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歡依依不舍的服侍沈斷鴻整理衣裝。他是這麼有趣、這麼溫柔,他比男人還更像男人;狠心將她賣入青樓的父親,還有這里的保鏢,除了打罵之外,就從來沒有善待過她。
他什麼時候再來?梨香院是快活的地方,會不會他踏出房門之後就忘了她……
「公子……」
「,你昨兒夜里喊我什麼?」沈斷鴻攔住惜歡的話,將她攬在懷里,笑道。
「……斷鴻,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她紅著臉說道。
「你放心,我回棲雲谷看我師父,很快會再來。」
「棲雲谷?」
「是啊,那是個很美的地方,我下次來替你贖身,帶你到那里去玩兒。李嬤嬤那里我會告訴她,不許再讓你接客。」沈斷鴻從腰間模出一錠金子。「這給你,要什麼、缺什麼,叫小丫頭去替你買。」
惜歡搖搖頭,眼里盡是盈盈柔情。
「我用不到錢,我只希望你快點回來。」
「我一定會回來。」沈斷鴻將金子放在她手心,替她握緊。「這個你留著,至少可以買香橙丸子啊!」
***
一個黑臉大漢帶著一些人到梨香院,一進門就翻桌倒椅,老鴿子急得在一旁跺腳。平時她養的打手只敢欺侮弱小,遇到像屠龍這樣的凶猛大漢,只會嚇得大氣也不敢吭。
「別這樣啊……大爺行行好,有話慢慢說嘛!我還要做生意啊……」
「你敢得罪劉老爺,敢得罪黑駝幫,還想好好做生意!」屠龍一下掀翻了一張桌子,大喝道。
「那不關我的事兒啊,!是那個叫沈斷鴻的小子,你們怎麼不去找他算帳啊?」
「找不到他,到這兒來找惜歡也是一樣的。這個賤人,把她叫出來!」
「叫惜歡!」李嬤嬤嚇得張口結舌。這下可好了,沈斷鴻臨去之前吩咐過要好生照顧著惜歡,這兩邊都得罪不起啊!
「你不去,我自己去,不過我不知道她在哪里,進去以後,我見一間拆一間!」屠龍瞪著一雙銅鈴眼大喝。
「好好好……」李嬤嬤嚇得魂都飛了,轉向一直縮在她身後的保鏢頭兒,說道︰「愣著干什麼,快去把惜歡找來啊!」
斑頭大馬的保鏢頭兒很快的拖著惜歡到廳中。
惜歡不明所以,一路叫著︰「什麼事?什麼事?你慢一點兒。」
到了廳中,保鏢頭兒毫不憐惜的把她摔在地上。
「告訴我,那個叫沈斷鴻的在哪里?」屠龍大喝道。
「我……我不知道……」
一身臘梅色衣裝的惜歡嚇得不住發抖,趕緊站起來。
「哎呀,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兒就快說吧,否則等屠大爺把店給拆了,姐妹們都要喝西北風了。」李嬤嬤在一旁幫著問供。
「我……真的不知道。」她搖搖頭。知道了也不能說啊!
屠龍沒耐性再問,想到沈斷鴻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竟然在他面前把劉崢的庫房給搬空,讓他丟了面子,也丟了里子,一肚子惡氣沒處發,他走過去,照惜歡臉上就是一個耳聒子。
這一下打得惜歡眼冒金星,白淨的臉上烙著五個燙紅的手指印,眼淚也止不住的倉皇跌落。
「都是你這死婆娘,把她帶進去!」
四、五個大漢哄然答應,一擁而上把她架起來。
「不要!嬤嬤救我……」惜歡慘白著一張臉顫聲喊道,哀求的看著李嬤嬤。
可是李嬤嬤哪里敢再說話,眼睜睜看這幾個人把惜歡架進去——
惜歡真希望自己現在就死掉,幾條粗壯的手臂把她緊箍得幾乎無法呼吸……
看來這一劫是逃不過了。
斷鴻,你在哪里?
