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恆、舒恩這對小戀人日子過得十分甜蜜,每天從早晨晨跑、吃早餐、踏浪,到送舒恩去上班,江恆一天總要探班兩三次,一下送喝的,一下送吃的,一下又送花,他對舒恩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貼心浪漫極了。
有時,店里沒生意,老板還提早讓她下班,運氣了的話,還能趕上一場電影。
晚上下班後,江恆帶舒恩逛夜市,順便挑幾樣飾品給舒恩。
「清秀的女孩麗質天生,是不必要在臉上涂涂抹抹的,不過,倒可戴些小東西,喏!」他順手拿起一對珍珠發夾,「這個適合你。」
沿著夜市走,舒恩發現,江恆簡直是個購物狂,但所有的東西都是買給她的,他知道舒恩家境不好,都靠媽媽的雙手打零工賺錢和舅舅不定期的接濟才能過日子。回憶姐姐在家時,日子雖然苦,姐妹感情很好,婷婷自上高中後,幾乎以半工半讀完成學業,如果不是受談戀愛的影響,她當年一定可以考上第一志願。
回到家里,關上房門,舒恩打開「寶物袋」往床上一倒——一只米白色的背包,是時下最流行後背式的萬用袋,兩對發飾、兩套休閑服,還有好幾卷錄音帶,包括多明哥獨唱集。玻爾瑪麗亞大樂團名曲、喜多郎演奏曲、木匠兄妹、奧麗蔽紐頓薔……。江恆是個樂迷,對音樂創作也有極大狂熱,放著聲樂家多明哥的演唱集,渾厚高亢的歌聲環繞整個房間。舒恩心里想,希望能借多朗哥的歌聲,進入江恆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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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開學的日子愈來愈近,舒恩害怕面對的事,終究逃不過;另一方面,對舒恩照顧有加的沈德維突然又出現了,讓舒恩備感困擾。
「喂!舒恩。是我,德維。近來好嗎?」電話那端響起德維略帶沙啞但不失溫柔的聲音。
「我很好。有什麼事嗎?」舒恩問道。
「我沒事,只是——很想听听你的聲音。舒恩,我今晚可以接你下班嗎?有事告訴你。」德維告訴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有一種不祥的直覺告訴他,日夜思念的女孩,就要變成別人的女朋友。
舒恩感到歉疚︰「德維哥哥,晚上我和別人約好了,不能爽約。」
「那明天呢?」
「明天恐怕也不行。」
德維愈來愈緊張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他告訴自己要冷靜。「那什麼時候才有空呢?」
「我不知道,我……德維大哥,我不曉得該怎麼說、該怎麼面對你,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是……如果我的生命中不曾有他,我想,我可能會瘋狂地愛上你,但這是命中注定的,我沒有那個福氣;不過,我會把你當成兄長般的尊敬你,好不好?」舒恩勇敢地把心中這段話說出來,頓覺如釋重負。
听完這些表白,他失望不已。德維有氣無力地說︰「他是誰?告訴我,他是誰?」
「德維哥,千萬不要因為我而影響你們多年來的深厚友誼。」
一陣痛楚油然升起。太殘忍了!心儀的女孩竟然喜歡自己的拜把兄弟,腦海里浮掠好友的影像。是吳均?不可能,吳均功課不如他,長相更差他一等,那麼是……
「是江恆,而且我們已經深談過了,原來我們彼此是互相依戀的……」舒恩坦言她與江恆相識相戀的經過。
顯然地,他已在這場未開打的愛情游戲中被三振出局了,向來有風度、有涵養的沈德維將這份情埋藏在心底,緩緩地說︰「舒恩,我想,勉強你接受我,反而大家會尷尬得連朋友也做不成!但是,我必須真誠地告訴你,當我第一次在冰店見到你時,已情不自禁地對你一見鐘情,我一直在掙扎著要不要告訴你,免得你被別人追走。也許我實在太傻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原以為,以現在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學生而言,應以學業為重,只要熬過這一年,明年考上大學,屆時再全心全意來追求你,沒想到……」
