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希望我是一棵樹,這樣她就知道如何幫我。
她說我煩惱的話,她會很難受。
彪黑的深夜里,在天宙閣內樊穹宇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睜開雙眼,白天時的對話清清楚楚印在腦海。
思及玉草離去時打翻水桶的慌張、一整天不敢直視他的羞赧,讓樊穹宇的嘴角揚起一抹連自己也沒發現的溫柔微笑。
希望他是一棵樹?他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這麼說,而從這麼多個日子以來,他知道,當一棵被玉草照顧的樹是很幸福的。
樊穹宇曉得自己對女子的魅力,以前遇過無數女子對自己表白情意,直接的、委婉的、欲擒故縱的……但玉草對自己的情意,卻像是別無所求的,玉草只是單純地希望他沒有煩惱,希望能幫助他,甚至羞窘于自己的心意被他發現。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他真的有些被感動了,玉草讓他快樂、惹他生氣、教他擔心……第一次覺得牽掛一個女子,那樣一個像可愛小狽似的女人──
察覺到自己的思緒,樊穹宇不悅地蹙眉,怎麼會想到這個地步?
他稍微翻了身,不願自己再這樣想下去,他凝視眼前的黑暗,不要忘了,他是御影,生在黑暗中,之後也會死在黑暗中,他生命的意義便是守護那些光,陽冕、子心皇後、和久小鮑主、金國公……
突然,眼前本應是烏漆抹黑的房問,卻有一點亮光透過紙窗……樊穹宇感到不對勁,那是……那是火光!
他猛然從床上翻身躍起,打開門往外望去,遠處的火光在瞬間化為熊熊火舌,從庭院的一角開始延燒,正逐步吞噬回廊而來,眼見即將燒到老霍一家子住的別院。
他馬上披上一件外袍,到隔壁房間敲門把玉草叫醒。
「玉草,失火了,妳先穿好衣服到大廳去等我,我去把老霍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
睡眼惺忪的玉草立刻被這消息嚇醒了,「等等……你去找老霍,我先去救火好了。」她急忙扯住樊穹宇的袖子。
「不用!回廊只到達老霍他們那里,所以火勢頂多燒到庭院東側,其它地方有湖泊相隔,不會被波及,這火勢妳一人滅不了,妳給我乖乖待在大廳!」
樊穹宇話一說完就施展輕功,瞬間躍至幾丈之外。
玉草披上外衣,打開房門憂心地望著遠處的火光,那紅色的光在這沒有月亮的夜里顯得極其妖艷。
希望平安無事!玉草暗自祈禱,正準備動身前往大廳,突然剛剛樊穹宇的話閃過腦際,頂多燒到庭院東側……
庭院東側不就是滇藏木蘭的地方嗎?也就是樊穹宇小時候住的地方!玉草心頭一驚,不行!無論如何要保住滇藏木蘭,那是樊穹宇唯一的心靈寄托。
玉草胸口一窒,她絕對不能就這樣讓木蘭樹被燒毀,既是為了木蘭樹,更是為了樊穹宇!
她立刻轉過身往反方向跑,飛快地到農具房拿了一把長柄鋤頭,接著在水缸邊把自己渾身弄濕,又提了一桶水,急急忙忙地沖入庭院里。
庭院的原始叢林前漫天的煙霧彌漫,她幾乎看不清楚路,所幸火勢尚未延燒到此,朦朦朧朧間她可以借著遠處的火光找到高聳的木蘭樹所在的位置。
她踉踉蹌蹌地來到木蘭樹旁,所剩的時間沒有很多,她必須在木蘭樹周圍挖一圈壕溝阻止火勢的入侵。
她把水桶放下,已經沒有多余的能力去做一個比較大範圍的防火牆,她只有在離木蘭樹三尺左右的地方先鏟出一個圓圈把木蘭樹圍起來,接著便死命地把圓圈挖深。
火還沒有過來,但逐漸籠罩這里的黑煙燻得她很嗆,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可她不敢停手,能挖多深是多深,巨大的威脅讓她腦海里一片空白,她彷佛全身上下每一條筋脈都緊繃到極限,因緊張而生的力量讓她在短短的時間內挖出一道淺淺的溝。
這樣還不夠!她把水倒到那淺淺的溝當中,接著便開始狂砍周圍枝干較為細小的草木,以免火勢順著相連的樹叢延燒過來。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消逝,空氣開始變得灼熱,手中的鋤頭也漸漸熱燙起來,她仍咬牙地握住長柄,拚命地揮砍其它樹叢,為保住木蘭樹做最後的奮斗……慢慢地煙霧愈來愈濃,火舌已在不遠的前方,她必須要離開了,她丟下手中的長柄鋤頭,沿著來時路奔跑,打算要逃出去,但巨大的恐懼漫天襲來,她的手腳發軟……
「不能!妳要堅強,不能死在這里!」玉草一遍一遍對著自己說。
火,她眼前所見盡是火舌,接著是無邊的黑暗,連樹木都看不到了,她仍不放棄,繼續不斷前進……
※ ※ ※
懊死了!玉草在哪里?