***
憶雪樓內隱隱听得見樓外飛瀑潺潺、鳥鳴嚶嚶,白雲痕放下書本,起身踱至窗邊。
一只七彩雀鳥停在窗台,它也熟悉這里的安詳恬靜、與世無爭,好整以暇的張望、啁啾。白雲痕隨手摘下盆景里的一根草逗弄著它,鳥兒振翅飛去,白雲痕一時興起,躍出窗扉,飛身而下,一襲白衫輕若飄雲。足尖剛剛落地,一股劍氣即自後破空擊來。
白雲痕側身避開劍氣,雙足再次躍起,听到身後的人跟上,隨即凌空一翻,輕喝道︰「小心!」三枚蝴蝶扣應聲擊出。她抓著樹枝,借著樹枝彈力,躍至樹上,茂密的樹葉遮住了視線,只听得鐺鐺鐺的三聲響,顯是來人橫劍格開。
緊接著又是一招綿密凌厲的劍氣襲來,白雲痕空手應敵,不敢躁進,與來人在樹上對了數招之後,旋身而下,刷刷刷的,落葉也隨之紛紛而下。
眼兒落葉翩然,白雲痕唇露巧笑,袖間花綾霍地出手,竟將紛紛落葉和瀑布的水滴卷起,朝來人破空擊去。
「流風回雪?!師父手下留情!」
听得一聲大叫,白雲痕勁收三分,一招「流風回雪」也不使完,原本攻勢凌厲的落葉失了後勁,竟像天女散花般飄飄飛落。
「師父,你居然使‘流風回雪’打我,你看我的新衣服……」
沈斷鴻還劍入鞘,橫臂朝臉上抹掉碎葉子。他身上昂貴的青絲碧綢給落葉割得破破爛爛,不但弄得一身濕,破衣服上也沾了樹葉、花瓣,樣子非常狼狽。
「我才使了兩分力呢!」白雲痕忍著笑,在池邊石椅上坐下來。「你又到哪里去玩兒了?野得不像話,居然來暗算我!」
「是啊,才使了兩分力,不然我哪里還有命在。」沈斷鴻笑道,頑皮的在白雲痕椅旁的地上坐下來,撒嬌的搖著她的手臂。「師父,你怎麼知道是我?」
「你的扇墜喂了‘絳萱’,而絳萱隨著體溫升高,香氣揮散越遠、越濃,你一活動發汗,我就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不認栽也不行,你的鼻子太靈了,逐星大哥就從來沒發現我的身上有味道。」
「是啊,下次再行刺我,記得把扇墜先拿掉。你走吧。」
白雲痕站起身來,沈斷鴻只當她惱了。
「師父別生氣,我下次不敢了……」
「誰說我生氣來著,我要梳洗了。」憶雪樓邊是白雲痕獨自活動的地方,她通常會在這水池里沐浴。當然,池里有塊天然的冰玉,池水寒冷徹骨。
「我來幫你……你看我弄成這樣,也該洗一洗了。」
沈斷鴻扶著她,靠她非常非常近。
白雲痕忽然心神一蕩。她雖比斷鴻長了幾歲,但斷鴻卻長得比她高,也比她壯得多。因為時常跟著逐星到處闖蕩,使他養成了和逐星一樣幽默風趣的性格;他的眉宇之間英氣凜凜,舉手投足俊雅風流,身上的絳萱香草也是師父以前常用的,他和師父是這麼的像……這麼的像……
「你胡扯什麼!」她強作鎮定的嗔道。
看出她心中激蕩,沈斷鴻使壞的柔聲笑道︰
「踏月姐姐還不是常常幫你梳洗。」
「踏月自我小時候就照顧我了。」
「我也是從小就和你一起長大的啊!走啦,」他一面說,一面拉著她走進憶雪樓。「快別洗這冷泉了,那是練功用的。鴻兒去替你燒一缸熱水,摘一些花瓣兒,讓你舒舒服服洗個澡。」
白雲痕舒適的泡在溫度適宜的熱水里,沈斷鴻將兜在懷里的花瓣灑進浴池,然後在浴池邊坐下來。月兌掉了弄破的外袍,沈斷鴻只穿著白淨的中衣,他盤起白雲痕的長發,拿水里沐浴的小巾擦拭她後背,並且不時輕輕替她按摩頸項。
沈斷鴻的鼻息有意無意的時而吹在頸間,時而噴在耳後,白雲痕平靜的心里忽然一陣莫名的騷動。
浴室里的霧氣蒸騰,使她總是看不清楚;水聲嘩啦嘩啦的在她腦里弄響了一個名字——那人……總是「雲兒、雲兒」的喊她,他的聲音和他的撫觸在這個時候結合起來……她眯著眼楮,有些不太確定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罷了!她輕嘆一聲,合上雙眼,不願再去分辨……不願再去分辨……
***
「師父,我們出谷去走走,好不好!」沈斷鴻陪著白雲痕坐在谷頂松下。這里白雲痕很少來,今兒忽然想來坐坐,沈斷鴻當她是在谷里悶得發慌,忽然這樣提議。
「我不走。」她離開,誰陪著師父?
