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通報,提格拉茲等人直接沖入海神堡。
比起上回波塞頓摔落火山下的慘狀,這回似乎也是同樣的慘烈。
塞瑞圖與勞瑟歐兩人都快瘋了,他們上上下下地指揮分派著。疲于奔命的神醫頭痛欲裂,而在寢宮里的屈荻亞看到了他,整個人就崩潰地哭了出來。
她原以為自己夠堅強,然而,當波塞頓再一次體無完膚地出現她眼前,她根本無法壓抑心口的痛楚與煎熬。
他說過要活著回來,但是,她卻感覺不到他還有生人的氣息。
她一再告訴自己要鎮定,然而,她卻焦躁慌亂地拉住塞瑞圖的袖子。
「他還活著嗎?救得回來嗎?」
塞瑞圖什麼都沒說,只是凝重地看著波塞頓。
伊南娜隨提格拉茲進入海神波塞頓休息的寢宮。被嚇呆的她,忽聞熟悉的聲音夾雜著哽咽,她一時間回不過神。
是屈荻亞!
當她分辨出那個消瘦、憔悴得不成人樣的女子是屈荻亞時,她差點腿軟地跪在地上。
她還來不及思考太多事情,提格拉茲就突然自她面前暈了過去。
「提格拉茲!」她驚恐地尖叫。
歐魯斯從另一旁緊急地扶他,發現他面色發黑。「糟了,提格拉茲也受了嚴重內傷……」
勞瑟歐注意到他們,于是派了另一名神醫前去檢視。
「把他抬到這邊來。誰幫我先擦掉他身上這堆亂七八糟的血,我要知道他的傷口在哪。」神醫焦頭爛額地喊著。
整個寢宮兵慌馬亂,神醫個個忙得不可開交,直至其中一名說了一句話︰「達拉黑咒?」他語帶顫抖地看向塞瑞圖。
只見塞瑞圖的臉驟然變色,迅速罩上一層更為冰冷的寒霜。
「你說什麼?」
「沒錯,是達拉黑咒,我原以為波塞頓會流黑血是因為亞奧勒斯施了什麼毒,但是經我仔細檢查,才發現波塞頓的五髒六腑都已敗壞,腦神經也被啃蝕殆盡,才會阻斷視覺神經,使他呈現失明狀態。」
「但是……但是……達拉黑咒怎麼會發生在波塞頓身上?」
「依照傳說,要施行達拉黑咒,必須屠殺世上七七四十九種毒獸毒蟲,取其致命的毒膽或毒液,以施咒人身上的鮮血加以調和,便成了達拉黑血。」神醫深深地嘆息一聲並搖著頭。「事實上,這種毒咒已經沒人會去使用了,若說是凡人還有可能用此古老方法,但以我們神人來說,想殺害誰根本不需如此大費周章,尤其達拉黑咒是一種違抗天理的毒咒,除非真有深仇大恨,否則誰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
「這種毒咒有沒有解藥?」屈荻亞在一旁听了,激動地沖上前來。
神醫顯得很無力。「到目前為此,達拉黑咒尚未有解藥。」
「你的意思是……」
「我們治得了波塞頓上上下下的所有傷口,但唯獨這個……我們實在無計可施。」
彷若青天霹靂,屈荻亞思緒化成碎片無法再作思考。
「我上奧林帕斯去告訴宙斯這件事,務必請他們幫忙拯救波塞頓。」勞瑟歐二話不說,立即離開了這里。
「那現在呢?能不能先想辦法拖延波塞頓活命的時間?」塞瑞圖問神醫。他保持鎮定,明白此刻必須控制局面。
「其實波塞頓已經不能算是活的了。他沒有脈搏、沒有呼吸、沒有生命跡象,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盡力阻止達拉黑血擴散全身,否則到時即使找到解藥,波塞頓身上的神經也被這些黑血啃光了。」
「好,那你們就全力做這件事,就算……就算波塞頓到時真活不了,我也要他有個完整的軀殼。」塞瑞圖黯然地說。
「是。」
塞瑞圖走到屈荻亞面前,怒濤洶涌的火光在眼里閃現。
「為……」屈荻亞倉皇地退了一步。「為什麼這樣看我?」
「是你下的毒?」
屈荻亞渾身發顫,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你……你認為是我?」
「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波塞頓,不是你還有誰?」
她只覺腦子天旋地轉,幾乎要昏厥過去。
「是的,這些天都是我在照顧他,但是,我怎麼照顧他的,你應該很清楚不是嗎?」她咬著嘴唇,眼中充滿了淚,蒼白的臉頰上涌現激動的紅光。
塞瑞圖說不出反駁的話。
「如果我要害他,又何必在害他之後還留在這里等著被你揭發?」
他面無表情。「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會對波塞頓做這種事情。」
「因為想不出來,所以犯人一定是我?」
塞瑞圖煩死了,急于揪出加害波塞頓的凶手,但是他卻半點頭緒也沒有。
其實他心里也明白屈荻亞絕不會是犯人,那麼會是誰呢?
