嚇慘了。「女人滿嘴『去死去死』、『想死想死』,其實有一部分只是發泄情緒的字眼。」
「是嗎?」他不相信。「生死大事,怎麼可以隨口亂說?」
「你就是太嚴肅了,凡事都講求精確,才會往牛角尖鑽。你看你母親,每次發現你父親『又』有外遇,總是嚷著要自殺,但哪一次真的做成?還不是穿戴漂亮去參加餐敘宴會。」
「也是。」他想了一下,又說。「但她那只是好面子。」
「女人都要面子。」蓮姨好笑地瞠他一眼。「潤雅那樣說,也是好面子。」
「她那叫輕賤生命。」因為是從潤雅口里說出來,所以他無法釋懷。
「你真的看到她做出自殘的行為了嗎?」
「……沒有。」相反的,她活得還挺開心的——見到他除外。
「她只是拉不下臉,糗態被人看見,躲都來不及了,倒是你,你怎麼會去找她談?你指望跟她談出什麼來?讓她不再害羞,接受她已經被你看光的事實?」
歐陽潛下巴一緊。「我只是想告訴她不必擔心,我不會到處去講這件事。」
「也許她根本不擔心這個。」
「什麼意思?」
「你長得也不像報馬仔,是不是?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情況到底是怎麼樣?」他爬梳了下頭發。「女人為什麼這麼難懂?一蓮姨笑了。這句話在她听來,不是抱怨,可是一等一的贊美哩!
「如果你跟女人談判可以十拿九穩佔上風,那麼世界上就沒有你對付不了的敵人了。」
「即使那個女人是個小笨蛋?」他啜了口酒,陰郁地問。
「女人不可能是笨蛋。」蓮姨取來一個水晶酒杯,也為自己斟了一些威士忌。「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就是怕被你看見?」她指了一下照片中的潤雅。
「你是說,她寧可被別人看見?」
「我想是如此。」
一串不雅的髒話在他的心里響起,幾乎就要沖出喉嚨。
「她這麼討厭我?」寧可被別的男人看見,也不願是他……
歐陽潛狠狠地喝掉杯里的酒,光是想到這種可能性,就心火大盛。
「不,我想她是太過在乎你。」蓮姨在他再度斟酒之前,搶過酒瓶。「就是因為太在意你對她的看法,所以愈想表現出好的一面,卻出了這種紕漏。」
「是這樣嗎?」他對蓮姨的說法存疑。「她一見到我就低頭跑走,不小心踫到我的手就急忙縮開,看到別的男人偏又舉止自然,這叫在意我?」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口吻中夾雜著陣陣的酸氣。
蓮姨喝光了酒,真的好想笑。
歐陽潛是真的動心了,只可惜男人與女人的心思本來就不同,而他又是死硬派的男人作風,個性硬邦邦,連談起情愛都想直來直往,絲毫不懂女人曲折的心思,怪不得會吃了一堆原本可以避免的苦頭。
「關於女人的心思,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是要相信同樣也是女人的我?」她問,希望這顆冷硬頑石能早點開竅。
歐陽潛不語。
他突然想到,在山上別墅那一回,他幫潤雅提水,猛地轉過頭,發現潤雅正盯著他的後腦勺。
她可能只是看了他一下子,也可能已經看了他很久很久。但不管怎麼說,她的心意都值得他去挖掘。
一陣醉人的酒意涌上心頭,蓮姨幽幽地說道︰「你不是費了番功夫,讓她回到你身邊嗎?那就該去爭取你所想要的,不要輕易松手。別忘了,你是幸福的,你愛的女人可以和你成眷屬,不要像……」
後話未說,蓮姨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放開酒瓶,黯然離開。
他知道蓮姨的心事。蓮姨姝麗端莊,從前就是男人們魂牽夢縈的對象,即使到了今日,仍不乏為人穩當、事業有成的中年實業家追求。
但她只愛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也愛她。
那個男人是他的父親,他們之間是永遠悖德逆倫的兄妹戀,不能追求,不能結連理,沒有幸福在前頭等待,如何能去追求?
