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的時間總是漫長,尤其在這鄉下較為偏僻的地方,等公車更是件不容易的事,就算想搭計程車,恐怕也招不到。
坐在雜貨店擱在外頭的木板凳上,曲淨楚難得穿了件黑襯衫與牛仔褲,長發飄逸任風吹亂。她神色落寞地望著遠方,一管管工廠排放的白色濃煙,燻染了半邊天空,她的視線緊盯著那白茫茫的幛幕,根本沒去注意是否有公車到來。
在她並攏的腳邊,置放著只簡單的行李袋,從凌晨整理到天亮,她所能帶走的,不過也只有這麼些東西。會造成她負累的、多余的,統統都沒帶走。
渾渾噩噩整夜沒睡,使她看來有些憔悴,渺茫渙散的視線像是失了焦距,找不到依循的方向。枯坐在凳子上,忘了攔下半小時一班的公車,即使錯過後又得等待半小時,她卻像沒有痛癢一般,繼續等下去。
不知怎的,她覺得自己的心空空的,空的沒有跳動的跡象;腦子里也空蕩蕩的,遺落的思緒被深切的情感扯著走。她不想回顧,不想後悔,不想質問自己怎能真的離開?但結束了這段游戲,她確實疼痛難當,情願麻木所有的喜怒哀樂,也不去想未來的路怎麼走。
恍惚的神思里突然闖進機車的引擎聲,拉回的目光前多了一輛摩托車,而且就停在眼前。
她下意識的望住那條再熟悉不過的頎長身影,正好迎上顧洛航那雙凝肅清泠的臉孔。
他將一頂安全帽不偏不倚的拋進她手里,見她接住,他用眼光余角瞥了眼後座,語氣淡然的道︰
「上車吧!我送你去火車站。」
曲淨楚愣了愣,難以置信還會再見到他,手里抱著那頂安全帽,猶豫了足足一分鐘才站起身,另一手拎起行李,卻沒有立刻走過去。
「你是專程來送我的?」她定住不動,想從他漠然的深眸里看出一點在乎自已的成分,不想就這麼沒頭沒腦的上了車。
「是不是並不重要,就當我正好騎車路過,順便送你一程。」他面無表情的答。他將心里的痛苦掩飾得很好,已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我還以為你知道我今天肯定會走,所以特地來挽留我。」現在分明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但她卻故作輕松愉快的聳肩,綻放一個嬌俏的甜笑。「看來是我自作多情,還以為可以見識到你求人的樣子呢。」
彼洛航仍舊什麼表情起伏也沒有,只是靜靜凝視她偽裝出的笑臉。
「要是有人求你,依你的個性,想必也只會嗤之以鼻罷了。」
「是嗎?我真有這麼無情?」她還是一徑地笑。
「你不是無情,你只是不懂得什麼是情。」
她的臉色刷地一變,卻是短短瞬間之事。揚起臉,她故作瀟灑的笑答︰
「是啊,我本來就不懂,懂得愈多愈容易受傷,我可不想成為感情的奴隸。」
深吸口氣,他努力遏抑著臉部表情,不讓她的話影響自己的情緒波動。「快上車吧,我沒心情和你在這兒聊天。」「你對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就算沒送我一程,你也很對得起我了。」她向他走近,卻是將安全帽還到他手中。「我還是自己搭公車吧,方便又安全。」
在剎那間,她似乎捕捉到他臉上那抹心痛的神情,接著便瞧見他撐住摩托車,硬是從她手中拿過行李。
「上車,就當我們朋友一場,大家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是你沒讓我有選擇的余地吧。」
「別忘了這不過是場游戲結束,而非深愛對方的情侶談分手。」他不看她,重新跨回車上。
他再度把話說得殘忍而不留余地,她不再吭聲,僵持半晌後乖乖坐上後座,圈住他的腰,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
車子奔馳在略顯冷清的街道上,顧洛航一直沒再開口。
閉上眼,曲淨楚忍不住將頭靠在他的背上,雙手緊擁著他的身軀,想借此懷念從前的美好,甚至是求得一點僅存的溫存。畢竟他們曾經火熱過、纏綿過、激情過……那種種的甜蜜愛戀,是她」輩子都忘不了的珍貴記憶。
當她將柔軟豐滿的身軀貼附在他後背時,顧洛航幾乎要當場咒罵起來。
天!她這樣親昵的舉動無疑是在引誘他將車子掉頭,回到田寮,回到他們天雷勾動地火的小小天地里。
他努力按捺著痛苦煎熬的情緒,想靜靜送她走出自己的生命,但她卻不肯放過他,即使事已至今,她還在勾引他。
他的心已被忿怒與嫉妒給燒灼得體無完膚,卻還是不舍得她離開自己。他想自己永遠都無法弄明白,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在飛掠而過的猜臆中,顧洛航的視線有些模糊了,真的有些模糊了。
積郁在心底的酸楚,在這一刻幾乎要淹沒了他。有太多太多的思緒壓迫擁擠在他作疼的腦子里,使他痛苦的閉起眼楮。
老天爺!他為什麼總是在承受這種愛情的折磨?為什麼?
