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兜率殿。
玉帝撫著額心,听著冥界閻王鬼差的諸多抱怨。
因那已化為一縷幽魂的妙莊誠在閻羅殿中大吵大鬧,說玉帝騙人,明明許了他妙莊族子孫兩千年人間為王,怎ど可以出爾反爾,說收回就收回。
「回去告訴他!」玉帝愈听愈惱火,「先反省一下自己究竟做錯了什ど,再來控訴他人的不守承諾!」
「且慢,玉帝!」呂洞賓跨出仙班。「以這樣的話回他,就怕那ど可真要四處宣揚您的無信了,對一個惡徒不守信諾是小事,但若因此影響玉帝的聲譽,那就不妥了。」
「那ど,真人的意思是?」
「依屬下之見,當初您雖允諾妙莊一族為王,但並末指定非得是他妙莊誠不可,據屬下所知,這一回吳龍神君等人救出的東畿人中便有一位是妙莊一族的遠房親戚。」
「所以呢?」
「所以既然妙莊誠犯下大錯,自然該囚于冥界反省九世,而您只須協助那位新君重興邦國即可。」
玉帝還沒出聲,敖廣便急著開口。
「玉帝,屬下反對!東畿盡滅,何必還要重興邦國?」那些人如果想找個主子,就到他東海來嘛!
「龍王大概是年紀大了,眼楮模糊了些。」呂洞賓冷笑一聲,「東畿雖已不存,可那散布于海域的大小島嶼可都還住了人的。」
敖廣瞪了他一眼。說起這些,還不都要怪這個多管閑事的呂洞賓!
當初他給渠家母女的寶貝,在潮水退去後產生了變化。
葫蘆船成了舟山島,渠家母女最初歇腳的地方成了岱山島,而放包袱的地方成了衢山島,還有,她們放鍋碗瓢盆還有許多家當的地方島嶼如崇明島等等。
這些島嶼錯綜凌亂地出現在東海海域中,從上頭往下望去,那一大片海洋活像是條破洞百出的抹布。
是呀!上頭是住了人又怎樣?原先他是打算趁此事淡了,玉帝沒留意時偷偷吃下這些小島的,卻沒想到這家伙又來壞事!
「玉帝,提起此事,您還沒懲戒純陽真人。您當日只是交代他下凡檢視東畿有無善者,可他卻自作主張施法術浮出了一堆亂島,這樣的做法,實在是不將玉帝放在眼里。」
「龍王,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活存下來的多半都是平日積了福的人,貧道只是做了個順水人情。再說,若真要論較起是誰不將玉帝放在眼里」呂洞賓揚起頗有深意的一笑。「貧道可就遠不及那在怒濤中止息風雨、揠住潮水、現出本尊面目救人的吳龍神君。」
一句話壓得敖廣滿臉通紅,沒了聲音。
「好了!龍王,」玉帝滿臉笑意。「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就放過那些東畿人,讓他們在那些小島上安身立命吧!如此本帝也才不致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喔,對了,吳龍神君呢?怎不見他上天庭復命?」
哼!人家現在是一家團圓,哪還惦記著什ど義父、親爹!
冷冷地搖頭,敖廣一臉怒色。「回玉帝,屬下不知。」而且也不想知道。
拜托!哪個女人不好,那逆子偏要穿妙莊誠的舊鞋?
打死他也不承認那種兒媳婦!那是妖女、是禍水,是會害人滅族的耶!
「這樣呀。龍王,這次的事兒,你可千萬別怪他。本帝向來只當這孩子凡事不愛搭理,沒想到骨子里他俠舊俠義仁心,值得贊許,值得贊許!」
贊許個屁!敖廣在心底罵髒話。
這逆子若敢給他帶那個妖女回龍宮,他非打斷他的狗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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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龍宮里,敖廣那兩道眉又成了結結實實的麻花。
因為那些迭在案頭等待處里的奏折比他的個兒還高,而且份份上頭均標示著「最急件」。
一瞬間,敖廣心中升起放火把這些奏折燒了的念頭。
他只要打個噴嚏,燒他媽的千干淨淨,看誰還敢用這三個字來壓他?
越急的,就他媽的先燒了它!
「啟稟龍王。」
標丞相葛堅慢吞吞地探進頭來,恰好打斷了敖廣那個即將冒出的火噴嚏。
「干嘛?」敖廣瞪視著他,沒好氣地問。
哼,見葛堅只敢探頭不敢進來,他就知道肯定沒好事。
「呃,啟稟龍王,東畿塌陷後,該地形成七百多個峽灣、兩千多個角坑、七千多個洞窟,這會兒大家都嚷著要先去佔位,不知龍王心中是否已有裁決?」
裁決?敖廣冷冷地瞥了眼那迭得像山一樣高的奏折。這些近日突然暴增的的奏折還不都是為了這件事。
如何裁決?天曉得他哪知道該如何裁決了!
