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海無助地來回在病房外踱步,心急如焚。
三天了,都已經三天了,居然在他心愛的朔夜發生意外後三天,才有人告訴他她現在在醫院里頭,情況不怎麼樂觀。不樂觀的意思是指什麼呢?
他沒有力量保護她,他竟然沒有辦法在她發生車禍時好好地守護著她!他待在家里,自以為天真地把事情搞懂後就倒頭大睡,哪里會想到他家那瘋老婆子跑去找朔夜的碴,而且找出了這麼個危機!
他不管他家的老太婆死了沒,或是斷了幾根肋骨,他只知道若是朔夜的情況沒有他想象中的好,他就會找她算賬!
若是說……朔夜已經走了呢?
樊磊他們幾個人守在她病床旁三天,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向他解釋所有狀況,他今天一早接到毫無生氣的晉揚的電話,就飛也似的來到醫院,卻被樊磊阻隔在病房外,說是狀況不太樂觀,醫生交代他們要待在里頭注意病情,並且謝絕訪客。
他的最愛正和死神搏斗,他哪能心平氣和地坐著泡茶等他們通知他最後結果呢?他想要沖進去見朔夜一面,卻還是顧慮到樊磊交代的話而作罷。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醫生和幾名護士從里頭走出來,面色凝重。
尉海激動地沖上前去抓著醫生的領子,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朔夜……我說,這間病房的病人……她的狀況怎麼樣?還好嗎?一切都好嗎?」
醫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微微搖搖頭。「你自己去看看吧。」說完,他領著幾名護士離開了。
難道說……尉海心一驚、喉頭一緊,帶著極度的恐懼沖進了病房里。
病房里沉重的氣氛澆了尉海一頭冷水,他有種莫名的膽怯,不敢再踏向前面對殘酷的現實。
坐在一旁的樊磊牽起一抹很難看的苦笑。
「阿海,你來啦!」
「告訴我,告訴我朔夜她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情況究竟好是不好?」尉海像發了瘋的野獸飛奔至樊磊面前,再也無法抑止悲傷,眼淚奪眶而出。
「別這樣,阿海……醫生說他已經盡力了。」在角落低著頭、將一切看在眼里的晉揚冷冷地開口。
「怎麼會這樣?」揪著心口,尉海咬著下唇轉向被覆上白布的病床,強烈的哀傷侵襲他的神經。他無力地倒在床邊,淚如雨下。
她怎麼能就這樣走了呢?他們快樂幸福的日子還沒有展開啊!她如此狠心地丟下他,要他怎麼去接受所有的現實呢?
他還沒有愛夠她,還沒有告訴她他愛她,她就這樣子拋下他,要他將這分情放在誰身上呢?
尉海難過得淚流滿面,才正想要抱緊黎朔夜的身體,感受她最後的懷抱時,卻听到了白布底下隱隱傳來細碎的聲音……
「朔夜!」他猛地拉開白布,悲喜交加地發現布下的人兒正用一雙尷尬的眼楮看著他,嘴里還在啃著隻果。
「你、你……還沒有死!」當然沒死,她還在他面前咬著隻果呢!尉海瞪著她,頓時語結,說不出話來。「那……他、他們……?!」他一雙眼瞥過分落在病房四周的三個人,驚覺他們嘴角快噴出的笑意。「你們這些人,竟然聯合欺騙我!」他總算搞懂了!
