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安寺?」
翌日清早,神清氣爽的秦璃兒用過早膳後,不到正午時分便離開了酒肆,打算提前到城東的千里亭,然而途中行經一處宏偉的廟宇,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原來祥安寺在這……」她喃道。
早在來京城的這一路上,她就听聞京城里的祥安寺祈願相當靈驗,當時她心中還暗忖,若有機會定要來此走一遭,沒想到才來京城第二天,就讓她意外的經過此處。
秦璃兒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嗯……再過一個時辰才正午,不如就趁現在進寺里看看,順道求些平安符。」
當然最重要的是求佛祖保佑她順利進入將軍府羅!
喜孜孜的做了決定後,秦璃兒腳跟一旋,轉身走進香火鼎盛的祥安寺,她虔敬地捐了些香油錢,並且按照習俗求平安符,小心翼翼的將之收妥。
「這祥安寺建得可真美。」舉目四望,莊嚴的廟宇讓她起了雅興,順勢在寺里走動參觀。
「啊!夫人。」
突然一聲驚駭的叫聲傳來,引起秦璃兒的注意,她收起贊嘆的眸光,自然而然的往聲源處探去。
只見一名美婦不知何故倒臥在一名像是隨侍丫鬟的懷里,擰著眉心,臉色十分慘白。
「怎麼了?」在看見她們的同時,秦璃兒已趨身上前,詢問那名慌張無措的丫鬟。
「姑娘……我、我家夫人突然昏倒,麻煩你快請大夫來!」她緊張得似要流下淚來,語氣顫抖,冀望眼前好心的姑娘能幫上忙。
要是夫人出了半點差池,她可擔待不起啊!
說來也真不巧,平常夫人都是由府里的容姐伺候,偏偏今日容姐有事出了府,才會差她這名小丫鬟陪同夫人來祥安寺走一趟,怎知會突然發生這種狀況?
此刻除了喚大夫外,她實在不知自己還能怎麼辦。
「別急,讓我看看。」相對于丫鬟的慌亂,秦璃兒顯得鎮定多了。
她蹲查看美婦的情況,只消一眼,她便看出美婦不過是耐不住熱,中暑罷了。
「別擔心,你家夫人只是熱著了。」秦璃兒投給丫鬟安心的一笑,接著梢梢松開那名美婦的衣領,此舉卻惹來丫鬟激烈的反應。
「姑娘,你做什麼?」丫鬟慌張的大喊,推了秦璃兒一把。
「做什麼?」秦璃兒被推得莫名其妙。「當然是救人啊!你家夫人中了暑,我松開她的衣領是要讓她散熱,不然你以為我想作啥?」
「可是……」丫鬟神色不安,她怎麼可以讓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衣衫不整?
「沒什麼好可是的,快和我一起扶你家夫人到陰涼處,你再去向寺里的小沙彌要些涼水。」秦璃兒無視丫鬟的遲疑,直接命令她,要她配合。「快!」
「啊?」丫鬟讓她的魄力震懾住。「哦,好、好……」反應過來後才照她所說的去做。
秦璃兒將美婦安置妥當後,接過丫鬟及時遞上的涼水讓她飲下,並且要丫鬟在一旁不停的扇風驅熱。
「唔……」不多時,昏厥的美婦悠悠轉醒。
「夫人,您醒了!」見主子清醒,丫鬟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高興的扶她起身。
「嗯……我怎麼了嗎?」美婦古心慈坐直身子,還不知道自己前一刻無預警地昏倒,嚇壞了她的隨侍丫鬟。
「您中了暑,熱暈了。」秦璃兒開口,替丫鬟解答。
「你是?」古心慈狐疑地看向身旁這名樣貌清麗,讓人感覺十分討喜的小泵娘。
「夫人,她是好心幫忙的姑娘,若不是她,小喜真不知該怎麼辦!」小喜夸張的說著,接著語氣轉為懇求地道︰「夫人啊,下回您出府還是搭乘馬車、多帶幾名下人吧,不然若又發生今日的情況,要是有個萬一,小喜可擔待不起啊!」
「只是出個府,何必這麼勞師動眾?」古心慈淡笑回應,溫柔的目光再度轉回到秦璃兒身上。「姑娘,謝謝你的幫忙。」
「一點小事,用不著這麼客氣。」秦璃兒不好意思的擺擺手,不習慣讓人這麼正經八百的道謝,而且古心慈那張溫柔的笑臉和自然流露的善意,令她感到親切極了。
「受人幫忙,道謝是應該的,怎麼能說是客氣呢?對了,還不知姑娘你的名字是……」
「我叫秦璃兒,是從外地來的。」面對和善的古心慈,秦璃兒忍不住多介紹自己一些。
「秦璃兒是嗎?很好听的名字……我可以喚你璃兒嗎?」古心慈仍然是一臉慈藹的笑意,見秦璃兒點頭,才繼續往下說︰「璃兒,你說你是從外地來的?」她瞥了眼她肩上的包袱。
「嗯,這是我頭一回來京城呢!」更正確的說,這是她首次離開飛雲山,見識外頭的大千世界。
「就你一人?你一個姑娘家只身在外不是相當危險嗎?」古心慈柳眉輕蹙,一想到秦璃兒可能發生的危險,不自覺地替她感到擔心,也許是因為她直爽的性格很得她的緣吧!
