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一年里最炎熱的一段日子。
火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在烈日下行走變成了人間最大的酷刑。因此,當日正當中之時,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除了那三個在街邊緩步行走的男子以外。
他們三人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在這麼熱的天氣,三人居然都穿了長袖、長褲,並且全都戴上墨鏡與帽子——也許是不想被太陽曬傷的緣故吧!
其中一個男子走在前頭,另外兩個男子則緊貼在他身後,寸步不離,就好像是後面那兩個人推著前方那個人往前走似的。
當三人走過一條小巷口時,有輛機車恰好從巷子里竄出。
走在前頭的男子居然在機車駛過的剎那,瘋狂撲向機車的方向。
那真的只是零點一秒的差距,他掠過機車,而把其他兩人留在機車後面。
接著,他開始撒腿狂奔,以驚人的速度將另外兩個向他追來的男子遠遠甩在身後。
他以極其靈活的身手越過西區縱橫交錯的街道與小巷,並在某個公車站牌邊,趁一輛公車開動前,倏地跳了上去。
鮑車上的乘客並不多,他在投入車錢後,走到公車中間的位置坐下,將遮陽的窗簾拉好,這才微吁口氣,調節狂亂的心跳與紊亂的呼吸。
他的名字是成凱勛,台灣刑事警察局偵查科的高級警官,以卓越的辦案能力與縝密的推理能力著稱全局,並且是下任偵查科科長的候選人之一。
而這樣一位警界精英,一向追捕嫌犯懲治犯罪的他,此時卻變成被人追捕的那一方。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坐在公車上的他將帽檐壓得低低的,再加上超大墨鏡的遮擋,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與眼神,也無法揣測他此刻的心情。
鮑車到站後卻沒有人下車,成凱勛依舊端坐在椅子上,只是微側過頭面對車門方向。
只見一個消瘦蒼白的女子走了上來,車門在她身後霍地關上。
成凱勛望著那女子,並沒有轉開頭。
女子用迷惘的眼眸環視了整個車廂後,往里面的位置走去。
「小姐,你還沒投幣。」司機邊發動車子,邊沖著她喊道。
女子停下腳步,茫然地回頭走向投幣處。她有著一雙黑白分明卻又感覺到些許驚懼的大眼,她望向投幣口,露出一絲恍然的表情。
隨後,她在身上模索了一下,一抹羞赧涌上白皙的臉頰。顯然,她沒有帶錢。
她張了張嘴,仿佛想和司機說話,卻又立刻合上了嘴巴。眼里流露出無助與倉皇。
成凱勛站起身,往車頭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女子身邊,一言不發地從口袋里模出零錢,扔進了投幣口。
女子瞪圓雙眸,愣愣地看著他。
成凱勛猶豫了一下後,伸出手指了指後面的車廂,壓低聲音跟她說道︰「過去坐吧!」
女子听話的點了點頭,跟在他的身後。
成凱勛坐在原本的座位上,女子則坐在他的後面。
鮑車又行駛了一段時間後,成凱勛拉開窗簾往窗外看了一眼後便隨即起身。
「司機,下車。」他的聲音短促有力。
鮑車停在站牌前戚凱勛下車後毫不猶豫地往前方走去。他的腳步沉穩快速,毫不慌亂。
即使現在處于被追捕當中,他也保持著清醒的頭腦與冷靜的思維。
這是多年辦案養成的習慣,也是他必須遵守的準則。越是在危急的時刻,越要保持高度的冷靜。
他穿過馬路後,先走進一家便利商店買了些生活必需品,又在結帳前隨手拿了一份報紙。
結完帳後,他逕自走出便利商店,拐入旁邊的一條巷子。
午後時分,巷子里一片寂靜,在陽光照不到的建築死角,終于有了讓人喘口氣的蔭涼。
原來陽光過于熾熱,會讓人感覺無比厭惡。因此,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陽光之處,也必然會有陰影的存在。
成凱勛站在那塊陽光照不到的建築陰影里,這種感受倏地浮上心頭。此刻的自己,不也正是被陽光逼迫到陰暗處嗎?