听到德維的表白,舒恩感到十分內疚。「德維,我真的很抱歉……」
「愛是不需要說抱歉的,舒恩,我要鄭重地告訴你一件事,我很誠摯地祝福你與小恆。畢竟,從小學到現在,和江恆一直情同手足。既然你們彼此相愛,我又何必扮演第三者,上演一出難解的三角習題?但是,如果哪一天江恆負了你,我一定會狠狠揍他一頓,也會重新對你展開攻勢。到時候,我就會不顧一切地追求你,你懂嗎?對你,我是認真的。」
「德維哥,你何必呢?何必讓我當個罪人呢?如果江恆負我,我想這一生我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舒恩肯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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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整,舒恩按下店里電卷門開關,向來準時的江恆仍是一臉俊俏灑月兌的笑容。「累不累?瞧你一臉幾天沒睡覺的困模樣!我們去吃些點心,今天早點送你回去休息。」
舒恩看著他,默然無言,突然啜泣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你們那個王老五老板吃你豆腐,對你性騷擾?」江恆關心地胡亂猜想起來。
「別鬧了好不好?還不都是你,沒事長得那麼帥、那麼迷人,害我……」舒恩竟羞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
江恆一臉調皮地調侃︰「我替你說吧!害你瘋狂地愛上我。沒有我,就沒有明天;沒有我的日子,天空一片陰霾……」
「你討厭啦!惡心!」話畢,她一本正經地說︰「江恆,德維今晚本來要約我出去的!」
江恆听了也緊張起來,因為德維是他的哥們兒,誰都不能否認這十幾年來,他們比親兄弟還親的交心情誼。「他——怎麼說?」
「他說,有事告訴我,一直問我何時有空,從今天到明天。後天、大後天,不停地問,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天知道!我的時間全都給了你,任何人也不能插隊,不能剝奪我們相聚的那一點短暫時間。」舒恩嘆了一口氣。「我實在無法再瞞他,只好向他承認,我愛的人是你,不是他。」
江恆難過地說︰「我的天!阿德一定難過得傷心欲絕。」他將舒恩再次擁入懷中,感謝她給予自己一份最真、最美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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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舒恩回家後,江恆徑往德維家,希望他的道歉能換來德維的諒解。
「江少爺!我們少爺還沒有回來哦!等他回來,我會告訴他你來過。」沈家佣人轉告江恆。
徹夜輾轉難眠,江恆開始能體會小磊為什麼一再阻止他談感情,原來,「情」字這條路的確是大傷神、太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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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江磊的臥房,江磊正埋首研究歌曲的創作,凌亂的音符,突顯了江磊內心的飄浮不定。
「小恆,我想後天就回學校。」
「你瘋啦!你不是九月下旬才開學嗎?在家舒服日子不過,提早去那荒涼地帶干嘛?」江恆不高興哥哥的決定。
「我只要多待一天,婷婷的影子就籠罩我的生活一天。我很害怕,你知道嗎?那樣不知檢點、沒有操守的女孩,根本不值得我愛!」江磊悻悻然。
「既然這樣,你更該站起來,擺開夢魔,抑或去找她,當面把話說清楚。明天恩恩會到我們家吃午飯,你可以順道問舒恩,她大姐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