「噗!炳哈哈……誰叫你那麼好騙哪!」樊磊抱著肚子,笑得眼角泛出淚光。
「我們又沒有說你未來的老婆死翹翹了,是你這麼以為的耶!」晉揚為著能夠計耍尉海而得意萬分。黎朔夜這一招可真是厲害!讓他們看了一場好戲。
「你們這些家伙!」尉海氣得想要把他們抓起來往窗外扔,就連路焰也幫著他們,這真是真是、情何以堪!「那你們還裝得很像這麼一回事!」
「哦,你說那個啊……」樊磊止住了笑,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淚水。「那是因為啊,你送來的水果太難吃了嘛!難吃到我想要吐!明明就是秋天,怎麼還會有橘子咧!這該不會是放了一年的劣品吧?」他拿出放在水果籃內剝了一半的橘子,控訴氣急敗壞的尉海。
「對咩、對咩,就連這串葡萄都難吃得讓人受不了,酸得可以!」晉揚也跟著拿出放在身後的紫色葡萄,擺出很難形容的厭惡表情。
「你們!那籃水果是瑪莎叫我拿來的,我哪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啊?又沒人叫你們搶去吃,還把我隔離在病房外!」尉海一臉「你們活該、罪有應得」的模樣。「最可惡的是竟然路焰你也參一腳!」
路焰盯著他手上的櫻桃,哼了一聲,將之丟至垃圾桶里。
「下次請帶好吃一點的水果來。」他微微撇嘴,很不欣賞尉海的風度。「它們真的不是普通難吃。」話一完,他就不畏朋友的怒火,筆直朝門外走去。
「我們也要走嘍,拜拜。」晉揚嘻笑著連忙緊跟著路焰逃出病房。
「拜嘍,小朔夜。」樊磊吐吐舌頭,在臨走之前還要把尉海的怒意逼到最高點才甘心退出病房,把空問留給小倆口恩愛。
「黎、朔、夜!」找不到人發火,他只好把矛頭指向半靠著牆,啃隻果啃得正起勁、露出沒空理他眼神的主人。「你還有心情吃你的隻果!你知不知道我在門外急得快要死掉了?我很怕你出事耶!」他又是怒火,又是慶幸她沒事的安心,靠近她,坐落在病床上。
幸好她沒事,不然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這樣嘛,我還活著啊。」嚼著脆爽的隻果,口齒不清地開口,黎朔夜拍拍他的臉,笑得很開心。她當然知道他很擔心嘍!就是知道他會擔心,才叫樊磊一票人陪著她一塊兒演戲戲弄他,就連剛才走出去的醫生,也是他們事先串通好的。
「以後別再嚇我了,我禁不起你二度驚嚇。」將黎朔夜幾日不見愈顯瘦弱的身軀緊緊摟在懷里,他要好好感覺她身上傳來的體熱,才能平定他不安的心情。他真是很怕很怕失去最愛的她呀!
「看得出來,你好像嚇壞了嘛。」黎朔夜模著他柔順的頭發,很滿足地笑著。
「你有沒有受傷?」見她還能悠閑地和他哈啦,似乎是沒有傷得多嚴重。
听樊磊他們把事情經過講得血腥恐怖,任誰听了都會心驚膽戰、害怕得手腳發軟,他以為她就像他們所說的那樣,顏面受了重創,骨頭也斷了好幾根,流血過多,隨時有可能翹辮子!就算是活著,也有可能因為面容大不如前,心靈受到打擊、怕他會嫌棄她而跑去自殺,
看來一切都是多慮了,他瞧她精神好得可以跑四千公尺,
「你看過像我這樣生龍活虎的傷患嗎?」將他輕輕推開,方便他好好檢查她全身上下。「我只有幾處擦傷,沒有什麼大礙,不像樊磊他們所說的顏面遭到毀容般的重創。」這些謊話都是他們一起亂辦出來的,就說尉海好拐嘛!才會笨笨地相信這些豬朋狗友的話。
「可是我剛剛在外面,醫生也搖頭嘆氣,一副你沒救了的樣子……」尉海努努嘴,對他們那些爛朋友欺騙他的事情很不諒解。等朔夜傷好出院後,他不教他們用日本武士刀切月復自殺才有鬼!
「他喔……」又咬了隻果一日。「他或許是想告訴你,他沒見過有人因為餓昏而送到醫院里來的吧?!」微微一個聳肩,黎朔夜不太在意醫生對她的印象。反正出了院後她也不會回來了,沒差。
「餓昏?!」他要罵人了,這是什麼爛原因,這個說詞和樊磊他們說的根本是牛頭不接馬尾、八竿子扯不上關系啊!虧他們還能聲淚俱下地轉述整個事情。
「還不都是你,都嘛是因為你一大清早就擾人清夢,非得要我把整個事情的發展從頭到尾告訴你的話,我哪可能餓了兩餐沒吃,在饑腸轆轆的情況下,又被你家那個老太婆找去談話,最後車子煞車不靈只好跳車,結果浪費了太多的力氣,就餓昏過去了。」她老早就料到會送到醫院的原因不是和她身上的傷勢有關了。
「你做啥救那個死老太婆!」瑪莎說她一點事都沒有,在醫院待了一天後就「包袱款款」又溜回倫敦去了。想到這兒他就有氣,哪有人不說聲謝謝就落跑的,沒天理!