他冷冷的轉過身,看著那個從公車上下來後,就一直緊緊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女子。
「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不管你以什麼目的跟蹤我,都立刻從我面前消失。」
女子的臉色似乎比在公車上初見時更顯蒼白,表情也顯得更加驚懼、無措。然而,她用那雙亮如星子的眼眸直視著他毫不友善的臉,搖了搖頭。
她拒絕了他的提議。
成凱勛那雙隱沒在墨鏡後的如鷹眼眸掠過一抹凜冽與冷酷。「從現在開始計時一分鐘。一分鐘後,如果你還在我面前,就不要怪我出手傷你。」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認識我嗎?」女子仿佛沒有听見他的威脅,依然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她的臉上有著迷惘與無助,卻也有著一股清冷氣質。
「為什麼這麼問?」她的問題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卻無法解除他的戒備。「你還有半分鐘。」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在街上游蕩了很久,唯一跟我說話的人,唯一幫助我的人就只有你。」她說話的語調不疾不徐,飄渺空靈,眼神空洞,仿佛她的靈魂有一半已經離開身體。
「一分鐘的時間到了。」成凱勛蹙起眉宇,不論這個女子再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必須按照剛才的威脅做出行動。
現在的他處境艱難,任何時候都要小心謹慎,不能出任何差錯。
他如獵豹般,敏捷快速地接近她,眨眼間,一把小刀已經握在他的右手上,並抵住了她的脖子。
「說,為什麼跟蹤我?」他並不想走到這一步,他給了她時間一如果她與他的事件無關,那她就應該知道害怕,並趕緊離開。
「除了跟著你,我無處可去。」女子在面對刀子的威脅時,還是那樣茫然若失的淡然神情。「我什麼也想不起來,現在腦袋里一片空白。」
失去記憶?成凱勛眯了下雙眼。
「繼續說。」他靜靜地審視著她異常蒼白的臉色,聲音凌厲。
「我不知道你認為我想對你做什麼,但我覺得你不會傷害我。也許我的出現給你帶來了麻煩,可是我絕無惡意。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是誰,該去哪里而已。」她清亮的眼里涌現出幾許淚光,並且緊蹙娥眉。
「為什麼覺得我不會傷害你?」他的刀子不曾放松分毫。
「因為你是個好人。」她眨回了泛出的淚光。「在公車上,你幫助了我。雖然你並不認識我——但你還是幫助了一個陌生人,在你不想惹上任何麻煩的時候。」她的眼直視他的眼,那是一雙絕對不會說謊的眼眸。
成凱勛撤回刀子,他相信她的話。
「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女子退後一步,比紙片還削瘦的身體微微地搖晃了一下。「我不會再跟著你,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見過你。」她的眉頭蹙得更緊。
「你為何什麼都想不起來?」話一出口,成凱勛就有些後悔,現在的他的確不適合再招惹任何麻煩。
女子茫然的搖搖頭,脆弱的光芒在她臉上一掠而過。
「我也不知道……當我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里,身邊沒有任何人。」她迷惘的目光四處游移著。「我走了出去,想要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在那里。但是卻沒遇到任何人……我很害怕、很恐懼。我也不曉得為什麼任何事都想不起來?我身上沒有證件、沒有錢、沒有任何可以提供我線索的東西。」
她突然抬起頭,脆弱在她的眼里表露無遺,她懇切地看著他。
「我走到街上,走了很久很久……我希望有人可以認出我,可以告訴我,我是誰!」她有些激動的提高了聲音,但又立刻哽咽了起來。
成凱勛緊抿雙唇。如果她說的都是事實,那麼她一定遇到了什麼困難。這麼柔弱嬌小的女子,到底受到什麼傷害讓她失去記憶呢?
「直到我遇見你,你是第一個開口和我說話的人,讓我終于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沒人理睬的感覺很恐怖,仿佛我不存在這個世上一樣……」她雙手環繞著肩勝,不住顫抖。「所以我就跟著你,與其漫無目的的游蕩,這……只是出于本能,想要跟著對自己親切的人。」
「你不應該跟著我,應該去向警察尋求幫助。」如果不是他現在的處境危急,他應該可以幫她。然而此刻,他正在逃亡。
一個逃亡者沒有能力去幫助另外一個無助者。他對她毫無益處,他也不能讓她成為他的包袱。
「警察?」女子皺起了細眉,這個名詞讓她痙攣了一下。「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我要走了。」收起刀子,他斂下眼眸。不能再多管閑事了,他現在必須趕快離開。「這里有一些食物,你需要補充能量才有體力。」
離開前,他抽出報紙,將手里的塑膠袋塞進她手里。
「謝謝……」女子顯得很錯愕,感激的淚水在她眼里滾動著。
「這里有一些錢,你拿去吧!」成凱勛猛皺眉頭,他到底怎麼了?這樣拖泥帶水,不干不脆!他在這里越是多逗留一分鐘,就越可能給自己惹來天大的禍事。
然而,她的眼里卻有一些東西讓他不忍離開——那是對他全然信任的光芒。
此時此刻,他同樣需要她的這種眼神。
這個世上還有人信任他,還有人需要他!
