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夜、第二個夜,他們都在酒吧會面,而第三個夜不同。
天才剛撒下黑紗,最後一絲夕陽余光都還沒褪盡以前,他們就牽著彼此的手,開啟約會序幕。
金湘蝶愛好運動,尤其愛好近兩年來流行的戰斗有氧舞蹈,所以他們第一站便往健身休閑俱樂部出發。
「紀蔚寰,我得去換韻律服……」到達健身館後,她拉開休旅袋,自己忙碌著。「再過十分鐘,有氧課程就要開始了。一堂課是一個小時,在這一小時之中,你看是要去洗洗三溫暖,還是要去玩健身器材,總之,你自己打發時間。」
「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教室外面看妳上課。」他笑說。
「也好。」她甜顏一笑︰「那我去換衣服,你坐在這等我。」
目送金湘蝶進了更衣室後,他站起來在室內游逛。
縱然家境優渥,縱然紀蔚寰本身也熱愛運動,不過上健身俱樂部可是從未有過的經驗。
看來,到這里上有氧課程的人很多,約三、四十人,老少皆有,很明顯的陰盛陽衰。
他看到一個老阿嬤,在教室里面對著整面牆的鏡子蹦蹦跳跳在做暖身操。那老人家的頭發已經花白,而那肥胖的身軀,因為裹著緊身韻律服,所以在肚子上擠出好幾層游泳圈。
他暗自竊笑著,覺得很新鮮也很可愛。
還有一些媽媽們,不急著進教室,她們每人手里握著一瓶礦泉水,坐在教室外面一排長椅上,東家長西家短的聊是說非。接著,兩個扎著馬尾的女學生從他面前走過,其中一個比較胖的說︰
「唉,我剛才量體重,又重了一公斤。」
另一個比較瘦的說︰「怎麼會這樣呢?我都有變瘦耶……」
「我怎麼知道?如果我再跳一個月還不瘦,那我以後就不來了啦!」
紀蔚寰觀察著各色人物,聆听著各種聲音,他發覺不論在什麼地方,只要女人一多,就會像個小型菜市場。
「老師來了!」
「老師好!」
「老師你來啦……」
他听見此起彼落的招呼聲。定楮一看,嘩?那個剛踏進來隨即被人群圍涌的老師好面熟啊!
老師?金發?肌肉健美?混血兒?
哇呀……是亞倫!是那個他第一次上EXCITED酒吧之時,前來向自己搭訕的同性戀者……
紀蔚寰悚然一驚,悄悄後退著,不想被「亞倫老師」發現自己的行蹤。
偏偏那個亞倫就是那麼眼尖,隨便一看就相中他。
「哈!」亞倫拉長脖子,朝他熱情揮手。
紀蔚寰顧左望右,裝作沒看見。
「哈,哈--」亞倫不死心,再接再厲扯著嗓子猛喊,手也拼命地揮舞。
「咦?老師,他是誰?」
「老師,他是你的朋友嗎?」
包圍亞倫那一干人馬,伴著好奇的詢問與打量,漸漸向紀蔚寰移動靠攏了去。
紀蔚寰閃躲不及,被亞倫的手臂攔截下來,慌亂地跌入紅心,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人物。
仗著四周人多勢眾,亞倫表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對他諂笑著,而一雙琥珀色的眼楮,捕獲囊中物似的,正賊溜溜地鎖住他俊秀的臉龐團轉。
「我說,喂,你是慕名來找亞倫老師的嗎?」
「偏不是呢。」金湘蝶翩翩走來,大方而親昵地挽著紀蔚寰,笑說︰「報告亞倫老師,這位男士是我的愛慕者,從酒吧那晚一直追隨我到這里來,基本上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別自己太入戲了!」
喔,謝天謝地!紀蔚寰感激涕零,他的蝴蝶二度解除了他的圍困。
「嘻嘻,老師好糗喔……」媽媽們說。
「老師,嘻嘻,老師節哀啦!」女學生說。
那些單純的學員合力打趣亞倫,其實她們對這出劇碼根本看不懂,但如果覺得好笑,她們也會愉快地配合。
金湘蝶一現身,亞倫自知沒戲可唱,只好悻悻然地拍拍手,大聲說︰
「上課了,上課了,各位學員進教室。」
等到所有閑雜人等進入教室,紀蔚寰吐了一口氣,對金湘蝶笑了一笑,捏捏她的手說︰「妳怎麼沒告訴我在這里會踫上他?」
「呵呵……」她抿唇笑︰「我忘了你們之間曾有過那麼一段露水姻緣……」
她那樣說話,害他答不出話來,也作不出任何反應。
都怪那個可恨的亞倫!
