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寂涼、靜謐,除了偶爾傳來幾聲野狗的吠叫外,夜半的街道再無聲息。
避銘隱身在小巷中,不時擔憂地探出頭來望向街道的盡頭。
「奇怪?芙兒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未見人影?可別發生什麼事才好。」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管銘的眼中。
避芙兒一手壓著瓜皮小帽,不時回頭看看是否有人跟蹤。
避芙兒看見了隱身在小巷中的管銘,她仍一徑地往前跑去,只是在經過他時低聲喊道︰「快閃!」
避銘很有默契地往小巷的暗處躲去;通常芙兒會有如此反應表示她遇到麻煩了,不過他相信以女兒的聰明機智一定能化險為夷。
避銘在巷里繞了繞,便繞回自己殘破不堪的家。
幾塊以木板拼湊而成的牆,還會隨著夜風的襲來而震動。
坐在椅子上,管銘擔憂著管芙兒,正想出去看看女兒是否平安時,薄薄的門板被推開來了。
「芙兒,你可回來了,是不是遇到麻煩了?」管銘關心地問著。
避芙兒沒立刻回答他,反而拿起桌上的茶壺灌個不停。
好不容易止了渴,管芙兒才緩緩說道︰「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是找錯對象,踫上了江湖人物。」
「那可糟了,是不是被發現而讓人跟蹤了?」
「是被發現了,不過——」管芙兒從懷中掏出一包塞得鼓鼓的錦囊在空中拋了拋。「還不是被我溜了;嘖嘖嘖!這回的收獲肯定不少,難怪那群人要緊追著我不放。」
避芙兒慢慢地解開袋口的繩結,再小心翼翼地將錦囊內的東西倒出,一會兒後桌上便布滿了銀子。
「哇!爹,你瞧瞧!真的不少耶,我來數數。」管芙兒兩眼發亮,嘴角滿意地揚起得意的弧度。「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爹!足足有一百兩耶!這些銀子夠我們吃喝好一陣子,甚至還可以到賭館賭上兩把,嘻……」
相較于管芙兒的欣喜,管銘只是以手支著下巴,冷冷地看著桌上那堆泛著銀光的銀子。
「爹,你怎麼了?」管芙兒察覺到父親的反常。
「我沒事!爹很好,好得很。」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爹的身子看起來是很好沒錯,不過神情卻怪怪的。」
「怪?爹哪里怪了?芙兒放心,爹真的沒事。」管銘說得有些心虛;他替自己倒了杯水,趕緊啜了一口。
「沒事最好,可別又在外頭惹禍要女兒替你收拾,年紀大了要收斂些,否則哪天把女兒賣了也救不了你。」管芙兒一邊叨叨絮絮地念著,一邊起身收拾桌上的銀兩,接著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聞言,管銘一口水嗆在喉間,咳了半天才出聲說道︰「咳!芙兒,爹有……有件事想和妳商量商量。」
停住腳步,管芙兒黛眉緊蹙旋身望向管銘;知父莫若女,爹那副模樣,沒事才有鬼!