所以,父親流連花叢,蓮姨留在歐陽大宅為最愛的男人撫育子嗣,而母親的存在顯得悲哀而多餘,難怪她總是吵吵鬧鬧,因為上天開了他們一個大玩笑。
歐陽潛再斟一杯酒,默默喝盡,然後熄燈回臥房。
☆☆☆
潤雅在他的床上睡覺。
他不得不承認,他盼望這一幕,真的盼望了很久。
鍾意她的理由或許很奇怪,但他的確是因為她站在水池里那一臉呆呆矬矬的模樣,才開始對她有感覺。
她或許笨了一點、遲鈍了一點,但是在他看來,正因為如此,她才能擁有那麼燦爛的笑容。
這幾年下來,想到她單純的笑靨,總會讓他忘卻許多煩憂。
因為「笨拙」而被看上的女人,想必天下只有她一個吧!
他靠上床,將側睡的她輕輕翻正。
她睡得很甜,唇角掛著甜蜜的笑,像作了什麼好夢,讓人不忍吵醒他。
他情不自禁地啄吻了她一記,她在夢中回應,生澀的反應就像一只乞求憐愛的小貓咪,不自覺地偎向熱源,想緊緊霸住,笑容也更甜了。
他幾乎控制不住想要她的念頭,他說服自己,是她身子不夠暖,他想為她取暖,所以才緊抱著她不放,他不應該在她困寐之際采取任何行動。
他要她親口同意被他擁有。
抱著她的感覺實在很對,她玲瓏的嬌軀正好適合他的懷抱,有她在懷里,他連冰冷的血液都會回暖。
但……她實在應該補一補身子,手腳這麼冰冷,肯定是體虛,明天得記得跟蓮姨說一聲。
直到潤雅身子暖了,而他的體膚也因為而發燙,他才下床去沖冷水澡。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床上,再度將她抱入懷里,全新的生活就要展開——
☆☆☆
第二天一早,潤雅睜開眼楮,就覺得不太對。
有的時候,她會抱玩偶入睡,但她從來沒有被大型玩偶抱著入睡過。這種感覺很奇妙,身後的大玩偶還硬邦邦的,一點填充玩具毛茸茸的感覺都沒有。
她小心翼翼地回頭看。
「大——」少爺,她硬生生地吃掉自己的聲音。
那個「大型玩偶」,居然是他!他把她抱得那麼緊做什麼?
潤雅的小臉突然炸紅,她輕輕地扭啊扭、扭啊扭,想偷偷逃下床。
但是,當她發現自己扭到一個可以看清楚大少爺睡顏的姿勢時,她突然覺得,逃走不再是那麼重要的事了。
大少爺的臉就在她面前,而且他正在睡覺耶!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可以盡情地看大少爺。要放棄嗎?
……還是留下來看一下好了。
潤雅睜大眼楮,很仔細很用心地看。
大少爺長得真的是很好看呢!她不太會形容,但那墨濃的眉毛充滿英氣,平時冷冰冰的眼神被藏起來了,長而卷翹的睫毛讓他少了一分嚴肅,多了幾分俊逸。
還有他的鼻梁,挺得恰到好處,不會像某些外國人的鼻子挺得又尖又高,看起來就是一臉煞氣,至於他的嘴唇、那吻過她的嘴唇——
「早安。」性感的嘴唇說。
「早安。」她也對性感的嘴唇說。
慢著、慢著——潤雅像挨了一棍,她抬起眼,發現歐陽潛居然已經睜開眼楮。
他睜開眼楮多久了?是不是在她評頭論足的時候,就已經——
潤雅嚇了一跳,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滾到床下去。
「你想去哪里?」一陣作用力將她拖回來。
是她敏感還是怎麼著?被拖回來之後,她好像直接滾進大少爺的懷抱,而大少爺好像也把她抱得更緊了。
「大大大、大少爺,你怎麼會睡在這里?」她不敢抬起眼。
他的臉部大特寫,就在離她不盈三寸之處啊!
「這是我的床。」
才剛睡醒,他的聲音出奇性感,與平時冷漠犀銳的感覺都不相同,听得潤雅一陣芳心亂顫。
「啊!那我……我是不是睡錯房間了?」她真的有這麼糊涂嗎?