「只是去走走嘛,總歸要回來的。外面好山好水,比棲雲谷美的地方可多了,要是遇上了節慶,張燈結彩、歌舞百戲可熱鬧著呢!蘇杭的林園非常美,可是西南沿海更美,如果你起個大清早,可以看見太陽從海里升上來……」沈斷鴻道。
白雲痕靜靜的听。盡避虞勝雪死後,她一顆心靜如止水,但听到沈斷鴻說到這麼多有趣的事,仍不禁神往。
兩人正說著,逐星和踏月雙雙出現。
「逐星大哥。」沈斷鴻和白雲痕見到總是風塵僕僕的逐星,尤其高興。
「好小子,我到處找你,沒想到你先回來……」他們兩人是在淇水鎮分散的。「這下你可出名了,整個淇水鎮被你弄得人仰馬翻。你把劉家的錢拿到哪里去了?」
「散給需要的人了。逐星大哥,原來那劉家和屠龍是一伙的。」沈斷鴻道。
「嗯,這個我也發現了,劉家其實是黑駝幫的堂口,不過……只怕這屠龍咽不下這口氣,也吃不了這個虧,他遲早會找上門來的。」逐星道,也在松下坐著。
他們兩人平時攜手闖蕩江湖,倒也不特別行俠仗義,只是踫巧遇上屠龍逞凶,手段陰狠毒辣,才會插手干預。
「哼!諒他有九個膽,也不敢上棲雲谷來。」沈斷鴻冷哼道。
白雲痕一听,笑了。師父剛去世時,她擔心江湖中人上山求診,谷里只有女子,易生枝節,因此種了許多稀奇珍草,以求自保,怎麼也沒想到樓雲谷不涉世事,她也從不踏出谷去,卻早已在江湖上得到盛名。
「屠龍是什麼人?」踏月好奇問道。
沈斷鴻得意笑道︰
「有一天在往淇水鎮的路上,我們遇見了一批殺人越貨的強盜,我和逐星大哥就一路追啊,一直到了淇水鎮,總算被我盯上了。我發現那強盜頭兒叫屠龍,而且當地的一戶劉姓人家就是他的窩,所以我就把他的金銀財寶搬得一干二淨……」
「原來如此!」踏月笑。看來斷鴻是長大了。「不過,我離開淇水鎮前,听說屠龍帶了人到梨香院去問你的下落,似乎是沒問出什麼所以然。」逐星道。
沈斷鴻一听,心中一凜,萬分不安。
「梨香院又是什麼地方?」踏月問。
「梨香院就是妓女戶啊。」逐星很直接的回答。
「誰去妓女戶?」踏月紅著臉,叫道。
「是他。」逐星指指沈斷鴻。「不關我的事,也不是我帶他去的。他還把我的香橙丸子也拿走了。」
「師父,」沈斷鴻凜然道︰「我必須再到淇水鎮一趟。」
「怎麼了?」白雲痕問,從他的神色察覺出事情有點嚴重。
「是惜歡,我答應過她,帶她離開梨香院的。」他道。
「惜歡?」白雲痕疑道,心中一陣亂。
「這……等我回來再向師父說明。」
語畢,沈斷鴻拔腿往山下奔去。
逐星立時也站了起來,喊道︰「小子,淇水鎮離這里少說兩天路程,你難道就這樣跑著去啊!」
沈斷鴻輕功了得,逐星話沒說完,他早已不見人影。
