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瓖著金邊的馬車緩緩停在金織坊門口,從馬車上走出一抹身著白袍錦般的挺拔身影;正在挑選布匹的姑娘們,在見著他出現後,如同蜂遇到蜜般,全都開心地迎上前。
「傅少爺,你覺得我該挑選哪一種布料,比較適合我?」
一名身著紅衫衣裙的姑娘,大膽地詢問;她可是為了見傅泓堯一面,才一大早就守在金織坊等著他。
「姑娘,你可以考慮這一款翠紋致,質料佳,觸感柔滑,湖水綠的色澤光鮮,與姑娘的氣質十分相襯。」
暗泓堯替她挑選了一匹湖水綠的綢緞,紅衫姑娘對上他含笑的俊臉,嬌羞地接過。
「傅少爺,你覺得這匹紅雲致適合我嗎?」
「傅少爺,那我呢?」
眾女子爭相上前,不甘示弱地也要他替自個兒挑選布料。在花了半個時辰後,總算打發掉一群女子,傅泓堯這才走進後堂,稍作休息。
唉落坐在紅木椅上,清風即遞上一杯茶水;管事趙成也在這時走進後堂,端上一碟茶點,笑道︰
「少爺,每次你一來,店里的生意,總會變得特別好。」
這可是金織坊的特色之一。少爺的女人緣出奇的好,為店里帶來不少生意。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來,店里的生意就不好嗎?那你們這些人,又都是在做些什麼?」
俊臉微沉,黑眸銳利地直視著他,低沉的嗓音挾帶著一絲怒氣。
乍變的情緒,讓趙成臉上的笑容僵住。發生什麼事了嗎?少爺方才不是才和那些姑娘有說有笑的嗎?怎麼才一走進後堂就變個人似的。
「少爺,我不是那個意思」
趙成惶恐地想解釋,但在那雙黑眸逼視下,話說到一半,就嚇得自動消音了。
「不是那個意思,就先出去忙吧。」
暗泓堯煩躁地揮手示意,臉色陰郁。自媛媛離開後,他總覺得心神不寧;算算日子,她該已到了洛陽才對;以她的身手,絕不會有事的,他應該對她有信心才是;但為何隨著她離去的天數愈久,他胸口的煩悶卻愈盛,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少爺,大姑娘不會有事的。」
清風早已看出來。自梅姝媛離開後,少爺的情緒就變得陰晴不定,害得大家也跟著提心吊膽,深怕一個不小心惹怒少爺。
「她當然不會有事。」
暗泓堯橫了他一眼。若不這樣說服自己,只怕以現在坐立難安的自己,怕是會快馬加鞭趕去洛陽了。
「誰不會有事?」
伴隨著這聲疑惑,傅夫人的身影在同時走進後堂,身旁跟著一名丫鬟伺候。
「娘,您怎麼會來這?」
暗泓堯詫異地起身,來到她身旁,扶著她落坐在另一張紅木椅上;他離開府里時,並未听說她也要來這,否則兩人便一同坐馬車前來了。
「我瞧你自媛媛離開後,終日心神不寧,看你這樣,害得我也跟著擔心,所以才想去一趟觀音廟祈求媛媛早日平安歸來。」
兒子憂心仲仲的模樣,令她不由得想到媛媛十歲那一年。
說來也奇怪,當時兒子也是這樣莫名地心煩氣躁、坐立難安;在家坐不住的他,一時興起,獨自騎馬離開懷寧城去散心,豈料竟在郊外十里處,遇上押鏢回來的梅蜂鏢局隊伍,一行人與幾名蒙面黑衣人交手,其中一名黑衣人更是挾持住媛媛,若非他及時趕到,出手相救,只怕她早已命喪于大刀之下。
也是自那時起,梅家人決定押鏢之行,絕不再讓媛媛參與;而傅泓堯則成了梅家的大恩人。原本已令梅長青極為喜愛的傅泓堯,地位更上一層,他的話足以左右梅家人的決定,尤其是與梅姝媛有關的事情。
「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傅泓堯歉疚道。
「說這什麼傻話。你緊張媛媛,難道我就不擔心嗎?泓堯,听娘的話,別再動不動就與媛媛吵個不停,有時看你們兩個吵得厲害,我還真怕盼了多年的媳婦,就這樣被你給氣跑了。」
暗夫人責怪地瞪了眼兒子。明明心里喜歡人家,偏偏嘴巴卻不會說些好听的話,平時見他對一群不相干的女人倒是挺溫柔客氣,害得她在一旁看得火氣都上升了,也難怪媛媛會氣惱得不想見到他。
「是,娘。」傅泓堯淺笑以對。
「只是去送個信,雖然路途是遠了點,但媛媛身手不錯,不會有事的,你也別太擔心了。」
暗夫人安撫著兒子。梅峰鏢局眾人對媛媛初次所接的差事,可沒他們母子來得憂心。
「我知道。娘,您也別太掛心,去觀音廟路上小心。」
示意丫鬟上前扶著她,連迭保證,這才讓傅夫人稍微放心地離開。
「清風,走吧,我們去一趟梅峰鏢局。」
既然他無法專心做事,倒不如去趟鏢局,看是否有什麼消息。
苞在他身後的清風暗付,少爺根本就沒有真正放心。依他所見,少爺太過把人憂天了,害得眾人也跟著提心吊膽。
微敞的窗外傳來人們的談笑聲,偶爾夾帶著幾聲小販的吆喝,讓雙手忙碌整理自己包袱的梅姝媛有些心不在焉。
她昨晚甫到洛陽,未稍作休息,便直接拜訪東方府;在確認身分後,將信交給東方凌,之後即找了間干淨的客棧投宿。
在她一路風塵僕僕完成所托後,照理說她應該在洛陽城多停留個幾天再趕回懷寧城,而不是一大早就在整理包袱;想到這,就忍不住氣惱地捶了一記打包好的包袱。
