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沉香、皇室御用檀香、香附、木香和九曜峰上量產的銀毫、凍頂、金萱、磚茶、沱茶、神農茶,共計四千五百兩?」
「是三哥!他堅持沒有沉香配好茶,他就不喝水。」沒被點到名的,聲音都特別大。
那就別喝,渴死最好。這是樂清平的心聲。
「……前朝墨寶六幅和寶源堂丹青、麝墨二十組,梅蘭菊三系列浮花宣紙各六筒,花了五千二百兩?」
「是四哥!他說不讓他下這些訂單,不如叫他去死!」
那就別攔他,早就想叫他去死了。
「……青花瓷、紫砂壺、青銅古鏡、冰玉百花瓶、十二生肖鼻煙壺套組、二十四孝鼻煙壺套組、三十六計鼻煙壺套組各三組,一共要七千八百兩?」
「是老五!他說不讓他下訂,他就要投井!」
那就把井口挖大一點,再讓人拿棍子在井口守著,以防他沒死又爬上來。
「……極品女兒紅、御用醇釀、京都貴玉樓特釀百花露、番地特產葡萄美酒、號稱有清溪中之流泉美號的溪川清泉各二十壇,浪費了八千七百五十兩?」
「是老六!他說人生無酒不歡,沒有酒不如當個廢人,他還威脅要去撞牆。」
他一出生就是個廢人了好嗎!記得在他撞牆之前,一定要先叫人把牆補強十倍,以免他撞一次沒死透,還得叫人拿菜刀在後面候著。
「……極品天馬、玉花驄、紫燕騮、雪面娘、八百哥各一匹,和每月十車的關外精美牧草一整年、共一百二十車,花費九千七百兩?!」
「是老七!他說那些馬是他的前世愛人,不準我們拆散牠們。」
媽的!那就叫他親自跟那些愛人配個種來開開大伙的眼界!
「……宮廷仕女御用的香河掐絲飾品、金織坊第一名家到府量身訂制六套春裝、六套冬衣、兩件滾毛大氅、還有搭配用的精繡小鞋十二雙,總計一萬一千一百兩?!」
「是八妹!她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她的千金之軀只能穿這些名家訂作的衣裳。」
她說的也沒錯,人要衣、佛要金,但這些她都不需要,她要的是壽衣。
樂清平「啪」地一聲,闔上未審完的帳簿獰笑道︰「看來,今年的簽王出現了,咱們樂府的小八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
「姑姑還沒看過小九的帳呢!怎麼篤定人家就是簽王?!」樂家老八嘟嘴喊冤。
「對啊、對啊!小九掛的單子也不小,有天下第一樂師出品的虎嘯鼓、龍鳳琴、紫玉笛,還有連皇室都想收藏的前朝樂曲大師的遺作琴譜,總共也有個一萬多兩啊!」眾兄弟雖然很為自己逃過簽王的命運松口氣,不過,公平竟爭、追根究柢的精神他們還是有的。
「忘了事先聲明,既然各位都有把我辛苦賺來的錢當成意外之財來散,為了避免我太早被你們給氣死,繼你們大哥、二哥光榮當選前兩任的簽王之後,從這一屆開始,簽王的寶座會多出一個,大家都有機會坐坐。」趕緊安撫道。
「哪有這樣的?!不公平!我們不贊成!」眾人齊呼。
「不贊成的人,自己清自己的帳。」樂清平簡單一句話,堵得所有人啞口無言。
其實,她也不怕這些白痴有意見,除了因為樂府現在是她當家之外,賺錢的人最大,在樂府內,雖然樂清平的年歲排在倒數第二,和老八樂清雅同年,但很不巧的,她是最會賺錢的一個,更不幸的是,她也是唯一會賺錢的人。
「你們也不用怕,只要往後能將個人的用度克制在一年五千兩的限制內,就不用怕坐上簽王的寶座,我清帳也能清得爽快一點。」
廳內馬上哀鴻遍野,陷入一片「五千兩怎麼夠啊!會死人的」的慘叫聲中。