「還用得著問?」江磊沒好氣地說。婷婷哪!你這個魔女,到底要如何折磨我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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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早上,蔚藍的天,涼爽的夏風,好似帶給舒恩好彩頭,床上一堆淨是挑不中意的衣裳,中午怎麼去江家?她開始難過自己寒酸的家境。
十歲的舒羽開心地跑上樓,手上拿了一件米白色滾著蕾絲的洋裝氣喘吁吁地說︰「二姐,這是大姐掛在櫃子里的衣裳,我覺得很漂亮!好像白雪公主呢!」說著,羽羽拿著衣服對著鏡子比量著,陶醉在公主夢境中,甜蜜愜意。
舒恩好奇,如此顯眼的衣服,姐姐怎麼會忘了帶呢?好吧!就穿這一件。
配上白色絲襪與白色的平底皮鞋,在頭發上夾上一對晶瑩可愛的珍珠發夾。
走出大門,江恆早已在巷口佇足片刻。舒恩娉婷的姿態讓他不禁怦然心動。天啊!舒恩美得猶如天仙下凡,純真清白得如同一張白紙,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艷花朵,令他那樣心疼、那樣動心。
江恆的家位于別墅區,一幢三樓半的獨幢白色建築,光是庭園、游泳池,就知道他家境富裕,比起舒恩家那幢二樓的老式國民住宅,她不禁自卑地覺得自己根本高攀不上江恆。
江家早已備妥午餐,江家二老特地推掉各項飯局,以表示對兒子的尊重。
走進宛如皇宮般富麗堂皇的客廳,晶瑩亮麗的燈光將客廳襯托得無限華麗。
張媽帶舒恩到餐桌,江恆向家人介紹︰「爸、媽、哥,她是舒恩,很漂亮吧!」
江母立即走過來,熱情地握著她的手。「好女孩,江媽媽看看——哎喲——孩子的爸,你看看,這個小女孩,長得好漂亮!眼楮活靈靈的,嘴像櫻桃一樣,真美啊!」
「媽,快被您打敗了,人家舒恩都被您嚇呆了。」江恆抱怨地說。
「傻小子,你媽是告訴你,丁小姐很漂亮,很合我們兩者的意。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嘍!跋緊考個好學校,等大學畢業再當個兩年兵,就可娶得美嬌娘了。爸的事業,以後都是你們兄弟倆的,哈哈!老大,你要加油嘍!」
「爸!媽,你們慢慢吃,我沒胃口!」江磊淡淡地說完話,徑走至庭院,跨上追風,發動引擎,逃離這令他尷尬的飯局。
江恆為打破僵局,趕緊夸獎母親秀外慧中,如何相夫教子,讓江父無後顧之憂,白手起家,創設江華貿易實業股份有限公司的經過。
舒恩很感動江家雙親的禮遇,絲毫不嫌棄她與江恆來往,江母還鼓勵舒恩︰「听小恆說,你很孝順媽媽,學費都自己籌措,真讓人心疼!江媽媽很喜歡你,以後會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學費我來付,以後你出了社會,賺了錢再還我,好不好?」
「媽!你偏心哦!苞你要個零用錢還要死命拜托,才肯施舍那一丁點。舒恩頭一回來我們家,你就什麼都依她,萬一你們以後成了婆媳,一定會婆媳聯合,與兒子我過招七十回。」
「瞧你,油腔滑調的!小心恩恩移情別戀!」
這下子,母子抬起杠來了。
舒恩生來乖巧,不到一會兒便將餐桌整理得干干淨淨。張明落得輕松,反而不好意思了。「丁小姐,到客廳歇息吧!廚房的事我來就好。」
「張媽,您千萬別跟我客氣!」舒恩小小年紀卻知書達禮,令江家一家人格外喜愛。
江恆帶舒恩參觀丁家里的格局,有一間達十五坪、空間非常大的工作室,這是江家兩兄弟的心血。打開門,舒恩眼楮一亮,一個完整的樂隊,有一套鼓、貝斯、吉他和一套合成鍵盤,書架上一冊冊厚重的譜,還有一堆未完成的樂譜散落在地。「你大哥很有才氣,可惜……」舒恩吞吐地說。
「可惜什麼?」
「他的創作太晦暗、大灰色,仿佛日夜星辰都將毀滅、世界將變得黯淡無光。」
「在現實生活中的他,的確是面臨黯淡無光、慘無天日的晦暗。」
舒恩不解︰「磊哥受到什麼打擊?怎麼會……」
江恆拉著舒恩的手︰「跟我來。」
原來工作室可通江磊的房間,江恆將書桌下的箭靶拿出來給舒恩看。
「你瞧!這是誰的照片?被我老哥射得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舒恩訝異得說不出話!難道,使磊哥生活大亂的是大姐?難道,這與一年多前那個寒夜發生的事有關?