幸而一個小時說長不長,下課時間一到,紀蔚寰就闖進教室把金湘蝶拉出來,也不讓跳舞眺得一身香汗淋灕的她有時間擦汗或洗澡,就催促著她換好衣服,把她帶走了。
離開險境後,他坐在她的車上,才開口解釋︰「對不起,他實在太恐怖了!」
「呵呵呵!」
「蝴蝶,妳不會生我的氣吧?」紀蔚寰仍不免擔心。
「呵呵呵……」她只知道笑。
「蝴蝶……」他黯了神色,哀求她的明示。
她睇著他,半嗔半笑︰
「紀蔚寰,你很怕我是不是呢?」
「嗄?」他想了想︰「好象是。反正怕妳是應該的,一個愈怕妳的男人就表示他愈尊重妳……」
他明明還沒說完,卻不往下繼續說。
不說,她也能感受到紀蔚寰綿綿的情意推過來,包卷她。
但她還是想找找他的麻煩。她微仰著頭,說︰「我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告訴過你,我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所以如果你想告白的話,要毫不保留唷。」
他靜止了幾秒鐘,凝視著她,然後,鄭重其事地說︰「我要給妳一些東西……」
他笑著伸手從褲袋里掏出一個密封的信封袋,遞給金湘蝶。
她接過來,拿在手上觀察了一陣子,笑問他︰
「什麼寶貝那麼神秘?感覺上大小和形狀有點像是一本袖珍書,可是表面又鼓鼓的,不像書本模起來那麼平整,這到底是什麼?」
「里面的東西都送給妳,因為妳是我最重視的女人!」
金湘蝶挑挑眉,不認為有什麼好拒絕的︰
「好呀,我接受!」
她俐落地撕開封口,把袋內的物項統統傾倒而出。幾本花花綠綠的本子掉下來,另外還有……
她看清了那些東西,瞪圓眸子,大吃一驚。
「你……」她指著他。
「給妳啊,全部都送給妳!」他柔聲重復。
金湘蝶眨著雙眼,輕咬紅唇,一面緩緩搖頭︰「你……」她不知該說什麼好,于是又一陣無言的搖頭。
那些小本子全都是各大銀行的存折,其它還有好幾張金融卡,和兩顆私章。
她隨手撿起一本簿子,打開觀視,一看之下,頭搖得更凶。
她搖頭並不是因為不願意接受紀蔚寰的禮物,相反地,她搖頭是因為她太喜歡這些禮物,也因為她太不敢相信這種鴻運居然會降臨自己身上!
哎呀!像紀蔚寰這種男人,她已期待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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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蔚寰把自己所有的財產交給蝴蝶愛人後,便開始走向舉債度日的命運中。
當晚散盡千金的他,回到家里,關進自己的房間,躺上床,快活地笑了三十分鐘。
閉上眼,蝴蝶就浮現面前,那麼地仙姿綽約,絕艷無倫……
睜開眼,他又想︰什麼時候娶蝴蝶當太太呢?
他今年念大二,到大學畢業還要兩年,兩年耶,好漫長喔!
遇上蝴蝶,他想早點成家了……
說到大學,他已經兩天沒到學校去了,明天有一堂「未來學」是絕對不能缺席的。那個盧教授古板得不得了,蹺了那堂課,他還剩兩年的大學可能會悲慘的延長為三年。
唉!明天還是乖乖上學去好了。
可是,上學開車要油錢,中午吃個飯也要伙食費,他的荷包已經「彈盡援絕」,對于明天,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他還要念書,還要談戀愛耶,沒錢怎麼成?