「你沒睡錯,你是該睡在我的床上。」
這話听起來怎麼那麼曖昧?她不敢亂想,也不敢亂問。
「啊!難道是佣人房不夠?還是還沒打掃?」她把話扯遠去。「我去問蓮姨。」
「不用問了,以後你就睡這里。」
他不會輕易放她離開,鐵臂穩穩地固定在她的腰上。
蓮姨說得對,在愛情的起跑點上,他是幸福的,他要的女人跟他在一起,是有結果可以期待的,所以他要積極去爭取,不再放她走。
「那大少爺呢?」潤雅又問。
「也睡這里。」他答,唇角一抹極淡極淡的笑容。「我們兩個一起睡。」
「這樣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他反問。
她也說不上來。
大少爺不是教她該有男女之防的觀念嗎?那她跟大少爺也要「防」嗎?
不期然地,大少爺說過的話又躍上她心頭——除非是你心愛的男人,不然別讓他靠近你,也別讓他踫你。
那……那就算了,不「防」他好了。
歐陽潛見她反駁的話也沒說上半句,於是在她額上輕吻一記,然後翻身起床,開始著裝。
他月兌去睡衣,露出寬闊的肩背,背上肌肉結實,一絲絲贅肉都沒有。
潤雅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唔!有點小肥肥,跟他完全不能比。
他怎麼會這麼得天獨厚,有一張好看的面容,又有一副好身材?奇怪了,他到底是在哪里鍛練的?以前上山下海,玩各種運動,從沒看過他下場啊!
她一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歐陽潛走過來,拍上她的下巴。
「你還有沒有話要說?不然我要去上班了。」
「等一下。」潤雅坐在床上,長發微亂,臉頰紅咚咚。
她的模樣令人想入非非。歐陽潛希望下一回,她攏在胸前的被單下,嬌軀會是一絲不掛。
「我……我想要回小姐身邊,可以嗎?」
「為什麼想回去找紗紗?」他淡淡地問,早就知道她會提起這個要求。
「我擔心小姐,我想她一定是去找凌天單挑了,小姐一遇到有關凌天的事,就會失去正常的判斷力,還很容易沖動,沒有我在一旁看著不行,她……」
潤雅小嘴一張,就要長篇大論起來。
「是紗紗打電話,讓我派人去帶你回來。」而且還故意說潤雅被男人騷擾,想激起他的保護欲,唯恐計不得逞。
其實,他、凌天、潤雅、紗紗,兩男兩女都在一串連環計里,只有當中兩個小女人不了解實況。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潤雅搖了搖頭。
「紗紗暫時不需要你。」
潤雅一呆,血色瞬問褪盡。「小姐……不需要我了?」
以前,早上一起床,她就會小姐小姐地不停喚著,直到天黑;現在,她生活中的重心,居然不再需要她了?!
他握起潤雅的下巴,讓她仰起頭。
「這很正常,她跟凌天之間有太強烈的吸引力,你夾在中間只會攪局。」
「是嗎?」她會攪局?「大少爺,你知道小姐與凌天之間的事?」
「我是她大哥,自然一清二楚。」歐陽潛看著她,非常專注地看著,眼也不眨。「紗紗不需要你,但是我需要,我要你看著我,就像看著紗紗一樣地看著我。」
「……」潤雅說不出話來。
大少爺在說什麼啊?
從小到大,從七歲那年起,她就一直看著大少爺,從來沒有間斷過,是到了後來,踫面總覺得有點窘,她才改「正大光明地看」為「偷看」啊!
「我上班要遲到了,先走一步。」歐陽低頭偷她一個香吻。「乖乖待在這里,不準走。」
☆☆☆
痹乖待在這里,不準走!
