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香 第八章
作者︰陶靜文

距離唱片大賞頒獎典禮僅剩一個多月的時間。

每年歲末,只要一接近這段倒數計時的緊張時刻,所有唱片公司和藝人所屬的經紀公司莫不嚴加看管公司旗下的提名人選。

由于競爭激烈,無論是呼聲最高的熱門人選,或是來勢洶洶的超級黑馬,都會成為各大媒體關注的焦點,因此,在獎項尚未公布之前,任何不利于名聲的緋聞抑或行為不檢點的小道消息,都將是關鍵性的致命傷,不但會影響藝人本身的形象,最壞的情況還有可能會造成評審委員對入圍者產生負面印象,而因此失去奪得大獎的機會,所以在這緊要關頭,各家唱片公司均如臨大敵,沒人敢掉以輕心。

偏偏狗仔隊最愛拿這些聲勢看好的入圍者開刀,越受歡迎的對象越是受注意的目標,他們不欲人知的私生活隨時有被揭發的危機。

然而,紙包不住火,該來的終究會來,擋也擋不了。

于是,這天下午,東力音樂制作部的會議室里,上至老板、高層主管,下至員工、倒茶小妹,全都拋下手邊的工作全員大集合,圍著會議桌共商大計。

「小妞,別苦著一張臉嘛!」奈娜伸出手指逗弄原朝香的下巴。「這還不是最糟的情況,別這麼垂頭喪氣的。」

不,對她而言,這絕對是最糟的情況。原朝香垮著臉,瞪著桌上那本今天才剛上架的八卦月刊,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沒錯,你越是意志消沉,那票狗仔隊就越是稱心如意,抬頭挺胸,振作一點!」連當今紅遍全亞洲的超級偶像也加入慰問陣容。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唉!

「別難過了,丫頭!」三芝實在不忍見愛徒如此心傷。「干我們這一行,難免會踫上這種風波,牙一咬就過去了。喏,在座那幾個家伙也都有過類似的遭遇,不信你隨便抓一個來問,他、她還有他和她,他們幾個當初被寫得連豬狗都不如,情況比你還慘呢!瞧,事實證明謠言止于智者,他們幾個現在不是都還活得好好的,健康活潑又快樂?」

「嗯,是真的喔!」一位外型時髦的女偶像趕緊點頭。「想當初,我跟我男朋友的戀情被寫得多難听啊,我還差點被逼得退出演藝圈呢!」

原朝香擰著秀眉,一臉茫然的听著工作伙伴們的安慰話語。

由于她平時人緣極佳,一出事,工作人員以及正在發片的歌手們全都坐在會議室里安撫她的情緒,連公司的傳真機都頻頻吐出一封又一封的慰問信。

傳真過來表達關切之情的,大部分是合作過的唱片公司、經紀公司、宣傳人員以及歌手等與她友好的圈內人,或是態度比較公正的傳播媒體。

如今事情鬧到這步田地,也難怪她會萌生退意。

沒錯,「榮登」本期八卦雜志封面的風雲人物正是原朝香!

出道才一年多的她,平時連上電視節目受訪都不曾有過,本尊也從未在螢光幕前或報章雜志上露面,想不到她行事越是低調,外界對她就越是好奇,舉凡八卦雜志、小道媒體,均想揭開這位當紅新人王的廬山真面目。

最後,她終究難逃被狗仔隊跟拍的命運。

桌上那本號稱全日本最具公信力的娛樂雜志,向來以揭發藝人的私生活內幕和政商名流的花邊新聞等報導而聞名,尤其她和東川晉司皆屬名人,一個是走紅歌壇的幕後創作人,一個是揚名國際的科技新貴,兩人之間的戀情自然備受矚目。

懊雜志社正是相中了這點新聞價值,因此說什麼都不願放過這對行情看漲的鴛鴦眷侶,明知此舉勢必會得罪東川集團,他們還是決定放手一搏,公開兩人的交往過程。

在本期的頭版內容里,照片加上報導一共佔據了十幾頁的篇幅,鉅細靡遺的精采程度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首先,光是經過放大處理的封面照,就足以聳動人心。

