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暴君 第六章
作者︰文心蘭

第二天起,易洛便開始了不得安寧的日子。

易向、黎雲、李天翊、周子衛,他們的身影進駐了楓林別院,每天準時照三餐報到。沒多久,瞳兒就已經和他們熟悉,心情也受了他們的影響好了起來。

瞳兒好,易洛可不好,尤其是看到瞳兒與易向二人低語交談時,更是覺得特別吃味。而且他們兩人常不時的偷瞄著他,然後笑著在一旁竊竊私語,好像在說他什麼似的,真是令人不舒服。

現在的瞳兒對其他人而言,就好像是冬雪中盈盈綻放的花兒似的,讓人感到有如冬陽的溫暖。之前她對人冷冰冰的,而現在卻異常的友善,眾人將功勞放在易向身上,認為是他的緣故,而在易洛心里也是這麼想的。

但想歸想,無論他怎麼威脅利誘,兩人皆守口如瓶。倒不是說他真的懷疑這兩人會做出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而是因為明知道這兩人不可能做出什麼事,卻又好像自己被算計了什麼,那種無力感,常常令他氣塞心中。

當然,他不會笨到跑去問秋衾,易洛自認還沒失去理智到那地步,無緣無故跑去惹一頓白眼。不過還好,秋衾是從頭到尾沒有改變過的人;為此,他在易洛心中的地位,無疑又提升了一些。

也正因為秋衾仍是不改初衷的冷漠,睥睨著一切,造成了眾人對他更感興趣的後果。眾人的目標總是放在他身上,易洛大概明白他們的心理。

研究他、改造他、戲弄他……那是他們對于秋衾——那個一天應不到三句話的冷漠男子,偉大的遠程目標。

與秋衾相處的時間不算短,易洛當然比他人多了解他一點。秋衾並不是以不變應萬變,而是他真的天性如此。在他眼中,只怕也覺得他眼前的這群人很可笑吧!

也因為他不肯輕易讓人收服,以某一種角度來看,易洛認同他是自己的同志。

不過他們每天這樣來騷擾,真是讓易洛覺得不勝其擾,當下便決定帶著瞳兒往泉山的避暑行宮去了。

軍政大事早八百年前就丟給易向處理,他就不相信他們會這麼有本事,追到泉山來。

沒錯,他們怎麼可能這麼空閑,全移駕到避暑山莊呢?他們當然……是輪著上來的!以前易洛生氣他們表面上還會敷衍一番,現在根本視而不見。

可以看得出來,瞳兒對于此次遠行心情很愉快。這時節夏日正盛,若是繼續留在皇城,她怕自己真的會變成人干。

來到這里後,瞳兒顯得更有精神了,而這其中她最喜歡泡泉水。從石縫中流出的山泉,凝聚成大大小小的泉池,多數的池旁都有濃密的大樹掩蓋。

冰涼的泉水加上綠樹成蔭,舒服的讓她一泡就是一整天。不過說也奇怪,她的體質即使在池子里泡再久也沒事。

轉眼間,他們到泉山來也已經有好一段日子了。

這天,瞳兒又到了泉池來泡澡。易洛輕移腳步,小心翼翼的不想驚擾她。

靠在水中的嬌軀僅身著單衣,薄衫浮移水面,若隱若現,竟讓他感到有些心猿意馬。

易洛月兌下衣服,進入池中,來到她身邊。似是感覺到了,瞳兒假寐的雙眼睜開,見是易洛,對他露出笑容,易洛將她擁入懷中。

他輕輕吻上她的唇,進而轉向頸項貪求吸吮,雙手不規矩的要將水中的單衣解開。

察覺到他這麼明顯的,瞳兒驚愕,神智清醒了大半。「易洛……」

瞳兒雙手輕輕推拒,卻被他輕易撥開,他那滑溜的舌吻上她的胸,挑逗著那只為他綻放的蓓蕾。瞳兒忍不住輕吟出聲,這才發覺自己的單衣不知何時已被褪去,而他的手更是熱情的開始探索她的身體,隨著他手指溫柔的撩撥,她腦中所有的念頭漸趨空白。