樊穹宇懷里抱著嬰兒,背上背著阿定,領著老霍和霍嫂逃出火海,來到了大廳。
但空無一人的大廳頓時令他頸後的寒毛根根豎起,玉草呢?該不會是……
「老霍,你們今晚先睡在大廳,我去找玉草!」樊穹宇簡潔地對老霍下命令,他把孩子們交給老霍和霍嫂,刻不容緩地疾奔出大廳。
這個傻瓜該不會跑去救火了吧?明明叫她不準去的!
樊穹宇心頭滿溢著怒氣和他不願意承認的深沉無比的恐懼,他的腦海已無法思索,疾如閃電的身影下一瞬間已站在庭院前面,看著樹林里那直沖雲霄的煙霧和火光,照亮了夜空的一角,他的心從來沒有如此沉重過。
「玉草!」他毫不猶豫地沖進火海里,心焦地聲聲叫喚,連他都認不出這狂亂的呼喊是出自自己的口中。他疾走在熊熊燃燒的草木間,遇上了火苗,便縱身躍上前方還未燒到的樹枝繼續走,到處尋找她的蹤影。
到底她在哪里?可惡,煙霧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他要怎麼找她?樊穹宇勉強自己定下心神,動用雄渾的內力,再一次放聲大吼︰「玉──草!」
「樊大人!」
前方黑暗中有一絲細微的呼喊,樊穹宇立即循著聲音飛身縱躍,果然,火光中,一個不可錯認的身影蹲伏在靠近地面處,喘吁吁地呼吸僅有的一點新鮮空氣。
樊穹宇一把拉起玉草架到自己肩上,不由分說,也沒有可以說話的時間了,他縱身跳上樹木的頂端,一步步猶如蜻蜓點水一般,踩著樹木的尖端疾行。
玉草因吸了太多煙霧而昏沉沉,她軟軟地趴伏在樊穹宇身上,安心了。
沒一會兒,樊穹宇已經把玉草帶到大廳,老霍他們心焦地等在那里。
「她沒事吧?」老霍急急忙忙追問。
「應該無大礙,只是多吸了點煙,剛剛才昏了過去。」樊穹宇將軟癱的玉草稍微由肩上放下,改為打橫抱在懷中。「沒事了,你們先睡吧!一切等明天白天再來料理,我帶玉草去水缸那邊沖洗一下。」
無聲地,樊穹宇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從剛剛去救玉草開始,他幾乎是忘了呼吸,他還記得置身火海時那種逼人欲狂的恐懼──怕失去她的恐懼,現在沒事了,他頓覺好似老了好多歲,那短暫的片刻彷佛匆匆好幾年。
他不由得抱緊了懷中的玉草,這軟綿綿的身軀還是溫熱的,他竟覺得胸口略微一緊……太好了,她還活著!
「醒醒!」樊穹宇把玉草輕放在他書房的太師椅上,他用布沾水輕柔地擦掉她臉上的煙灰,露出略顯蒼白的小臉蛋,他輕輕喚著要她張開眼楮。
玉草長長的睫毛略微顫抖了一下,彷佛蝴蝶輕顫翅膀,樊穹宇眉眼間有著不曾流露過的深情,他款款凝視玉草緊閉眼楮的小臉,喟然一聲嘆息,他俯身輕吻了她的眼瞼,先是左邊,再是右邊,然後他用修長的食指柔柔劃過玉草的臉蛋。
「咳!」玉草嗆咳了一聲。
樊穹宇立刻托起她的後背,輕輕地拍打著。
玉草眼睫眨巴眨巴地捩了煽,她睜開眼楮看到樊穹宇俊美的臉竟被煙燻得東一塊黑西一塊黑,是她看錯了嗎?一瞬間她突然看到他的表情比水還要溫柔,但只是一眨眼,下一刻,那臉上的冷意比起高山上的冰雪猶勝三分。可無畏于他那冰冷的臉色,這麼靠近樊穹宇,玉草的心還是忍不住擂鼓似地狂跳。
「……你的臉弄髒了。」無視于樊穹宇死盯著自己殺人似的目光,玉草直接講出她眼中所看到的,她舍不得這樣美麗的臉被煙燻得好滑稽,「噗!」她有些忍俊不住。
「不準笑!」樊穹宇非常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該死了!玉草,妳是哪根筋不對勁還是失心瘋?妳以為妳救得了那些樹嗎?妳想要我的府邸在明日早晨多出一具焦尸嗎?」
玉草開始覺得她是不是來樊卻府以後,已經改名叫「該死的玉草」了,她忍不住在心底咋舌,剛從死里逃生的感覺實在太喜悅了,即使面對樊穹宇冷厲的俊顏,她也忍不住對他傻笑。
「妳怎麼會笨到跑去救火?說!」樊穹宇看了玉草愍傻的笑容,忍不住心中有氣,他用手掐了掐她的臉蛋。
「對不起,樹若是被燒光了很可憐嘛!」玉草不想說她其實是為了樊穹宇而跑去的,樹燒光了還會有其它草木再長出來,但若木蘭樹被燒光,樊穹宇的家鄉將永還地消失。
「以後不準再給我做這種蠢事!」樊穹宇忍不住情緒失控地吼了出來。
玉草不由得瑟縮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震怒的樊穹宇。
「對……對……對不起。」淚水在眼眶里打轉,玉草的聲音有點發抖,她知道自己是太沖動了點,她也沒想到會累得樊穹宇來火海找她,他是不是開始討厭自己了?