「都沒意見了?」樂清平挑著眉問眾人。
「不行!我才不要听妳的!」準簽王疾呼道︰「這……一定有誤會,到底是哪兒有錯……啊!一定是爺爺搞錯了!爺爺收養姑姑的時候都七老八十了,一定是老痴呆,誤把孫女講成女兒。
「你們瞧,爹爹是鴻字輩的,樂清平卻是清字輩的,跟我們一樣,依清平的年歲,她應該當我們家的老九!」
此話甚有根據,樂家小一輩一字排開,名字分別是︰清松、清廉、清悠、清欣、清言、清辰、清杰、清雅、清華,每個听起來都含義深遠,讓樂清平羨慕不已,因為,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很有可能會「清貧」終老。
樂清雅像是終于為自己的生命找到了出路,喜不自勝地上前牽著樂清平的手,輕聲細語的安撫起來。「妳以後就當我們的九妹好了,爺爺的錯誤我們不會放在心上的,以後,妳只要乖乖听哥哥、姊姊的話,努力賺錢養我們,別再玩簽王這種幼稚的玩意兒了。」
樂清雅僵著笑臉等著樂清平感動的回應,結果等到的卻是一張令人頭皮發麻的冷笑。「屁放完了嗎?妳這次的表演很有創意,令人印象深刻。」
樂清平淡掃樂清雅呆傻的表情,視線落到她僵硬的手上。「只可惜妳的手又冰又涼,抖得這麼厲害,可見妳不是當騙子的料;還有,清平是我換上樂姓之前的本名,跟你們的輩分一點關系都沒有。」
臨了又踢人一腳。「挑戰失敗者,妳可以歸隊了。」
樂清雅只得垂頭喪氣地回到另一邊的打氣隊伍中,口中不斷念念有詞。「爺爺若早知道妳是狼子野心的話,一定不會收養妳的!」
「勸妳別張口閉口的爺爺,人都死那麼多年,還要這樣被你們騷擾,真的很可憐。」毒言毒語又發作了。
「姑姑,妳這樣講太不孝了!」眾人齊呼。
「不孝?敗光樂家祖產的可不是我。」樂清平涼涼地陳述事實。
一矢中的,眾人又無話可說,只好再騷擾死人一遍。「那是爺爺……」
「嗚……人家不要去住火坑啦!人家最怕熱了,火坑里肯定不能穿那幾件金織坊剛送來的冬衣,還有滾毛大氅……」樂清雅已經淚眼汪汪了。
「火坑?」樂清平聞言,滿臉的疑惑。
「丫頭每次罵小姐時,都說要把她推入火坑去賺皮肉錢,看來小姐好像是記住並且當真了。」老陶在她耳邊低聲解惑。
「哦……」雖然有點哭笑不得,但樂清平還是用她的方式安慰樂老八。「放心啦∼∼其實火坑一點都不熱,還舒服得很,憑小八的姿色,肯定能把天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頭昏眼花,然後就可以呼風喚雨,對他們予取予求。
「到時候,別說是香河的鳳冠,還是金織坊的金縷衣,妳想買下整個香河和金織坊都沒問題……」
「小丫頭,再說下去有人又要當真了。」老陶適時打斷。
丙不其然。「真的有這麼好的地方?」樂清雅已經雙眼冒泡,呈現夢幻色彩。
「笨蛋!青樓妓院妳也要住嗎?」樂清平火大。
真受不了這一家子的白痴,每一只對個人的收藏和喜好全都精得像鬼,對日常生活卻一片空白。
「可是……明明是妳說要推人家入火坑的說。」可憐兮兮。
「那是氣話!氣死我了……妳不用拿那種滿懷希望的眼神看我,這次絕不是氣話,我已經決定要送妳去尼姑庵了!」
「姑姑!妳怎麼可以逼八妹去當尼姑?!」眾人狂怒。
「誰說尼姑庵里住的就一定是尼姑?我是要小八去尼姑庵里清修,在那里,妳再不能錦衣玉食,只能穿著灰袍,乖乖吃齋念佛,學著清心寡欲,直到我幫妳相定姑爺人選,再從那里出閣。」多麼完美的人生!