每個早晨,大少爺去工作之前,總會對她說這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從小她就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也可能是因為陪著小姐滿世界亂跑,跑得她真的累了,所以,當大少爺霸道地這樣說時,她心里其實有一點偷偷的高興。
好像松了一口氣,雖然這里不是她的家,但她竟然無端生出歸屬感。
大少爺的工作好像很忙碌,每個晚上都遲至半夜才回來。
罷開始,為了繼續跟他討論小姐的事,她總會很乖很乖地等著他回來。
等待的時候,她就順手模來模去,把房間整理一下,把枕頭拍一拍、把床單換一換、把灰塵撢一撢。
接下來,再找不到事情做,她就會把衣櫃里的西裝、襯衫與領帶拿出來配色。
棒天,那套配的西裝就會穿在他身上,她醒來,睡眼惺忪地看到他身上穿著她的「杰作」,說不高興是騙人的。
然後,她起床後,就會在桌上發現一包好吃的糖果,或者一朵清氛茉莉花。
這算是一種無言的交流嗎?
想到此,潤雅不禁臉紅通通,感覺兩人的相處不再像以前所想那麼可怕了。
她換好衣服,走出大少爺的房間,在工具櫥里找到清潔用具,開始幫忙打掃的工作。
「潤雅,你在做什麼?」蓮姨一踏出房門,就看到她跪在地上跟污漬搏斗。
「我在工作啊!」她答得理所當然。「身為女佣,我總不能白吃白住吧!」
以前在小姐身邊的時候,她總是得早一步起床張羅小姐的起居。
現在回到歐陽大宅,任她吃、任她睡,什麼工作也沒派給她,連其他佣人都待她客客氣氣的,她心慌慌,總覺得不太對勁。
蓮姨沒收她手里的拖把。
「你隨手清理環境,這樣會破壞大宅里整體的工作制度。」
「那怎麼辦?」
歐陽大宅人手充足,不需要額外的僕佣,不知道這可不可以當作一個藉口,拜托大少爺放她回小姐身邊?
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要離開大少爺,她心里就有點沉悶。
難道小姐對她而言,也不再重要了嗎?
「如果你真的想做工作,倒是有個地方還沒有安插人手。」蓮姨閃動雙眼。
「哪里?」她急唬唬地問。
「大少爺的臥室與書房,他一向就沒讓佣人進去里頭清理的習慣。」偷笑。
「那我應該也不可以吧!」潤雅沒把握地說道。
「錯!大少爺都肯讓你進他的房間了,當然沒有理由不讓你動手清理。」蓮姨微笑。「去吧!我相信你會把工作做得很好。」
☆☆☆
他的書房就像他的人一樣,凜然不可侵犯。
書房的裝潢用上的都是上等擅木與杉木,看起來穩重氣派,四面牆壁釘滿了書架,容納大量的書籍以及檔案夾。
看來,大少爺不管治學,還是辦公,都很用功喔!
潤雅跪在地上,清理地板,一邊想著,一整個房間都是深淺色調的棕色系,看起來著實沉重了些。
也許一個盆栽可以為書房添些朝氣。
她跑到樓下,在廣闊的庭園里找到園丁。
她隨著園丁東逛西找,看到虎頭茉莉、樹蘭、桂花、野姜花……這些花都帶有秀雅的香味,她好喜歡,但不太適合那間書房沉穩的調性。
「啊!那個。」她看到了一片香草園地,其市甲一種香草植物,眼熟得很。
她曾經在國外看過一大片一大片的經濟栽培,那植物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那是迷迭香。」園丁盡責的奉告。
「我知道我知道。」她跑過去,蹲下來,小手輕拂植株,立刻染上香氣。
「可以幫我弄成一個小盆栽嗎?」
「可以。」園丁轉身去拿盆器和底盤,準備移植到花盆里。「迷迭香這種植物很有用,可以提神醒腦,提高腦部活動力、避免記憶衰退,還可以集中注意力。」
「帶到大少爺的書房里應該最好不過了。」潤雅喜孜孜的說。
園丁正好移植完畢,听她此言,一臉看起來就像要口吐白沫的樣子。
「大、大少爺的書房?」
「不好嗎?」潤雅擔心地看著他。
「這個……」園丁咽了下口水,不敢問她大少爺會不會接受花花草草,只說︰「迷迭香喜歡日照充足的環境,大少爺的書房恐怕不太合適。」
「沒關系,我白天會定時把它拿出來曬太陽。謝謝你喔!」
她興高采烈地走了沒幾步,想一想,又回過頭來。
「對了,如果我又出國去找紗紗小姐,我會記得把這盆栽送回來給你照顧。」
「潤雅小姐。」園丁最後終究忍不住,叫住了她。「你擅作主張,難道不怕大少爺生氣嗎?」
她看著迷迭香,困惑了下。「我……我也不知道耶!」
☆☆☆
「他會為了這個而生氣嗎?」
走回書房,潤雅把迷迭香擺在書案上,怎麼看都覺得書房變得有生氣了些。
小手輕輕攏著迷迭香,清新的香氛立即釋放在空氣中。
園丁先生的一句話,把她問頓了。
她仔細一想,發現她其實不擔心大少爺會生氣,如果他不喜歡她擅作主張,怎麼會每天穿著她搭配的西裝去上班?