之前是徐麗潔,現在是曲淨楚,這究竟是為什麼?想得到一份安定而長遠的感情,真有這麼困難嗎?
突然,坐在後座的曲淨楚猛地抽離他的後背,由于車速不尋常的催快與彎斜,令她頓時間悚然心驚。
然而才一瞥眼,驀地驚見車子即將撞上前頭正要轉彎的轎車,她駭然睜大眼,立即扯開喉嚨放聲尖叫,手里急促搖晃著顧洛航。
「小心!」
但,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車子在短短一瞬間奔撞過去。
混亂、嘈雜、議論、驚懼……
飛離車身滾臥在地的兩人,一個失去意識,一個卻……異常清醒……
記者呂曉沙彰化報導失蹤足足五年之久,前「曲氏集團」董事長曲雲刀之麼女曲淨楚,于昨日上午十點三十多分,于彰化秀水鎮因一樁車禍被送至市立醫院時而被找到。據了解,曲淨楚于高中畢業後毅然而然離家出走,未曾留書、了明理由,數年來也未有文字片語。為了尋找她,曲氏動用無數財力與勢力,這期間雖有些許音訊傳出,但最後總是撲了個空。
兩年前,白淨楚的母親歐陽曼蘿,即馳騁商場、別號「冷風女羅剎」的女強人,因公搭飛機至紐約途中失事死亡,然而曲淨楚未如預期出現喪禮現場,傳出諸多揣測議論,沒人確定她是生是死,何以親生母親去世,她也漠不在乎?之後,曲氏眾人為處理歐陽曼蘿遺留下的數億財產,找上歐陽曼蘿的專屬律師譚凱軒,才得知她早在數年前擬妥遺囑,似乎早料到自己終有一日會死于非命。
在拆開第一封遺囑後,上頭言明,關于財產分配問題,必須等待所有人到齊才可公布,而這所有人包括︰曲雲刀、丁夢薔、由飛、白淨安、曲淨楚、歐陽曼娟與童瑞方,缺一不可。于是,所有與遺產有關的人全卯足全力尋找白淨楚,並跑遍全省洽請各個征信社托尋,提供下落者,最古向甚至有一百萬的賞金。即便如此,曲淨楚的行蹤仍是個謎。
而今令人意外的是,曲淨楚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人找到,幸而在這場車禍中,她受傷的情形不太嚴重,除了腿骨關節月兌臼及手腳多處擦傷外,其余皆無大礙。附帶一提的是,與曲淨楚同行出車禍的另名男子顧洛航,由于傷勢較重,且有內出血的情況,病情尚在觀察中,今在加護病房由專人照料。
當阿帆帶著父親與關冷樓趕至醫院時,愕然發現大批的媒體記者將醫院走道擠得水泄不通。關冷樓面色沉重的詢問到病房號碼後,三人才步出電梯,就被一波波涌上前來訪問的記者給擋住去路。
「請問你就是顧洛航的父親嗎?你知不知道你兒子與曲淨楚是什麼關系?」名女記者激動的沖上前質問著,接著後頭閃光燈一陣亂問,阿帆挺身而出擋在父親面前,一臉凝肅與憤慨。
「抱歉,我爸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們讓一讓!」
「先生,你是顧洛航的弟弟顧洛帆吧?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和曲淨楚交往到什麼地步了?」記者消息靈通的速度教人咋舌,才一天的時間,他們已將顧洛航的家世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阿帆火大的推開采訪記者與攝影師,拉著老邁不知所措的父親朝病房走去。
「拜托你們不要耽誤我們探視病人的時間,拜托!」關冷樓也不悅地喊著。但那些記者仍像蒼蠅般揮之不去,眼見寸步難行,他只好大聲變臉吼叫︰「喂,叫你們閃開听不懂嗎?」
記者們不死心的追著顧洛帆逼問︰「請問你們先前知不知道曲淨楚的身份呢?她失蹤的這五年,是否都是和你哥哥有關?」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們如果還要擋路就別怪我不客氣!」脾氣甚好的阿帆很少如此抓狂,這些記者確實搞得他火冒三丈。
「你哥哥騎車載著曲淨楚出車禍當時,曲淨楚還拎了一只行李,他們兩個是不是打算私奔?令尊是否反對他們來往?」
「該死!你們少胡說八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其實最該死的是,他確實什麼都不知情,只知道一接獲哥哥與淨楚一同出車禍時,他呆了又呆、傻了又傻,不明白他們倆為何會在一起?更不明白她為何一聲不響的走?