他饑渴地抱住她,火熱的嘴唇再度覆在她的柔唇上,猛鷙而狂烈,索求她完全的付出。她閉上眼楮,任由他的手撫遍她凝脂般的肌膚,此刻的她,只想將自己全部交給他。

他的吻從她的頸頸往下移,隨著贊賞的眼光來到她豐盈飽滿的雙峰,他以雙手輕揉著,撩得她仰頭嬌吟。他再度低頭吸吮著她因興奮而硬挺的蓓蕾,被她的美麗鎖住了所有的思緒。

他吻遍她美妙的身子,盡情地挑逗她的敏感地帶,直到她嚶嚀求饒為止。

「易洛……」她喃喃地喚他的名字,高張的早已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下月復的蠢動讓她不住地扭動身軀。

易洛的手熟練地流連在她的雙腿之間,撩撥她濕潤的女性核心,那純女性的柔女敕與溫熱簡直可以蝕骨銷魂……她申吟出聲,他已無法等待,遂分開她的雙腿,緩緩埋入,與她緊緊密合。

情潮一波接一波的涌來,兩具熾熱的火燙身軀在水中激蕩。

激情過後,兩人靠著池邊微微喘息。

「累嗎?」易洛輕輕地吻上她的頰,他愈來愈眷戀她了。

瞳兒搖搖頭,依靠在易洛身上。他雙臂溫柔且堅定的環住她,延續著激情過後的溫存。

「我們出宮已有段日子,也該回宮了。」他輕嗅她的發香。

「這麼快?」宮里不若這兒有趣,要走倒真有些讓她舍不得。

「明年再帶妳來玩,嗯?」

「好。」她微微一笑。

「等秋收後,我要主持祭典,不管怎樣都必須在那之前趕回去。再說,現在天氣轉涼了,楓林別院的楓林也該紅了大片,不回去看看,咱們做主人的豈不是對不起它們,妳說是吧!」

他過分溫柔的語氣,反而讓瞳兒感到好笑。「易洛,我不是小孩子,你不必這樣哄我的。」

易洛不甘心的收緊手臂,將她擁得更緊。「小氣,讓我哄哄都不肯。」

她不禁輕笑出聲,易洛說話的語氣十足像個孩子。

良久,瞳兒輕撫易洛環住她的手臂。「易洛……你沒有什麼事要問我嗎?」

易洛一愣,又來了。最近她老愛突然冒出這一句話,莫名其妙得讓人模不著頭緒。難不成是易向教她的,好用來堵他的問題?

「妳到底要問我什麼?每次問妳,妳都不說,要我自己想,我怎麼想得出來呢?今天妳一定要說清楚,不許再回避我了。」

瞳兒用食指撫觸他的下巴曲線,眼神充滿愛憐。「你不記得了嗎?那天……去百花亭那天……你問我的問題……」

易洛瞳孔轉黯,繼而又一亮。他想起來了,那天他問的問題……

「你叫我別急著回答,說等我想清楚了再說,你後來就沒再問過我,我已經想清楚,也知道答案了,你為什麼不再問我了?」

易洛望進瞳兒清澈澄淨的雙眸,有一瞬間,他竟感到一股莫名的……害怕。

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些什麼,是害怕她……還是害怕自己……

「妳喜歡我嗎?」他的聲音中似有數道難解的情緒。

「喜歡!」瞳兒的語氣彷佛比第一次回答時,更清楚、更肯定。

「妳愛我嗎?」

「我愛你!」

結束了。是的,結束了,她回答了,不是嗎?

這是他一開始就想要的結果,是他一步步設下陷阱去捕獲他想要的東西。現在他成功了,不是嗎?那為什麼心痛卻取代了狂喜,不舍淹過了解月兌?

他是個掠奪者,她的愛是他的戰利品,這都是他想證明的啊!

不,不管她有多特別有多與眾不同,之于他而言,是不該有差別的,他對她的感覺,不該異于其它女人,不該呀!