坐回方才的位子,管芙兒問道︰「說吧!又惹了什麼麻煩?大不了女兒真的去賣身替你還債罷了。」瞧爹那吞吞吐吐的模樣,她已有了最壞的打算。
「其實也沒什麼……」管銘邊說邊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芙兒,你看!」他攤開紙張,讓管芙兒能看清紙上的字。
避芙兒翻翻白眼;臭老爹!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識字。
避銘看到女兒一臉不耐煩的表情,這才想到她不識字,于是尷尬地收回手。
「爹忘了你不識字,都怪爹沒好好的栽培你讓你上學堂,都怪爹沒讓你像個姑娘家學學針黹女紅……」管銘難過地說著。
「說重點!」管芙兒一點也不為所動。
「呃……這個……芙兒……」管銘忽地湊近她神秘地說道︰「你知道莫府嗎?」
「莫府?」管芙兒揚起黛眉。「蘇州首富?」
避銘連連點頭。「對!就是他們家,好有錢哩!」
「有錢也是他家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現在已經和我們有關系了。」
「怎麼說?」管芙兒听迷糊了。
避銘揚揚手上的紙,「就是這張紙,這可是我拼了老命得來的。」一想起自己用拳頭成功地恫嚇那麼多人,管銘得意地笑了。
避芙兒看看他手上的紙,更加迷惑不解。
「今天一早爹經過莫府時看到一大群人,大家擠破頭就是要往前擠,爹因好奇向人探問,才知原來是莫府在征一名下人;你說,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爹怎麼可能會放棄……」管銘停住話,想得到女兒的認同。
「然後呢?」她開始有些不好的預感了。
「爹可是卯足勁地爭取這難得的機會,還好,莫府的總管慧眼識英雄,看爹一臉老實樣,就和爹簽了這紙五十兩的終身契,你說爹厲不厲害?」
聞言,管芙兒放心了不少。「爹的確厲害,以爹的年紀,莫府還願意和你簽下五十兩的終身契,這莫府不愧是首富之家。爹得好好把握,難得爹臨老才知奮發工作,女兒總算放心了。」
「啊!」芙兒是不是什麼地方听錯了?他困難地吞吞口水。「芙兒,這張終身契是……是爹替你簽下的;爹覺得你一直跟在我身邊也不是辦法,不如到大戶人家去學點……」
避銘話未完,一顆拳頭便飛到他眼前,抬眼望向管芙兒似要冒火的眼楮,管銘駭得連舌頭都打結了。
「你真的把我賣了?」管芙兒說得咬牙切齒。
「芙兒,爹……」
「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要賭博,我替你出老千;你要嫖女人,我替你挑貨色;甚至你缺錢用,女兒我還去當扒手扒錢給你花,你說!我這樣的女兒哪里有得挑?而你竟真的把我賣了!」管芙兒愈說愈氣,最後一句話已幾近怒吼。
避銘連連倒退兩步,絆著椅子摔著在地。「芙兒,你先听爹說嘛。」
「都已經被賣了還听什麼!說不定他們明天就會派人把我捉走。」管芙兒心慌不已地來回踱步,突地指向管銘,「而且你還替我簽下終身契,那我……那我這輩子不就永遠翻不了身!」再如何堅強,說到此她也不禁淚水盈眶、泫然欲泣;恨啊!她竟被自己的親爹賣了。
「芙兒,終身契只是個幌子,說不定幾個月後你就可以自由了,而且還能帶著金銀財寶回來呢。」
「啥?什麼意思?」抹掉淚珠,管芙兒問道。
避銘起身,要管芙兒坐下;「來!爹仔細說給你听。」待她坐定,管銘湊近她神秘地道︰「你知不知道莫老爺及莫夫人半年前突然一起離開人世,整個莫府只剩他們的獨子在獨撐偌大的莫府?」
「知道啊!而且我還听說那位莫少爺自小體弱多病,性情怪異孤僻,這是每個蘇州人都知道的事,有什麼好希罕的。」管芙兒頗不以為然地送給她爹一記白眼。
「嘿嘿!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里面藏著的陰謀可大著呢!」