「因為她是我未來老公的女乃女乃啊!」黎朔夜理所當然的回嘴。
「你未來老公的女乃女乃!」尉海被她這一番話給弄糊涂了,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才搞懂她在說什麼。「意思就是……我可以娶你嘍!」見她點點頭,他高興得手舞足蹈。
「呵呵,這麼高興啊?你還得等十年咧!」黎朔夜掛著笑,吐出殺人不眨眼的話,讓尉海足足愣了三分鐘。
住院當天,尉豫就親自來找她把話談開。她告訴餓極在吃樊磊他們一票人馬帶來的中華鮮粥的她,其實這一切全是她的計劃。包括她利用尉海對瑪莎的信任、專程要瑪莎在多年前就裝變性人掩人耳目,掉換永恆之心,還有騙她煞車失靈。費了這麼多工夫,目的不過是要看看她未來的孫媳婦是個怎樣的女孩,看看她死去老公是否識人無誤。
最後的答案就是——她非常滿意這個躺在床上只顧著吃粥、沒多少空閑理會她老人家的孫媳婦!她讓她刮目相看,也很高興尉海喜歡上的人正是她死去的老公挑出的人選,十分慶幸尉海對他爺爺挑出來的女孩滿意得不得了!
因此呢,在黎朔夜把最後一口粥吃完、她該說的話也說完了,尉老夫人就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和事發那一天開車的那個身強體壯、由保鏢充當司機的家伙一起離開。
于是乎,事情圓滿落幕了。她和尉海終于可以在一起了。事情總是這樣子發展的,不過公主和王子將來還有一段很長的日子要過、很多的危機要解除。
「還得等十年?」抓著黎朔夜的肩頭不住搖晃,晃得她七葷八素。「開什麼玩笑?!再等一天我都嫌久,我才不要等十年咧!」她長得那麼「危險」,隨隨便便走在大街上就一大堆人向她搭訕,要他怎麼平平靜靜地等十年啊?
「十年就是十年,沒得折扣。」任他搖晃,黎朔夜還是不改初衷。她說過的話很難更改,十年算是很短的期限了,再叫她就不嫁,
「這麼這樣啊……」總算停止對她的虐待,尉海扁著嘴,又可憐又氣憤地瞅著她,希望她能回心轉意,不要太固執。「頂多一年好不好?」他等不了那麼久啦!
「十年就是十年,我說過了,沒得折扣。」心狠手辣地回拒他可憐得要命的請求。
「那……兩年!就兩年!」不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尉海眨著充滿了冀望的眼楮,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行哪,」等到尉海正要開心的吶喊時,黎朔夜壞心地澆醒他的夢。「兩年的五倍還是十年。」她不喜歡看別人太快樂。想當初會餓昏,還不都是他這個沒神經的白痴害的!她一直都是有仇必報,這次說什麼她也會堅持到底。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再說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她現在可是只用嘴巴說話。
「那三年嘛……」尉海不依地大吼大叫,引來她一記白眼。
「沒得商量,十年。」她的良心被狗啃了,同情心放在家里忘了帶出來,至于愛心……則在前不久被餓死掉了。所以,她現在可謂是冷血動物,再可憐的事物也牽動不了她任何一根神經。
「那、那……四年嘛!等你也成年了,我就要娶你!」這是最後的極限了,拜托,她一定要答應!「不要,我說了十年就是十年,跟你說了幾遍,沒得商量。」她可沒有側隱之心,也沒有成人之美,這招雖然小人,卻是還以顏色的最高境界。
「呃……」尉海氣餒地嘆口氣,伸手把她勾進懷里。「好啦,十年就十年嘛……那你不可以變心喔!」他怕死了她會離他遠去,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他不想體會。
「你才要防小人,小心那個變性人又找上你咧!」黎朔夜悶哼一聲,才又想起了一件要事。「對了,那個變性人手上怎麼會有你的果照?」反勒住他的脖子,只要他不說出一個很好的理由,她就要親手弒夫。
「什麼果照?」尉海被勒得險些不能呼吸。「對了,你該不會那時和我生氣,氣的就是因為她那個死變態手上有我的照片吧?!」她那時只說事情是瑪莎從中攪和,卻沒說是因為那張照片讓她起了疑心。原來,他終于弄清楚了!