「這位夫人,您放心,我自己一人也好好的來到京城了啊。」秦璃兒俏皮一笑,心底沒來由地泛起一絲溫暖,想不到出了飛雲山還有人關心她。
「那你現下可有地方落腳?」古心慈續問,心中盤算著,若秦璃兒沒有地方去,她有意將她延攬至府里。
「不瞞您說,目前是沒有,我來京城是為了……」秦璃兒話說了一半,倏然收口。「糟糕!」她驚呼一聲,原先帶笑的臉突地沉下。
她都忘了,她必須在正午前到達千里亭,她竟然誤了時辰!
現在已經正午了,錯過這回,她還有機會進將軍府嗎?
「為了什麼?」古心慈不解秦璃兒臉色驟變所為何來?
「夫人,對不住,我此刻還有要事得趕去千里亭,必須先告辭了。」秦璃兒匆忙解釋,福了福身就打算離去。
「等等!」古心慈出聲將她喚住。「你說你要趕去千里亭?」
「是啊。」秦璃兒頓住步伐,回身點頭。「今兒個正午,將軍府要在千里亭招募一批新的奴僕丫鬟,我再不快些趕去,恐怕會來不及!」
「這麼說來……你是想進將軍府謀事?」古心慈語調揚著訝異。
居然這麼巧,她正想開口將她延攬至府里,想不到她本就有意進將軍府謀事,由此可見,她倆的緣分還真不淺。
「當然!」她來京城就是為了進將軍府。
「那麼……璃兒,你就直接跟我回府,毋需再去千里亭了。」古心慈輕笑,朝秦璃兒招了招手。
「嗄?」秦璃兒因古心慈的話愣了愣。「什麼意思?為什麼我跟你回府就不必去千里亭了?」她一臉不解,可腳步似有意識的主動回應古心慈的招手,走向她的身邊。
「因為……」
迸心慈正要回答,一旁的丫鬟小喜忍不住得意的插話︰
「璃兒姑娘,你真是好運氣,夫人要你跟著回府,這就表示你不必為了進將軍府和一群人在千里亭爭破頭了。」小喜像在宣布什麼聖旨似的,好不威風。
「這……」秦璃兒眉心輕蹙。
說來說去,她還是不懂啊!
「因為啊……」小喜吊人胃口的拖長音。「我家夫人就是將軍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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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將軍夫人?
秦璃兒有些恍惚的尾隨在小喜身後,此刻她已進入將軍府,準備前往古心慈為她安排的廂房住下。
回想一個時辰前的情況,她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麼和古心慈有說有笑的來到將軍府?
