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我稱病沒有早朝,休息了一個上午。下午的時候,我把丞相王淮宣進御書房來,要解決嚴蕊的事。
我問︰「朱熹告唐與正的案子,可有結果了麼?」
「稟聖上,朱熹一直查無實據,卻又不肯放手,我們正要恭請聖裁呢。」
我怒道︰「幾個大臣互相攻訐了三個月,已經不成體統了。還要把一個名妓夾在當中,嚴刑拷打,更加不象話。現在街談巷議,都是罵這幾個官員,夸那一個妓女的。連朕這樣在深宮里呆著的人,都听到不少難听的議論了,可見這件事情的影響有多壞。朱熹這人不識大體,朕本來派他去視察旱傷各州,解災民于倒懸,他卻為了這件事糾纏不休,滯留揚州不去,就將他免了職,讓他回家好好反省反省。唐與正持身不正,現在既已停職,就叫他在家好好修身養性,江西提刑的職務,另委他人好了。揚州王知府也有不是之處,嚴蕊這件案子,本來該他來審,他倒好,任憑朱熹來辦。把王知府調離揚州,另派岳霖去揚州任知府,讓岳霖來審嚴蕊的案子罷。這幾件事情,你快點去辦,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
「皇上明斷,微臣馬上去辦,馬上去辦!」王淮都快被我這通話嚇傻了,唯唯諾諾,趕緊退了下去。
我差點樂壞了,前些天四處求告無門的事情,想不到就此輕易解決。
我小心謹慎,少說多看,含含糊糊的做了幾個月皇帝,居然也沒被人看破。這也幸虧趙構是個沒本事沒決斷的皇帝,不然的話,我哪能那麼輕易混過去?
有一天,我查看奏折的時候,看到了一張薄如蟬翼的彩箋夾在里面,那是嚴蕊的筆跡。箋上寫著一闋《卜算子》︰「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風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我心中一動,知道這是老謝和嚴蕊給我的最後一次消息了。
再看看那封奏折,卻是揚州知府岳霖寫的嚴蕊一案的處置結果。原來他就任揚州知府的時候,嚴蕊已經奄奄一息。于是他派名醫調治了幾個月,不久前嚴蕊才能起床受審。在公堂之上,嚴蕊口佔一闋《卜算子》,表述自己月兌籍的願望,並請岳霖成全。岳霖自然從其所願,這件事和這闋詞就此傳遍揚州,成為一時佳話。
看到這個奏折,我心願已了,不想再提心吊膽的做這個冒牌皇帝,于紹興三十二年六月傳位給皇太子,自己退處德壽宮,做起了太上皇。
趙構的軀體雖然衰弱,卻因為我心境開朗,做太上皇又不用操勞國事,竟然被我用到了八十一歲——我佔用這個軀體的時候,他是五十六歲。也就是說,我舒舒服服的當了二十五年的太上皇。
莊子說,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我和嚴蕊二十多年不通音問,也算是相忘于江湖了。我們現在的日子都過得不錯,我是錦衣玉食,珠圍翠繞,她是山花滿頭,莫問歸處。
可是,與現在逸樂的太上皇生活相比,我更願意做一只小羊,依偎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