整身的行頭是門面,應該比書房的盆栽重要多了!
奇怪,只是幾天的工夫,她好像慢慢消彌了對大少爺的恐懼。他好像除了眼神冰冷嚇人以外,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何況他現在看著她的眼神,暖得發燙,彷佛有著溫柔的流波,暖暖地淌入她的心田,就更沒有讓她轉身就逃的理由了。
潤雅把書案上的水晶酒杯拿去洗,回來時,在書案上發現一個倒扣的相框。
誰是相片中人咧?
大少爺把誰放在桌上朝夕相看?
但又為什麼要倒扣著?
是美女嗎?
一陣好奇心起,她偷偷地翻開來看——嘟嚕嘟嚕嘟嚕!
有警報器!
相框啪一聲被她蓋上,她心虛地左右張望。
啊!原來是大少爺書房的專線電話響起,嚇得她魂飛魄散。
她僵在一旁,驚魂未定,沒敢去接,知道自己不該擅自接听大少爺的專線。
沒想到鈴響第四聲,電話竟然切換到答錄機去了。
「歐陽潛嗎?是我。」
你是誰啊?潤雅听得莫名其妙。
她在想,她是不是該先避出書房外,以免侵犯到大少爺的隱私權。
沒想到來電者自報的姓名,卻讓她動彈不得。
「我是凌天。」
凌天!居然是凌天!
她倒退一步,匡啷!手肘竟然不小心掃到水晶酒杯,酒杯在地上碎成片片。
這個「凌天」,會是小姐的那個死對頭嗎?
天哪!她不知道大少爺竟然跟他有聯系!
「那個小苞班已經回到你身邊去了吧?」對方傳來低沉的笑聲。「我的辦事效率,你滿意嗎?對了,我與令妹也有非常值得期待的發展,之前你提的協議讓我們都互蒙其利,至於之後的發展,就各憑本事吧——哦!對了,我會監督令妹多吃一點東西,她實在太瘦了,抱起來不舒服,簡直跟她的小苞班完全不能比!」
喀!斷線。
潤雅呆了下,腦子里一團亂,好像有好幾條線索同時在跑,她卻串不起來。
她啟動小腦袋里的「翻譯機」——
「你」指的是大少爺;「我」指的是凌天;「令妹」指的是大少爺的妹妹,紗紗小姐;「小苞班」指的是「令妹」的「小苞班」
咦,就是她嘛!
潤雅想了想,用自己的角度,把整段「留言」翻譯成「白話文」,內容如下——
她已經回到大少爺的身邊了,凌天的辦事效率,大少爺還滿意吧?凌天與小姐也有非常值得期待的發展,之前大少爺提的協議讓凌天與他都互蒙其利,至於之後的發展,就各憑本事——哦!對了,凌天會監督小姐多吃一點東西,小姐實在太瘦了,抱起來不舒服,簡直跟她完全不能比!
赫!潤雅翻譯完畢之後,嚇了一跳。
凌天也想抱小姐?那怎麼行?他是小姐的死對頭耶!
啊!不會是大少爺也同意讓凌天抱小姐吧?
難道說,大少爺跟凌天的協議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難道大少爺默許凌天去欺負小姐?大少爺不是很疼愛小姐?為什麼會這樣做?
潤雅不斷胡思亂想,表情出現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