瞳兒幾乎像嘆息般微弱的問︰「你呢?你愛我嗎?」

良久,卻听不見任何回答,兩人彷若在水中靜止。

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心中千頭萬緒的無奈與雜亂無序,但這使瞳兒更加難以厘清。

她的靈識敏銳,有時雖只是一個陌生人,但她卻能確切的了解那人在想些什麼;只有易洛,雖然大多時候能了解他的感受,卻無法真正知道他的想法,就像現在。

易向說,那是因為她太在乎他。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就是這個道理。不知道易向所說的是否正確,但她自認易洛是所有人之中最復雜的。

听不到他的回答,她不自覺的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他的一抹苦笑。

心一慌,她的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掉下來,斗大的淚珠,滴滴落在他的胸前。

易洛慌了,不知該如何安撫她,只能笨拙的為她拭淚,安慰的話語,卻始終說不出口。

「瞳兒……」

她用食指抵著他的唇。「什麼都別說。」雖然淚如雨下,但她卻不是為自己而落淚,「我都明白,但是……又是什麼讓我們變得如此不堪?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靶覺到自己的心整個繃緊起來,易洛將瞳兒緊緊擁在胸前,緊密得沒有一絲空隙。「傻瓜,這怎麼會是妳的錯呢!」

痴傻的去愛一個人,怎麼會有錯,錯的該是無法去付出的人啊!

好不容易讓瞳兒止住了淚水,幫她穿整好衣服,二人皆無語,神色凝重。

步出林外,一眼就看到秋衾在不遠處守候著,不知道秋衾是否听到他們的談話?就一般人而言,這麼遠的距離,自然是不可能听到什麼。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他覺得一向面無表情的秋衾,臉上似乎又蒙上了一層寒冰,但他已無力去辨別那是什麼了。

回到宮中的瞳兒變得落落寡歡,雖然她對易洛的態度沒有改變,她仍舊對他笑、和他說話,對他回應、對他包容,但每每易洛在不經意時看到她笑容背後的苦澀,那常使他不太敢面對她。

從那次以後,瞳兒不再問他問題,他不知道是不是該覺得慶幸。

他需要一些東西來麻痹自己,也正好這一段時間是國事正忙的時候,天翊去巡視邊防,子衛去河口監督堤壩工程,朝中正在核計全國的稅收,不怕沒事可忙。

但即使白天借著忙碌來拖延回楓林別院的時間,到了晚上,他仍會不由自主的踏回她的身邊。

有時他感到很好笑,真不想見她就別去見她呀!皇宮之大,又怎會無他棲身之地?要女人,隨便抓就是一把,但為什麼除了她之外,他對別的女人再無……

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麼、困擾什麼?人最難面對的就是自己,除此之外,你在怕什麼呢?那日,易向很難得一本正經的對他說了這些話。他在怕什麼?難道正如易向所說,他所害怕的,正是面對自己嗎?

窗外霪雨霏霏,這一陣子,每到向晚總會開始下雨。這晚,從議事廳中走出的易洛並未依尋著以往踏回楓林別院的方向,而是移動腳步踏向了雅敘樓……

杯中酒一杯斟過一杯,易洛斜躺在軟床上,耳邊傳來低回輕緩的琴韻,他看了一眼彈琴之人,眼前這位被眾人奉為清麗月兌俗的絕美女子,對他嫣然一笑。

他無力去做任何回應,再倒一杯酒,一口飲盡。

琴聲悄然停止,如煙輕移到他身邊。「怎麼?王上今天不開心嗎?」

他不回答,又飲了一杯。想起侍女說過的話,如煙是人間的仙女,瞳兒是天上的仙子,為什麼?

如煙是才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柔順可人、善解人意,她應該比瞳兒更好才對,為什麼連他在內,楓林別院中所有的人,都認為瞳兒更令人傾心?

瞳兒不需要會詩詞,不需要會歌舞,她就是她啊!她以本身最無瑕的一面去面對每一個人,並沒有顧慮到是否會受到傷害,但他仍是傷了她,之前他認為就算她的心會受一點傷也無所謂,但現在他心中卻是懊梅無比。

他原先只想要讓自己從定位模糊的情愛中解月兌出來,沒想到卻把自己推向更深的煉獄之中。

天色這麼晚了,她休息了嗎?不,一定還沒,他浮上一抹苦笑。因為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習慣為他等門,今晚沒等到他,她是否會枯坐一夜?想到這兒,他心中不由得一絲心疼。