「你們煩不煩!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關冷樓氣憤難耐的擠開一個個擋路的記者。
「請問你是顧洛航的朋友嗎?那麼你認不認識曲淨楚?你……」不識相的記者達到機會問他。
必冷樓不再開口,只是一徑地撥開人群往前走。
好不容易擠到加護病房前,向當班護士表明身份後,三人總算擺月兌那些煩人的記者進了房里。
只見顧洛航臉色蒼白的安躺在床上,四肢包里一層層紗布,床邊有成排儀器與設備,麻醉退後,他已醒了有半晌的時間,見他們到來,他努力擠出不礙事的從容表情。
「哥!你不要緊吧?」阿帆緊張的沖k前問。
他搖搖頭,將眼光投向滿臉擔憂與焦急的父親,內疚的喊了聲︰「爸,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讓你擔心了。」
看著全身傷痕累累的兒子,顧易鈞難掩心疼的眼眶微紅,緩緩坐到床邊椅子上,仔細審視他。
「怎麼會傷成這樣?你騎車一向小心,怎麼……怎麼會這樣呢?」他搖著頭,難過的輕握住兒子的手。
「你別擔心,我沒事,不過受點皮肉傷而已。」
「這還叫皮肉傷?你……」顧易鈞想說什麼,想想還是嘆口氣作罷。「算了,至少你這條命還在,要不,我直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死去的母親。」
「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和淨楚在一塊呢!她……她是不是打算搬出田寮,又為什麼沒跟我說一聲?是不是因為我的關系,所以她要走?還是……」阿帆急切的連串發出疑問。
必冷樓按住他的肩膀,沉聲阻止了他未完的問題。「你哥才剛動完手術,這些問題等過幾天再問吧。」
彼洛航深邃而感激的望著他的摯友,不帶一絲責難的,他想冷樓或許還不知道,他已經曉得了他與淨楚的事。
「那她沒事吧?」終究抵不過內心的煎熬問了這麼句。
「放心,她的傷勢比你還輕,只是左腿關節月兌臼而已,其余都是些擦傷。」關冷樓說道。
「你去看過……咳咳……她了嗎?」說到這里,他氣若游絲,有些吃力的咳了幾聲,每回說話皆會牽動胸部的傷口,引來陣陣痛楚。
「這……」關冷樓有點猶豫。「我听說她誰也不見。」
「你別管她了吧,自己傷得那麼重。」顧易鈞皺著眉說。
「爸,她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得負這個責任。」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她是那個什麼有錢人的女兒,他們自己會好好照顧她的,你就別替她擔心了。」
「有錢人的女兒?」他一怔。
「你還不知道嗎?她……」
「伯父,先別跟阿航說這些,他需要休息。」關冷樓再度阻止顧易鈞要說的話。
盡避心里有些疑惑,但顧洛航仍是面不改色。「冷樓,就麻煩你替我跑一趟吧,至少讓我知道她現在的情形如何。」
「好,我去看看就是。」他二話不說點了頭。
「我也去!」阿帆連忙跟進。
記者蔡添清台北報導在得知白淨楚在彰化發生車禍因而身份曝光後,曲雲刀帶著愛妻丁夢薔、兒子曲飛、女兒曲淨安,火速南下趕至市立醫院,除了擔心愛女傷勢,顯然那數憶財產才是真正目的。
自與歐陽曼蘿簽下離婚協議書,曲雲刀在一夕間由一介富豪貶為凡夫俗子,可說是一無所有,若非靠著兒子曲飛仍為集團大股東之一,他恐怕無法過著同樣豪奢富裕的生活。而歐陽曼蘿的姐姐歐陽曼娟,排除萬難同樣立刻前往;至于另一位同與公布遺囑有關的童瑞方,則表示會抽出空檔下去看她。
十四年前,曲雲刀的風流史跡一直是民眾茶余飯後閑話家常的話題之一,他與前妻歐陽曼蘿間的勾心斗角、報復激戰,更是精采絕倫。家變後的丑聞雖對曲雲刀造成不小傷害,但如今他與現任妻子了夢薔卻成為羨煞人的一對伴侶,不曾再傳出花邊新聞。而歐陽曼蘿也因飛機失事香消玉頊,可嘆世事多變化,生死難預料。