刊登在封面上的巨幅照片中,是一身西裝的東川晉司輕攬著她,兩人並肩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親密畫面,照片中的背景是東力音樂的公司大樓門口,夜幕下霓虹燈繽紛閃爍,正好是晚間七、八點涉谷街頭最熱鬧的時候,很顯然的,當他們兩人走出公司大門時,便立刻被狗仔隊的相機鏡頭拍下。

封面上還印著一排醒目的大標題——

東川集團二少東夜會佳人當紅作曲家芳顏首度曝光

另外幾行副標題約略說明本期雜志重要內容——

東川科技負責人東川晉司的婚約對象曾經喧嚷一時,傳聞已久的二少夫人終于浮出台面。知名創作人原朝香雀屏中選,據悉兩人早已訂下婚約。

日前唱片大賞名單公布,原朝香榮獲多項入圍,實力雖不容小覷,卻不免令人質疑東川集團是否為其後盾強力護航。

接下來的內頁報導就更為精采了。

文字記者先是說明她的身家背景,形容她是一個金枝玉葉,跟所有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千金一樣,無憂無慮的享受著優渥的生活,接著又將原氏與東川一門的關系詳細的加以描述,並且特別強調,這是一樁門當戶對的政治婚配。

記者表示,這件事是某位可靠的人士口述,對方一五一十的道出兩人婚約的由來,于是他們才將這段鮮為人知的內情詳盡地報導,絕非平空捏造。

文中敘述,她從小備受東川輝一郎夫婦喜愛,由于母親早逝,父親又被調派海外,因而長年寄宿在東川家,嬌生慣養,同時還指出,她和東川晉司自小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于是雙方家長便口頭上約定,訂下婚事。

雜志中並刊登出許多小兩口親密的照片,光是兩人外出時被跟拍的照片就高達十幾張,張張均十分清楚,如膠似漆的親密程度也一張比一張精采。

記者還熱心的在照片下方標示注解,包括兩人現身的地點為何,以及時間編排順序等等,形容得煞有其事。

接著又分析她一年多來的發跡經歷,更針對她入圍唱片大賞一事作一系列的報導,並質疑她是否由于東川集團護航,因而以七項提名創下日本樂壇紀錄。

就是最後這一段扭曲事實的報導讓她頗受打擊。

不過,最教她震驚的,還是訂婚一事。

倘若她和晉早就有了婚約,那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跟她提起這件事,直到今天被媒體爆料,她這個當事人才知道。

錯愕之余,她也不免怪自己大意。

記得有一回,她在無意中翻閱一本財經雜志,因為里頭有幾篇關于東川集團的報導,所以她特別讀了一下。其中有一篇人物特輯,以介紹企業名流聞名,該期專訪的人物正好是東川晉司。

上頭詳細記載著東川晉司入主東川科技以來的各項卓越表現,包括他許多研究計畫案十分成功,相繼與國際知名資訊電子大廠簽約合作,開發尖端高科技產品,替東川集團賺了多少利潤,當然,也包括他的感情生活。

謗據那篇文章所陳述,東川晉司年輕有為,外型英挺,備受女性青睞,盡避眾家名門淑媛主動向他示好,但結果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外界盛傳,他在年少時曾經訂下一門婚約,而他那位傳聞中的神秘未婚妻始終身分成謎,根據某不知名人士透露,他與該名從未曝光的未婚妻早已秘密交往多年,感情狀況穩定等等。

當時,她看完那篇報導後,只覺得財經記者未免也太會造謠生事了,整篇故事編得跟真的一樣,晉的身邊究竟有沒有一個神秘到不行的未婚妻她最清楚不過了,連問都不用問,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沒有啊!