「給、我、說、清、楚!」黎朔夜陰惻惻地威脅道,加重手勁。
「那是因為……」尉海嘆口氣,開始解釋一切的來由。
「是嗎?」她還是不太相信。
「真的啦!」尉海用力地點頭,就怕她不相信他的解釋。
「喔……」黎朔夜勉為其難地接受他的說法,一雙眼楮突地沒有預警地向下瞄去。「那……她有沒有看過你那里?」別跟她說有,不然她保證他們尉家從此絕後!
「我想……‘應該’是沒有吧?!」尉海還不了解黎朔夜眼中的殺氣,照實說出。
「應該?」黎朔夜嘴角忽地泛著異常冷然的笑。「好一句應該啊……你給我過來。」黎朔夜朝他勾了勾手指,另一只空閑的手從放著水果籃的桌子上抄來一支不知為何出現在那兒的奇異筆。
「嗯?」雖然臉上充斥著一大堆問號,尉海還是不敢件逆未來老婆大人的話,乖乖地靠了過去……「月兌褲子。」黎朔夜臉不紅氣不喘地命令。
「嗯?」尉海一陣茫無頭緒的錯愕。
「月兌褲子啦!白痴。」拍過他失神的腦袋,黎朔夜沒啥耐性地命令。
「為什麼要現在月兌褲子?」尉海慘綠著臉,面對黎朔夜強硬的口氣,明知道違抗不了,卻又提出疑問。「你拿筆想要干嗎?」
「當然是寫清楚你是誰家的男人哪!」黎朔夜見他不動手,于是很「好心」地幫他解開扣子。「這樣子我就可以預防你亂搞外遇,給我來個‘紅杏出牆’,讓我丟臉。」料定他也不懂這句成語是專給女生用的,她便大大方方地拿來使用。
「你要寫在哪里?」不會是……?!尉海抽動著眉,不敢言語。
「呵呵呵,我十年後親愛的老公大人,正如你所想的那樣,就是‘那里’啊!所以呢……」甜美的笑顏一時間天崩地裂,變為駭人的凶樣。「你到底月兌是不月兌?!」
「不要啊!喂——」
病房里傳來男人慘絕人寰的淒厲尖叫聲。
「誰管你啊!你不動手我就自己來!」褲子才月兌了一半,人就溜下病床,黎朔夜拿著筆,不甘心地追著他滿房間跑。「你給我過來,不準跑!」
「等等啊……朔夜!等……」追跑聲赫然停止,接著是一連串令人臉紅心跳的申吟聲。「啊……等等……等會兒……朔夜,啊!不要……現在是、現在是早上……」
「老公啊,反正你遲早都是我的人了,早上跟晚上又有什麼差別呢?」一路從結實的胸部模到焚燒著欲火的月復部,聲音的主人賊溜溜地笑了幾聲。「呵呵呵呵,我說啊,你想‘那里’夠寫幾個字呢?這樣子寫好不好?‘此處歸黎朔夜所有’……你看行不行?」又是幾聲奸詐得可以的笑聲。
「朔夜,原來你是有目的的!」而他被誰了!「我不準你在那里亂寫,听到沒有?」強硬的態度頓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軟化了下來。「別、別這樣……朔夜,別亂來……」他總有一天一定會被玩死!
「哎呀哎呀,也不過就寫幾個字而已嘛!」一只手提筆在上頭簽著漂亮的大名,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字,而另一只手也沒得清閑,不規矩地在別人的身體上亂模一通。「你看,我寫好了!」得意洋洋的聲音,耀武揚威似的向身體的主人宣布。
「你、你太可惡了!」面紅耳斥地把引得他欲火難耐的主人丟上床,接著像匹惡狼隨後撲上。「敢這樣對待你未來的老公,你欠揍了……」
「啊!不要……不要!變態啊……走開、走開……啊——」快樂的尖叫聲立刻響起,接著又是一串追跑的雜亂聲,和細細小小的急促呼吸聲。
沒有輸贏的追逐戰,又在醫院的病房內激烈展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