如煙見他一言不發,一雙小手輕輕搭上他的肩。「最近臣妾新學了一種舞步,請王上為臣妾評鑒評鑒。」

如煙溫柔的語調,沒傳進易洛耳中半句。易洛忽然起身,把如煙嚇了一跳,也把一旁假裝無意窺視的侍女嚇了一跳。

自從楓林別院的那位美人來了之後,後宮二位夫人已失寵多時,今天好不容易王上突然降臨,為主子叫屈多時的她們都以為事情有了轉機,但看現在這情形,只怕……還是不行……

「王上……快,拿傘來。」如煙追著不顧雨水淋濕的殊冥王。

易洛揮開她撐傘的手,「不用了,妳去休息吧!」

如煙沒有再追上來,易洛也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如果他回頭,必然能清楚的感覺到那股嗔怨的視線吧!但,他不在意。除了瞳兒之外,其它人的愛怨嗔痴、喜怒哀樂,他完全不在意。

這就是易向要他坦然面對的嗎?在他引誘她獻出她的心的同時,也必須坦然面對自己對她的感覺。

炳!蒼天,你開了我一個大玩笑。不值得的,她不值得愛上這樣的我。

跌跌撞撞的回到楓林別院,他一心想要打開那扇關著他日夜心系女子的那道門,其它的,他都忘了。門開啟,再被他關上,屋里很暗,她只點著一盞燭火。

昏黃的燭光搖曳,映照著那張他戀極的面容;手指握著木梳,順理著那頭他眷愛的過腰長發。

見他一身濕透的進來,她有些訝異的停下手中動作。他一路跌撞的來至她面前,將頭埋進她懷里,身後是一路踏來的水印痕。

「你喝酒了?」瞳兒欲將他扶起,他卻是絲毫未動。

雨水雖浸透一身,仍難掩他身上的酒氣。「為什麼……為什麼妳會愛上我?」易洛的語氣空洞而悲涼。

瞳兒微愕,「愛你錯了嗎?」

「錯了,妳錯了,妳根本不了解我,怎麼能愛上我?」

「易洛……」

他將身子緩緩抽離,雙手仍將她箝制在椅上。「就這樣,別動。」

終至與她視線相對,易洛慢慢後退,在這靜默的淒清雨夜,面前決絕黑暗中熠耀著他所企慕眷護的戀戀仙容似是無奈的對他瞅望;退到無路可退,他倚牆靠滑坐地。

兩人無言相視,中隔一道闃黑空境,她在光亮的那一源;而他,就快消融在黯淡的深處。

「真正的愛情,我只見過一次——我母親和父王的一個臣子。」

她眼中閃過更多訝異。

「很驚訝吧!我父王——在我心中沒承認過那老頭是我父親。是他硬生生的拆散了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他佔有了她的人,又利用那個善良的男人為他征戰沙場,流血賣命,到頭來,又指責我母親不貞。

後來那男人就成了看管我母親的獄卒——楓林別院的獄卒。因為那老頭愛折磨他們,閑來無事他就喜歡來凌虐她,讓他們兩人痛苦。」

瞳兒見不得他眼中的悲淒和深切的痛苦恨意,淚成串的滑落,神情是錯亂的茫然。

「妳哭了,為什麼?別傷心,其實搬來楓林別院的那一段日子,是母親和我最快樂的時光。除去老頭來虐待我們的時間,其它時候我們都過得很快樂,李叔待我們母子真的很好,只是……」易洛臉色一黯,陰沉得嚇人。

「只是沒多久,他們就被老頭逼死了。我好恨,一無所有的我有著滿腔的仇恨,他們兩人是徹頭徹尾的好人,但是為什麼好人的下場這麼悲慘?我看膩了那些下人、那些嬪妃們的嘴臉,尤其是那老頭的可厭臉色,所以……」他的眼神狂亂,瞳兒的淚水仍無止境的滑落。「所以,我殺了他。」

被他的話震住,兩人四目相對,他不以為意的輕笑。

「哈……想不到吧!那年我才十四歲,做的事可是驚天動地,我殺君父,不可思議吧!