直到現在她仍覺得不可思議,上天竟然會安排她倆在祥安寺巧遇,在這種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讓她見到了企盼已久、在無數個夜里奢想能見上一面的其中一人……
「秦姑娘,這間就是夫人安排的廂房,是離夫人住的‘慈心閣’最近的一間,可見夫人真的很喜歡你、對你很好喔!」小喜笑著推開房門,要秦璃兒先入內。
「是嗎?我也很喜歡夫人,不過,我早就听聞將軍夫人心腸極好,想必她對每個人都是這般好吧?」秦璃兒跨進房內,第一眼就喜歡上這間典雅樸素的小廂房。
「那倒是,夫人對我們這群下人也很好呢。」小喜側著頭想了一會兒。「秦姑娘,夫人說酉時要同你一起用晚膳,現在時辰還早,你先歇會兒吧。」
「嗯,我明白了,謝謝你。」秦璃兒放下包袱,朝小喜友善的一笑。「對了,小喜,以後我們同是在府里做事的丫鬟,你別秦姑娘長、秦姑娘短的叫,喊我璃兒就行了。」
「這樣啊,那我就喊你璃兒羅!不過再怎麼說,你幫過夫人的忙,和我們這些自小被賣進府里的小丫鬟差別還是很大的。」至少,她就沒和主子同桌用膳過,當然不是他們擺架子,而是因為這是禮儀、是規矩,不能主從不分。
「哪有什麼差別?丫鬟就是丫鬟,我才剛入府,往後還得靠你指點,讓我早點熟悉府里的環境呢。」
「這當然沒問題,以後你若有什麼地方不了解,盡避來問我便是。」小喜豪氣地拍拍自己沒幾兩肉的胸脯。
「一言為定!」秦璃兒讓小喜的動作給逗笑,心底十分高興來京城後結交到好朋友。
兩人笑談一陣,直到房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兩人才停下談話,同感疑惑的望向門扉。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外頭鬧烘烘的?」秦璃兒雖然好奇,可她初來乍到,不方便就這麼開門一探究竟,只好問小喜。
「我到外頭看看……」小喜也不明白,起身開了房門,順手攔了名府里的丫鬟問︰「府里出了什麼事嗎?大伙兒怎地亂成一團?」
那名丫鬟突地讓人抓住,嚇了一跳。「小喜,是你啊?干嘛突然冒出來嚇人哪!」她拍了拍心口。「是將軍回府了,這會兒大伙兒都高興的要給將軍接風洗塵,忙得不得了呢!」
「將軍回府了?不是還有三天嗎?」小喜訝異的睜大眼。
「本來是如此,但听說將軍一心念著夫人、小姐,所以先軍隊一步,快馬加鞭的趕回京城……」她露出滿是羨慕的神情。「唉,夫人真是幸福,嫁了個愛家愛妻的好男人。」
「行了、行了,你快去張羅你的事吧!」小喜有些受不了的擺擺手,又退回房內,朝秦璃兒道︰「原來是將軍回來了,難怪大伙兒忙進忙出的這麼熱鬧,這可是大事一件。」
「將軍回府……」听聞這消息,秦璃兒有一瞬的呆愣。
她才意外見著將軍夫人不久,還沒完全消化完心中復雜的情緒,這會兒,原先她以為還在塞外的楚將軍也回到了京城,不到半天的時間,兩人相繼出現,著實讓她有些無措。
小喜點了點頭,見秦璃兒神情古怪,誤以為她是對從未謀面的將軍感到懼怕。「璃兒,你不必擔心,雖然楚將軍給人感覺嚴肅了點,可事實上他同夫人一樣,待人都極好。」
「小喜你誤會了,我不是……」秦璃兒欲解釋,但轉念一想,似乎也沒解釋的必要,又改口道︰「既然將軍回府,那夫人酉時還要同我用晚膳嗎?」
讓她一問,小喜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問題。「將軍好不容易凱旋歸來,必定要與夫人、小姐團聚,那……」
「算了,我還是先待在房里吧,免得擾了他們一家團圓。」秦璃兒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地泛酸。
「也好,我現在得趕緊干活去了,等我忙完再來找你一塊兒到‘蓮堂’,那兒是專給我們下人用餐的地方,到時候我們再一塊兒用膳。」小喜沒听出秦璃兒的語氣有何不對,約定好後便離開。
秦璃兒獨自一人留在房內,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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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總算回來了!」古心慈一接獲下人的通報,立刻欣喜的前往前廳,迎接長年駐守邊疆、保家衛國的良人。當楚鎮遠的身影真切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忍不住激動的語帶顫抖。
「讓你操心了。」楚鎮遠明白妻子為他所受的思念之苦,沒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攬她至懷里,兩人之間深厚的感情盡在不言中。
「夫君,你長途跋涉一定累了吧?要不要先回房歇息?」古心慈意識到他們身處前廳,還有許多下人在一旁看著,這才有些羞赧的推離楚鎮遠的懷抱,對他柔聲詢問。
「不累,我想和你及含音好好聊聊,況且咱們還有客人。」楚鎮遠笑著牽起古心慈的手,往旁退一步,向她介紹與他一同進門、立在他身後的男子。「這位是華司佑,華公子。」
「將軍夫人。」華司佑有禮地一揖。
「公子有禮。」古心慈和善的回應,看著眼前相貌出眾、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不解地問向身旁的夫君︰「他是……」
「華公子是我這趟回京途中巧遇的人才,武功了得,原先我欲延攬他至我麾下,無奈華公子志不在此,所以我便邀他來府里作客。」楚鎮遠為心愛的妻子解釋,末了還以旁人听不見的音量在古心慈耳畔低語︰「你不覺得他與咱們家含音很相配?」
「難道你是想……」撮合他與音兒?