看來,如果不弄點錢放在身邊,是無法度過眼前難關的。
當然啦,放眼望去,家中唯一一個能讓他開口借錢的對象只有大哥紀蔚庭了。
就像絕大部份有錢人家的小孩,打紀家三兄弟呱呱墜地開始,他們的父母親就為每一個兒子專設一個特定帳戶。從孩子滿月那一天所收的紅包開始,到接下來每年過年的壓歲錢,求學時代或有或無的獎學金,父母都全數替他們兄弟存進銀行,直到他們十八歲生日,才把特定帳戶里的金額轉到他們個人名下,由他們自己保管支配。
可想而知,紀家財力殷實,所來往的一些親戚朋友也幾乎全是旗鼓相當的豪門。豪門世交之間,出手絕不會小氣,因此他們紀家三兄弟累積了十八年的壓歲錢款目,隨便也有個百來萬。何況三兄弟平日的零用錢就很豐厚,隨便怎麼花也花不完,到了月底結束,新的一個月的零用錢又發下來了,只好把多余的再拿去存進銀行。
這麼一來,就讓紀家的每個孩子在年紀輕輕時,有了黃金單身漢的身價。
這也是為什麼當年紀蔚宇為了資助金湘蝶開酒吧,掏出幾百萬來不痛也不癢的原因。
可是紀蔚寰不同。
他不是只塞個贊助費,他是真的把所有存款全部轉交給金湘蝶,自己身上連個「救命錢」都不留。
為什麼他要這麼義無反顧,贈金給佳人?
因為他是打定主意非金湘蝶不娶了。
雖然說現在他還未娶她進門,可是認定她是未來伴侶就是認定了。既然認定了,那就該從認定的那一刻落實夫妻之道。所謂︰愛她,就是把錢統統給她花……他忘記在電視哪一台看見過某位名人那樣說過。
反正是誰說的忘記就算了,重要的是記得依教奉命就好了。
好了,沒錢一身輕,再借就有了。
他一躍而起,那就去跟大哥借點錢來用吧。
他下樓找著紀蔚庭,禮貌地說︰「大哥,我身上沒有錢了,你能不能借錢給我?」
紀蔚庭聞言一震︰「你沒有錢?」
「對呀!」他兩手伸進口袋掏索,拉出白色的內襯︰「大哥你看,我真的都沒錢了!」
紀蔚庭問︰「你的皮包呢?你的金融卡呢?你的……」
「沒有了,統統沒了。」紀蔚寰笑說,面帶驕傲神色︰「我的金融卡,我的銀行存簿,統統沒了,送給金湘蝶了!」
紀蔚庭驀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張大了口,不知該作何言語。
他個性溫和,生性爾雅,不會那些破口大罵的行止。但若是可以,他這一刻,真想找個罵人專家幫忙自己狠狠痛罵紀蔚寰。
餅了半晌,他才緩緩吐出一句話︰「是她向你要錢?還是你自己要送她的?」
「當然是我自己雙手奉上,要送她啊!」他坦白直說。
「為什麼你會選擇這樣做呢?」
「當然是因為我愛她啊!」他笑著,一副理所當然。
愛一個人跟送錢怎麼會扯上關系?如果愛情是靠金錢建立基礎,那跟商場交易有什麼兩樣?紀蔚庭不能理解更無法接受老三的思想與行為。
他痛心地望著他,卻沒有責罵,只是獨自落入復雜的情緒中,嘆然坐回沙發,沉默著。
「大哥,你不願意借我嗎?」
「不下可能不願意的,」紀蔚庭慢慢地說︰「可是,我擔心,你會像個無底洞……」
「我不會啦!」他走近拍拍大哥的肩,無憂無慮說︰「現在我跟你借的錢是自己要拿來過生活用的,這個就不會交給湘蝶了。因為我會當一個對感情負責的大男人,若是我要給她錢,就拿屬于我自己的錢,所以你的錢只負責幫我救急而已。」
紀蔚庭強笑一下,鼓勵他︰「老三,說得很好。」
紀蔚寰點頭接受贊美,又補充︰「放心啦,大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還是怕我會把你借我的錢拿去給湘蝶花對不對?大哥,我跟你發誓,這筆錢真的是我自己要用的,我絕對不會拿去湘蝶面前裝潢自己的面皮!下個月一發零用錢,我就馬上把錢還給你。如果到時我自己這邊的錢還是不夠用的話,那我會去打工,憑自己的本事謀自己未來一片天。」
他這一番話听來的確有動人之處,但挽不了紀蔚庭因他而蒙上的深憂……
沒有考慮的余地,錢,他會借。
沒有考慮的余地,這件事情,他必須轉告給紀蔚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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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無條件贈送巨額鈔票給別人的荒唐事,被紀蔚宇知道了還能太平嗎?
