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一連串驚人的咳嗽,令方走到門外的如玉嚇得趕緊加快腳步。踏入房里,就見著趴在圓桌上咳個不停的縴弱身影。
「少夫人你怎麼下床來了,我端了藥來,你趕快喝。」
待咳嗽聲稍停,杜秋雙手撫著脖頸,柔美的臉上有抹蒼白,朝她溫柔一笑︰
「我已經好很多了,再躺下來,骨頭都軟了。」
接過如玉端來的藥,以調羹舀了一匙藥汁,吹涼後便送入口中,黛眉皺也不皺,看得如玉好生佩服。少夫人算是最合作的病人,不管藥多難喝,總是會乖乖喝下,一點都不為難她們。
「對了如玉,我還沒跟你道謝,這些日子我不在,多虧了你幫我照顧藥草。」喝完了藥,以絲絹輕拭唇角的藥漬,陡然想起還未向她道謝。
「別這麼說少夫人,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況且我用少夫人教我的方法做了不少藥草茶,大家喝了都覺得不錯,晚上也比較容易入眠。」
原本大家都覺得不起眼的藥草,就連夫人也當它是堆雜草,沒想到卻有那麼多功效,少夫人真是不簡單。
「如玉,有件事我想問你,不知道你是否知情。」
「少夫人請說。」
「我離開許府後,許老爺可好,之後可有發生什麼事?」
她不得不問,只因這些事薛平濤一個字都不可能會告訴她的。她明白他的心情,他是絕不可能讓她再和許府的人有所接觸。
「少夫人,我只知道少爺及時救了許老爺,並將那許總管送入官府,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如玉低垂著頭,收拾著藥碗,不敢告訴她,許老爺曾上薛府想來探望她,卻被少爺給阻擋在外;少爺還吩咐過,不準任何人告訴少夫人有關許府的任何消息。
杜秋雙臉上有明顯的失望,因身體不適,而沒察覺出她的異樣。
「少夫人,我扶你回床上躺著吧。」
如玉一心掛記著她的身體,不待她回應,便主動上前扶起她,往床榻走去。替她蓋妥錦被,便端起桌上的托盤,輕巧地離開。
走出房外,才發覺外頭站著一抹頎長身影,不禁暗自慶幸,她方才並沒有多嘴。
「少爺。」身子朝他微福,低喚了聲。
「你先退下吧。」
薛平濤大手一揚,逕自走入房里,在瞧見床榻上閉目的人兒,俊臉上揚起一抹柔情,足音無聲地走進床楊,落坐在床側。
「你來啦,事情都忙完了嗎?」杜秋雙睜開眼來,似是感受到他的來到,小手主動與他的大掌相握。
「今日身體可有感覺好點?」
大掌輕撫她仍顯蒼白的小臉,深邃的黑瞳底有抹憂心,不愛看她這副病奄奄的模樣,那會令他胸口如壓了塊巨石般難受。
她螓首輕點︰「已經好很多了,是如玉太緊張,硬要我在床上躺著。」
「你還是多休息,病才會好得快。」濃眉微蹙,俊臉上有抹不贊同,輕制住她欲起身的身子。
「你有空了嗎?可以在這兒陪我嗎?躺在床上什麼都不能做,好悶喔。」杜秋雙妥協地低嘆了口氣。
她身子自小就差,小時的印象幾乎都是與床榻為伴。以前在杜家莊還有無雙會逗她,陪她解悶;去了慈心庵,師父也總會陪在她身旁看佛經,一面為她傳授佛理;可來到這兒,大家卻都怕打擾到她休息,讓她實在是悶得很。
薛平濤好笑地看著她微噘的唇瓣,想不到向來溫柔嫻雅的她,也會有使性子的時候。
「你放心,我會在這兒陪你的。不如我就說些做生意時遇到的趣事給你听好了。」
低沉醇厚的嗓音,緩緩地述說著趣聞,不時還可听見清脆的笑聲。
兩人的聲音,飄蕩在這炎熱的夏日午後,讓路經房外的人都不禁掩嘴輕笑。
這日,薛府大門外來了兩名不速之客,硬是被僕人給阻擋在外。
「我要見你們家少夫人,難道薛府的待客之道,是三番兩次將客人攔阻在外嗎?」
許老爺老臉上滿是怒氣,氣得朝眼前硬是擋住他去路的幾人怒罵道。
「爺爺別這樣,不如我們在這兒等等吧。」
身旁的許錳鳳輕聲安撫著,美眸有抹擔心,望著那兩扇緊閉的朱紅大門。
方從街上回來的小綠,在瞧見大門外的兩人,忙掩身在一旁瞧著,瞧了好一會兒,才從薛府後方的小門進入。
在行經西院的路上,清秀的臉上有抹掙扎,直到進入了西院,仍在猶豫著是否該說。
「小綠你怎麼了?」
杜秋雙一走出房外,便見到小綠在外頭來回走著,臉上滿是苦惱,嘴里還不知在叨念著什麼。
「少夫人。」
小綠朝她心虛地一笑,見到少夫人溫柔的笑容,令她更加為難。
「出了什麼事嗎?你怎麼一臉煩惱?有什麼事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
聞言,小綠反倒是小臉垮了下來,少夫人對她那麼好,如果不告訴她,總覺得會對不起少夫人。可是說了,少爺那關,她絕對是過不了的。
就在她左右為難時,杜秋雙水眸閃過一抹慧黠,似是猜到了什麼,不動聲色地問︰
「你不敢對我說出來,難不成是和許府有關?」
小綠驚愕地雙眸大睜,這少夫人也太厲害了吧,她還在考慮該不該說,她自己竟先猜出來了。
杜秋雙見她的模樣,無疑是印證了她的話,粉唇含笑道︰