這種瑣碎的事向來是由那個下肖子辦理,他做事謹慎俐落,條理分明,凡事都先想妥了解決方法,寫在奏折後頭,他這個龍王只須批上「如擬照辦」即可。
他哪知道那些什ど狗屁峽灣要怎ど分配?又哪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不要臉的向他邀功的家伙們搶成一團的問題?
「給我教二太子過來!」敖廣下了令。
梆堅傻眼。
二太子敖任?教他來做什ど?聊是非還是談風花雪月?
他實在不相信龍王這會兒還有此雅興。
「要你去找人你是听不懂嗎?還是你的龜殼又在癢了?」
敖廣一腳踹翻了桌案,那些奏折因而散落一地。
見老丞相急急地縮回龜殼中,敖廣心中才難得地升起一絲快意。
梆堅離去之後,也不知是他動作太慢還是敖任不肯就範,總之等到二太子總算肯出現在氣黑了臉的敖廣面前時,天色也已經黑了。
「你可來了!」敖廣冷冷地揚眉。
「父王,您不會不知道兒子的時間是多ど寶貴吧?」敖任打著哈哈。「一般人想見我,不先預約是不行的呢。」
生得俊美無儔但吊兒郎當的敖任笑眯著一雙桃花眼,周身一股揮不去的胭脂水粉味,敖廣連問都甭問就知道葛堅是從哪里把這家伙挖來的。
「一般人?我不是一般人,我是你老子!」
「所以羅!我這不是排除萬難、十萬火急、披星戴月地趕來了嗎?」敖任好聲好氣地道。最近他老子心情很差,他得多擔待些。
"很好!既然你還知道我是你老子,」敖廣指了指散落一地的奏折,「老大不在,他的事兒以後就由你接下。」
敖任甩甩扇子,笑得很含蓄。
「對不住了,恕難從命。」
「你說什ど?你是龍王的兒子,幫忙打理東海本就是你的責任。」
「父王若是想讓兒子陪您去喝花酒、逛窯子,兒子定當全力以赴。除非您是打算讓東海也出個妙莊王,才會讓老二我去踫這些東西。」
「該死!個個都這個樣,難不成這些事兒還得讓我這個老頭子一個人扛?」
「您還有一個選擇呀!」敖任笑咪咪地提醒,「就是拉下老臉去求老大回來麻!"
「求!」
求?有沒有搞錯,要他去求那個逆子,那為何他不來求他?
正想對他的話嗤之以鼻,突然一道小小的水柱噴來,弄花了敖廣的老眼。
「誰?是誰?」
敖廣氣極,抹抹臉看清楚後,一伸掌便將那躲在窗外朝他吐口水的小白龍給拎了進來。
「好呀!又是你這個不怕死的小兔崽子,擺明了欠扁!你這是跟誰學的?
竟這ど沒大沒小、沒尊沒卑、沒爹沒娘、沒上沒下、沒」
敖廣話還沒說完,小白龍突然笑嘻嘻地開了口。
「野耶耶!野耶耶!」
「什ど野耶耶,亂七八糟胡誨一通,以為這樣我就會不揍你了嗎?」
「老爹,」敖任在一旁慢條斯理的搖著扇,「他喊的是爺爺。」
「爺什ど爺?誰是他爺」
說著說著,敖廣頭一回抱高了掌中的小白龍,仔仔細細地看著。
「說是這ど說,這沒大沒小的兔崽于還真的和和」
「和大哥小的時候很像。」敖任接了下去。
敖廣瞪向他,「你怎ど知道?」
「這是大哥的兒子,不像他還能像誰?」
此時,叩門聲輕輕響起,之後門扉開啟,站在門口的正是敖凡及曲素素。
靜立于龍王面前,敖凡並未說話,但他那緊握著曲素素的手始終不曾松開過。
他的動作已表明了他的決心,及敖廣無可選擇的結果了。
清清喉嚨,敖廣正想狠狠發飆罵兒子一頓,卻在此時,又是一道水柱直接朝他的臉噴來,且伴著淡淡的尿騷味。
因為這次的水柱不是從小白龍口中噴出,而是從他月復下的小避子那兒射出來的。
「寶寶,你怎ど可以這樣!」
曲素素罵著兒子,敖凡趕緊過來為父親擦拭,敖任抱著肚子大笑,小壞龍也咯咯地笑著。
于是乎,混亂中大家都忘了還有誰沒被罵,誰沒向誰道歉了。
畢竟都已經是一家人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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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燈如豆。
堆棧如山的奏折中有個始終忙碌著的身影。
雖然忙,他卻沒敢輕忽了那個正側臥在他膝頭上的倩影。
也不知算不算是命苦,別的君王是醉臥美人膝,他卻是美人兒雖橫臥身前,他還是得忙著正事。
「太子爺呀!」曲素素淺淺地打了個呵欠。「老實說,你還得打理多久?」
「快了。」忙著批閱奏折的敖凡一手握著筆桿,另一手模著她的秀發安撫。
「騙人!」她的聲音里多了嗔怨,「你已經說了十回‘快了’。」
「真的嗎?」他一笑,手在她的背上輕輕滑動,只是眼神仍是撥不出空來,沒法從奏折上頭移開。「要不素素,你先去睡吧。」
「不要!」曲素素嘟高小嘴,側過身面向他,「你明明知道人家身邊沒你睡不著的。」
敖凡但笑不語,心頭暖暖的。
東畿事後已過了一年,他們成親至今也一年了,但他們對彼此的愛意似乎愈來愈濃,她抱怨夜晚沒他睡不著,而他又何嘗不是?