「太殘忍了!」眾兄暴怒。
「諸位,別忘了簽王是可以候補的。」哼哼。
「姑姑真是明智,這安排听起來還不錯,八妹,妳就忍耐一點。」眾兄立刻沒義氣的改為齊聲安撫準簽王。
「可是……人家會想念你們,還有……那些寶貝……」愈講愈小聲。
首屆簽王是樂家老大在樂家負債累累的情況下,花五十萬兩買下一間別苑後,被樂清平狠下心丟上一艘南洋商船當小水手賣掉,至今還沒回來;第二屆簽王樂家老二是花近三十萬兩買下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礦坑,被樂清平在頭上敲出三顆迭在一起的腫包後,以最快的速度入贅到遙遠某城鎮某個缺丁少男的大富戶,並簽下老死不相往來的切結書。
從此,樂家眾人都相信當樂清平回家處理「家務事」時,她的態度絕對是認真的,並且不留情面到沒血沒淚的境界。
即使他們當著她的面罵她小氣鬼、守財奴、虎姑婆……都不能挑動她一根神經。
「隨便妳要用想的,還是用念的,都是妳的事,至于妳的寶貝當然是留著當嫁妝。」哼哼,終于搞定一個。
樂清平無比輕松的端起冒著熱氣的香茗小抿一口,果然是好茶,配上奢侈過度的和闐玉茶盞……肯定是小九的收藏。
說到小九……
「怎麼不見老七和小九?」
「武林帖?那帖子是不是寄錯了?我們樂府什麼時候變成武林世家了?」
「四十多年前在武林上最有實力的一府二宮三大幫,其中一府指的就是咱們樂府。」老陶認真的說明著。
「真的?臭老頭別騙我!」她是不會敬老尊賢的。
「騙妳有錢領嗎?臭丫頭!若不是老爺看透全天下的敗家子都投胎到咱們樂府,早早把一家子遷到這深山野嶺的話,咱們哪能清靜這麼多年?」
「清靜?」有嗎?
「……是不太清靜,但至少沒什麼刀光血影。」陶佬連忙改口。
「哦!那武林帖肯定是寄錯了是不是?」
老家伙聳肩,表示他也莫宰羊。「世局多變啊!四十多年前既有一府二宮三大幫,三十多年前再搞出個一王二尊三帝,二十多年前也有六大派七大幫九大院,這些幫啊院的傳到現在,大概又不一樣了,搞不好那帖子是放在鎮上飯館的櫃台上任人取用的。」
「是不是也有另一種可能,像是某兩個很天真單蠢的世家子弟,打著樂府的名號,妄想要重出江湖的?」冷笑。
「這……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呃……不過,希望某一個尖酸刻薄的小當家能網開一面,給人家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樂清平冷哼一聲。「怎麼?當了一輩子的忠狗還當不厭?老的死了,現在認了小的當主子了?想替他們求情?很好,待會兒若是場面太亂的話,尖酸刻薄的人只會顧自己,那兩只還有沒有命改過自新,就要看忠狗的本事了。」
「沒血沒淚的丫頭,也不瞧瞧我老陶平時是跟在誰身邊做牛做馬?一句話,想要我回老家退休養老,就給個夠本!」
「哼!你等死吧!」姑娘她也很缺本!