「既然這是我自個兒猜出來的,就不是你自己說的,放心,少爺不會怪你的。」
小綠沒想到她競連她的顧慮也猜到,臉上有抹干笑,只好老實地說了︰
「我方才回府,瞧見許老頭和錳鳳小姐在大門外,負責看守大門的幾人,奉少爺的命令不敢放行。」
她話還未說完,杜秋雙已疾步往外走去,就怕大門外的兩人早已離去。
來到大門外,守門的護衛見著她出現,皆是一臉驚色,楞楞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許老爺、鈺鳳!」
杜秋雙趕到的同時,正巧見兩人欲離去的背影,還好來得及。
兩人聞聲回頭,見著她安好的模樣,皆是滿臉喜色,兩人激動地走上前,卻又被守門的幾人硬是給阻擋了。
「阿良,你這是做什麼?」
杜秋雙雅致的臉上有抹不悅,瞧著這幾人硬是從中介入。
「少夫人,你別為難我們了,少爺有令誰也不準讓許府的人進來。」
阿良臉上帶著歉意,硬是不肯放行。
他們幾個都是前些日子被挑選進許府暗中保護少夫人的,出事的當晚,孫準山同他們幾人都以為少夫人已入睡,而少爺也快到了,才各自回房去休息。沒想到後來竟會出事,若不是少爺趕到,少夫人早沒命了。
眾人保護不力,沒有一個人逃過少爺的怒火和處罰;尤其是準山少爺更慘,少爺丟了不少苦差事給他,還在一旁推波助瀾地幫助夫人替他挑選成親的姑娘,眾人瞧了皆為他掬一把同情的淚水。
「既然如此,我也不為難你們,麻煩你轉告你們少爺,就說我出去一趟。」
杜秋雙也不再多說,就要繞過他們幾人,可眼前一晃,阿良健壯的身子又阻擋在前。
「少夫人,這不成的。」阿良苦著臉,一臉為難。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來你們眼中只有你們家少爺,根本沒有我這個少夫人的存在,那我留在這薛府還有什麼意思。不如我這就離開薛府,再也不回來了,你覺得如何?」
杜秋雙柔美的臉上含笑,可說出的話卻令阿良幾人臉色大變,惶恐地彼此對看。
在阿良一聲令下,幾個人連忙退到一邊,看著在杜秋雙的帶領下,跟著進入的兩人。
由這次的交手來看,眾人對這個溫柔的少夫人皆有番新的認識,大伙有致一同地認為,少夫人含笑說出口的威脅,和少爺實在是太像了。
杜秋雙將兩人帶到薛府後院的涼亭內,三人一落坐,許錳鳳便再也忍不住自責地低泣︰
「秋雙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救你的,我只是……好在你現在沒事,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是呀,丫頭,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許老爺輕吁了口氣,前一陣子听見薛府少夫人病危的消息,害他擔心極了,可卻又不得其門而入。
「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替我擔心。」
水眸瞧了兩人一眼,俏臉上有抹洞悉一切的神情,粉唇揚起一抹欣慰的笑。
「看你們祖孫兩個和氣地坐在一起,我真是替你們感到高興。」
許老爺臉上掠過一抹愧色。那一晚,對他的沖擊實在太大了,在面臨生死存亡之際,是鈺鳳舍命相救,替他擋了那一刀,終令他幡然醒悟,知道自己這十幾年來愧對了唯一的孫女。
在他重新善待彌補她時,也一改往日嚴苛的作風。現在許府已不再是人情淡薄的地方,主僕間互動的和善,是昔日從未有過的。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杜秋雙的關系,才令他有悔改的機會。
「丫頭,我要謝謝你,感謝你為我們許府所做的一切。」
「許老爺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她輕笑道。
這一開口的稱呼,令許老爺兩道灰眉緊皺,不悅地低喝︰
「什麼許老爺,別忘了我早已認你做孫女了。」
杜秋雙微愕,和許錳鳳兩人相視一笑。
「是,爺爺。」
話甫落,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相談一整個上午後,兩人欣喜地拜別,由小綠護送兩人出府。
杜秋雙返回西院時,在小院里,即見著似是等侯許久的頑長身形。
兩人視線相纏,良久,薛平濤伸出雙臂將她輕摟入懷。
「我……」
「什麼都別說了,你病才剛好,別再累著。如玉已幫你準備好藥膳,快回房去吃吧。」
薛平濤俊臉有抹溫柔的笑,濃眉微蹙,雙臂輕摟她原就縴弱的嬌軀,如今更是瘦到全身沒幾兩。眼下最重要的是,得趕緊將她養胖一點才行。
「好。」柔美的臉上揚起一抹燦笑,任他摟著她一同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