當晚紀蔚庭才把事情說了一個頭,紀蔚宇就氣得青筋暴露、兩眼發紅,不由分說地沖上二樓,把紀蔚寰痛罵兼痛打的教訓了一頓。
紀蔚寰被扁,也沒還手,也不還口,就像個負氣的孩子,跑出紀家,跑得無影無蹤。
沒想到當初害盈盈被二哥打了一巴掌後離家出走的情節,這麼快就風水輪流轉的報應在自己身上……
黑夜,昏月,一個傷心人影,蹲在離家不遠的一間便利商店門口頹坐。
他相信自己鼻青臉腫,狼狽淒慘,模樣一定相當駭人!
因為所有從他身旁經過的路人,都在看了他一眼之後迅速收回目光,加速腳步,驚怕地離開。
而且,他也感覺到嘴里吃到了咸咸的味道。那一定是血!
只有血和淚,吃起來才會咸咸的。剛剛他被施暴的時候,一直忍辱負重,從頭到尾一顆眼淚都沒掉。既然不是淚,吃起來又咸咸的,那他猜自己大概已血流滿面了。
二哥真狠、真過份!
他悲忿地握拳想著︰二哥懂什麼嘛……
人家自己的錢高興給誰就給誰,他凶什麼凶?管什麼管?罵什麼罵?
還誣賴蝴蝶是拜金女郎。什麼叫拜金女郎?掌管男人的錢就叫拜金嗎?
神經病!假如這樣就拜金,那母親也掌管父親所有的錢,難道母親也拜金?
他們都不懂他有多麼愛蝴蝶……
就算蝴蝶愛錢,那又怎麼樣?
其實他不是沒長眼楮的。當蝴蝶收下他全部的存折和金融卡時,他看得出她眸光閃亮,貪愛畢露。
但他不在乎!
如果金錢能取悅他所鐘愛的她,那他可以賺更多更多的錢哄她開心……
他傻嗎?不,他不覺得。
金錢算什麼?金錢買不到他的快樂;可是,如果金錢能買到蝴蝶的歡顏,那麼他為什麼不使用這個單純的方法,把歡悅帶給她?
再說,據說父親在年輕時代為了追求母親,費盡心思,竭盡所能。汽車、洋房、珍珠、瑪瑙、翡翠、珊瑚、鑽石……什麼該買的都買了,不該買的也買了。這樣去討母親歡心的結果,最後抱得美人歸。誰敢說父親有錯?
而他,只是更直接點,把錢交給蝴蝶讓她自己去買想要的東西。
這兩種追求的手法其實如出一轍,可以說完全符合程序。他有什麼錯?