「小氣鬼!」
眼見武林帖中所指的伏魔山谷就在眼前,樂清平突地面向另一方側耳傾听。
「咦?竟然有琴音?听起來該在附近……」她轉了個方向尋了過去,在當琴音愈來愈明顯時,兩人已經來到一處可遠眺谷底的小崖邊。
這琴音幽幽轉轉、如泣如訴,讓听者的心情不自覺地跟著起伏,時而溫潤沉緩、時而清澈靈動,樂清平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氣悶難受之感。
「丫頭,這琴音有古怪!」身後的老陶也發覺出不對勁了。
樂清平站在原處運氣調息,壓下略受影響的內息後,才敢繼續探向前。
「嗯,這曲子美妙之處有如天籟,凶險處卻又能索命,乍听之下還以為是仙曲,卻不知原來竟是勾魂曲。」
「那妳還一直過去?不要命了嗎?」
「總要瞧一瞧到底是何方妖孽在作怪吧!放心,只要留在這崖頂,就不會有問題的。」
站在崖頂確實可以輕而易舉的掌握崖底的情況,一如她所預料的,底下正有一大群受武林帖之邀群集而來,圍攻勢單力薄的所謂的邪派妖人,不過,下面那個妖人似乎也不是什麼弱者,因為樂清平目光所見之處,已有一大群捂著雙耳,陸續倒在地上吐血申吟的所謂正派人士,只剩下二十幾個功力不錯,還能立地不動的人。
至于在包圍圈中的邪派妖人……樂清平只看到一個孤單單的人。
那是一個不出二十多歲的人,全身一式的紫,曲腿盤坐在一方小土丘上,十指撫琴,樣貌清俊、神態優雅,怡然自得的模樣只像是受美景吸引,席地吟詩弄月的詩人一般,而不是讓一干武林人士倒地申吟的極惡之人。
怔忡間,下面有了動靜──
「滕翼,你們九幽宮平時作惡多端、危害武林,我們早已隱忍多時,現在大魔頭騰嘯已死,正是我們正道人士替天行道,來收拾你們九幽宮的時候。」
嗯,這話不好,听起來像是他們平時只敢龜縮在自家洞里,知道大魔頭死後才跑出來欺負晚輩,樂清平一邊搖頭,一邊看好戲。
那人輕撥了一下琴弦,淡淡道︰「眾位前輩的意思是,若不是師尊已升天的話,眾位此時該是和往常一樣,龜縮在洞里不敢出來獻丑?」
樂清平在心里「耶」了一聲,想不到這個滕翼所說的,跟她想的完全一樣,真好玩。
另有一人上前道︰「滕宮主,在下是正氣莊的少主,听聞令師的寶藏內有一瓶從鬼醫處奪走的還神水,家嚴此刻因故重傷,正需此藥,不知能否賜予?」
呵,最討厭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嘴巴上說得好听,還不是打著趁火打劫的主意,乖乖給東西的話,他拍拍走人,誰死、誰活都不關他的事;若不給的話,就掛著正義的旗幟干起殺人、搶劫的勾當,樂清平忍不住在上頭連哼了好幾聲。
「听說一滴還神水便可肉白骨、烏白頭,如此神丹妙藥既然得之不易,又豈能白給?少主既是有所求的人,對我該是有所回報,既然少主敢在此開口,必能保在下交出還神水後,能夠全身而退吧?」睨見對方臉現難色,滕翼冷笑道︰「當然,若少主心底打的是趁火打劫的主意的話,那剛才的廢話是否顯得矯情了點?」
他的話又引來樂清平的驚異連連,她感到痛快無比。
此時,滕翼忽地又撥弄幾個詭異的琴音,撩得在場所有人更是心煩意亂。
丙然馬上出現沉不住氣的人,「不知死活的東西!死到臨頭還耍嘴皮子,少主兄弟別跟他客氣,反正那些寶藏當初也是老魔物從別人手上搶走的,我們只是替天行道,幫失主尋回寶物,從中拿點回饋也是應該的!滕翼,你快交出魔尊寶藏然後赴死吧!」
這里的蠢蛋還真多,都擺明要把人家切八段了,人家還會呆呆地雙手奉上寶藏嗎?樂清平連笑都懶得笑。
「這位白前輩的意思是說,只要我不交出寶藏,你就舍不得殺我是嗎?那在下也只好寧死不屈了。」滕翼的笑容也是懶懶的。