「哦?有什麼陰謀?」管芙兒的好奇心被撩起了。
「妳想想,偌大的莫府,在兩位主事者過世之後,半年來會只需要一位下人嗎?」
「也許是莫少爺想節省開銷,畢竟會賺錢的人都已經過世了。」
「嘿嘿嘿!芙兒啊,不是爹說你,論聰明機智,爹可能不及你,但是對于人心的險惡狡詐,爹可是看得比你還透徹。」管銘得意地撫撫唇上的八字胡。
「爹!請你別再賣關子了。」管芙兒一向沒什麼耐心。
「好!我說我說;莫府的少爺由于體弱多病,幾乎是不管事的,所以這半年來,莫府的生意、店鋪關的關倒的倒,只靠收租來養活所有的人。」
「這就是答案了!收入減少,當然就不需要養太多吃閑飯的人。」
「錯!你可知道莫府光靠收租,就可以多養百來個下人?莫府不多對外征人,完全是底下人的私心啊!」
避芙兒不解地問︰「此話怎講?」
避銘邪邪地笑了兩聲。「據聞,莫少爺打娘胎出來,身子骨就羸弱不堪,甚至有人說他活不過這兩年;莫府雖然家大業大,可是幾代單傳,根本沒什麼至親近戚。芙兒啊!你說,如果哪天莫少爺真的『嗝屁』了,是會肥了哪些人?」
「爹的意思是,莫府的奴才們全等著分主子的家產?」管芙兒終于明白了。
「嘿嘿!真是孺子可教也;如果不是這麼大的誘惑,爹會為了區區五十兩和別人擠破頭嗎?爹怎麼舍得委屈女兒去做奴才的工作呢?」
眼珠一溜轉,管芙兒又問︰「爹,不對耶,本著不願讓他人分一杯羹的心態,這次莫府為何還要對外征個下人?」
「這點爹也想不透,可能人手真的非常不夠用了吧!」
避芙兒大叫一聲︰「哇!可別叫我去做那些不是人該做的事,我可做不來!」
聞言,管銘大喜,「你答應去莫府了?」
她無奈地聳聳肩。「看在莫府家財萬貫的份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不過,話先說在前頭,如果我覺得受委屈,我說走人就走人;如果要我做廚娘或洗一整天的衣服,我可是說不做就不做的。」
「呃……關于這點,爹一直還沒和你說清楚,嗯……這次莫府要征的下人是個『男僕』……」
穿著一身嶄新的佣人服,管芙兒滿意地模模袖口、拍拍衣角。嘖嘖嘖!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連佣人穿的衣服也用這麼好的布料裁制,瞧!連足下蹬著的靴子也新得發亮;這套服裝讓習慣做男裝打扮的管芙兒滿意極了。
「管福。」莫總管喚道;「管福!」莫總管失去耐性地提高嗓音。
「啊!」管芙兒終于回過神,意識到這聲管福就是在叫自己。「總管,您是在喚我嗎?」
「廢話!這里就只有你和我,我不叫你,難道我是在叫鬼啊!」
「嘿嘿!總管,真對不起,您也知道,我出身貧寒,從未穿過這麼好的衣裳,今日這麼一穿,難免有些得意忘形,您老人家就多包涵、包涵。」
莫總管是個好心腸的老好人,听她這麼一說,也就不再苛責。
「如果你好好地在這里干活,以後多的是穿好吃好的機會,我們莫府是不會虧待下人的,知道嗎?」除了……唉!莫總管在心底嘆了口氣。
「是!這些管福知曉。」
「走吧!我介紹莫府的環境給你認識,還有……讓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樣的工作。」莫總管邊說邊揣測,他……能忍耐多久?
走出佣人房,二人往主屋走去,管芙兒這才知道什麼叫富貴人家。
痹乖!遠遠望去,樓閣如雲,回廊相互餃接,耀眼的琉璃瓦片映著陽光;飛揚的檐角、精雕的畫梁,富麗堂皇、高雅華貴卻也令人看得暈頭轉向……至少對她來說是如此沒錯。
走了半天,二人終于來到主屋。
「這里是主屋的廚房,以前不管是老爺的宴會或是老爺一家人的膳食都是從這兒做出來的;不過,老爺夫人過世後,這里僅料理少爺的三餐和湯藥,所以不需要太多人手,你只要在這兒跑跑腿就行了。」想起莫府以前的繁榮,莫總管不禁欷吁。
「嗯……好香喔。」管芙兒不自覺地往廚房走去;來莫府半天了,她都還沒吃到任何東西呢!