「我知道是誰了。」半晌,屈荻亞冷澀地說了這句話。
「是誰?」
她昂起臉,陰郁的目光淒淒切切。
「碧特蕾,我的妹妹。」
碧特蕾?
听到這三個字,伊南娜也抬起頭,不禁打了個冷哆嗦。
她顫巍巍地走到了屈荻亞身旁,直至屈荻亞看到了她。
「伊……伊南娜?」她驚愕地倒吸一口氣。
「是我,我……我平安了。」
雖然她們分離的時間不久,但是她們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滄桑感。
伊南娜流下眼淚,抱住屈荻亞痛哭失聲。
「太好了,伊南娜,你好好的沒事。」屈荻亞在淚中不禁帶著一絲笑容。「真的太好了。」
「我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伊南娜拼命抹著酸澀的淚花,然後急急地說︰「屈荻亞,你為什麼在這里呢?他們說波塞頓為了一名女子從火山上摔下,那人……」
「不要說了,是我,我是那個害他的人。」
「屈荻亞……」伊南娜有點害怕,覺得屈荻亞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像以往那般堅強,而且她的眼神竟是那樣悲傷。「你剛剛說,碧特蕾是那個下咒的人?」伊南娜在一邊都听見了。
「不是因為她來過這里我才誣賴她,而是她那天踫了波塞頓的額頭,還謊稱她擦在他額頭上的液體是珍珠粉。」
「可是波塞頓和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能原因有很多個,第一,她想把凶手的罪名轉嫁給我,因為上回選美我阻礙了她的計畫,她懷恨在心,想藉此報復我;第二,她以為波塞頓在中了達拉黑咒後會立刻死掉,這樣他就無法去赴亞奧勒斯的約,你就會死在他的手里,但波塞頓是神人之軀,達拉黑咒沒有立刻發作。」
「碧特蕾怎麼有這樣毒辣的心腸?真的只因她也愛著提格拉茲嗎?」伊南娜好難過,心痛地望向昏迷的提格拉茲。
「愛有時也是一把利刃,可以毫不猶豫變成殺人的理由。」塞瑞圖沉重地說。
「塞瑞圖。」屈荻亞知道他都听進去了。
「我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不管凶手是誰,他都休想遁形。」他信誓旦旦地道。
奧林帕斯神殿
「達拉黑咒?」天神宙斯一听這名詞即蹙起眉。
「我從沒听過達拉黑咒有藥可解。」天後希拉雍容華貴的臉肅靜著,同情地看著勞瑟歐。
「如果他的靈魂已經入地府,赫地司能挽回嗎?」勞瑟歐沉重地問。
「不能,即使是兄弟,赫地司也不能漠視律法的公平。」宙斯正色道。
「所以,除非找到解藥,否則波塞頓非死不可?」
「沒錯,而且得在七天內,因為你說波塞頓已經斷氣,所以現在他的靈魂已經通往地府路上,一旦過了七天,任誰也喚不回他的命。」希拉點頭。
「問題是,怎麼樣才能找到解藥呢?我連解藥是什麼都不知道。」
眾神們面面相覷,個個皆是莫可奈何。
絕望地離開神殿,勞瑟歐的心情無比沉重。
然而當他要踏上代步卷雲,一個聲音喊住了他。
「請你等一等!」
回過身,是個不知名的女神,她看起來優雅端莊,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花香。
她微微一笑。「我是百花女神黛美拉。你是海神波塞頓的左右手之一,對嗎?」
「你有什麼事?」他不解。
「反正他都是死人一個,所以……不論用哪種雜七雜八的方法醫治他,都沒有關系吧?」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有個很奇怪的建議,不曉得你們能不能接納就是。」
「你可以說說看。」
「不妨用珂蒂馬若花的花瓣磨成粉狀,讓波塞頓服下。」
「珂蒂馬若花的花瓣?」
「這個方法有點荒謬,不過……試一試也無妨啊,對不對?」她聳聳肩。