那時,如果進宮平事的是別人,只怕我已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偏偏……偏偏來的是我唯一的叔父『平康王』,哈!另一個爛好人。他居然不拿我當叛賊看,他居然不把握機會自立為王。天曉得,弟承兄位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他……他卻扶我坐上王位,還讓自己的兒子來輔佐我這種人。妳知道嗎?他把一切不利于我的謠言消除,往自己身上推。

為什麼?為什麼要維護我這種人?現在叔父早已歸隱園林;易向……這麼多年來,仍只頂著平康王世子的頭餃,半份官位功名不受,我常常覺得,他們父子倆清高得讓我感到我是多麼的卑賤。」

他痛苦抱頭,瞳兒看了心中不忍。「易洛……」

他驚惶的揮開她的手,「我不要妳可憐我、同情我!」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而現在,只怕不管說什麼,他也听不進去吧!她只是為他心疼,為那個年方十四,卻必須活在大人間殘酷世界的少年,無助的心疼。

「因為我不值得……不值得妳來同情。十四歲的我就殺了人,十六歲已經帶兵征戰四方,砍取敵人的首級,妳知道他們怎麼說我的嗎?他們說,我是惡魔,惡魔!」

她看到了他眼中燃燒的那把紅色的地獄之火……

「妳以為我對誰仁慈過嗎?沒有。我想,就算我要當惡魔,也要當惡魔的王。

那些朝中奸邪無道的老臣、那些狗眼看人的皇親國戚、皇子、皇女,那些欺負過我們的人……他們的性命在我手中,連螻蟻都不如。真可惜,妳那時不在皇城,不然妳就可以看到什麼叫做血流成河,棄尸成堆。」

他說得激憤難當,卻仍想隔空伸手拂拭她頰上的淚。

「別哭,我說過,不值得的。我上陣殺敵的時候從不留情,女人和小孩照樣下手,就好像屠殺妳柳家村那些強盜一樣。因為我知道,把小孩留下來不過是將他們變成仇恨的奴隸罷了,不如把他們送去和死去的親人團聚得好。」

他質問滿臉淚痕交錯的她。「妳還敢說妳愛我嗎?這樣的自己,連我都厭惡,即使妳付出再多也沒有用,我還不起,妳听清楚了嗎?」

瞳兒緩緩起身,羸弱的身子似乎才是這房中的一線光源,裊裊娜娜地向他走近,終至將他覆翼在她的光影下。

「我愛你。」這三個字由瞳兒口中喊出,聲音清晰且堅定。

「妳……妳瘋了!」易洛氣極的吼叫。「妳想想以前妳在村里看到的景象,我是一個屠夫,妳知道嗎?喔……我懂了。妳的目的是什麼?財富?地位?妳想當王後是不是?是不是?」他捉著跌坐在地上的她猛搖,手腕被他抓疼,她只能無力的搖頭。

不,不能這樣,她不能讓他們如此不堪,她不能看著他一步步自我毀滅。

她傾盡全身氣力,掙月兌他的禁錮,一把將他抱住。「你听我說,你听我說啊!」她嘶喊著,直至感覺他慢慢冷靜下來。「對那些人很早以前我就不再恨了,很早以前我就原諒他們了。所以……」

瞳兒將他的厚掌移至臉頰,輕輕磨蹭,全心的凝視。「所以,沒關系了,你的錯、你的罪,我現在就原諒你,請你不要再說自己哪里不好、哪里不值得了。至于王後之位,是我從來沒想過的。我在此立誓,願一生無名無分的伴你終老,別無所求。」

寬宥的輕柔沁語消納了他心中的苦。易洛輕嘆一聲,解月兌了。他從地獄解月兌了,好似再生為人一般,他所有的罪、所有的業障,都已得到救贖。

無聲相對的二人,彷若相隔一條河流,分站在兩旁河岸上,他們凝眸相望。河水緩緩柔柔流動,慢到他們以為世上的一切將要靜止。

距離好遠……又好近,彷佛可以心貼著心呼吸。

伸出手將他輕擁在懷,仍是強壯實逸的那副胸膛。一時間她心有所感︰「原來是如此,不論身在何處,每個人身後都背負著不為人知的隱匿過往,只有自己才知悉自己的苦,你我是如此,想來黎雲、易向,甚至于天下人也是如此。」