「跑得真快……」逐星邊道,又慢慢在松下坐下。「不對啊,看他這麼急,該不會是有什麼仇家對頭?如果是,那不就要打架嗎,打架怎麼可以少了我呢!」
逐星想著想著,玩心大起,剛沾到地,又站了起來,道︰「我去追他,我不信他跑得比我快!」山腳下,疾奔的沈斷鴻听到身後馬蹄的的,逐漸靠近。
「斷鴻,上來!」是逐星,他弄了兩匹快馬趕上沈斷鴻。
沈斷鴻拉住韁繩,一躍上馬,兩人並騎,連夜趕往淇水鎮去。
***
梨香院看起來和平常一樣,紅燈高掛,人來人往。門外的鶯鶯燕燕見到沈斷鴻和逐星二人,立刻擺笑臉迎上前去,領著他們進大廳。沈斷鴻原本擔心惜歡,但是看到這樣的情形,放心了不少。李嬤嬤看到他,遲疑了一下子,還是迎上來,堆了一臉笑。
「沈公子,好幾天沒看到你了。」
「我要見惜歡。」沈斷鴻道。他不喜歡同這老鴇子嗦。
「呃……這……」李嬤嬤的臉一下僵住,她干笑著道︰「沈公子,我給你介紹一個更美的姑娘,包管你會滿意。」
沈斷鴻俊臉一沉。
「惜歡在哪里?」
「在她房里……」她囁嚅說道。
沈斷鴻不理她,徑自上了二樓。逐星趕了上來,在樓梯上說道︰「小子,你更是比我還高竿哪!我闖蕩江湖這麼久,從來也沒結交過什麼紅粉知己,你倒好,出來沒幾年,就有啥子惜歡憐意的紅粉知己。」
沈斷鴻笑道︰「你有了踏月姐姐,還要什麼紅粉知己,小心她斃了你。」
「哎呀,」逐星笑著,嘆了口氣。「她就是這樣一個凶婆娘,如果她像小雲兒那樣啊,我就不會這樣有家不歸,到處奔波了。」
「師父是絕代佳人,有誰能不喜歡她……」提到白雲痕,沈斷鴻神色變得有些迷離。
逐星推了他一把,會意的笑了。
「她一輩子不肯出谷,你平白贏得絕代佳人,和她在棲雲谷這等人間仙境地老天荒,真是羨慕死人了。」
談笑中,到了惜歡房門口,沈斷鴻正要推門而入,逐星一把拉住他,促狹問道︰
「你……會不會很久?」
「大白天呢!」他笑道,斜他一眼。
「好吧,那我在這里等你。」
沈斷鴻輕輕推門而入。房里和他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惜歡靜靜半躺在床邊,張著眼楮,臉上的紅妝甚是艷麗。
「惜歡,怎麼大白天的就躺著?」他走到床前,惜歡瞧也不瞧他一眼,沈斷鴻只當她惱自己一去多日,于是柔聲笑道︰「別氣了,我回棲雲谷看我師父。你瞧,我這不是來了嗎?」
惜歡仍是不理睬他,沈斷鴻耐心的在床沿坐下,握著她的手,這才發覺不太對勁——她的手冰涼僵硬!
「惜歡?」
他心下一慌,直覺為她把脈。他的醫術雖不及師父,但也從她那里學了一手。可是,這脈象……這脈象……他根本按不到脈息!