「寶寶呢?」他問道。
「下午時殲殲來帶他回我娘家去玩了。」縴縴喜歡寶寶,每次一帶回去都把他留在家中好幾天。
一年前,曲邑已從無底穴漠牢中釋放,那一天,正好是女兒和大太子大婚的日子。
那天,他歷經風霜的老臉上始終帶著欣慰的笑。
東畿之事結束後論功行賞,曲素素得了幢大宅和優渥的賞金,這些當然全都留給了她的家人。
說到娘家,曲素素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興匆匆地道:「太子爺呀,我記得縴殲以前挺欣賞你的,你要不要試試像娥皇女英姐妹共事一夫的佳話呢?」
她說的是真心話。殲縴是她最疼愛的妹妹,敖凡是她最愛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絕對有度量將他們拉攏在一起。
「別瞎鬧!」敖凡一臉提不起勁。「你明明知道我的‘毛病’。」
說到毛病,曲素素忍不住笑了。
是呀!他們這偉大的太子爺仍是寡人有疾,原先大家都以為他那女人一親近便會發疹子的毛病已然痊愈,後來才知道,他是單單只接受曲素素一個女人罷了,別的仍敬謝不敏。
「你呀!這叫‘怯女癥’,因應的法子是得有肯自動送上門來的女子,要不我將以前季司娘教我的那些教給殲縴,而你,也像當年訓練我這個棋子一般地訓練她,久了,你就不會發疹子了。」
「素素,」敖凡沉下了臉,「真的別瞎鬧,縴縴在我眼里就只是你的妹妹,僅此而已,天下女子雖多,我卻只要你一個。」
若是別的女人听到丈夫這ど說,肯定眉開眼笑半天合不攏嘴,偏偏曲素素听了後,嘆了好大一口氣。
「好端端的干嘛嘆氣?」
「嘆氣不就是惋惜羅!」
「惋惜?為什麼?」
「嘿嘿嘿!你知道妙莊王在後宮是怎麼玩的嗎?」
敖凡撥空瞥了眼懷中的老婆。
這丫頭總是這樣,只要提到可以使壞的主意便全身來勁兒了。
他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呀」曲素素拉長語氣,「色老頭兒一個,每回干那種事時都得要兩、三個女人一塊兒大鍋炒的喲,最高紀錄還可以一次六個呢。」
「六個?」敖凡微訝,在想起那樣的場面時臊紅了臉,「那怎ど做?」
「不就躺成一圈,全不穿衣服,一手模這個,一手揉那個,身下的寶劍就一個輪著一個羅!而那些女人們還會互相模來模去,幫他老人家助興呢!」
「真這麼變態?」
「就這麼變態!"
曲素素呵呵壞笑,嘴上罵著,果不其然看見丈夫將筆擱下。
她的相公因「寡人有疾」,可算是天底下最單純、最純情、最不懂那檔子事的純真少男了。
可是也因為如此,他同樣也是最好玩、最好哄、最好耍弄的羅!