樊穹宇眉頭緊蹙,這個小女子為什麼有動搖他心情的能耐?他冷聲道︰「有沒有哪里受傷?」
「沒有。」玉草連忙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樊穹宇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確定她沒有受傷,才微微頷首道︰「今夜妳就睡這里吧!我把水缸搬過來了,妳可以淨個身,我先出去。」
「你去哪里?」玉草忍不住喚住樊穹宇欲離去的背影。
「我去查看一下。」沒有多說什麼,樊穹宇好像回復到平日的冷淡,眼光也未在玉草身上多停留一分,便直接推門離去,讓玉草一人留在書房里。
玉草頓覺無比失落,心里好像破了一個大洞……
「唉!人家本來就對妳無意,妳在難過些什麼?反正能活下來,就很好了,現在只求蒼天保佑木蘭樹不會被燒光!」玉草喃喃安慰自己。
她起身想要去舀身旁水缸里的水,當手掌接觸到木杓,忍不住吃痛地往後縮。
「啊……」她痛得抽搐著小臉,細瞧掌心,兩只手掌因為剛剛在火海里握著長柄鋤頭砍樹而起了水泡,還有一點燙傷,剛剛不覺得痛,這會兒意識過來,可疼得不得了。她趕緊把雙手直接放入水缸里。
※ ※ ※
翌晨,玉草睜開眼楮,伸了伸一夜窩在太師椅上僵硬的筋骨,躍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木蘭樹不知怎樣了?
她急忙起身,結果一件披風從她身上滑落,她好奇地撿起來。
這不是樊穹宇的披風嗎?是他替她蓋上的嗎?玉草禁不住握緊了披風,壓貼在自己胸前,可以間到輕淡好聞的男性氣息,她微微的露出笑容。
不知道樊穹宇昨夜睡得如何?她因為筋疲力竭,根本累得連怎麼睡著的都不記得了,但現在知道樊穹宇有再回來看過她,忍不住令她覺得好溫暖。
玉草把披風整齊的折好放到太師椅上,接著仍舊匆匆忙忙地沖出書房,朝著庭院東側奔過去。
站在庭院前面,玉草的眼淚不禁紛紛落下,本來雖是荒煙蔓草、長得亂七八糟的原始叢林,但好歹是活生生的草木,如今經過一夜的焚燒,盡成了烏漆抹黑的灰燼,樹枝焦黑的殘骸凌亂地倒塌散落一地,火甚至尚未完全熄滅,一縷縷的烏煙仍直上天際,她真的看得十分不忍心。
別哭了,木蘭樹要緊!她用手背抹掉了眼淚,直直地跑進去,一路跨過東倒西歪的枝干,跑了好一會兒,終于,她看到──
外圍一圈被她濫砍的樹木上有火燒的痕跡,但她匆忙之下挖得歪七扭八的壕溝還在,奇跡似的阻絕了火勢的進犯,那棵木蘭樹,直挺挺的高聳入雲,完美如昔。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她高興得又叫又跳,淚水再度奪眶而出,只是這次是為了滿滿的感動。她知道能成功阻隔火勢的機會是多麼渺茫,但真的,她做到了!