「惜歡!你醒醒!」他心口一緊,大聲喚她,聲音大到驚動了房外的逐星,他一下子沖進來,站在房中。
惜歡讓他這麼一叫,果然回過了神,她木然的單手撐著床板坐起來,愣愣的看著他,眼底那一泓秋水終于淌了下來。
「斷鴻……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惜歡,出了什麼事?」沈斷鴻撫著她的臉,惶惶問道。
「沒事,你來了,就沒事了……」她說得很慢、很小聲,軟弱的偎倚在他懷里。
沈斷鴻緊緊抱著她。她不再動,他也不敢動,因為動一下,他最不想看見的事情便會發生了。
逐星一語不發的走近,見沈斷鴻臉上居然有兩行淚,嚇了一跳。他從小倔強,從不肯在人前流淚,現在卻……
「斷鴻,她……」死了。
「別說,逐星大哥,別說……」
沈斷鴻靜靜坐著,逐星靜靜站著,惜歡靜靜躺在沈斷鴻懷中。
天暗了,又亮了,晨光里,逐星喚他,把他從深不見底的悲傷里喚醒。
沈斷鴻低頭看著她冰涼的十指,忽然發現手腕有一處深紫色瘀青,他一凜,撩起她的袖子查看——她整條手臂都是傷,肩、頸、鎖骨處都有瘀痕,甚至有咬痕,身體的其他地方,有逐星在,不便查看,但沈斷鴻已怒火急燒。
「那該死的老鴇子,我去殺了她。」
他小心的放下惜歡,一個箭步便要沖出去,逐星攔他下來。
「斷鴻,冷靜點……這些傷不足以致命,一定不是老鴇子干的!」逐星急道,深怕斷鴻一時沖動,錯殺了人。
「不是她,她也一定知道是誰!」
他推開逐星,一路奔下樓。這時天才剛亮,整個大廳空無一人,一個小丫頭端著臉盆經過,沈斷鴻搶上去上把扯住她的手腕,臉盆眶唧落地,濺了兩人一身的水。
「老鴇子在哪兒?把她叫出來。」沈斷鴻大喝道。
小丫頭吃痛,又被他生氣的樣子嚇住,大叫了起來。這一叫驚動了另一位店伴,他一看是沈斷鴻,也不敢靠近,趕忙去把還在睡夢之中的李嬤嬤給叫醒。
李嬤嬤急急下樓來,以為是惜歡向他告了狀,結結巴巴、避重就輕的把當天屠龍帶人來的事情說了一次——
「……他們走了以後,惜歡姑娘說要梳洗,我叫了幾個小丫頭服侍她,接下來的三、四天,她每天都要洗好幾次……我可是請了大夫來為她診治,也派人照三餐把飯端到她跟前,她不吃不喝,連話也不說一句,我有什麼辦法……」
沈斷鴻听罷,心中又是疼惜,又是震怒。她的身體早在三、四天前就撐持不住了,她忍著最後一口氣,為的就是想見自己一面……四、五個人!天啊!惜歡滿身的傷啊,他們做了什麼!他們做了什麼!
他這一怒把在場的人嚇得連喘口氣也不敢,逐星也幾乎不認識他了。雖然他一向將沈斷鴻當男子看待,而俊雅風流的他仍不免有些女子的溫和氣息,但此時的他目透殺機、凶狠異常,饒是自己武藝高強,也要忌憚三分。有哪個女子會有這樣的神氣!
正思索著,忽然听到沈斷鴻全身骨節咯咯作響,想是他悲憤交加,要岔了氣了。逐星提神戒備著,怕的是斷鴻忽然失去理智出手攻擊。他趨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腕,道︰
「斷鴻,穩著點!」
這一握,察覺沈斷鴻體內其氣亂竄,逐星更是大吃一驚。虞勝雪傳承下來的武功講求活靈輕巧,小雲兒更是輕靈如燕,無論斷鴻將內力修練到如何渾厚境界,體內真氣都不應如此霸氣,這是為什麼?
逐星握著他的手,無心再思索這個問題,正想運氣助他調息,沈斷鴻忽然轉過臉來看著他,脈息也不再那樣紊亂。
「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沈斷鴻恍惚說道。
「斷鴻,我們先把她安葬了吧。」
李嬤嬤听到這話,臉都嚇白了。惜歡死了!
沈斷鴻似乎沒听見逐星的話——
「劉崢、屠龍、黑駝幫……不管是誰,我去把那里給挑了!」他徑自幽幽說著,說到最後,他陡然清醒,呼地拍桌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