「可為什麼是用珂蒂馬若花的花瓣?」
「因為珂蒂馬若原是一名小花神,具有自由意志,在凝聚了千年的靈性之後,說不定有解萬毒的功效。」
「你確定?」
「我不確定,但反正都是死,何不試一試?」
不知怎地,黛美拉的話說服了他。
「好,我會試試看這個方法,謝謝你提供這個法子。」
「不謝,快去吧。」她微笑,打心里欣賞起這個既性格又有魄力的男子。
「再見。」
他說完,踏上代步卷雲揚長而去。
為查明加害波塞頓的元凶是誰,塞瑞圖來到了人魚宮。然而當尼羅斯發現碧特蕾的尸體時,她早已斷氣數時,身上每一寸皮膚皆泛著紫色與綠色的紋路斑點,很明顯是身中劇毒。
尼羅斯痛失愛女不禁號啕大哭。塞瑞圖看到這個情形,知道真相已大白。
碧特蕾為除心頭之患而宰殺七七四十九種毒獸,卻在無意間也染上劇毒,如今體內毒物發作,她也一命嗚呼。
尼羅斯深知自己的過度寵愛才使她命該如此。他不怨誰,只怪自己未曾好好管教她,如今還間接害死了波塞頓,他幾乎無顏面對。
塞瑞圖沒說什麼離開了。該死的人都已死去,不該死的人也已死去,他仰望著天,渾沌的天就和這渾沌的海一樣如此蒼茫。
再返回海神堡,勞瑟歐已經回來。
「怎麼樣了?」塞瑞圖忙問。
「百花女神說,或許珂蒂馬若花的花瓣值得一試。」
塞瑞圖怔了怔。
「我已經請屈荻亞前去摘取,能否有效,待會兒就知道了。」
伸手去摘,才發現珂蒂馬若花的花瓣如鋼鐵般牢固,根本無從摘下,連用力拔下都不太可能。
雖然先前默禱過請求珂蒂馬若原諒她的行為,不過顯然的,她被拒絕了。
屈荻亞坐在地上,眼楮直盯著花身,徹夜未眠與連串哭泣早耗光她的心神勞力。她再一次的掉淚,卻不是傷心的淚,而是極度忿怒的淚。她為著這樣的結局感到極度不甘心。
「我都已經說對不起了,為什麼你還不肯讓我摘下花瓣呢?」她大扯嗓門對著珂蒂馬若花叫囂著。「我知道你擁有自由意志,可以作下任何決定,可是難道為了救人,只是一小片花瓣你都不願施舍嗎?」
她愈說愈傷心、愈說愈不平。
「波塞頓遠從伊利普羅達火山上將你摘下,你應該能明白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吧?不論他的身分是什麼,掉個一片花瓣嘗試著救他,你應該很樂意的,不是嗎……」
突地,她停止哭叫,因為珂蒂馬若花早已掉下兩片花瓣,落在她的膝蓋前。
屈荻亞欣喜若狂,一顆心怦怦地亂跳。她俯身輕捧起花瓣包在手心,一站起便奔往波塞頓的寢宮。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她過度興奮地邊喊邊叫,明知道這不過是黑暗中微弱的一線光明,但她深信著波塞頓可以活過來。
神醫接過來,立即著手將花瓣磨成粉狀。
「屈荻亞。」
此時,伊南娜和提格拉茲進了寢宮。
屈荻亞回過身,見到他們手牽著手,彼此緊靠著。
「伊南娜……」她望向提格拉茲。「你的傷好了?」
「嗯,有神醫的醫治就是不一樣,傷口很快就愈合了。」他點頭。
「你們……」屈荻亞原本還不確定他們的感情如何,如今一看到他們這種親匿的舉動,立即了然于心。「一切還好嗎?」她勉力擠出一絲微笑,心中像有什麼微微刺痛著。
「嗯。」他們相視而笑,各自都露出幸福與甜蜜的表情。
「那……波塞頓還好嗎?」伊南娜看到屈荻亞黯然神傷的樣子,趕緊問道。
「不知道。」她回頭凝視波塞頓。「沒人保證珂蒂馬若花的花瓣可以救活他,現在是孤注一擲,已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們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神醫將磨好的花瓣粉加水攪拌後,一點一點的送進波塞頓的口中。
屈荻亞屏息著走到床邊,握著波塞頓的手,在心中默默祈禱著奇跡出現。
「怎麼樣才能知道這花是不是解藥?」塞瑞圖問著神醫。