「怎麼了?」樊穹宇在遠處探查火災的肆虐情形,不意卻听到遙遠的一頭有人聲,想是玉草無疑,他立刻飛奔過來。
「你看!你看!」玉草興奮地指著不遠前方的木蘭樹。
「啊……」樊穹宇訝異得說不出話來,他真沒想到木蘭樹竟然沒有被火燒毀,這樣的結果他連作夢都不敢奢求,昨夜甚至為此失眠,今天也不敢來這邊查看……
「太好了!你的樹活下來了,真的太好了,對不對?」玉草的黑水瞳閃著晶亮的光芒,她的臉上是燦爛的笑靨。
樊穹宇看了玉草一眼,再看了看木蘭樹前三尺處那歪七扭八的壕溝,旁邊那明顯被人用鋤頭砍斷的樹干……他明白了。
「玉草……」樊穹宇熾熱的眼神攫住玉草,胸口涌上的熱流令他喉頭一梗,他輕輕握住玉草的雙手,驀地觸到那燒傷的掌心。
「哎喲!」玉草忍不住呼痛,抽出了小手。
「怎麼回事?」樊穹宇眼神一凜,立刻抓住玉草的手腕,將她的掌心翻過來,那怵目驚心的紅分明是燒傷的痕跡。「這是為了救木蘭樹而弄傷的?」
「不礙事,過幾天就好了。」玉草不自在地笑了笑,想抽回手,但被樊穹宇握得緊緊的抽不回。
「為什麼要這麼做?」樊穹宇力持平靜地問。
「沒什麼,只是這棵木蘭樹陪了你這麼多年,燒掉有點可惜……」話還沒說完,玉草的手腕被放開,下一瞬間她被摟進樊穹宇懷里,緊得簡直透不過氣,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腦里一片空白。
樊穹宇緊緊擁著玉草,緊緊的,彷佛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他心里滿溢著震驚和感動。
她是懂他的!她懂他的心!而且她不惜用性命去捍衛他的心,這小小的身軀,為了他冒了多大的險,她花了多少工夫才能在大火連天的黑夜里救下這棵木蘭樹?但她不知道,比起樹木,她的命重要太多了,就算為任何理由,他也不想讓她冒一丁點危險。
這種感覺何時開始的?不知不覺間他的心全給她了,他再也沒辦法守住做影子的本分,眼里沒了皇室的安危、金國公栽培的恩情,他想守護她勝過守護其它一切。
「樊大人……你怎麼了?」玉草勉強從這緊密的懷抱中透出氣來問話,他這樣抱著她,讓她的心狂跳不已,她好怕被樊穹宇听了去。
「不要叫我樊大人,叫我穹宇。」樊穹宇稍微放松摟著她縴細腰肢的雙臂,低頭望著那張既困惑又雙頰緋紅的小臉。
「咦?」玉草以為自己听錯話了,樊穹宇那炯炯有神卻又萬般柔情的凝視,看得她心亂如麻。
「叫我穹宇。」樊穹宇嘴角噙著笑,堅定地再命令一次。
「穹宇……」玉草覺得心神要墜入他眼里那一泓深潭中了。
突然,樊穹宇吻住了她的唇,措手不及的玉草嚶嚀一聲,嚇得瞪大了眼楮。
樊穹宇的唇是帶點冰冰涼涼的,輕輕的貼在她的唇上,接著那靈巧柔滑的舌推開了她的齒間,熾熱霸道地奪取她的甜蜜。
這強烈的感覺讓玉草全身震顫,就像被勾掉了三魂七魄,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楮。
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舌被他的舌糾纏回繞,在唇齒間嬉戲翻飛,一下子溫柔如山泉,一下子熱情如烈火,騷動了她全身每一處感官。
他的唇是那麼柔軟、那麼深刻,他扣在她腰上的手臂是那麼剛強如鐵,他游移在她背脊上的手掌彷佛會催眠,抽走了她每一絲每一毫的力氣,直到她完全癱軟在他懷里。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玉草沒有概念也無從感覺,只知道她清醒時,倚偎在樊穹宇的懷抱里,從沒看他笑得那麼溫柔過,他一遍遍將細吻灑在她的發間、額上,好像在玩什麼游戲。
「清醒了嗎?」樊穹宇的眼楮閃著促狹。
「嗯……」怎麼樣才算清醒?她覺得她根本還在夢里!玉草呆愣地用手撫著適才又被偷吻的額頭。
「那我們回大廳去吧!」
「嗯……」玉草除了「嗯」以外,已經忘卻了這世界上還有其它語言,她輕飄飄地跟在樊穹宇身旁,緩緩移動自己的腳步。
樊穹宇趁著玉草恍惚之際,悄悄看了她一眼,對玉草失魂落魄的模樣頗為滿意,這應該代表她很喜歡他吧?
這樣最好,因為他已經決定放棄對自己感情的壓抑,面對春日的綠野,他想擁抱、他想觸模,他暗自發誓,無論是玉草的身或是玉草的心,他永遠都不會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