這一場勢伏兩年多的財產分配問題,因由浮楚的出現再度引起各方矚目,名門富商內的黑暗丑陋面,戲劇般呈現在眾人眼前,任誰也猜不出,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在經過一番交涉與安排後,憑恃著身份獲得特殊待遇,曲淨楚轉進醫院最頂層的特別病房,位置幽靜隱匿,輕易隔離那些不受歡迎的閑雜人等。
因此當關冷樓與阿帆連袂來到頂樓時,意外這個通道上沒半個記者采訪,卻有幾個穿黑西裝、高派頭的男人擋住去路。
「這兒禁止通行也不接受任何采訪,兩位請回!」
「呃,我們不是記者,我們是曲淨楚的朋友。」關冷樓忙說道。原來這兒有人過濾進出份子,難怪半個記者也沒有。
「那麻煩兩位雙手舉高接受檢查,我必須確定你們沒帶任何裝備與攝影器材,」守衛不苟言笑的嚴肅說道。「否則一律不許進入。」
「好,我們接受檢查就是。」
在被徹底獲了身之後,兩人被允許通行,還未走到特別病房,遠遠便瞧見等在門外的那幾個人。
那個不是大名鼎鼎的曲雲刀嗎?關冷樓有些吃驚的瞪大眼。還有那個絕婦丁夢薔,果真長得沉魚落雁,縴弱氣質我見猶憐。旁邊還站了些男女老少,看來應該是淨楚的親人。
才剛走近,一名面貌清秀、神情高傲的護士懶洋洋盯了兩人一眼。
由于車禍發生後,曲淨楚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因而運用了一點手腕與金錢為自己聘請了特別看護,但那幾個保鏢顯然是曲雲刀雇用的。
「叫什麼名字來著?」看護冷淡的瞥著兩人。
必冷樓奇怪的指著自己。「你在問我嗎?」
「廢話!想見曲小姐得先報上名字。」她態度極差的道。
雖然被她這麼回斥有些不爽,但他也只能忍耐。「我叫關冷樓,他叫顧洛帆。」
女護士拿起手上的一張白紙輕瞥兩眼。「關冷樓可以進去,另外一個不可以!」
「什、什麼意思?」阿帆緊張的問。
「意思是曲小姐不見你這號人物,就這麼簡單。」
「為什麼?她……」
這時,一個看來尖酸刻薄、很不友善的中年女人走到護士面前。
「喂!你開個價好了,看要花多少錢才能見她一面,你盡避說沒關系,我有的是錢!」高昂著勢利輕蔑的嘴臉,歐陽曼娟憤懣的叫囂著。
護士小姐不屑撇唇冷哼︰「抱歉,我是病人特別雇請的護士,只按照她個人的意願辦事,不接受這種無理的賄賂!」
歐陽曼娟挑眉瞪眼,氣惱的大聲叫嚷!「有沒有搞錯啊?你這個小小的護士居然敢這樣對我講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一我管你是阿貓阿狗,反正我是奉命行事,恕難破例,就算你是總統夫人也一樣!」這護士的脾氣倒也執拗得很,但她的年紀看來應該不過二十出頭。
「護士小姐,真的不能再去和她說說嗎?我是她的父親,她沒理由不見我的。」曲雲刀挽著了夢薔急如燃眉。
「對不起,不在名單內的就是不能進去。」她冷淡日絕。
「所謂的名單是……」關冷樓倒也有些錯愕。
「曲小姐只見名單上列出的人,他們全不在名單內,就是這樣!」護士有些煩躁的瞪向關冷樓︰「喂!你想見她就進去,不然就請走人!」
「好好好,我進去就是。」轉過身,關冷樓歉疚的看著阿帆︰「我看你先回去陪你哥哥,我去和她談談,看怎麼樣再說。」
「……嗯。」阿帆黯然的點頭。
見那個不相干的男人進了病房,這下曲淨安也不爽的鯛了起來︰
「喂,你這個護士是怎麼回事?好說歹說就是不讓我們進去見她!」
得不到回應,她又罵了一堆難听話。
護士冷哼一聲,一坐回病房前的椅子上,懶得和這個凶巴巴的女人回嘴,反正她只是照著受雇人的話去做事,才不管這些人的威脅恐嚇。
必冷樓一進到病房里,就見曲淨楚正坐在病床上發著呆,見他進來才回過神。
「你來了。」她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她看來病懨懨的,以往的意氣風發已蕩然無存,眉眼間流泄出淡淡的無奈和悵然,揚起的唇角如此無力與苦澀,教人不由得心頭一緊。
「你沒事吧?」
「我很好,倒是洛航,听說他傷得很重。」
「他動完手術,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你坐啊,干嘛這麼拘束,一直站著和我說話。」她聲音略帶沙啞地說。
必冷樓確實有點拘謹,拉著椅背坐定後,有許久不知該說什麼好。