聞言,遠處的樂清平當然又是一張「深得吾心」的笑臉。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竟然不知道我是棲霞山的鳳老三!」
滕翼竟一臉抱歉道︰「是晚輩的錯,前輩表現得這麼明顯,害晚輩以為前輩若不姓白,就該姓蠢……」
「死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剛才你若乖乖交出寶藏,我們還可以讓你死得痛快;現在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受盡痛苦而死。」
嗯,差不多了,再玩下去也沒有創意了,如果那個叫滕翼的並不是刻意要磨到救兵趕來的話,現在就可以玩一點刺激的了,樂清平好奇地等著。
「是滕某的錯,滕某從來沒想過死……竟然還有痛快和痛苦之分,滕某不得不為自己的見識淺薄靶到慚愧、羞恥,正派人士的作風果然是不一樣,令人大開眼界。」
還沒听滕翼講完,崖頂上的樂清平已經憋忍不住地爆笑連連,連身後的老陶都受不了地翻起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樂清平看閃了眼,總覺得剛才大笑間,滕翼那雙沒什麼表情的眼似乎曾略有所覺地瞄過來,令樂清平不得不噤聲。
「不幸的是,滕某一向好強,見有不足之處,便要馬上補足,今日算是有緣,眾位不如就在此向滕某示範一次何謂痛苦的死吧!」滕翼語音剛落,在眾人有機會駁斥前,雙手俱揚,十指在琴上飛快的挑撥。
原本清靈的琴音跟著他的指法一轉,忽地變得慷慨激昂、驚天動地,急切如萬馬奔騰,渾厚如暮鼓晨鐘,曲調听起來似完整又帶著詭異的凌亂,震得那二十幾人東倒西歪,更別說是早就倒在地上的傷兵殘將,此刻只求一死解月兌。
「上啊!先把他那把琴劈碎!」
不知是誰揚聲下令,那二十幾個人听令後,全體朝滕翼撲上去,琴音也在此刻中斷,然後是幾個斷弦之聲,幾乎在一瞬間,打斗便已結束。
樂清平呆愣半晌,就連身後的老陶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此時,崖下只剩一人仍有命挺立著,那人手抱著琴,神色竟帶著淡淡的歉然。
「真慚愧,滕某短時間還無法拿捏讓人痛苦而死的訣竅,很遺憾讓諸位死得不夠痛苦。」說完,竟飄然而去。
「說的是什麼話?」樂清平來到崖底,發現除了那二十多個是被一招斃命之外,其余一干人全是被琴音給震昏的。
「丫頭不是覺得很有趣嗎?怎麼笑不出來了?」
「在死人面前大笑?你試試。」
「從頭到尾我可沒笑過一次。」老陶低聲嘟囔著。「看來好像真的沒受太多的痛苦,致命處各不相同,是什麼暗器奪命的?有的像是頸上被劃一刀,有的則是心口或是額上一個如針孔般的小口,差點小看了那個年輕人。」
樂清平擰眉。「嗯,還好沒見到老七和小九在此,走吧!」
「走哪?喂,丫頭,那邊不是魔頭消失的方向嗎?妳到底是要去找少爺,還是去找魔頭?」
「老家伙腦子沒用了嗎?那個魔頭早就知道有人在上頭看戲,你以為他為什麼沒有殺上去?」
「人家大人有大量。」
「呵,人家是另外還有約,才會懶得理會我們這種小角色,要賭嗎?」
「賭我的養老金加倍嗎?」
「你還沒醒嗎?我從來就沒有幫你想過那種東西,不過,若是我猜錯的話,等到你為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那一天,就算喀血我也會為你準備一口上好的柳木棺材。」
「人都死了,還管它棺材好不好躺?可以換錢嗎?」
「紙錢嗎?那也行,本姑娘一定燒一堆給你。」這麼好打發?