楚鎮遠點了點頭。經他這麼一提,古心慈的目光更加審慎仔細地打量華司佑。
這……外在條件的確不錯,就不知他的身家背景、內在品行如何?古心慈在心底想著。
不過這問題沒困擾她太久,因為她相信夫君的眼光,既然是夫君看上的女婿人選,條件絕對足以匹配音兒,況且兩名年輕人還未踫面,八字都還沒一撇,她緊張什麼?
「原來如此,華公子,歡迎你來府里作客,我已命人備好酒宴,請華公子賞光,栘駕到宴客廳可好?」古心慈氣度泱泱地問。
「謝將軍夫人的邀請。」華司佑再拱手一揖。「既然您都開口了,華某恭敬不如從命。」
「好、好,華公子毋需如此多禮,就將這里當作自個兒家,盡避接受將軍府的款待吧。」楚鎮遠不住地點頭,對華司佑這名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愈看是愈滿意,心里希冀他與女兒能情投意合,最好彼此有緣結成親家。
「夫君說的是,華公子,就請你將這里當自個兒家,毋需拘束。」一旁的古心慈也附和,見夫君對華司佑一副惜才愛才的模樣,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
而後他們三人在奴僕丫鬟的引路下,移動步伐前往宴客廳。然而他們一行人才走沒兩步,古心慈像是想到什麼,整個人頓住。
「怎麼了?」察覺愛妻的舉動,楚鎮遠跟著停下腳步,不明所以的問︰「夫人,何事讓你停步?」
迸心慈為自己的失禮掩唇搖頭。「沒什麼,只不過……妾身想起自己今兒個正巧也邀了客人進府……」
「哦?夫人也有貴客?」楚鎮遠挑眉。
听古心慈這麼說,他神情不禁訝然,因為他很清楚愛妻平日不喜與其他官夫人打交道,所以今日有客臨門,著實教他意外。
雖然心里對愛妻邀請的客人是何方神聖略感疑惑,但憑著對愛妻的信任與寵愛,楚鎮遠並沒有多加猜忌。
「嗯……」古心慈微微頷首,神色苦惱。「而且妾身還與她說定了今晚一同用膳,可現下……」
「我明白,既是客人,將軍府自是不能怠慢。」楚鎮遠了解她的困擾,思忖半晌,接著看向立在他左側的華司佑。「華公子?我若是邀夫人的貴客一同赴宴,不知你是否介意?」
「將軍,華某同為府上的客人,當然不介意。」華司佑揚起笑,態度大方的應答。
事實上,他不但不介意,反倒——高興極了!
因為他知道,古心慈邀請至將軍府里的貴客不是別人,正是佔據他心頭、令他日夜思念的人兒……
「好,華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為人不拘小節。」楚鎮遠對他更加欣賞。
「哪里。」華司佑客氣的回應。
問題解決後,停住步伐的一干人等再度舉步,主客三人在行進間相互交談,氣氛熱絡。
華司佑英氣逼人、俊美無儔的臉上,在談笑間始終掛著足以迷倒眾生的笑容,但沒有人發現,對于即將會面的人兒,他漾滿笑意的眼底藏著一抹深深的期待,與濃濃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