「如果珂蒂馬若花是解藥,那麼波塞頓體內的達拉黑血應該會停止擴散,並且淨化血液,使其恢復紅色。」
「要多久的時間?」
「這……」神醫面有難色。「從來沒人試過,所以……我實在不清楚。」
「也就是說,現在只能等待了。」他喃喃自語。
等待,又是這兩個字。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還是等待,屈荻亞學會不再焦躁與浮動,只是──等待。
「你喜歡波塞頓嗎?」
等待中的第四天過去,伊南娜突然問了屈荻亞這麼一句。
出乎意料的,屈荻亞半秒都未停頓地立刻點了頭,反倒是伊南娜驚動了一下。
很難想像屈荻亞竟會欣賞波塞頓這樣的人……呃,也不是因為波塞頓其貌不揚,實在是由于他過去的風評不佳,脾氣又壞,所以她一直以為屈荻亞不會看上他。
「那……」
「我很奇怪對不對?」屈荻亞苦笑。
「不要這麼說嘛,感情這東西本來就很奇怪,你預先想的跟後來愛上的,一定頗有距離。」
「可是像你喜歡提格拉茲,他就喜歡你啦。」
「那是特例嘛。」伊南娜害羞地說。
「有時我在想……如果我沒有踫上波塞頓,生命會是怎樣的?」屈荻亞輕呼一口氣。「我知道,我還是會像以往那樣過下去,可是我現在卻不覺得後悔,即使……他很可能不會活下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我有相同的體會,在什麼都不愛的時候,覺得任何事情都不害怕,然而一旦愛上、一旦付出,就好害怕失去。」說著說著,屈荻亞一度哽咽,卻淚中帶笑。
伊南娜走近她的身旁,安慰地抱住她的肩頭。
「不會有事的,你們的愛才剛開始,奇跡總會出現的。」
「奇跡……」好遙遠的一個名詞,到底值不值得相信呢?
跨越希臘的海岸深入月復地,要度過許多島嶼走上大陸。
當夜狂風淒淒,地獄的門檻遙望在前。
徘徊的孤魂,我是跟著張望的一個,無情的催命鬼,歇斯底里地推我背膀。
蹣跚的步伐,顫抖地阻止我千萬別行進,極目四望,何處是歸途?
只想和你並肩,凝睇你的花容;相偎相依,听你傾訴。
我是否應再等你片刻,訴盡胸中愛意,我滿懷郁悶,心底戰栗。
啊!我欲語無言,肝腸寸斷,,我熱血沸騰,火辣直沖雙頰;
我雙目失神,嘈雜聲震耳欲聾;我四肢顫抖,汗下如雨,面枯勝秋草,難堪死神纏……
「啊──」震天動地的一聲嘶吼吶喊,掀起巨尺高浪,直破雲霄撼動整個奧林帕斯。天神宙斯自休憩椅上跌下,回憶那聲吼嘯──那是波塞頓的聲音啊!
陷入瘋狂喜悅與忙亂的海神堡,上上下下都知道珂蒂馬若花的花瓣奏效,一度徘徊在地府大門的波塞頓,在第七天將命給搶了回來。
他一方面快速失血,一方面快速制造新血。大家屏息著看他瞬間從槁朽之軀回復成完整的身體,個個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
倏地,他炯炯有神的眼楮圓睜,仿佛他只是熟睡,未曾死去;但是一下子他的目光又恍惚茫然起來,像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伸著手臂向前胡亂地模索。
「波……波塞頓?」屈荻亞急向前去握住他的手。
「我……」他覺得頭重腳重,有個大石塊壓在他身上。他重重地呼吸。「我還活著?」
「是啊,你還活著,因為你有心跳。」屈荻亞情緒千轉百回地撫著他胸口,欣喜若狂地說著。
「你……你還在這里?」波塞頓恍恍惚惚,顯得有些呆滯。
屈荻亞來不及回答,幾名神醫便盡快檢視波塞頓的傷勢。
「如何?」塞瑞圖關注道。
「真是太神奇了,我本以為那朵珂蒂馬若花無效,沒想到她不但解除了達拉黑咒,還治愈了他身上每一處傷口。」神醫贊嘆道。
許多記憶此刻紛紛在波塞頓的腦子里涌現,迅速而清晰地一一掠過。
「亞奧勒斯……死了?」
「是的,他死了。」屈荻亞回答著。
「死了……」不知是該松一口氣還是哀悼他的死去。「那麼,我身上中的達拉黑咒……」他猛然想起。
「解除了,所以你還活著。」她溫柔地輕聲說。