「妳是存心要氣死我嗎?」氣得吹胡子瞪眼。
兩人沒找多久就在一片林子里找到目標,只是讓他們震驚的是,目標竟變成了兩個︰同樣都穿著紫衣,同樣的發式和俊挺五官,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對面而坐、四掌相合,猛一看,會讓人以為其中一人只是另一人的鏡面反影。
當樂清平兩人出現時,對峙的兩人也警覺到了,雖然都很想跳起來咬她一口,但誰都沒有妄動縴毫,不過,四顆眼珠子倒是警戒地跟著她轉。
清平繞著兩人走了一圈,再看看凌亂的四周,知道不久之前這兩人肯定打得很火熱,因為分不出勝負,所以才比拚起內力。
「果然沒錯。」樂清平停在被棄在地上的木琴前,雙眼放光。「琴弦上沾了血,想不到剛才那些人竟是死在這把琴上。」
沒有人回答她,不過她還是很自得其樂,因為清楚這兩人都不會笨得在這種驚險關頭自亂陣腳,所以才讓她有恃無恐地把兩人打量個仔細。
同樣的臉,一個陰冷中帶著淡漠,一個同樣陰冷卻隱著猙獰的霸氣,她想,她知道誰是那個滕翼了。
「老陶,你最清楚我這個人,巧合的是,本姑娘剛好也是個好勝的人,見有不足之處,更想馬上把它補足,今天也算是有緣,連遇兩場盛事。」樂清平邊說邊盯著兩人,見其中一人抬眉冷睨過來,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丫頭想趁火打劫?」老陶最清楚樂清平的「不足」在哪里,因為樂府的庫銀經常處在匱乏的狀態。
要養活那一窩敗家子,很難不挺而走險,樂家兄弟們都以為樂清平在外面干的是大買辦的生意,卻不知這丫頭每接一筆生意,都要掛上幾條命,幾年下來,仇家也結得不少了。
不過就算膽子再大,打劫打到九幽宮頭上,就真的是太囂張了,老陶不禁懷疑樂清平今天最不足的不是庫銀,根本就是智力不足。
「老家伙,你江湖混得比我久,解釋一下魔尊的寶藏里有些什麼?」哼哼,她已經在暗示了喔!大家可別裝作听不懂啊∼∼
丙然,其中一人開口了。「姑娘,若今次妳能助我拿到九幽宮主令牌,師尊的魔窟寶藏自然由我自由發落,到時,寶藏內的東西任妳挑選。」
「听起來不錯,不過,我得先搞清楚跟我談交易的人是誰?」
「在下滕劭。」
「同樣一張臉,為什麼宮主卻不是你?告訴我你輸在哪里?」
樂清平「輸」字一出口,兩張臉上各有不同表情,滕翼嘴角微揚,帶著諷刺的笑;滕劭則是雙眼爆睜,顯然是被激怒了,這個發現讓樂清平更能掌握兩人的脾性。
「誰說我輸了,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憑什麼一生下來,你就注定了要繼承宮主之位,而我卻是見不得光的『影子』,是等著替位的候補?」
「替位?」
「哼!九幽宮秘而不宣的教規,在繼承者未出現前,宮主若夭折,由『影子』替位,若否,『影子』便得自動消失,然後下一任的『影子』會出現。」
「好特別的教規,不過也有點道理,那你這張面皮是應滕翼而生的?」她這好奇的問題馬上又引來不一樣的效果。
滕翼仍是那張冷傲譏笑的臉,而滕劭則先是不屑,然後得意張狂地笑。
「不,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的例子,所以我才相信我是特別的,這是老天給我的。機會,即使我偷偷的取代了滕翼,也沒人會發現。」
一聲冷哼出自一直冷眼旁觀的滕翼。「所以為了宮主令牌,你可以弒主又弒兄?」
「非常值得,況且我比你更適合宮主之位,你早該讓位給我的!」口氣有點像搶不到玩具的小孩。
「我為何要?既是我的東西,就算我不愛,也休想被別人拿走。」口氣像極了炫耀自己有糖果吃的臭小孩。
而在兩人「斗嘴」的幾個眨眼間,樂清平也充分利用時間遺走了老陶。「夠了,小朋友們,你們實在有夠吵,為了公平起見,我要問一問這位現任宮主,是不是也有交易的意願?」
滕翼實在沒想到眼前的女人會囂張到把主意動到他頭上來,她以為九幽宮是可以隨意讓人兜售的地方嗎?他甚至已經開始要佩服起她的愚蠢了。「妳以為我會拿更多的好處跟妳交易?」