她跟他「相依為命」了這麼長久的歲月,從來沒听說過也沒親眼目睹過他身邊有個什麼鬼未婚妻,再說,如果他真的有了個論及婚嫁的未婚妻,怎麼還會跟她發展出感情,他才是那種不負責任、腳踏兩條船的負心漢呢!沒錯,一定是那些記者亂寫,根本不足以采信,她對他的人品有信心。

于是她聳聳肩,丟開那本財經雜志,也沒有特地詢問他那篇報導的真假。

孰料原來那個神秘到不行的未婚妻——就是她本人!

如果不是八卦娛樂雜志驚爆出獨家內幕,如果不是伊勢谷親口向她坦言,並且解釋整個事件的由來,打死她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今天一早,這消息—披露,隨即引起各界一片嘩然,不但在公司樓下,听說連學校外都站滿了媒體記者想采訪她,怪不得奈娜一大早就打手機知會她先別去學校,直接從家里把她接來公司商量一番。

她轉念一想,世事的變化未免也太無常了,昨天她還開開心心的跟公司的同事們去KTV歡唱,今天就上了雜志,成為各大傳媒「通緝」的人物,哪兒都不能去。

難怪這本八卦雜志的文字記者批評她只知享樂,不知人間疾苦……

唉,罵得好!她的生活的確過得太安逸了,根本缺乏危機意識,如今才會落得這下場。

「這一定是上天給我的報應!」原朝香忽然雙手抱頭放聲哀號。

「完了,她開始胡言亂語了。」

「終于被逼瘋了嗎?」

「別擔心,我會幫你把事情擺平的。」伊勢谷開口安慰道。「再過幾個星期就是頒獎典禮,這期雜志選在這時候揭露消息,殺傷力不能說不大,可是你不能因此就退縮呀!想想看你這一年來的努力,怎麼可以因為一本雜志就放棄?」

「就是說嘛!你看,支持你的人還是佔大多數,光是這點就足夠讓人欣慰了。」三芝將一大疊傳真信函交給她。

「坦白說,那家雜志的記者對你已經不錯了,沒把話說得太難听,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錄音師拍拍她的頭道。

行銷經理隨乎翻開雜志,剛好翻到她和東川晉司的緋聞報導。

雖不想對她造成二度傷害,卻又難掩心底的好奇,于是,他指著其中一張被放大的照片問道︰「原,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東川先生和你會在大庭廣眾下抱得這麼緊?」

照片里的背景是音樂廳,那天他們兩人去听音樂會,表演結束後,她從座位起身,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跤,幸好他眼明手快,立刻將她抱住,誰知道竟被記者曲解成他們倆公然在座位上打情罵俏,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喔∼∼原來是這樣!」听完她的解釋,一班人頓時恍然大悟。

「那這張呢?你們到底在干嘛?」

眾人見她心情明顯轉好,才敢指著照片一一提出心中的疑惑,她也一五一十的據實以告,事實證明,那些照片的注腳多半是虛構的文案,絕大多是記者自己在發揮豐富的想像力而已。

「唉,說來說去,這也只能怪你們自己。」企畫部總監搖頭嘆氣的表示。「明知道自己身為公眾人物,竟然還敢在外頭這麼卿卿我我……好了啦!你不用解釋了,你們倆成天到晚你儂我儂的模樣,在座人人都親眼目睹過,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

「也對!喏,你自己看,每一張照片都是東川先生一副疼你疼到心坎里的模樣,也難怪那些記者會下這麼辛辣的注解了。」另一位同事點頭附和。

「這幾張最離譜,尤其是這一張!」大伙開始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來。「都多大了,還要東川先生幫你穿外套?」

「男士幫女士披上外套,是一種紳士風度的表現啊!」她辯道。

「拜托,小姐,你當時穿的並不是多正式的服裝,而你們出現的地方,也不是什麼隆重到非得男士表現紳七風度的場合,OK?」

人家體貼她也不行喔,這票人的標準怎麼這麼嚴苛啊!