「舒恩,你怎麼了?」
「江恆,這其中似乎有什麼隱情。可確定的是,我姐口中的他一定是你哥。但是,事實是你哥重重的刺傷她。我很清楚的記得,那天是聖誕夜,天氣很冷,姐快到凌晨一點才回家,而且,身上弄得髒兮兮、灰頭上臉的,她說是騎車不小心摔入水溝,當初我們都信以為真,經你這麼一提,我才覺得這件事很不尋常!」
「哎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哥只要提起你大姐,開口賤人閉口賤人,嘴里恨得牙癢癢的,心里卻愛得要死!你知道他們當初為什麼要分手嗎?」
舒恩表示,姐姐根本沒有提過江磊這個名字,不過的確透露過有一個非常談得來的異性朋友,但因大家都要面臨聯考,應該收心,以課業為重,暫時將兒女私情拋在腦後,若有緣,日後再相見。
「舒息,我想我哥還是深愛著你大姐,如果能讓他們之間的誤會冰釋,說不定他們彼此都還是默許對方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你快說啊!」舒恩急著想知道。
「哥說過,舒婷是個非常潔身自愛的女子;但是,有一天晚上,舒婷與哥約好,在她打工的餐廳樓下見面。等哥到時,卻看見舒婷挽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走進餐廳隔壁的旅館,哥當場叫住舒婷,並賞她兩巴掌。從那之後,他們就形同陌路,一拍兩散了!」江恆轉述磊對他說的事實經過。
舒恩很為姐姐抱不平。「你哥真壞、真粗魯,連問也不問清楚就出手打人!我死也不會相信我姐會出賣靈肉。我姐高中時期整整打工三年。你知道嗎?她的手被鐵板燙了多少次?我媽每天一定等姐進門,煮了點心,陪姐吃完,再幫我們蓋了被子後才就寢。姐姐跌進水溝那天,媽媽傷心地幫她裹傷,還喃喃地怪自己大沒用,讓姐吃苦了。」
「我也是這麼想,一個守身如玉的乖巧女孩,男友再三要求都被她婉拒,且口口聲聲說,要將初夜留給丈夫,這種不被愛情沖昏頭的女孩,會傻到將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一個禿頭凸肚的男人,就為那幾張鈔票而做了這麼大的犧牲?我實在不敢相信!這種種跡象顯示,舒婷確實有苦衷。」江恆肯定地說出他的假設。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呢?」
「找機會讓他們見面,惟有面對面,所有恩怨才能理得清。」
將丟得整地凌亂的稿紙撿起,舒恩發現,江磊最愛的仍是姐姐舒婷。
翌晨,江磊打起精神,提起勇氣,走進大智錄影帶店。「對不起,舒恩,我能這樣叫你嗎?」
「磊哥,要嘛就決心忘記她,不然你就面對現實,把事情弄清楚,又煙又酒的糟蹋自己,何必呢?讓舒婷見了會有多難過?」
「舒婷還會記得我?人家早就只見新人笑,不見我這舊人在這里狼狽地苟延殘喘了!」
「你……你真是沒有用!如果換成我是姐,我也不會理你的!」舒恩氣呼呼地不理江磊,徑自走到後面整理新來的片子。
「舒恩,別生氣,好嗎?我今天來只是想知道那件衣服怎麼會在你身上?」
「哪一件?」
「就是你昨天穿來家里那一件純白的小洋裝。」
舒恩不好意思地說︰「問這個做什麼?反正,你和她早已反目成仇了,我穿她的衣服,該不會又害你勾起回憶吧?」
「正是如此!那件衣服是當年婷婷生日,我花了身上所有積蓄買下來送給婷婷的,還是童裝十八號呢!就因婷婷說,從小到大,沒有穿過公主裝,我才硬買給她過過瘤。所以,我對這件衣服記憶猶新。」
「磊哥,直覺告訴我,這件事另有蹊蹺!相信我,我會找出證據,還姐清白的。」
江磊一臉無奈︰「天知道我有多愛她!」