「嗯……你為什麼沒跟阿航說明自己的家世?我以為你會告訴他,但直到剛剛我才知道,他仍然被蒙在鼓里。」
停頓良久,她故作堅強的揚起臉。「那是因為他沒讓我有機會說。」
「我不懂。」他蹙起眉。
「他帶了一個女孩回來,接著就告訴我游戲結束,所以我毫不猶豫的決定走人,而讓他在站牌處遇上我,繼而送我一程,然後出了車禍。」四兩撥千金的說完大概,她保持鎮定顯得十分灑月兌,素淨而美麗的臉龐卻多了點淒然的落寞感。
「阿航帶了個女孩回去?」關冷樓聞言有些驚駭,看著她的目光,摻進同情而理解的意味。
「結束就結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會以為我在難過吧?」為了表示自己的不在乎,她開朗的笑了起來。「別這麼看著我,真的!我跟他不過是場游戲,就算他另有別的女人,也是正常的。」
「你真的不在乎?」
「當然!」她答得爽快。
必冷樓聳著肩膀沒去看她,一臉的不置可否。「或許吧,反正我已經弄不懂你們兩個在想些什麼了。」
「他提過嗎?」
「提過什麼?」他不解的望向她。
「提過那天他看到你抱著我的情形。」
「什麼?!」關冷樓當場失控的霍然起身,由于動作過大而翻倒椅子。「你說他看到我抱著你?」
「是他主動提起的,難道還會有假?」
「那你有沒有跟他解釋,這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僵著四肢,他驚惶的臉都綠了,難以置信自己肇下這樣的禍端。
「我曾經試著要解釋,很可惜他听也不听。」她自嘲地道,唇畔勾起了抹諷刺冷笑。「我想他是認為沒有必要吧,反正他也有了新對象,就算我真和你在一起,他大概也是樂見其成。」
「不!事情肯定不是你想的這樣!」關冷樓嚴肅的打斷她,角色仿佛掉換一般,變成她在嘻皮笑臉,他則正經八百。
「也罷,總該告一段落的,何況我現在被家里人找到,還有堆麻煩等著我。」她整了整神情,其實是不想讓氣氛太過迫人。
「你打算怎麼辦?」
「至少我也過了好一陣的單純生活,爭名奪利、勾心斗角、爾虞我詐,這些令人厭惡的事最起碼讓我遠離了五年,已經夠了,該面對現實的時候,還是逃不掉的。」她幽然嘆息。
「你會離家出走,就是這個原因?」
「一半一半吧,我不想多說。」
他沉頓了下,明白她的意思。「那麼,你打算去看看阿航嗎?」
「我會去看他的,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後。」
「你始終不和他們見面,怎麼處理?」
「不對。」她搖頭。
「不對?」
「我不是不和他們見面,我只是在等你來。」
「等我?」
「在沒把事情和你談清楚前,我不想讓他們的事干擾了我的情緒。」
「我不懂,這是兩碼子事……」
「你要知道,一旦我和他們面對面之後,我就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和你談這些話了。」曲淨楚郁抑難歡的黯下眼睫,聲帶苦澀的道︰「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只能說是不幸……」她隨及揚起臉,露出了堅強的表情,定定的望著前方的白色粉牆。之」樣也好,等我母親的遺囑公布後,我更可以順理成章的浪跡天涯。」
浪跡天涯?他不由得一愣。
「我要對你說的話就是這些了,謝謝你來看我,再見。」她輕輕地下了逐客令,不讓他發出更多疑問。
他頓了頓,轉身將踢倒的椅子扶正。「好,我走了,希望你保重,再見。」
「再見。」她又說了一次再見。
在她百感交集的目光中,他離開了視線之外,徒留一室空寂。
想著這幾個月來發生的每件事,竟是這五年來改變最多的一段日子。
是因為顧洛航嗎?
那個她一眼就選上的游戲男主角,又不小心砸下感情的男人?
她的心沉甸甸的,覺得極度疲憊。
愛一個人果然需要十足勇氣啊,所以她一直不允許自己動了真情。只可惜愛都愛了,沒得後悔。
等處理完這些當人的家務事,再來處理她的愛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