易洛一時啞然失聲。這是屬于他的瞳兒,能了解體會別人的苦痛,凡庸如他,在人世苟活二十余年,卻不及她涉足人世只數月。

「我對你有一個請求,只有這樣東西,無論如何我都想得到。」她說。

「是什麼?」

「就一次,即使是騙我也好,請你告訴我,你也愛我。」

他真摯的為她獻上——「我愛妳!」

易向摘下一片覆雪的樹葉在手上把弄,與瞳兒在雪地漫行,依照往例,秋衾仍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跟著。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倒是妳打開了他的心結,真是功德無量啊!」

听到「功德無量」四字,瞳兒不由得一陣輕笑。「什麼功德無量,你把我當和尚、尼姑啦?」

「我剛從綾山回來……」

「啊?」瞳兒有些訝異,「什麼時候的事?」

易向無奈的嘆道︰「我就知道,我都已經消失了好一陣子,妳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你們之間再怎麼情深意濃,也別這麼夸張好不好,真是不象話。」

听著易向的埋怨,瞳兒但笑不語。自那夜易洛向她吐露心事之後,兩人的關系進展了一大步,易洛對她比以往更加百般呵護體貼,而且不再吝于在眾人面前展現對她的關心。更重要的是,他每夜都會擁著她,在她耳邊低訴那句「騙」她的話。

「易向,你知道嗎?我覺得就這樣隨波逐流,也是一種幸福。」柔柔輕語,她又沉浸在自己的歡戀中。

愛情真的會使一個女人變得美麗;看著瞳兒容光煥發的側臉,易向如此想道。

「長老們告訴我……」

一句話將瞳兒飄遠的思緒拉回。

「那日在百花亭東樓上,我們所商量要花十年完成的事,成功了。」

瞳兒呆愣了好一會兒,努力理解從耳朵傳來的消息。而後,她捉住了易向,帶著不敢置信的語氣︰「真的?你沒騙我?」

「是真的。長老說黑龍盤天之勢已破,此勢一破,便是千年內不可能再凝聚。沒想到吧!」他也是非常的喜悅,「真沒想到妳花不到一年的時間,居然就把所有的難題都解決了。」

一時千頭萬緒上心頭,像是一份驚喜,好像世上的一切,竟都變得那麼好。

「說起來,我應該向你道謝,要不是你……?」

謝語未盡,瞳兒話才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隨即換上一臉笑意。易向也嘆了一口氣,翻了翻白眼,這都是因為……

「易向!」隨著遠處這聲震天的大喊跑過來的,正是殊冥王易洛。

沒錯,就是因為他的出現,打斷了兩人淺短的交談。

易洛遠遠就看見兩人狀似親密的舉動,他加快腳步跑到瞳兒面前,彼此相視而笑。面對易向時,卻一臉狠瞪。

變化之大,變臉速度之快,讓易向嘖嘖稱奇。

「你在這里干嘛?」易洛話中帶著強烈的質問意味,醋味滿天飛。

「聊天啊!」易向懶懶的回答。

易洛心里直犯嘀咕,聊天不會去找別人啊!而且老看到他跟瞳兒勾肩搭背的,心里真是不舒服到了極點,臉色也益加難看。

「事情都忙完了嗎?」瞳兒輕聲問。

易洛馬上用極溫柔的語調回答︰「是啊!今天事多,忙晚了。」

易向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見到他這副樣子,怪不舒服的。

看看時辰,晌午都還沒過,這也算晚?看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黎雲八成又給易洛當奴才用了。

「咱們回去吧!」易洛攬起美人的小蠻腰,瞳兒向易向頷首告別,臨走前,易洛還轉頭對他補瞪一眼以示警告。

望著兩人漸遠的背影,易向搖頭嘆氣,真是服了這小子,再過二、三年,都要過三十了,還像個十幾歲的小伙子熱戀人家小泵娘一樣。他不得不贊嘆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啊!

秋衾從他身旁走過,被他眼尖的一把抓住。「你就別再跟了吧!反正他們要做什麼『好事』也輪不到你幫忙,還不如來陪我喝喝茶、下下棋吧!」

秋衾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某個無聊的白痴,易向賴纏著他,拉著他硬拖著走。

「走,咱們喝茶、下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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