「咳咳!避福,你忘了我剛剛所講的話嗎?」莫總管以手掩口干咳兩聲表示警告。「我剛剛說這里是專門烹煮少爺飲食的地方,我們是下人不可以逾矩。」
避芙兒搔搔頸子,干笑兩聲。「莫總管,原諒我又忘形了,我們貧苦人家,幾時聞過這種香味了?我保證只是聞聞,絕不逾矩。」管芙兒拍拍胸脯保證,但「逾矩」兩字怎麼寫,她不會。
莫總管得到他的保證便放心了,「那……我現在講講你該做的工作。」
「哦!是什麼樣的工作?」
「你的工作便是服侍少爺的生活起居,譬如︰端端膳食和湯藥,少爺醒了,你要替他穿衣戴帽;少爺睡了,你要在旁躬身守候;少爺讀書,你要替他研墨翻頁。」莫總管邊說邊觀察管福的神色。
「就這麼簡單?」管芙兒不敢相信她的工作竟會如此輕松。
「簡單?呃……是很簡單。」莫總管有些喜形于色,畢竟,這份「簡單」的工作已經讓莫府上上下下的人做得膽戰心驚。「只要你好好的做,這份工作就這麼簡單。」
此時,胖胖的廚娘魏大嬸走了過來。
「莫總管,就是這個小伙子要接替照顧少爺的工作?」魏大嬸打量著管福。
如果管芙兒沒看錯,那廚娘的眼楮里似乎閃過「同情」的光彩。
「是啊,他叫管福,我看他挺機伶的,又和少爺年紀相仿,我想由他伺候少爺是很恰當的。」莫總管向魏大嬸說道。
如果管芙兒沒看錯,莫總管在看魏大嬸的目光里似乎寫著「得逞」二字。
「小伙子,你就先給少爺送早膳去吧,算算時辰,少爺也差不多該醒了。」魏大嬸故意抬頭看看天色,不想讓管福看到她滿臉的同情。
接過魏大嬸遞過來的托盤,管芙兒精神大振;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原來剛剛聞到的香味就是這些美食的味兒。
避芙兒聞著香味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旋過身問著仍杵在原地的莫總管。「莫總管,您不領我去少爺的房間嗎?」
「哦!少爺的房間很好認的,只要你沿著這條回廊走到盡頭就會看到一座小梅林,梅林中只有一座宅院,那便是少爺的寢居之所。」莫總管說得相當詳細,卻沒有要為管福引路的打算。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納悶地問︰「您是要我一個人為少爺送早膳?」
莫總管先是搖頭,繼而一想又連忙點頭。
奇怪?她狐疑地望著莫總管及魏大嬸那兩張看似無辜的臉。
雖是滿月復疑雲,個性爽朗的管芙兒仍爽快地道︰「好吧!那我就一個人替少爺送早膳去了。」管芙兒對著兩人綻出笑容,「反正不就是一位需要人照顧的大少爺嘛,放心!我一個人應付得來。」
莫總管和魏大嬸確定管福走遠後才敢開口。
「他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
「他禁得住嗎?」
「嗯……至少他還年輕。」
兩人對看一眼後,便開心地笑了,因為他們已有了一個令人心安的結論,因為管福——年輕。
哦——快受不了了!
避芙兒手捧托盤,眼楮卻直直地望著白玉瓷碗,嘴邊甚至已流出一滴晶瑩的唾液。
沿著碗蓋邊緣冒出的白煙,好似一只在向她招呼的手,一直誘惑著她;仿佛在說著︰來吃我啊,我好好吃喔……
踏入莫總管所講的梅林,管芙兒見四下無人,便迅速地蹲子打開碗蓋用力地吸一大口氣;天啊!這麼香,簡直是在考驗她的良心嘛。
待看清碗里的美食後,管芙兒更是口水直流。
一點一點的蔥花像綠絨般地點綴在上,細細透明的粉條摻著肉屑,四周還以紅蘿卜雕刻而成的花圍成一個圓。
「這色和香都俱備了,就不知味道如何?我看先嘗嘗比較妥當,免得不好吃少爺會生氣。」
她拿起湯匙,小心翼翼地舀起半匙粉條送入口里。
哦!真是好吃!