「還有這一張,逛街就逛街嘛,你沒事在街上撒什麼嬌啊?居然還要東川先生伺候你喝飲料!」

「你們沒看見我兩只手都提了紙袋嗎?」原朝香指著照片據理力爭。

「問題是,人家東川先生雙手拿的東西可不比你少!」

好狠喔!這些人,不給她台階下就算了,竟然還聯手指責她。

「太差勁了你,喏,你自己說,這張在機場哭得像個豬頭似的是怎麼回事?」

「那、那是因為他要去美國跟一家電子大廠簽合約,我……我去機場送他……」她吞吞吐吐的從實招來。

「只是去送機而已,干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因為他要去半個多月啊。」

「才半個月,又不是半年!你沒听過小別勝新婚嗎?」

「可是我……我……我會想他嘛。」她小聲的囁嚅著。

「你喔——」

眾人大喊受不了,沒好氣的數落她一番。

伊勢谷無奈的擺擺手。「算了!這就當是一個教訓,以後身在公共場合,你們自己小心一點就是了。」

「怎麼辦?你的晉哥哥目前人還在國外,你一個人熬得過來嗎?」奈娜擔心的問道。

原朝香眉一皺。唉,說到她的痛處了!晉在美國的行程還有幾天,應該不會這麼快回來。

兩聲敲門聲響起後,會議室的門被打開。

一群人同時往門口望去,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驚訝。

哇!

好帥!

助理小妹和女宣傳們全都看傻了眼。

「小子,好久不見。」伊勢谷率先向來人打招呼。

「嗨,嫂子。」東川軍司向伊勢谷夫婦隨便點個頭致意。

「怎麼派你來當保鏢?」奈娜打趣的笑問。東川家勇將如雲,居然派了脾氣最火爆的五阿哥出馬,護送落難格格回宮,呵!

「我也是千萬個不願意啊。」他一副受盡屈辱的模樣,然後惡狠狠的瞪向本年度的話題女王。「看什麼看!走了啦!煩死人了!」

嗚……好凶喔。原朝香可憐兮兮的拿起外套、圍巾和背包離座。

「嘿,小老弟,她一整天下來也夠折騰了,你好歹也溫柔一點嘛!」伊勢谷出聲責難道。

「家門不幸。」瞪歸瞪,罵歸罵,東川軍司還是很體貼的接過她手中的背包,讓她空出雙手穿上外套。

「那麼各位,我先走!」她朝工作伙伴們深深一鞠躬,「謝謝你們今天特地來陪我,拜拜。」

「這幾天你就先乖乖待在家里,記住,哪里都別去,頒獎晚會那天我們會派人去接你。」奈娜在她臨走前正色交代。

「軍司,你的車停在哪里?」伊勢谷問道。

「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那好,現在我們公司四周全被記者、攝影機包圍了,我會派人替你引路。」

「嗯。走了!」東川軍司不是很溫柔的領著人離開。

「唉,造孽喔——」伊勢谷頭一搖,順勢將雜志丟入一旁的紙箱里。

銀色法拉利彎進林蔭大道,慢慢放緩了速度。

「幸好家里附近沒有記者。」原朝香膽戰心驚的環視四周。

「他們哪來的狗膽!」東川軍司單手操控著方向盤,悻悻然的瞄了後照鏡一眼。

他的飛車甩不掉狗仔隊緊追不舍的跟蹤,幾個不死心的記者一路尾隨在後,當法拉利一轉進林蔭大道的路口,警衛立刻將他們攔住,犬車部隊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只能在外頭徘徊。

「對不起,造成大家的麻煩……」她囁嚅的道歉。

「晉會盡快趕回來。」東川軍司沒責怪她,只是說了這麼一句。

「他還要視察幾間大廠不是嗎?」

「你都出事了,他哪里還有心情巡廠。」

跑車停在大門前的車道上,下了車後,東川軍司將車鑰匙丟給車庫的專人,逕自走入家門。

唉!怎麼辦?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呢?