「為什麼?達拉黑咒沒有解藥的。」波塞頓吃力地說著話。「是、是誰救了我?」
「是你自己呀。」屈荻亞微笑地說。
「我?」
「是的,因為救你的正是珂蒂馬若花,而找到這朵花的是你自己。」
波塞頓怔了又怔,慢慢理解事情的始末來由,包括加害他的人是誰,他們也一一告訴了他。
「其實救我的人應該是你才對。」波塞頓深邃的瞳孔突然凝望著屈荻亞。
屈荻亞愕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是你要我去找那朵花的。」
「我……」
眼看他們準備要深情相訴,在場閑雜人等皆識相地一一離開。
而波塞頓感覺出自己的身體愈來愈輕盈,壓在身上那股重物感似乎慢慢消失,他的傷勢神奇地整個好轉。
「你瞧,連疤痕都淡掉了。」他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傷已經愈合。
「嗯,不管是感謝我,還是感謝你自己,至少我都感謝上天,讓我把你的命給要了回來。」
「你?……」他愣著不動。
不逃避了,她告訴自己,要鼓起勇氣將心里的話說出。
「或許從我第一次遇上你,我們的命運就纏在一起分不開了。如果你不會再變心,請容許我守在你身邊永遠照顧你。」
波塞頓無比感動,心中如有溫暖的河水流過。
「知道嗎?當我在黑暗間跌跌撞撞地奔跑時,唯一听到的就是你嚶嚶泣血般的哭聲。我一直叫你別哭,可是你听不到;我仿佛看到你為我哭泣的模樣,每滴眼淚都讓我無比心碎。」他想表現出心疼的樣子,無耐面部神經沒辦法听話,反而扭曲得跟章魚一樣。
屈荻亞在這樣的深情中,仍然禁不住噗哧笑出聲。
「那你要怎麼賠償我?我這些天為你流的眼淚,快跟這浩瀚江水一樣多了。」
「我願意再接受你給的考驗,不管是十個、二十個、三十個……我都可以去做。」
屈荻亞正了正神色,相當嚴肅地板起臉孔。
「怎麼,你想再一次喪命是不是?就算你能一再的起死回生,我也不要再承受這種精神上的折磨了。」
「哦?你怕了啊?」
「是,我怕了……」她抿抿唇,豁出理智與自尊,一咬牙便撲進了他的懷里。「我害怕你又得去和死神報到一次。」她酸楚地喊。
波塞頓乍時熱血沸騰、又驚又喜,她如此真情流露地投懷送抱,簡直是他此刻最佳的救命仙丹。
他知道自己注定栽在她手里,醉在她眼里。
「這一切是真的吧?」因為太真實,他忍不住低問。
「是假的。」
「那你喜歡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說過我喜歡你這句話嗎?」她驚訝地抬起頭。
「你現在不是說了嗎?」
「呃……那不算數。」
「怎麼你說話不算話的?」他擰眉不爽。
「這不能混為一談吧?」
「難道你不喜歡我嗎?」他一時氣脹了臉。
屈荻亞主動親吻他的嘴唇,看著他呆掉的表情。
「我不止是喜歡你,而且還愛上你了。」
波塞頓還是呆著不動,就像個無知又純情的小男生,白痴得教屈荻亞覺得可愛與好笑。
「我們美人魚都是很熱情的,你沒嚇一跳吧?」
「我……你不是在耍我吧?」他有些害怕。
她搖頭。「你那麼高高在上,誰敢耍你呢?」
「所以你……」
「所以我們不要辜負眾人所望,趕快結婚生小孩吧。哈!」她又叫又笑,捏住他的鼻子吵鬧著。
波塞頓不要她亂動,一把將她攬在懷里重重親吻。莫名而喜悅的淚水從他這個海神的眼中流下,他的一顆心已被她全盤收服。
「我愛你。」他深情款款地說。
「可是你胡子好刺人。」她皺著眉喘氣道。
「我明天就去剃掉。」他一再吻她,口水沾了她滿臉。
「你的力氣太大。」
「下次溫柔點。」
「你……」
「噓!再說話我揍人了……」
屈荻亞不說話了,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已經準備好為他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