這都要怪那姓傅的男人,再三警告她,事情辦完後,便得即刻趕回,不可多作逗留;更氣自己干嘛那麼听話。就在她愈想愈不甘心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啦?」
「梅姑娘,有一位姑娘說是要找你。」小二在門外喊著。
梅姝媛納悶地挑眉。她在洛陽並沒有相識之人,有誰會找上她?雖不解,仍是上前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名相貌美麗柔弱的姑娘,而她身旁還跟著一位婦人,在見到兩人後,梅姝媛更確信自己不認識她們。
「請問兩位有何要事?」
「你是梅峰鏢局的人,沒錯吧?」
那名姑娘仔細打量了她一眼,雖是詢問,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沒錯。」雖疑惑,但她仍是點頭承認。
「梅姑娘,敝姓賀,特地前來委托你,幫我送一樣東西回懷寧城交給一個人。」
「什麼人?」
就見那名姑娘從懷里取出一塊玉佩,交到她手上;而她接下來所說的話,更是令梅姝媛當場驚愕住。
「這塊玉佩,請你務必要親手交到傅泓堯手上。」
什麼!
梅姝媛望著手中刻有「與子偕老」四個字的玉佩,還來不及反應,那名賀姑娘留下了一綻銀子,便與那名婦人離開了。
「喂!賀姑娘……」
梅姝媛回過神來,緊握著手中的玉佩,奔出一房門,正巧看見兩人步下階梯;跟隨在後的婦人,听到她的喊聲,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雙眼與她在半空中對視,那一雙眼令梅姝媛渾身莫名地起了一陣顫栗。
那是一雙詭譎陰沉的眼。
與子偕老。好你個與子偕老!
不用想也知道,鐵定那賀姑娘定是喜歡上傅泓堯這個雙面人花蝴蝶了;就不知道他又是在哪里招惹上人家的,竟然還找上她來,真是愈想愈氣憤!
俏臉緊繃,手持長劍,在趕回懷寧城的路上,一股氣始終壓在她胸口。
尾隨于身後的幾名男人,一路上鬼祟跟蹤她離開熱鬧的城鎮,一路往偏僻的郊外而去。
「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想跟蹤我到什麼時候……」
梅姝媛陡地回頭,朝身後的五名男人嬌喝。她並不是不知道被跟蹤了一段時間,只是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是想跟著她到什麼時候!心情煩躁的她,令她愈加況不住氣,索性直接面對他們。
「識相的話,就交出你身上的玉佩。」
一名獨眼男人,手持大刀,在她面前揮舞,粗聲恐嚇。
「你們怎麼知道我身上有塊玉佩?」
梅株媛秀眉微蹙。打從今兒個一早遇上那兩個女人,加上這些人竟然知道玉佩的事情,不管其中是否有關連,她只知道事情絕不單純。
「廢話少說!不交出玉佩,就休怪我們動手了。」
「那也得看你們是否有這個本事!」
話音甫落,長劍出鞘,率先出招。長劍俐落地直逼向獨眼男人,她的心情很不好,剛好拿這些人來開刀,就讓他們見識一下梅家劍法吧!
隨著劍法的施展,除了獨眼男人尚能抵擋她幾招外,其余幾人,只能用不堪一擊來形容;不消片刻,一套劍法尚未完全施展完,男人已全數哀嚎倒地。
梅姝媛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狼狽的五人。與這幾人過招後,她胸口的火氣倒是消退了不少;轉身打算離開,走沒幾步,即听到一聲驚慌的示警聲︰「小心!」
但她的反應仍不夠快,右後肩猛地傳來一陣劇痛,也讓她在瞬間明白,她中了暗算。她的江湖歷練果然不夠,太輕敵了,也難怪大家一直不肯讓她單獨出門。眼前視線忽地模糊,雙腳一軟,跌坐于地;而因她一念之仁,並末趕盡殺絕的五名男人,也在同時將她包圍住。
就在她暗忖自己怕是要凶多吉少時,耳邊卻傳來打斗聲;她極力保持清醒,想看清是何人出于相救,雙臂陡地被握住。
「姑娘,你沒事吧?」
一道清脆的嗓音在她面前響起,她秀眉因疼痛微蹙,深吸口氣,抬起頭來,豈料這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震!
太像了!
這姑娘的容貌竟與她極為相似,雖不若孿生子般相像,卻也有八分相似;最重要的是,她對眼前的姑娘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一種難言的情感在胸口沖撞,這姑娘是——
「紅葉,你真是太魯莽了,不是叫你別多管閑事嗎?」
直到身後傳來的斥喝聲,讓兩人對視的目光稍移,也讓梅姝媛更加肯定她的身分。
「紅葉你真的叫紅葉?我終于找到你了」
話說到一半,整個身子無力地倒向紅葉,失去意識前,耳邊傳來紅葉的驚呼聲。
紅葉,她失蹤了十一年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