「你不能陪我去找警察對不對?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不能收你的錢。」淚水滑落她光滑白皙的臉頰。「你快走吧,我耽誤你不少時間了。」
她擦去自己的眼淚,一抹脆弱的笑容竟在她的嘴角綻開。「我不會有事的,警察應該可以幫我……希望你要做的事可以順利。」
她的敏銳與她的笑容都讓他感到驚愕與震撼,這個陌生的女子竟然在關心他!
「那好,再見。」即使心里有股突然涌上的不舍,就這樣把她扔下,他于心不安。但對于她,他也的確無能為力。
邁開步伐,成凱勛走過她的身旁,逕自往前走去。
「再見。」她的聲音清澈如水。「祝你好運。」
成凱勛沒有回頭,但心底卻有股暖流流過。在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認定他是壞蛋嗎?雖然只是萍水相逢,雖然他無法幫助她,但她卻給了他很大的鼓勵。
他皺緊濃眉,就這樣離開可以嗎?也許她還沒走到警局就遇到了什麼危險?而且她臉色蒼白,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她的身體卻是那樣的冰冷。
走到巷子口,成凱勛停下了步伐。
身後傳來了一聲輕響讓他倏地回頭。他不再遲疑,往她的方向狂奔了過去。
她暈倒在地,臉如死灰。成凱勛輕輕放下窗簾一角,臉色凝重。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但既然都已經做了,就有必要繼續下去。
只是以自己目前的處境,他的確給自己惹上了不小的麻煩。
「這里是你家?」身後傳來輕響,他知道她醒來了。那個在公車上偶遇的失憶女子,因為她在他面前暈厥,所以他無法放任她不管。
「現在覺得怎麼樣?」成凱勛回過頭,沒有戴墨鏡的他看起來特別年輕。稜角分明的臉龐、微寬的額頭、深邃的漂亮眼眸以及高挺的鼻梁,還有堅毅的薄唇。
突然見到他的真面目,女子顯然有剎那的錯愕,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怎麼了?」她臉上似乎有些震驚的表情,這讓他略感興趣。「我長得這麼可怕?」
「沒有……」她立刻羞澀得低下頭,這讓她蒼白的臉龐終于有了血色。「沒想到你這麼年輕,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大叔。」
成凱勛听完後搖了下頭。「大叔?原來我給你這樣的印象。」
有些局促不安地絞扭著雙手。「那個……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暈倒,覺得好丟臉……」低著頭,她看起來沮喪又無助。
「你中暑了,而且血糖過低。」他微微皺眉。「我想你應該去醫院里好好檢查一下,但因為一些原因,我不能出現在公共場所,暫時只能帶你來這里休息。」他再次看了一眼緊拉的窗簾。
「現在是深夜了吧?」女子環顧了一下環境,這是一間看起來很溫暖的小鮑寓,而且想不到客廳里的裝飾竟非常的女性化。「我沒事了,謝謝你救了我。」
「這里不是我家。」成凱勛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也許你被我所救並不是什麼好事。」
她輕聲地笑了起來,笑容在她嬌小的臉龐上綻放出驚人的美麗,一掃之前的縴弱、蒼白。
「是我一再給你添麻煩。你遇到我,才真的不算什麼好事。」
看著她的笑容,他也放松了眉頭,微扯嘴角而笑。
「我要在這里住上幾天,這期間,除非有必要,不然我們不能外出。所以即使你想去醫院接受檢查,我也無法讓你離開。」他的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算是被我綁架了。」
「那我真的很感謝你綁架了我。」她悠悠嘆了口氣。「讓我不用流離失所、流浪街頭。說不定還會遇到壞人,那才叫慘。」
「我就不是什麼壞人嗎?」他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讓她坐下。
「我想你是遇上了大麻煩才會這樣。」她的神情比起之前的迷惘無助,顯得活潑開朗了一些。「你和我一樣,也是遇到了大麻煩。但總有辦法解決的,是不是?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說不定負負就能得正了。」
成凱勛用新奇的目光掃過她淡定的笑容。「我以前也遇過一些失去記憶的人,但他們很少像你這麼開朗樂觀。」看著眼前的她,他的內心好像被打人了強心劑般地振奮了起來。
「那是因為我遇見了你。」她再度深吸口氣。「任何的絕望都會有希望的——今天我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然而你即使身處危險,還是對我伸出援手。」
雙手抱胸,成凱勛微揚眉。「我會記住你這句話。」他開始不後悔自己收留了這個失憶的女子,有她做伴,他也很感激她。