他揚起嘴角,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不甘心和怨恨,不過,眼底的冷意卻足以令人結冰。
「不,我不會,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妳,妳最好祈禱我真的活不過今天,要不然……別怪我跟妳追討我的東西。」
「你有什麼東西……」清平還沒把話間完,便意會到他所指的東西是什麼了。
滕翼帶著宣告的篤定眼神,冷冷地看著她。「妳的小命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就像我剛才說的,就算是我不愛的,只要是我的東西,別人都休想拿走。」
樂清平邊講邊搖頭。「你的狂妄……讓人很想在你臉上,用力的踩幾腳。」
然後,她退到幾步遠的地方,轉頭對滕劭道︰「在我動手之前,我要先解釋一下,為了預防事成之後,有人過河拆橋,我已經讓剛才隨我來的老家伙先行離開,只要拿到該我的一份,九幽宮的事我一概不干涉。」
「沒問題,我只對我認定的東西有興趣。」
說得好!「好,那就……」
樂清平手探向腰間的長鞭,略施力道在地上甩出一道深入三寸的溝痕,淺笑道︰「成交了。」
長鞭隨著話落,便要朝滕翼的身上大穴擊去,只是沒想到他會在一瞬間放棄滕劭這邊的攻防,閃過鞭擊,躍身而起,地上的木琴重回他手上,當他剛站定身子的同時,一口甜血也從他的喉頭翻涌而出。
「你贏不了的。」滕劭知道滕翼受了極大的內傷,這場仗自己會打已是十拿九穩。
「我贏不了,你也休想贏!」滕翼嘴角彎起勝利在握的笑弧,右手輕撥琴弦。
在樂清平以為他又想彈琴亂人心志時,卻見到數條琴弦像是有生命的銀線帶著氣勁朝她席卷而來。
她抽著長鞭勉力抵擋,眼角卻見滕翼傾全力朝滕劭攻擊,心里剛響起不對勁的感覺,想要上前助陣時,整張木琴又朝她飛撞而來,好不容易閃過後尋目望去,剛好看到滕翼揚出一塊玉簡。
「令牌在此,有本事就來拿吧!」
「小心有詐!」
但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滕劭並沒有把她的警告听進去,轉身就追著滕翼往林子外飛去。
「糟糕,林子外有什麼嗎?」她暗惱滕劭的躁進。
她一直都知道絕不能小看一個面臨絕境的對手,當一個人把命豁出去,再無後顧之憂時,那奮力的一擊通常能演出反敗為勝的奇跡。
所以當樂清平快速追上時,答案馬上揭曉,正好目睹那兩人互相牽制彼此,誰也不讓地落下懸崖的一幕。
「好一個玉石俱焚……我竟然少算了他這一步!」唉唉!慢了一步。
「難纏的家伙!」樂清平站在崖邊朝底下望去,清楚的看到兩具「尸體」就躺在下面。
「糟糕,屬于我的那份寶藏該怎麼拿?」
要她自認倒楣的放棄?不,她樂清平是從不做白工的,再怎麼失敗,也要拿點回饋補償一下。
皺眉再看一眼,仔細評估了一會兒後,她放棄直接滑下去的沖動,多花了點時間,讓她找到了一條勉強可通往下邊的獸道。
好不容易來到崖下,小心的檢查後,發現一個已經斷氣,後腦撞出一個大窟窿;另一個還有氣,不過全身是傷,最明顯的還是額際一道不斷冒血的裂口,不過這樣的結果已經讓樂清平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她思緒忽又一轉,剛舒展的眉又眾攏起來。「現在有一個問題。」
是的,一個很大的問題!
「這個活著的,到底是誰?」
到底是哪個啊?
好笑的是,兩人各有一只手緊抓著那張代表宮主令牌的玉簡,加上一樣的裝束打扮、一樣的面孔、一樣的體型……樂清平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痛起來了。
到底這個幸運的家伙會是誰呢?
若是滕劭的話,一切好辦,她的寶藏更是有望;但,若是另一個呢?
滕翼?
那不如現在就一掌劈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