原朝香頹喪的走在他後頭。

「喂,別擺出一副死樣子好不好?」東川軍司轉身瞪著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就算晉趕不回來,還有我們在,你怕什麼?」

「嗯。」她點點頭,露出一絲釋懷的笑。

「放心,誰敢動你一根寒毛,就是跟東川家過不去。」

翌日下午。

一根長指滑過原朝香的眉心,輕輕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看清眼前的人,她訝異的低喚,「晉……」

東川晉司俯身在她額上落下細吻。

「你把公事丟下跑回來……沒關系嗎?」她揉揉眼楮坐起身。

「你比較重要。」他低喃。

昨天他正在紐約下榻的飯店跟幾家合作的廠商進行餐敘,隨後小野特助接到一通越洋電話,然後緊急向他報告日本方面傳來的消息。

東川晉司萬萬沒料到,媒體會故意趁他人不在國內時大爆秘辛。

听說雜志一上架,短短幾個小時之內便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其實,唱片大賞入圍名單公布後不久,他已听到風聲,那家雜志社不曉得從什麼管道挖到線索,似乎已經握有一些確切的資料,于是想要打鐵趁熱,將手上的頭條內幕公諸于世。

眼看唱片大賞舉行在即,他唯恐這件事影響她的形象,立刻派人前往雜志社接洽,經過一番協調,雜志社負責人終于同意延後報導,不意對方竟然不上道,事後又出爾反爾,寧願冒著得罪東川集團的風險,也要搶得先機刊出獨家新聞。

他前腳才離開日本,他們便立刻展開印刷作業,趕著在他回國之前將雜志上市,料準他人在海外鞭長莫及,就算專程趕回來也已無力回天了。

隨行的部屬們見他心已飛回日本,倒也善解人意,微笑的目送他先行離開。

飛越了大半個地球,他終于風塵僕僕歸來,一返家便直奔她的房間,看她愁眉深鎖,睡得極不安穩,他的心里委實也不好受。

「你昨夜沒睡好……」他的長指輕撫過她眼窩下暗青色的倦痕。

「晉,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她晶瑩清澈的眼瞳深深望進他眼底。

「可以。」他月兌下長大衣,往椅背上丟去,然後月兌去西裝外套,松開領帶,舒舒服服的躺到她身旁。

原朝香遲疑了一會,才吞吞吐吐的問出心中的困惑,「你為什麼……從來沒有跟我提起婚約的事?」

「因為我們從來沒正式訂過婚。」他坦誠道︰「一切正如雜志上所寫的,我們的婚約只是雙方家長口頭上的約定。在十六年前的新春酒宴上,我父親因為一時興之所至,因而向你父親提出這門親事——當年,你才三歲。」

說罷,他淡淡一笑,思緒飛回過往,往事歷歷,清晰得恍如昨日。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她好奇的問。

打從懂事開始,她的記憶里便已經有了他的存在,因此她從來不曾認真思考過,和他相遇的最初究竟發生在何時何地。

「不,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他微笑著回憶道︰「那天,你穿著一身小和服,俏皮可愛的模樣,我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一群長輩們爭相逗著你玩,我父母對你更是愛不釋手。從頭到尾,你沒看過我一眼,我卻注意了你許久,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視線一直離不開你,從你進門的那一刻起……」

他把當年的情形描述一遍,她听得入神。

「然後呢?」

「然後……」東川晉司神思微微一恍,記憶忽然定格在某個刻骨銘心的畫面上。他不禁揚起唇輕笑出聲。「然後,你就這麼不其然的跳入我懷中,就這樣毫無預警地闖進一個小男孩的心坎里。」

「真可惜。」听完他的敘述,她有點遺憾的嘆息道。「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執起她的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不怪你,當時你還小,根本記不得你對我做了些什麼。」

「那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原朝香又問。

「在你出生不到兩個星期的時候。」東川晉司沉重的低語。

他永遠忘不了,那年冬季那場彷佛象徵著生死訣別,又似哀哀低泣的蒙蒙細雨。

「你出生在剛入冬的雨季,而你母親的喪禮,就是在陰雨綿綿的清晨舉行,那一天,我在偶然間遇見了你,一個尚未滿月的小嬰兒。」他溫柔的傾訴著,「那正是我們相遇的開始。」

听到這里,原朝香胸口忽然泛起一陣濃得化不開的心酸,眼淚頓時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直以來,她是愧疚的,倘若不是母親以死亡成全了她的生命,或許她根本無法降臨在人間,因此她來了,母親便走了。