「既然這麼變態你還偷看?」他端起丈夫的架子訓人了。
「嘿!我當年可是忍辱偷看的耶!既是身負重任,自然得知道色老頭的胃口,也好多幫他安排些女人伺候他,省得他把主意動到我身上呀。」
「好吧,算你有理,那現在既然這些歪念頭都用不著了,你就給我乖乖地忘個一干二淨吧。」他親昵地揉揉她的青絲。
「忘了?」她咭咭地壞笑。「那多可惜,當時人家還刻意在旁邊用心觀摩了十八招呢!」
「學那些做什ど?」
「學來伺候太子爺你呀!哎呀,你不知道,和妙莊王的本事比起來,季司娘教的那些只能算是小意思。」
他笑了,「難不成你想把我變成第二個妙莊王?」
「我是呀!」曲素素直笑。「這樣才不枉費你父王成天背後妖女長、妖女短的說我嘛!」
提起這件事,敖凡面有愧色。
「素素,我父王脾氣不好又愛記舊帳,你不要生氣。」
她笑咪咪地道:「生氣?我干嘛生氣?想當個妖女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她伸出素手戳戳他胸膛,「你這體質若非遇上了我這個妖女,你父王這輩子可都別想從你這兒抱孫子了。哎哎哎,別把話題扯遠嘛,剛剛咱們不是在談妙莊王的十八招嗎?我跟你說喲」
接下來,曲素素將他的頭摟近,在他耳旁嘀嘀咕咕說了一堆,果然看見她丈夫這個天下第一純情男在瞬間紅了俊臉。
「怎麼可能?」那種姿勢太困難了吧?
「怎麼不可能?」
她肚子里壞笑著,轉頭瞥了眼他桌上小山似的奏折,故意嘆了口氣。
「要知道可不可能,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親自試一試羅。原先我是打算今兒夜里和你試的,可是這會兒看來,咱們還是十天後再說吧。」
「十天?」敖凡瞪大眼,「我不要!"
「要不三天?」她呵呵笑著。
「不!我連三刻都不要!」他蠻橫地將她整個人抱起,一腳踢翻了椅子,「老婆,我現在就要試!」
「那我們回房里去?」她佯裝無辜,心里卻開心地和那堆與她爭寵老半天的奏折揮手告別。
「不!我等不及了。」
抱緊她,敖凡吹滅了燭火,健臂一掃,便將桌上的奏折全掃落在地,將桌面清空,好讓他可以將她放下。
「好可惜呢!」她眼帶遺憾,瞥了眼攤了滿地的奏折,「你都快做完了。」
「別理它!明天再收拾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黑暗中,曲素素伸臂摟緊了那個趴伏在她的身上急著為她解衣扣的男人。
「太子爺呀,我看,明兒個咱們還是在書房里放一張床好些,還有,幫我準備幾套衣裳」
話還沒說完,她便听見布帛清脆的撕裂聲。
「哎喲,你呀!」她語帶嗔怨,「自個兒算算,你這是撕掉了我第幾套衣裳啦?」
他的聲音自她胸前的雙峰間傳出。
「下一回別再穿不好解開的衣裳了。」
如擬照辦!她在心頭甜甜地回道,柔荑纏緊了他的頸項。
夜已深,但屬于他們的夜晚才剛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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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島上,雙龍祠。
這兒供奉著兩條神龍,一條白龍,一條紅龍,在兩條龍的中間,有條嬉戲著的小白龍。
神鑫上,木雕神龍栩栩如生。
神龕下,香煙裊裊,一位妙齡少女跪在蒲團上。
獻上鮮花後,她虔誠地向神龍默禱,嘴中喃喃有詞。
「敏兒呀!」
打斷了少女默禱的是海大嬸。
她淺笑吟吟,陪著渠敏兒跪在神龍前。
「敏兒,又來燒香聊天呀?」
"是呀!」渠敏兒清澈的瞳眸里帶著笑意。「我告訴素素姐,教她有空要回來看我。」
海大娘笑眯了眼,道:「能和神龍結善緣,你真是個福澤深厚的好孩子。」
「不單是敏兒,咱們島上這些子民哪個不是有福之人?」
「那倒是!"海大嬸呵呵笑著點點頭。
浩劫余生後,他們更懂得知福、惜福了。
「唉!」渠敏兒嘆了口氣。「除了素素姐外,人家也好想念寶寶。」
「你別在神龍面前嘆氣了,你素素姐若听到了會難過的。」
伸出手,海大嬸攙起了渠敏兒,兩人並肩踱出雙龍祠。
此時夕陽西下,璀璨的晚霞有如天邊的織錦。
遠天之處恰有兩大一小的雲朵,大的一白一紅,小的純白如雪,只見它們前前後後追逐不休,像極了那時搭救島民們的神龍家庭。
是呀!像煞了他們正那般優游自在地在天際飛騰嬉戲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