唉……好煩,好抑郁,好倒霉,好苦悶,好……好想見蝴蝶一面。
模模口袋,剛才臨時跑出門,什麼都沒帶,還好跟大哥借來的錢一直放在口袋里。他撩起衣服下襬當毛巾把臉擦了擦,再買張電話卡和蝴蝶通電話。
「蝴蝶,是我。」
「呵呵!嗯……你這通電話,算是睡前問安的性質嗎?」
她的笑語傳入耳里,沁入心脾!「不是。」听她笑聲,他就笑了。「是我回不了家又好想妳的關系!」
「你回不了家?呵呵……這麼有趣。」她猜出原因,故意輕松笑著。
「哈哈!對呀,就是說嘛……」
她的笑聲又持續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唉,既然你回不了家,那就來找我吧!」
听見蝴蝶那麼溫柔真摯的嘆息與邀請,他瓦解了……
「可是……」他不知道在躊躇什麼……「我明天要上課!」他也不知道講這個干什麼……「所以……」
哎哎……可憐的紀蔚寰!她想。
沒辦法,只好笑說︰「你現在人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見了面,金湘蝶不由自主摀著嘴,驚呼︰
「啊,你被揍了!」
紀蔚寰點點頭︰「嗯,二哥的杰作。」
她確定她猜中原因了。「嗯……先上我家再說吧。」
紀蔚寰上車後,她驅車行駛,一路上輕輕鎖眉,不再開口。
就像第一夜上她家,他踩著樓梯,欣賞著她線條縴美的小腿;進入了她風流雅致的客廳,笑著欣賞她忙進忙出的身影,乖乖地讓她在臉上的傷處上藥和貼OK繃……
他的皮肉傷早就不痛了!不但不痛,還轉為清涼的舒適感。
忙完一切,她坐到他身畔,泰然地問︰「你為什麼挨揍?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你把所有的存折、金融卡及印章送給我的關系?」
紀蔚寰立即搖頭,閉著眼楮說︰「不是。」
她一笑︰「當然是,你別騙我。欺騙不是一個好男人該有的行為唷……」
對喔,蝴蝶說得很對,所以他不能騙她。
「好啦,」他隨即改口︰「其實妳說對了,不過那只是導火線。事實上二哥揍我,是因為他嫉妒我,因為他白白錯過了妳,現在看到我們好起來了,他心有不甘,故意找我麻煩,借機報仇,把我打一頓。」
「是嗎?」她仍笑著。「那麼說來,從你開始決定追求我的時候,就曾經跟你的家人爆發過一場家庭革命嘍?」
「不是全部,」他聲明︰「只有二哥全力找碴,大哥只用了三分力氣。」
「所以,」她懂。「你大哥同樣不贊成你的選擇?」
「我要愛誰與他們無關,妳別理他們就好了!」
她凝視他,仔細觀察他說話的樣子,細細領受著他奉獻出的那一份天真浩瀚的愛……
「你把錢都給我的事,為什麼他們會知道?」
事出必有因。她會這樣問,是因為如果真相不是他自己透露出去,紀蔚宇他們沒有理由會知道;而既然他自己會主動說出這件事來,就是因為有「某種」必要性。
他回答說︰「妳別問,這個不重要。」
「好啊,我就不問,我用猜的。」她用手指輕彈他的臉,不經意地說︰「是不是你傻到自己身上沒留半毛錢,而把全部的錢都給了我,所以你去跟家人借錢,才會鬧成這樣?」
他哀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探不出他的親口供認,金湘蝶從他臉上挪開目光。
她望著從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燈飾,將身體深深陷進沙發里,沉寂片刻。
「值得嗎?」忽然她說。
紀蔚寰還來不及開口,她又說︰
「我們兩人才認識三天,雖然在這三天之內,我們曾經非常親密過,然而我好象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我重視你,或者承認你是我男朋友……』之類的話。」
她舐著嘴唇,繼續望著天花板,眼底朦朦朧朧……
「你什麼都不要是嗎?不在乎我愛不愛你,不在乎我會不會回報你?你就這樣傾盡一切的付出、給與和犧牲,而沒有想過我是不是在要你、在利用你?而到最終你可能失去了一切,而卻從來不曾擁有我!」
他有些嚅囁,說︰「我愛妳就好了。只要我很愛很愛妳,掏心挖肺的對妳好,我就能覺得在我愛妳的時候妳也愛著我了。」
她笑著搖搖頭,不予認同。「我認為你不是愛我,你只是因為寂寞。」這一刻,她誠懇而真實︰「你說過你被你喜歡的女孩三振出局,雖然我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但我知道你亟欲談戀愛,急于找一個對象,獻上你滿溢的情思。所以你遇見我,一時被我的外表迷惑,以為自己愛上我,其實錯了!其實你並不愛我,你只是因為寂寞,而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驅逐長久以來纏擾你的寂寞。」
「不對,不是這樣子。」他盯著她,不明白她怎麼會這樣說。
「你是這樣子!」她也回視他︰「只是你不敢承認,你不敢面對你自己。因為認清自己的真面目會讓你痛苦、自卑和傷懷,于是你逃避現實,躲到『自欺欺人』的面具之下。」
不!他蹙緊濃眉,卻整理不出一套有系統有組織的理論來反駁。
他苦思著,該怎麼說呢?