而就在母親入棺長眠的那天,他卻出現在她生命中。

是了,母親終究不忍留下可憐無辜的骨肉,于是在冥冥之中特地將他帶來,安排他們相遇。

然後,她有了他的寵愛,讓她寄托,讓她依賴……

「怎麼哭了?」東川晉司伸出手為她拭去泛濫的淚水。

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一時千言萬語難盡,干脆把整張臉埋進他寬厚的胸膛里,盡情的哭個痛快。

他逸出憐惜的慨嘆,大掌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靜靜的等待她心情平復下來。

良久過後,帶著濃濃鼻音的話語自他胸前傳出,「晉……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始終如一,謝謝你長久以來不離不棄的等待。」

「那……你要怎麼報答我?」他的手腳又開始不安分了。

「討厭,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她又羞又惱地推開他。

「我是很正經啊,你讓我等了十幾年,現在跟你索求回報有什麼不對?」他大言不慚的反駁。

「你……你這個居心不良的大色魔!」但她的拳頭還來不及擊出,就被他緊緊握住。

「我這個大色魔至少把你養大了才狠下心來痛下毒手,對你已經算客氣了。」他邪邪的咧嘴笑道。

「哪里客氣了,你每次都……」原朝香遽然噤聲,俏臉一紅,不敢再說下去。

寒眸一眯,他猛然將她困在身軀下,以危險的語氣逼問道︰「都怎麼樣?」

「都……」

「說啊。」

「嗯……」她清清喉嚨,兩耳通紅,完全說不出口。人都已經被他生吞活剝了,事到如今再來抗議又有什麼用?

回想起他在那些夜里毫無節制的豪奪,她的心不免又是一陣小鹿亂撞。

面對一頭欲求不滿的野獸,我看你怎麼招架。

丙然知子莫若父,東川伯伯真是料事如神。的確,她現在就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而未來還長得很……

東川晉司盯著不知所措的她猛瞧。

「我……讓你害怕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原朝香無語,只是面帶嬌羞的搖著頭。

「還是……」他把嘴唇湊向她耳畔,低聲輕問著只有他們小兩口心里明白的悄悄話。

隨後,他們的視線緊緊交纏,深切的凝望著彼此。

半晌之後,她的回應是害羞的點點頭。

「傻丫頭。」他笑著垂下臉,讓兩人的額頭輕輕相抵。「我是因為太想愛你,太想要你,才會那麼激烈,那麼不顧一切……所以,千萬別因此而感到害怕,知道嗎?」

她柔順的點著頭,兩頰依舊難掩嬌紅。

「你看過那本雜志了沒?」她白細的縴指玩弄著他的襯衫鈕扣。

「剛才在車上稍微翻了一下。」

「真傷腦筋,我們兩個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卻被他們寫得像是見不得光的偷情男女,教我以後怎麼見人。」她愁眉苦臉的抱怨。

他琥珀色的眼中綻放著光彩,狡猾的凝視著她。

「所以,現在舉國上下都知道咱們倆已經論及婚嫁了,你啊,這下子不嫁給我都不行了。」

原朝香白皙的嬌顏迅速浮上兩朵紅雲。

「哪有人這樣求婚的……」她喃喃地咕噥著。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嫁不嫁?」他開始霸道起來。

她撇開俏臉故作矜持。

「真的不嫁?」他的唇角淺淺的勾起一抹迷人的笑,笑得自信滿滿。「我這個人很疼老婆的喔!」

她微愣了一下,凝望著他,忽然回想起童年時的某個情景。

那年,她十歲,他十九歲,同樣的對白,直到如今依然深深刻劃在她腦海中。

這十幾年來的美好回憶紛紛涌上心頭。

想著想著,她因感動而漾起輕笑,晶瑩的淚不覺的滑落臉頰。

東川晉司俯首吻去她的淚水。

「嫁給我。」

眼中泛著淚光,她滿足的笑著,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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