入口即化!一入口還感覺不出食物的存在,粉條便一溜入喉,只留下滿口的香味,真是好吃得令人感動。
小心地連吃三口,管芙兒閉起眼,痛苦地蓋上碗蓋。
「不能再吃了,我答應莫總管不能逾矩;我管芙兒是立志做大事的,不能為了美食誤了我的前程!等我分了莫府的家產,還怕吃不到好吃的東西嗎?看來我要使些手段,趕緊將莫府的財產弄上手才是。」
避芙兒不斷說些話來說服自己不再受美食的誘惑,用力地吐了一口氣後才起身向前走去。
丙然,整座梅林僅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坐落其中,放眼望去,含苞的女敕梅點綴綠叢,也將院落妝點得靜謐優雅。
走進宅院,管芙兒斯文有禮地輕叩莫少爺的房門;她必須先給少爺一個好印象,以後少爺才有可能對她推心置月復。
等了一會兒無人響應,管芙兒才覺得自己很呆,一個大少爺怎麼可能自己應門嘛!
思及此,管芙兒隨即推門進入。
室內共分為兩個部分,前面的小廳布置得富麗堂皇,所有看得到的家具都是以珍貴的紅檜整體雕制而成,管芙兒再不識貨,看到這些家具也不禁失神了。
直到管芙兒看見前方那片屏風後才想到該做什麼事。
「屏風那頭一定是少爺休息的床榻。」
她走到屏風後頭,果然看到一張雕刻著龍與鶴代表長壽的大床。
避芙兒走近一瞧,終于看到莫府唯一的主人,也就是她管芙兒「下手」的目標莫少爺。
看清莫少爺的面容,她不禁贊道︰「好漂亮的娃兒啊!」
這麼漂亮的娃兒,教她怎麼忍心下手毒死他、掐死他或淹死他呢?
「我看這事還是慢慢來好了,畢竟,我沒想到他會長得這麼漂亮。嘖嘖嘖!瞧這鼻與唇,如果不是早知道他是少爺,我還會以為他是女娃兒呢!就不知道那雙眼楮長得如何?」管芙兒俯視床上的人兒喃喃自語,壓根兒忘了床上的人是睡了而不是死了。
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床上的人睜開雙眼,管芙兒望進一雙深如黑潭般不染俗塵的星眸。
「嘖嘖嘖!丙然眼楮也漂亮得嚇死人。」管芙兒看得搖首贊嘆,直到她在那雙星眸中看見漸漸凝聚的怒意。
「啊!」被他眼中的怒意嚇到,管芙兒連退兩步。
床上的人緩緩起身,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管芙兒覺得那雙漂亮的眼楮像要殺人一般。
「你是誰?」
天啊!連語氣也冰得像小杯箭似地直往她身上刺,雖不痛,但夠令人泛起雞皮疙瘩。
「呃……奴才叫管福,剛被派來服侍少爺,以後少爺有什麼吩咐,只管告訴奴才一聲即可。」她臉上堆著笑,討好主子。
莫少爺不吭半聲,只是移身至床沿緩緩垂下雙腳。
見狀,管芙兒連忙捧起早膳走近他。「少爺,您餓了吧?快點用早膳,免得涼了。」
避芙兒至今已活了快十六個年頭,從未伺候過什麼人,所以不知道應該要先替少爺穿衣著履,只是眼巴巴地要人家用早膳。
莫少爺仍不吭聲,只是垂眸看向自己的腳丫子。
「少爺?」她再次喚著。
莫少爺倏地抬頭,讓她再次看到那雙似要殺人的眼。
在管芙兒尚模不著頭緒時,他伸手掃落她手上端著的托盤及盤上的美味佳肴。
看著灑落在地的食物,她不禁心疼起來;早知道剛才就多吃兩口,暴殄天物啊!他一定會下地獄。
避芙兒還未哀悼完地上那些與她「有緣無分」的佳肴,莫少爺霍地起身。
「少爺?」原來這娃兒已和自己一般高了。
啪!莫少爺一起身就狠狠地賞了管芙兒一巴掌。
避芙兒杏眼圓睜地摀著腫痛的臉頰。「你打我!」
「打你又如何?我還想揍你呢!」話甫落,他又朝他的下巴補上一拳。
避芙兒被揍得連連後退,直到背已抵到床柱才停下腳步,頓時覺得眼冒金星、頭暈眼花。