怎麼說她才相信,他愛她,就是愛她而已……就是愛她而已啊!
「其實我從沒愛過紀蔚宇,我和他在一起也是因為寂寞!」她突然說。「當然,除了寂寞之外,他的條件也很好,他是一個能夠滿足我的炫耀心跟虛榮心的對象,有他當男伴,我的身價便會在無形中提升;還有,他很有錢,能讓我過舒適奢侈的生活……告訴你,其實他一直都對我很好,是我對他不好,因為我不愛他,我只是『需要』他,你懂嗎?」
「蝴蝶,」他說︰「你從來沒有愛過二哥?一點點都沒有?」
她笑︰「真正的愛情,沒有所謂一點點的。一點點的愛哪叫愛呢,對不對?」
「對對對對!」他大表贊同,並控制不住想笑的臉部肌肉,不絕于聲的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又干嘛?」她又不解了。
他不是應該代替紀蔚宇不平,因而轉為對她不悅嗎?怎麼還高興成那樣?
「哈哈哈……因為妳沒愛過二哥,所以妳大概也沒愛過任何人,我說的對嗎?」
「沒有錯。」她回答。
「妳知道為什麼嗎?」他神秘兮兮地挑眉。
她做了一個「那還用問嗎?」的表情給他看。
廢話!當然是因為她自私,她空乏,她獨善其身,她不懂愛人的偉大與精妙,也不願懂。
而且她很壞,是壞女人,而好死不死,她又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壞女人當中的「美麗」壞女人,因此男人不得不吃虧上當。就這樣了,還問呢?!
「妳不知道對不對?」見蝴蝶不語,他就一廂情願誤會她不知道。
「呵!」好好笑,這個紀蔚寰。真被他打敗了……
「妳不知道,我就告訴妳好不好?」他眨眨眼,亂調皮一把。
不錯呵,臉上貼了三條OK蹦,調皮的模樣更帶詼諧效果。
「好呀好呀!」她配合十足。
「因為……」他湊近她。「妳……」他雙眼噴著灼熱的愛意,說︰「在等我出現!在我出現以前,妳不會愛上任何人,因為妳生來就是要愛我的。」
「啊呵呵!」她屏氣凝神听完後,瘋狂大笑。
「真的喔,日劇都是這樣演的。」
「你,」她忍不住伸長玉足踢他、踹他。「你好寶,你寶到經典了你,呵呵,呵呵呵呵……好了好了,」她笑得好累,笑得好熱,邊用手揚著自己,邊笑說︰「去去,你明天不是還要上課嗎?去睡覺去。」
「喔。」
她站了起來,主動問︰
「明天你去上課,身上還有錢嗎?」
「有啊。」
她笑問︰「跟誰借的?」
他也站起,上前傻笑地抱著她,不說。
「不說?」
金湘蝶任他抱著,沖著那溫馨的暖意,她決定優待他一下,別對他那麼絕。
她想干什麼?他給她的那些錢,物歸原主嗎?
要她金湘蝶從男人身上掏到的錢再吐出來,那可是空前絕後的創舉。
所以最後她說︰「以後你別再跟別人借錢了,沒錢直接找我說,我會借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