她靜靜地笑著,溫柔的笑容里突然掠過一抹陰霾。他想,那是因為她的處境同樣艱難。
「我本來應該先自我介紹,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我的名字比較好。這樣,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什麼事,你才不會受到牽連。」黯淡的光芒從他眼里飛掠而過。「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可能只需要在這里待上幾天。當我離開後,你就可以去醫院檢查。但在那之前,我不能冒險讓你出去——因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現在我無法信任任何人,所以請你諒解。」
她寬容的點點頭。「我明白。你收留我已經違反了你的原則,我也不想再給你帶來任何困擾。可惜我也不能向你介紹我自己,名字、年齡、工作……這些我都無法提供給你。」她的嘴角微抿,顯得有點苦澀。
「好,既然我們都了解對方的處境,也沒必要一直愁眉苦臉。你餓不餓?想吃些什麼?這里儲存了很多糧食。」成凱勛緊繃的面容漸漸放松,未來的路還很長,他應該保持積極樂觀的精神,才能面對可能會有的危難。
「很餓……」她模了一下自己的胃,對他燦然一笑。「但是我更想洗個澡,我覺得自己髒得好像個女游民。」
成凱勛這才發現她身上那件白色洋裝早就染上污垢,並呈現一種骯髒的黃色。
「這里有的是女裝,你可以隨便選一件穿。」他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你這麼瘦,應該都可以穿。」
「我是不是不可以問這里到底是哪里?」起身時,她的眼里閃過好奇的光芒。
成凱勛沉吟了一秒,還是搖了搖頭。「你不必知道。」
「也對。」她挑起柳眉。「反正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說再見了。」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成凱勛狹長的雙眸里閃過欣然與愉悅。這是他在過去的三天里,唯一真正感到輕松的時刻。
他轉過身,拉起窗簾一角,藉著縫隙觀察著外面的世界。
他走了一步險棋,更改了他原來的計劃。他希望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一因為現在,他不再是一個人,還要保護她的安全。
他必須比過去更謹慎,更敏感,更堅定,更冷靜。
放下窗簾的剎那,他眼里的愉悅已經被一股冰冷的肅殺所取代。
她到底是誰?
任何人都應該有一個名字,她也不例外。
然而她卻對這些毫無所知、一無所覺。即便她用盡全力,頭腦還是一片混沌,連任何帶給她記憶的畫面或者清楚的語句都沒辦法想起。
揚起頭,她看著潔白的天花板,靜靜地躺著。
這里不是她的家,卻是她昨夜的棲息之所。這是間漂亮的房間,有著粉紅色薔薇的壁紙,乳白色的家具,還有一張有著蕾絲床罩的大床。
住在這里的應該是個很有女人味的女子,在那兩個大衣櫥里,都是漂亮時尚又可愛的衣服配件,顏色也非常的粉女敕,就連睡衣也都滾著白色蕾絲與刺繡花邊。
但這些都不是她的風格,甚至讓她覺得別扭與不適。
當她穿上這件紫色絲綢睡衣時,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只看到滿眼的迷惘。
她是那麼渴望知道自己的過去,想知道她究竟是遭遇了怎樣的事故。可是經歷了一天一夜徒勞無功的思考後,她明白自己的記憶並不會輕易回到她的腦海里。
她從床上起身,望了眼透過窗簾照進來的明亮陽光。
充足的睡眠讓她疲憊不堪的身體得到了休息,昨日的暈眩虛弱也已經從身體里消失不見。除了心里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外,她想她已經恢復了元氣。
門外傳來幾聲輕響,想不到自己的听覺竟可以如此敏銳。他應該已經刻意放輕了腳步聲,但她還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又是誰?
這個收留她的男人,她對他也是一無所知。名字、年齡、工作、身份……他看起來像個危險分子。手里握刀,行動敏捷,好像在躲避著什麼人,又或許是被人追捕。
但她卻打從心底信任他。
可能他是唯一對她表示友善的人,也可能是他有一雙深不可測但卻透著溫柔的眼眸,又可能是他給她一種沉穩的可靠感……許多說不清的感覺,也許僅僅只是感覺可以信任。
現在的她,沒有什麼可以信任,也就沒有什麼不可以信任的。跟著直覺走,是她唯一的選擇。
就好像嬰兒信任自己的母親般,單純的,不經思考的那種信任。當她走到衣櫥前,準備換上其他衣服時,她听到了門鈴的聲音。
那是絕對不應響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