莫少爺看著他在管福臉上留下的掌痕似乎滿意極了,氣也因此消了不少。「還不過來伺候著?」
「伺候?」管芙兒回神後不禁氣憤難平,她忽地沖到莫少爺面前,「老子再伺候你,老子就跟你姓!」隨著話落她也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莫少爺震愕得無法形容,臉上登時浮現五指紅痕。「你打我?」
「打你又如何?我還要揍你呢!」
避芙兒說到做到,身子一撲便將他撲倒在床;拼著莫府的家產不要,她也要報這奇恥大辱。
俗語說︰惹熊惹虎,也不要惹到「恰女人」,莫少爺不知管芙兒是女兒身,他剛剛的舉動已把管芙兒體內「恰北北」的性子完全挑起;莫少爺打她一掌一拳,而此時,她坐在他身上「回敬」他的已不止一掌一拳這個數了。
在震驚中,莫少爺多挨了好幾拳,待回過神,莫少爺馬上抓住避福的雙手將他壓在床上,他坐在他身上,不斷地往他臉上揮拳。
掙扎中,她抓住莫少爺的手就往嘴里送。
「啊!」莫少爺痛得哀號一聲,連忙跳下床,「你咬我?」
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管福,又不敢相信地低頭看著差點被咬出血的手指。
「咬你又怎樣?千錯萬錯就錯在你不該惹毛我,這回你死定了!」不肯善罷甘休的管芙兒,馬上朝著莫少爺身上撲去。
纏斗中的二人撞倒了身後的屏風,兩人使盡吃女乃的力氣就想讓對方「掛彩」;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身旁價值不菲的名貴家具,只要搬得動、扛得起的,全被他們當成了武器。
一直在屋外徘徊不敢進屋的莫總管,心里著實惴惴不安;直覺告訴他,應該趕緊進屋瞧瞧,但听到屋里激烈的打斗聲,他實在害怕自己沒命再走出來。
奇怪?這回少爺的火氣似乎特別旺,據以往的經驗,少爺不會折磨人折磨得這麼久、這麼慘;看來,這個新來的小伙子一定惹少爺非常生氣。
唉!早知道就不要听底下人的建議,請外面的人來給少爺折磨,大伙兒像以往一樣輪流給少爺出氣也是一樣過日子,也好過現在在這里擔心會鬧出人命。
出人命!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莫總管再也顧不得一身的老骨頭,冷汗涔涔地直往里沖;希望來得及救那小伙子一條命啊!
推門而入的莫總管,永遠也忘不了此刻所看見的這一幕。
只見地面上趴著一個人,那人背上還坐著一個人,上頭的人用手臂勒著趴著的人的脖子。
莫總管駭得尖聲喚道︰「少爺!」
兩人同時抬頭看向莫總管。
這……哪一個人才是少爺啊?
兩張布滿腫包與瘀青的臉,猛然一瞧著實分辨不出誰是誰,莫總管怔楞了好一會兒後才從他們的穿著分辨出來;原來,被壓在地上的才是……
「少爺!」莫總管那顆不太強壯的心差點跳了出來,嚇得他趕緊拉開仍坐在莫少爺背上的管福。
扶起趴在地上的莫少爺,莫總管激動地指著管福。
「管福!你……你好樣啊!要你照顧少爺,你竟敢、竟敢……」莫總管氣得說不下去了。
「是他先動手打人的。」管芙兒不服氣地嚷道。
「你住口!」莫總管指向門口,「你滾!算我識人不清,莫府請不起你這號人物,滾!」莫總管喊得聲嘶力竭。
「誰要他滾的?」
一聲比莫總管喊得還大聲的咆哮突然響起。
莫總管和管芙兒皆不敢相信地看向說話的人。
「少爺?」莫總管詫異地喚道。
莫少爺朝莫總管吼道︰「誰敢要他滾,我就讓誰先滾回家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